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威武!上神威武!"
"天界威武!上神威武!"
......
积压千万年的怒火,早已在某一处倏忽爆燃。
回到营帐之后,星复坐到软塌之上,悉心擦拭着手中的风斫,雪白的剑身被柔软细腻的白布引出一道又一道淬亮的光痕,星复深邃的眉眼紧紧地盯着颀长的剑身,浓黑的双眼里闪电般划过一道幽蓝的光。
"上神,探查的卫兵回来了。"霄铭阔步走入营帐,身后跟着一名白甲战士。
"报。"星复收起手中的利剑。
"回上神,距离营帐五百里外发现了魔族的营地,他们的营地距离交战的狮子口,只有不到百里。"
"好,继续探查,不要放过一点风声。"
"是!"
那卫兵走后,霄铭朝着星复道:"上神,据密探来报,那魔王辞朔,尚未离开魔界,五日后与我方交战的,很有可能就是他身边那两个护法中的一个。"
"那两个魔头,听说一点也不比魔王要好对付。"
"辞朔此番,肯定也只是来试探一番,至于真正的战场,或许又会在别的地方定下,"星复背靠木塌,双眼凝视营帐中央那块巨大的地图,"不过苍齐山可是一块宝地,若他的手下朝他呼救,他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星复和霄铭走出营帐,到营地外围巡视了一周,待到天色慢慢暗了下去,他们才到军士居住的地方去巡看。
那些军士大多都在帐内歇息,有些地方明显地透出亮光,帐内人头攒动,笑语不绝。
二人刻意隐蔽了声息,走完了所有的落脚处便要离开,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细语。
一道年轻的声音隐隐响起:"盛芸兄,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为何我在天界任差的时候没听见有人提起呢?"
另外一道声音微微拔高的了声调:"你到天庭当差才一千多年,哪里会知道这些事情,那些上神想必是觉得这件事情说出来折了他们面子,早在三千年前就严令禁止天界上下任何人再去谈青丘的那些事情了。"
"话说他们青丘的少主和少公主都死了,只遗下了一个刚满百岁的小狐孙,那狐王和狐后岂不是会很伤心?"声音忽的变得伤感了起来。
"说不伤心是假的,那青丘的少主接管了他们二老的职责后,他们本来就可以去享福了,谁料那新上任的魔王内心着实阴毒,先是哄骗了那青丘的少公主,将她送进了天牢,又趁着天界的援军还没下达的时候趁机杀了那青丘的少主,听说二十万魔军穿破青丘结界的那一晚,整个青丘城都在哀嚎呢......后来狐王和狐后不得已出了面,才尽力挽救了这青丘的残局,这个时候辞朔那个天杀的早就顺着天界的通道往南天门去了,真不是东西!"其中一个人越讲越激动,声音渐渐压不下去了,直到旁边那人提醒了他几下,他才再次收敛了声线。
"总之,就因为魔王,不但青丘毁了,咱们上神和帝君都遭了殃,他们这是铁了心了要把辞朔给往死里整,咱们这些普通的小神将若是受了这样的屈辱,又哪里能忍得住呢......"
霄铭有些担忧地望了星复一眼,星复微微摇头,只听着那两个小神将接着说下去。
"虽说是魔界罪不可赦,不过盛芸兄,青丘那里肯定也对咱们天界有点意见吧......"
"小点声,这可不能让别人听见!"那个名叫盛芸的小神将慌了起来,那个角落忽的沉寂了好一阵,见其他的同伴都在大帐里面载歌载舞,他才小声地说了起来:
"意见肯定是有的,反正他们这几千年来都没有理会过咱们天界了,但是......诶,这些弯弯绕绕的我也说不清,反正不管是谁,都肯定对那个大魔王恨之入骨了,听说他也才三万多岁,比我们星复上神都还要小了快一半呢......"
"切,不着正道的魔物,哪里能和光明磊落的星复上神相提并论,我也是到了今天,才真的见到了上神的尊容呢......"
"我不但见过星复上神,还亲眼见过华宸帝君!"
"盛芸兄,你那么厉害,居然连帝君的尊容都见过。"
"见过是见过,不过也只是远远的望了一眼......不说了!"
"这是怎么了?"
