杜若晴收回了眼神,漫不经心地咳了两声,最后才开口道:"既然你是有备而来,那我去还不好?"
月柠应该也在,她什么都不知道,还是尽早将这些告诉她比较好,总别引起些误会了,杜若晴心想。
"在想什么呢?"不知何时,星复已经戴上了火狐面具,熟悉的脸突然被替代,杜若晴被吓得抖了一下,美目微睁,身子后倾,眼看就要倒在床上,只见星复一把揽住杜若晴,面具后传出轻微的笑声。
"你、你莫要吓我,魂儿都要飞了。"杜若晴赶紧将尚未被惊醒的恪儿放在床上,拉起被褥盖住了他的胸口。
"快开始了,等下人很多,怕要挤不进去了。"说着,星复的手上突然变出一个一模一样的火狐面具,杜若晴正要伸手去拿,星复却已轻柔地将它放到她的脸上,温暖的触感,心脏砰砰地跳了起来,杜若晴一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还愣着干什么,晴儿?"一把牵起杜若晴的手,星复仿佛隔着面具,向她诉说了千言万语,她只知道,他们穿过了如度林风,跨过了千碧袤野,一路凝望着夜上的星空,定定停在了那冲天的焰火前,恍然间回复了心神。
人头攒动,如痴如迷。
青丘的人和青丘的景在她眼底是不同的,毕竟一个如火般绚丽,另一个则如水般简静。面前的一切似乎都被跃动的红光熔铸在一起,转眼间他们便从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桃源走进了人声鼎沸的市井中央。
同样是火,它可以是和父亲偷偷溜出去的那个夜晚,也可以是那不堪回首,化为焦土的深宅。炙热的火光印到脸上,杜若晴望见了数十张渐渐淡去的脸庞,那一刻,她并没有想象中的热血沸腾,有的只是若有所失的怅惘,她突然想回到长安了,即便那是她永远也回不去的家乡,那个承载着她所有仇恨的地方。
星复将她拉得更近了一点,火狐面具几乎要凑上她的脸,几位神仙无意间擦过了杜若晴的肩膀,不远处的花火升得越来越高,身旁的人不知不觉便开始鼓动起来。
“晴儿,我们挤进去,这里人多。”星复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好。”杜若晴主动牵起了星复的手,找准空隙便冲了进去,视野反而更加开阔了。
大家都带着一样的面具,身上穿的衣服也不再是白天那样引人注目,反而是刻意收敛了起来,星复所言的确不假,大家都不想让别人认出自己,都只想专注于眼前的世界。
也可能是,白天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仙,此刻正在在另一个地方,进行着唇枪口剑的争辩,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推敲揣摩上面。
那星复呢?
杜若晴正处于沉思间,星复突然拉起她的右手,她顺着看了过去,星复正盯着篝火,明光照脸正风华。
“来都来了,还不舞一上一曲吗?”期待的语气。
“我会骑马射箭,懂诗书音律,”杜若晴低头躲避火光,“但是不会跳舞,一点也不会。”
“我也不会,我们可以现在学,跳错了也没人会笑。”
“你在说些什么,他们也只是随便动一动罢了。”
周围越来越喧嚣。
“那就是了,他们怎么动,我们就怎么动,要不然就这样站在这里,反而更多人会看了。”
杜若晴环顾四周,那些所谓的“跳舞”也不过是四处跑动,踢踢腿牵牵手罢了,好像和人间没有什么两样。
一言不发,杜若晴拉着星复生疏地转了个圈,火狐面具寂然无声,却能感受到他面具下的滚烫爱意,星复轻轻地搂着杜若晴,步伐毫无章法,而态度可圈可点,起码看得出来他是沉浸于当下的。
既然迈出了第一步,那么接下来的步子也就没有那么拘谨了,二人面对着面,互相模仿对方的动作,实在忍不住了,便抱住对方大笑一场。反正周围的人都是这样干的,谁都不是什么行家,图个乐子就好了。
远远望去,篝火外的人群似乎分成了好几个部分,大体上还算和谐,左看右看却都有些滑稽,全然只把喷涌着火星的高台当成了摆设,让这股热闹少了点“人”味儿。
不知是谁发觉了这处异样,在火堆旁大喊了一声:
“各玩各的多没意思,咱们围起来一块儿玩才有味道。”
就在这时,杜若晴在交错的人群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换上了火红的长裙,长发齐腰,烈焰般的面具似已与她的一举一动融为一体,相处数十天,这个身形她绝对不会认错。她的身旁站着一名高大瘦削的少年,二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月柠将脸几乎贴向了他,似乎在说些什么。
混乱的人流逐渐分成了一个又一个圈,如涟漪一般一层一层扩大,受着身旁的牵动,杜若晴和星复顺着感觉走了起来,炽热的流一阵一阵地冲到脸上,大块的星火突地向外冒,与细碎的烟花相比,竟也别有一分震撼。
只不过,待到杜若晴再转过头来时,那对人影已然消失了。
“这个场景,是不是很像那晚的烟花?”星复突然问道。
如花般绽放,又倏忽间散去,其实那天的烟花有多美并不重要,真正值得铭记的是夜下并肩的他们。
“记得,我怎么会忘呢?”
