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青丘的使者已经到了。"身旁小侍道。
"请他上来。"
来人身材有些瘦小,身上的战甲尚未换下,隐约能看出一些血痕,华宸曾经去过几次青丘,也和月澄会过几次面,很快便认出这人便是月澄身旁的心腹之一。
那人掸了掸身上的尘灰,虽然他的身上并没有什么污秽。明亮的双眼里立着一丝坚毅,他跪了下来,用青丘的礼节朝着华宸行礼。
"在下青丘月纶,奉少主之命前来天界。月纶一直跟随少主在前线作战,此次奉命来到天宫,还望能竭尽所能为天界减轻出兵统筹的困难,青丘也希望天界诸神能够与青丘安然度过此劫难。"
"如今天界与青丘共患难,那些客气的话也不必再讲,如今魔界气势汹汹,给诸界的百姓带来了不少麻烦,此次天界与青丘联手,本意也就是要尽快击退魔军,还这三界一片安宁。"华宸应答。
"青丘与魔界交战数日,那新上任的魔王的确不是那么容易对付,"月纶行完礼后,恭恭敬敬地朝着华宸站着,"帝君陛下,同青丘交战的魔军大多身形高大,而且都是处在狂怒的状态下,因而他们的战斗力十分强悍,就算是被砍掉了一只胳膊,割下来一块肉,他们也像是感受不到一样,看见青丘的旗帜便往前冲杀。"
人群中的席鹭上前问到:"那些厮杀的魔军,胸前是不是都镶嵌着一块幽紫的水晶。"
月纶看向不远处的席鹭,似乎也是说到一件棘手的事情:"的确如此,这也是为何青丘同魔界打得如此艰难,双方都已经打了一个月,虽说还是没有分出高下,青丘的兵士已经换下了一波,而魔界上前线的依旧还是那一队人,越到后面,他们的精力便更旺盛,体力也更强,虽说有一些在肢体上已经残破了,但是似乎对战斗没有任何影响。"
"素来听闻辞朔擅用诡计,故而在战斗中出现的那些阵法都一个比一个阴毒,不过这次他似乎换了一种策略,不再靠着出奇制胜,转而开始用强兵猛攻了,这样做最容易速胜,但是对兵力的损耗也最大。"
"莫非辞朔就对自己的实力那么有信心吗?"有人质疑道。
月纶又答道:"其实辞朔在战场上只出现过两次,而那两次进攻虽然猛烈,但也比较平淡,最后都被青丘击退了,只是后面少主再随着尾军去追击时,辞朔带着那帮人早就跑远了。"
坐在高处的华宸开口:"据说辞朔在青丘一带放了四十万魔军,最后上了战场的,约莫有多少?"
"每块战区的分布不同,小的只有三五万,大一点的也有七八万,若是全部加起来的话,估计有三十万出头。"
"除去那些后勤力量,魔军里就几乎没有多余的兵力了。"洪武上神喃喃道,"既然辞朔已经将所有的兵力都投进去了,那他既想要速战速决,又和青丘在这里僵持着究竟想干什么?"
"也许,他在等着天界出兵,所以才迟迟钉在青丘不走。"席鹭若有所思道。
"天界出了兵,那辞朔的胜算不是更低了,他这样做是图什么呢?"
"是怨气。"月纶恍然大悟。
"怨气?"
月纶忽然想到了什么,神色郑重道:"上一回诸位与辞朔交战的时候,可否见他使用过什么东西?"
"辞朔惯用的武器是一把巨大无比,形态扭曲的黑镰刀。"席鹭答道,"那把镰刀虽然看上去有些笨重,但是移动速度飞快,刀刃也异常锋利。"
"镰刀的长柄深入地下之后,便会放发出惨白的闪电,受到这阵闪电的刺激,那群魔兽就会变得兴奋......"席鹭疑惑道,"难道这样的光芒和怨气有关?"