"他们这些仙门之巅的天神,那里能让我这么个小小神将来指摘,我可担不起这亵渎神灵的罪名,我刚刚跟你说的那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幽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风声。
帐外的二人立刻收住了声息,警惕地朝着四处张望。
"盛芸兄,刚刚这道风声,可着实诡异。"那年轻的神将低声道。
风声另一端,忽然出现了一阵浅浅的笑声。
"笑什么?"一道冷傲的男声响起。
"上神,恕霄铭莽撞,霄铭只是觉得,若是再不制止,天界的那点密辛可就都要传出去了。"
随后,那道声音便彻底消散,原来不知何时,就连军帐里的那点火光,都已尽数熄灭。
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似的,方才还聊得猖狂的两个后辈,此时正像是乖乖夹起了尾巴一样,灰溜溜地窜回了自己的营帐中。
从军士营走出来后,霄铭便回到自己的帐中歇息,星复回到军帐,卸下满身的军甲,平躺在低矮的榻上,这并不是他睡惯了的那张寒冰床,也并没有疗养神息的功用,因而今晚必定是一个无眠之夜了。
一闭上眼睛,他的眼前便浮现出了青丘的模样,那个时候的青丘还是一片绿水青山,闲云潭影悠悠地在天地间打转,年轻的月澄拉着几个仙门公子到青丘城内四处转悠。
后来月澄成了婚,慢慢接下了青丘的少主之位,原本花天酒地惯了的他,也慢慢有了沉稳的一面,常熟的几个朋友也渐渐少了私下的来往,反倒是被那些“四海之交”给替代了。
他的孩子出生之后,月澄便有意往天界这边靠拢,想必是到了一定的阶段,他也想要为他的后代图一份安稳了。
再后来,星复万般无奈请求月澄帮他藏起杜若晴,对方立马爽快地答应了,最后还邪笑着说他欠还着他一个人情。
只是这人情星复尚未还清,他的妹妹依旧被困死在永无天日的牢狱里,星复就突然找不到还报的开口了,因为一切在一夜之间都覆灭了。
自那之后,上天庭的众神都把青丘的人和事当成了禁忌,他也再也找不到任何理由去提起那位紫衣翩翩的同道中人,所以再次听到青丘的往事时,他是带着既怀念又懊悔的心情听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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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狮子口。
数十万年前,一道天雷倏忽劈中苍齐山的一块石壁,将一块巨大的滚石给劈了下来。苍齐山一面苍翠,一面苍黑,苍黑的那一面生的都是滴水不透的顽石。苍齐山下寸草不生,风雨过后这块顽固的滚石便畅通无阻地离开了背后的神山,信马由缰地来到了一片形态奇峻的怪石林,最后被一面高大的石墙给拦了下来。
经过数万年的风吹雨打,这块怪石后来竟被磨蚀成了一个诡异模糊的形状,起初的模样是各有各的说法,不过再过了万八千年,忽然又一道惊雷劈中了这苍苍的巨石,从劈中的位置开始,一直到这怪石的中央,皆是蔓延开了一道又深又长的口子,裂缝中的黑石开始大块大块地崩解,最后只在巨石上留下了一个前宽后窄的极大缺口,这空缺看上去凹凸不平,尖锐的碎石尚在缺口两端摇摇欲坠,幸免于难的部分也早就被狂风吹蚀得面目全非。不过正是这一个又一个巧合,这形态高大的怪石整体看去,就像是一只威猛的雄狮呲牙咧嘴地张开血盆大口——
十万年前,这片石林曾经被当作一个战场,战争结束后便不再有任何人涉足,因为这片诡谲的石林上空常常无端电闪雷鸣,就连天上的雷公电母也拿这里没有办法。有时一道闪电劈下来,地上的战士都要被打掉半条命去。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了很久,就连作战的双方也忍不下去了,最后他们迫不得已转移了战场,为首的将领在临走时发现了那形态怪异的黑狮,于是他便挥剑将这坚硬的石像给劈成了两半,消形的残骸直到今日还能看到。
据当地的土地神说,那里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是安分了下来,不过入口处的那两块巨石依旧透露着一股诡异的气息。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片巨大的石林逐渐消失,不过伫立在石林前那一刀两断的苍石,却依旧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甚至就连最易被吹碎的那些棱角,最后竟也没有被撼动几分。