牵手时的悸动,呼出来的气息交织缠绵,那时的她醉的很深,脑子却异常清醒,烟火人间,还可以是这副模样……
陌生的面具,熟悉的体温,似真似幻的世界,还有被爱包裹的感觉。
“很美,很幸福。”
燥热的火光渐行渐远,一对人影在幽微的袤野中奔跑。
二人都戴着火狐面具,少女一袭红衣,长发飘然,少年只穿着一件宽松破旧的道袍,发间夹杂着几缕银丝。
少女牵着少年的手,用力地迈开步子,穿过窸窣的绿草,身后的少年却只是被动地跑着,没有被握住的手紧紧攥着一把葱绿的草药。
"现、现在要去哪里?"少年怯怯地开口。
"当然是送你回家。"月柠忽的转头,少年只能看见一个冰冷的面具。
不知跑了多久,二人钻进了先前的那片竹林,林中一片漆黑,少年有些看不清,然而月柠并未慢下脚步,他只能尽力避开突然窜出来的树影。
月柠在一株修竹前突然停下,少年险些撞上了急刹车的月柠。
"你干什么?"
"小道士,你可还记得这里。"月柠背对着他,一束月光拨开稀疏的竹枝,流泻在她如云的长发上。
那小道士在黑夜中朝四周扫了一眼,很快便收住了眼神,这个地方似曾相识,似乎有种熟悉的感觉,突然,他看见了躺在地上的竹篓。
"噢,是不是刚刚......"
"没错,就是刚才我和你见面的地方。"月柠转过身来,一把摘下了火狐面具,柔和的月光却让那小道士看清了她眼底的倔强。
"怎、怎、怎么了?"少年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紧攥着草药的手微微发汗,脊背堪堪抵住了冷硬的竹子。
"没什么,"月柠伸出白皙的手,缓缓摘下了他的面具,秀气的脸庞已经通红了。"认识了这么久,总该知道一下名字吧。"
"名字?"小道士似乎还没搞清楚状况,大脑飞速地运转,还是不知道这位美丽的少女的话里还有些什么意思。
"我,我叫邱离。"
"邱离,邱离,"月柠轻轻地念着这两个字,每一次都沾染着不同的情绪。
"我叫月柠,刚刚那个地方,是我的家,但是我马上就要离开它了。"
"啊,为什么,你不喜欢吗,还是家里人待你不好?"
"不,不是......"月柠盯着邱离深邃忧郁的双眼,上挑的凤眼渐渐迷离起来。
"阿离,你觉得我怎样?"
"你,"邱离终于躲不下去了,睫毛轻轻地覆下,乌黑明亮的眼瞳定在了她如桃花瓣般嫣红的脸颊上,
"你,很美。"
"亲我一下好吗?"
"我真的......很喜欢你。"
邱离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那个娇艳如花的少女,月柠的眼眶已经湿润,眼瞳里不时泛出暗红的光,好似被迷住似的,邱离的眼底突然闪过一丝恨意,不自觉地捧起了月柠的脸,一股脑地吻了上去。
衣料摩挲出沙沙的声响,月柠仰着头迎合将要失控的少年,一双白皙的手慢慢地滑向他的腰前,轻轻解开了邱离的衣带。
少年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一把搂住了毫无反抗之力的月柠,被汗浸湿的药草轻轻落下,月柠顺势倒入他的怀中,嘴唇分开之后,二人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蔓延着不自然的潮红。
看着邱离不知所措的样子,月柠再一次凑了上去,这一次邱离没有躲闪,骨节分明的手扣住的她的后脑勺,旋身将月柠抵在了树干上,月柠索性拉开了他那破旧的道袍,邱离的身子颤了一下,再也顾不得太多,低头咬住了月柠的嘴唇,另一只手在她的后背试探,高大瘦削的身躯缓缓欺了上来。
月柠没有丝毫的抵抗。
远处的篝火,也早已与漫漫的长夜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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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的齿轮早已开始转动……
第22章
篝火会结束后,星复与华宸便回到了天界,华宸一路上并未对星复的缺席说些什么,星复也知道他早就将一切看在心底了,至于在人前处理好这一段尴尬的关系,则是星复自己的事,华宸早已亮明了自己的态度,前提是这件事不会从小小的花边新闻上升为天界的丑闻。
数万年来孑然一身,他人的看法早已与自己无关。不过参与这桩事的不仅有他,他这样想,并不代表着杜若晴、月柠会这样想。青丘公主出嫁时还带了两个与青丘毫不相关的人,光是这样便十分匪夷所思了,更何况杜若晴和恪儿毫无法力,若是整日待在清云宫里便罢了,但这样的安排并不现实,也并不是他们想要的,这样的屈就太过于憋屈了。
他很想,光明正大地和晴儿走在一起。
但他也不想让青丘的公主难堪,明面上是天神明媒正娶的仙侣,实际上却是连话都没有说几句的陌生人,只是一纸婚书将他们两个莫名其妙地捆在一起,莫名其妙地被冠上了“夫妻”的名义,真的太奇怪了。