"不,真正操控他们的是辞朔手中的镰刀,真正饱含怨气的也是辞朔手中的镰刀。"月纶双眼迸出杀气,似乎对辞朔早已恨之入骨。
"据说辞朔手中的这把镰刀曾经是杀神之魔的武器,手中沾染了无数神仙的鲜血,自然也就滋生了不少怨气,辞朔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能操纵这股怨气,转而将它们用到残忍的魔军身上。"月纶恨道,"这把诡异的镰刀起初只吸收仙家的怨气,后来杀神之魔死后,这把镰刀便落到了辞朔的手里,慢慢地便开始吸收惨死之魔的怨怒,久而久之,这把诡刀里的怨气便越来越深,怨气强到能够操纵整个军队!"
"莫非,辞朔想要引天界出兵,是想要让我们先在那一群魔军里面杀个干净,让他好从中吸收更多的怨气,进而操纵更为残暴的魔军和我们对峙?"一名年轻的上神惊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辞朔也太狠毒了吧?!"
月纶答道:"回上神,这也只是月纶的一个猜测,因为辞朔放在青丘的兵应当都派了出去,若是他真的想要用这个方法来一举歼灭两界的兵力,必须要在短时间内找出数量更多、更为凶残强悍的魔兽,否则仅凭那区区几万魔军,还攻不了青丘的城。"
"少主也说,辞朔虽然喜欢出险招,但是也不会冲动到不给自己留下后路,若是在青丘这个地方浪费了太多精力,那么他也就只能止步于青丘了。"
"这样说来,帝君,青丘这个地方,我们是无论如何都要守住了。"洪武上神道。
华宸听完他们的请示,原本淡若琉璃的眸子也忽然变得凛然起来,他伸出右手,上面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通体银黑的符牌,然后这银符慢慢漂浮了起来,向着台下飞去,最后在席鹭面前停了下来。
"席鹭神君,本君赐你飞将营的军符,许你调动飞将营二十万大军,即日便带领军士前往青丘,支援青丘各营。"
然后华宸又接着说道:"青丘共有五大军营,其中有一个是总营,洪武神君,之后便由你来负责辅佐席鹭神君在各营的调度事宜,一切准备就绪之后,诸位可以带着自己的副将出发了。"
洪武上神面色沉稳,双膝跪下接受了任命,而席鹭上神虽然站在银符面前,却迟迟没有伸出手来接下这道命令,华宸看他犹豫不决,便开口问道:
"怎么迟迟不接令,席鹭神君,心中可是有什么顾虑?"
"帝君,"席鹭双膝跪下,面色紧绷,"席鹭不敢接下这道重符。"
"在席鹭的心中,统领这一战的还有更好的人选。"
"哦?那倒是说来听听。"
席鹭抬头望向华宸,眼中已经没有了犹豫之色。
"帝君,席鹭斗胆,让星复上神代替席鹭,成为手握军符的总领。"
全场静默,唯有华宸接着发问:
"何出此言,星复神君正在禁闭之中,可不能坏了规矩。"
从青丘来的使者听到这话,不禁挑眉。
席鹭立刻答道:"席鹭胆敢这样说,理由有三。"
"其一是星复上神名冠仙魔二界,身经百战,是四海八荒赫赫有名的战神。"
"其二是星复上神曾与魔王辞朔正面交手过,因而他比席鹭更熟悉辞朔。"
"其三是他与青丘少主月澄是熟识,并且去过青丘多次,席鹭对青丘并不熟悉,恐怕承担不起这样重要的职位。"
"此次统领的人选,还望帝君三思。"
大家都沉寂下来,席鹭所说十分在理,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星复都是统领飞将营的最佳人选,只是看华宸帝君似乎没有动摇之色,又是一段惆怅。