星复知道,华宸帝君从头至尾都只给他抛了一条路,不管他怎样横冲直撞,最终都会绕回原轨,但在那个情景下,就算杜若晴不追问,星复也知道,除非自己不在这个世上,他与月柠订婚便是板上钉钉的事。星复如今走到这一步,看似脱离了帝君的初衷,其实早已在华宸意料之中。
从少年时期起,星复便待在华宸身边修炼,他知道那个看似事事不关心的帝君,其实有一双可以洞察一切的琉璃眼,只是他从未提及,也从不在意。只有在必要的时候,他才会把结论说出来,故而他总是给人一种冷酷的感觉,从华宸的名字出现在天界的那一刻起,那些固有的标签就数万年如一日地挂在他的身上,藏在神仙们的心底,
若是要找到最真实的华宸,或许要回到他长大的地方,但这么多年来无人敢去过问,偌大的人间也不知历经了几多沉浮,或许早已将这不为人知的秘密永远地埋葬了。
身旁的华宸面无表情,似乎对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东西都没有欲望,但是星复很清楚地知道,他一直在等待着自己的答复,这等待,或许要叫成期待较好。
马不停蹄地回到天宫,殿上早已站满了三十余位神仙,大多是前段时间刚从天魔战场下来的将领。
见到主心骨回来了,原先紧张的气氛有所缓和。
"说吧。"
众神尚未行礼,华宸帝君便挥手示意不必,转身坐到了冰冷的宝座上。
星复站回队伍中央,丝毫看不出焦急的痕迹。
"帝君,就在三刻钟前,魔王辞朔将老魔王旧部一一屠杀,手段极其残忍,现在他身边的都是自己的人。"
"不仅如此,就连曾经拥护他的那群长老,也都离奇失踪。"
"没有那群长老,他又如何能在魔界立得住脚?"一名白发白须的上神不解。
"不知他是用了什么法术,蛊惑了魔界民众,上位后短短二十天,便招募了四十万魔军。"
"四十万!那可不是小数目啊,辞朔这是明摆着要向天界施压了。"成武上身惊道。
"天界与魔界间,必有一战。"华宸帝君缓缓开口。
"辞朔手下的兵士,法力,凶性大大增强,不论放在哪里,都是难缠的对手。"星复淡淡道,大脑飞速运转着。
"青丘距离魔界不远,上一回没有被辞朔瞄上,这一次,"星复静静地望着前方,在他面前仿佛立着一幅复杂的作战图,"恐怕已经朝青丘伸手了。"
"青丘那边早早加强了军备,却一直没有收到什么消息,"一名上神正色道,"敌暗我明,阴招或许还在后面。"
"青丘那么多平地,算得上山的也没有几座,都是些一眼望得到头的小山丘,根本不适合埋伏......"
"或许我们都错了,他们根本不会用武力拿下青丘。"
"那要如何,智取吗?"一名年轻上神挑眉。
"虽然魔军都是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但是,他们的魔王的确相当聪明。"星复眯眼,双手紧紧攥住衣袖。
"事到如今,只能让月澄少主多布些眼线了,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啊。"
其实不仅是青丘,就连天界也不一定安全,只不过大家都心照不宣,主动把这事儿给略过了。
"天界需要尽快与青丘联合,青丘的先锋相当精悍,"华宸帝君开口,语气里有刻不容缓的威严,"下个月之前,星复神君要和青丘的主将接应好,天界各营,一刻也不得松懈。"
"遵命!"
"至于星复神君同月柠公主的婚礼,便定在下月初三,到时一切就绪,百无禁忌。"
"是,多谢帝君。"星复拱手,似无波澜。
终于转到一个较为轻松的话题了,众神的焦灼感好歹减轻了些,见华宸帝君没了下言,几位年纪稍大的上神便开始了对星复的轮番轰炸,当初满脸春风的沐和上神站在角落一言不发,心心念念的婚事又成了一场大梦,这件糗事被他的同僚明里暗里笑了好几回,直到今天,还是被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神仙提了起来,不过事到如今,大家也权当听个笑话,并不带什么恶意,毕竟人人心知肚明,辞朔上位之后,他们能够聚在一起谈笑风生的日子只会是越来越少,一股无形的的压力或多或少都压在众神的头上,他们面临的,或许将是更加诡谲的局势,正如星复所说,那个叫辞朔的家伙相当聪明,也相当阴狠。
"到了大婚的那一天,星复上神可就别再推老夫的酒了,那时老夫要让你知道,什么叫姜还是老的辣......”
“事到如今,你们两个人能走到这一步也实属不易啊。”
星复跟着哄笑的众神,一同勾起了嘴唇。
青丘——
晚会之后,杜若晴始终寻不到月柠,直到第二日日上三竿,依旧不见她的身影。芙真那里亦是没有月柠的踪迹,杜若晴害怕月柠一时冲动,做出些什么错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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