终于有人鼓起勇气支持席鹭所说:"对啊帝君,此战关系重大,无论如何还是星复上神更适合一些,那名凡间女子马上就要被送回原处,星复上神也就了无牵挂了。"
了无牵挂?说的倒是简单。
华宸有些无奈地开了口:"实不相瞒,星复神君为情所困,这名凡界的女子本就成了神君的挂碍,神君若不及时收手,本君恐怕之后会酿成大祸。"
"这名女子本就有自己的归宿,却误打误撞地和天界的人有了勾连,现在星复神君甘愿牺牲自己的自由,也要本君答应护她与她那孩子安宁,若是星复神君这个时候知道了本君要将那名女子送回凡间,本君恐怕他会为了私情耽误公事,若是本君不将她送回去,留一个不该留的人在天界,长此以往必然会滋生祸端啊。"
"席鹭神君所说不假,这件事本君也曾仔细考虑过,不过情关难过,反容易惹人伤悲,极端时还会做出些不可挽回的事情来,逆天之事,不可偏袒,这个时候星复神君还不适合出战,待到一个合适的时机,这场劫难将要消亡的时候,本君再来和诸位好好商议此事吧。"
若是要这劫难消去,岂不是要等那名可怜的女子香消玉殒?众神都已经心知肚明,却也只能在心底默默为这名女子哀悲。
"席鹭神君,你在上次天魔之战中也为天下立了不小的功劳,为天界保全了诸多将士的性命,你编入神籍的时间也不算短了,这些年来你为天界付出的本君都看在心底,到了这一次,本君依旧相信你。"华宸的眼底有了笑意,像是长辈对小辈的鼓励。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席鹭也只好低下头去,领了命,
当时的他只是在想着,他的孩子还有两个月就要出生了,他的妻子已经从人间来陪伴了他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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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又是一羽落痕,浮沉无人过问。
清云宫中冷落了好些日子。
天似乎慢慢地凉了起来,一个多月前杜若晴在青丘看到了枯黄的落叶,今日才突然感受到那股凉飕飕的感觉。
或许是最近恪儿不怎么爱出门了,杜若晴才从他懒懒的眼神中有所体会。
"恪儿,你已经好久没有出去看过花了,"杜若晴笑着对恪儿道,"我们恪儿再不去看看它们,再美的花儿都伤心得要枯萎了。"
恪儿在小竹床上安安静静地躺着,大大的眼睛里居然有了一丝忧伤的意味:"娘亲,爹爹和月柠姐姐什么时候回来啊,芝蓝姐姐也不和恪儿一起玩了......"
小小的年纪,竟也开始害怕孤独了吗?
"恪儿,你要是这样说,娘亲可就生气了,"杜若晴佯装恼怒道,"爹爹姐姐去了别的地方,可是娘亲还在这里陪着你,娘亲也想和恪儿一起玩,但是恪儿一点也不想和娘亲玩......"
小小的手环住了杜若晴的手臂,恪儿似乎有些慌张了,他眨着眼睛,有些无辜地对杜若晴说道:"娘亲对不起,娘亲不要生气了,恪儿保护你,恪儿也想让娘亲开心。"
"那你就和娘亲出去走走,去看看那些花儿吧。"
"可是外面有、有很凶的叔叔。"
杜若晴推开了门,门外空无一人,杜若晴又出去看了一周,最后挂着笑回来了。
"没有,娘亲看过了。"
于是恪儿牵着杜若晴的手。
天果然有些凉,不知从哪里吹起了清风。
而地上没有一片落叶,园中的百花依旧盛开。
"娘亲,它们还是好漂亮啊。"
"对啊,这里的花儿永远也不会凋零,它会一直在这里等着你,恪儿可不要辜负了它们的心意呀......"
身后似乎出现了一个人,杜若晴猛地回头,来人一袭青衫,眉目清秀,眼底仍如霜石,恪儿看到丰宇来了,连忙缩到杜若晴身后。
丰宇也没有过多在意,也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丛鲜妍。杜若晴看见他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总感觉有些熟悉,但是这样的记忆已经很遥远了。
轻纱层罗,几名仙侍从花圃外路过,杜若晴一眼认出了其中的芝蓝,恪儿自然也是,他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稚嫩地开了口:
"芝蓝......姐姐。"
芝蓝立刻回了头,看到杜若晴身后的丰宇,眼神似乎有些躲闪,杜若晴似乎从中读出了一丝恐惧,然后她朝着恪儿微微笑了一下,立马把头偏了回去。杜若晴回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丰宇,对方偶然看了她一眼,却没有任何解释的欲望。
......
那群仙侍早已远去,离开了他们的视线。
似乎有人扯了扯她的衣角,杜若晴有些疑惑地低下头去,只见恪儿有些畏惧地看着不远处的丰宇,然后又抬起小脑袋看着杜若晴:
"娘亲,恪儿想回去了。"恪儿说的很小声,生怕别人会听见,但是说得似乎还不够小声。
杜若晴有些尴尬地回过头去,发现那名稳重的少年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如果说杜若晴没有看错的话,那种一闪而过的神情应当是......失落。
不知怎么地,杜若晴突然就想起了那天的帝君,他大多数时候都板着脸,最多也就是勾一勾唇角,露出对她来说有些嘲讽的表情,似乎从来都没有表露过这样鲜活的神情,似乎整个天界,也就只有华宸帝君一个人是完全没有凡人的那种感情的。
杜若晴向丰宇走近了一些,对方似乎被吓到了,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杜若晴尽管知道他是华宸身边的人,但是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你以前,是不是在凡间待过一段时间?"
"对不起,丰宇。"杜若晴突然意识到刚才那样说似乎有些不尊重。
丰宇愣了一下,然后微微地点了点头,不知道杜若晴这样问有什么意图。
"那你以前生活的地方在哪里,你听说过长安吗?"
"忘记了。"明明是清亮的音色,却刻意压低了嗓音。
说得也对,说不定他比自己大了几万岁,就算他说出了名字,杜若晴也未必知道。
说完之后,丰宇又看了一眼恪儿,杜若晴才发现恪儿一直在偷偷盯着他,或许也是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点亲切感。
丰宇的眼神没有从小孩子身上移开,原本冷淡的眼神不自觉柔和了许多,恪儿看见这个原本凶凶的大哥哥突然变得温柔了起来,不自觉地便探出了头,又过了一会,发现没有对方没有任何恶意,又慢慢地挪到杜若晴的身边。
"娘亲,这个大哥哥是谁啊?"
他似乎人还挺好的呢。
杜若晴有些惊讶,没想到恪儿的好奇心竟然如此旺盛,她干笑了一声,正准备开口,只听见对面的丰宇已经回答了。
"丰宇......你可以叫我丰宇,哥哥。"丰宇的脸上似乎有些红,想必他并不擅长与他人打交道,看上去还有些羞涩。
"丰宇哥哥。"恪儿甜甜地叫道,丰宇似乎又被吓了一跳,但是眼神里还有一丝小激动,也许他有很多年没有被这样叫过了吧。
不过估计这声哥哥也不能再叫几回了,且听且珍惜吧。
"怎、怎么了?"丰宇有些不自在地应道。
恪儿突然又不说话了,再一次缩到杜若晴的身后,丰宇还是有些不知所措地僵在原地,杜若晴却知道恪儿是害羞了。
"没什么,孩子比较怕生,丰宇......君,你莫要介意。"似乎杜若晴只有这样称呼他,才能算是妥帖一些。
丰宇只是摇了摇头,嘴角若隐若现地浮现了一抹笑意。
也许在某个地方,也有着他思念已久的人吧。
回到竹居后,杜若晴发现丰宇并没有跟过来,反而只是静静地站在花圃之中,门前的侍卫竟也不知所踪,杜若晴向四周望了一圈,也许他们正站在某个偏僻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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