沧海桑田数万载,这两截坚硬的顽石依旧如铁般立在身下的漫漫荒野中,不知是谁给这片残迹随口起了个名字,或许是因着它那奇特的形状,许多人便将这块地方称做狮子口。"狮子口"这三个字很快就传遍了四海八荒,而与苍齐山分隔了将近百万年的那块石头,直到某一天才终于有了归属。
而到了今天,这个叫作"狮子口"的地方,即将又要见证一场腥风血雨。
对影泱泱,刀剑重重,神魔相峙之势,如光夜交锋。
星复身披银白铠甲,墨色的瞳里反射出战甲的寒光。手握风斫如雕塑般挺立,背后雪浪般涌起的,皆是仙家的战士。
"君上,魔军中央的那个白衣魔头,据说是使剑的好手。"霄铭亦是白甲加身,神情严肃地对星复道,"据说他手中的那把千霆剑,可以在一瞬之间召唤万钧雷电。"
远处魔军个个身材魁梧,面容凶煞,在一群乌泱泱的魔兽中轩然独立着一抹白色的身影,即使身处群魔之间,那身清冷的白衣未染丝毫瘴污之气,好似是出淤泥而不染的一朵白莲。
是了,这应当便是传闻中的白战魔了。
不过,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上神,"霄铭又仔细望了一眼,颇有些不确定地开口:"对面的那个白战魔,好像不似传闻里说的,是个男人。"
乌发如帘,垂于腰间,似乎还用白丝带挽了一个低低的髻,不管怎样看,都像是......天上的仙女。
霄铭快要惊掉下巴了,这......好像和他想象中有些出入啊。
白战魔负手而立,柔唇微勾,背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纤细的长剑,身旁的魔兽开始焦躁地踏着步,而对方似乎耐住了性子,首先朝着对面的主帅开了口。
"好久不见,星复上神。"声若春雨,初试寒冰,带了股绵绵的冷意。
天界诸将士闻言大惊,霄铭有些不确定地看向他们家上神的脸,发现他的脸色也是一样的晦暗不明,漆黑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对面某处。
那白衣魔女说出的话属实有些暧昧,好像她和星复有多熟稔似的。素来沉默寡言的星复突然朝着对方抛出了一个貌似有些多余的问题:
"你就是白战魔。"
待到众人听完他的话之后,才发现他用的不是疑问的语气。
"是。"对方承认得很爽快。
话刚落下,白战魔便举起了手中的长剑,原本晴朗的好天气顿时阴云密布,亮起的重重闪电争先恐后地钻进她手中的长剑。
身后的大批魔兽眼里发出猩红的血光,有的还兴奋地舔了舔嘴角,低沉的咆哮在野蛮的魔群中此起彼伏,那些杀人不眨眼的魔物都不约而同地望向队伍最前方那抹白色的身影,似乎是在急不可耐地等待着簇拥着那人的指令。
白袍仙将以剑为笔,又执剑描阵,灿灿一阵金光自地面逐渐升起,最后又慢慢消失在半空中。
耀眼的光芒散去之时,悬留在半空中的却是茫茫的剑阵。
忽有利剑划破长空,似乎没有任何征兆,再之后便是黑压压一波又一波魔兽,狞笑着冲向了前方。
潇潇剑雨俱下,丝毫不掩锋芒。
每把剑似乎都化成了一道幻影,缠的面前的魔军不屈不挠地与那些幻影死斗,大半魔兽只顾杀的眼前混天暗地,却料理不住在万剑之前漏出了层层破绽,最后如秋风扫落叶般惨死在重重剑影之下;而另一些魔物还不容易突出重围,原本难缠的对手在它们的魔爪之下顿时化作了青烟,不过即便是它们侥幸逃脱,最终还是逃不掉被缭缭幻影层层包围的命运。
白战魔似乎早已料到了这一点,她再次扭动手中长剑,纤长的剑身忽然弯曲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而后这把形态扭曲的长剑中忽然飞出一具庞大的身躯,那道身躯浑身冰蓝,模糊无面,全身尖锐得像一把玄刀,却突然在众人面前张开了蝉翼般的长翅,那冰蓝的魔物扇动着扑向了半空,隔着整个厮杀的战场挥出了一阵刺骨的寒风。
方才还在同魔兽斗得难舍难分的幻影霎时如冰封一般僵住了身形,暴怒魔兽狠狠抓住了这短暂而充裕的间隙,只在一瞬之间就将他们全部撕成了碎片。冽冽冰风如千军万马一般呼啸,尖锐地号叫着穿透了灿灿的幻阵,强烈的冲击让阵前的诸将差点站不住脚跟,最后皆如中了寒毒一般面色发白,虚晃倒下。
长翼冰魔缓缓落到了地上,慢慢地收起了背上的长翅,白战魔站在它的身边,漫不经心地开口道:
"星复上神,这位前辈,想必您应当有些印象吧。"
星复未置一语,一道寒白剑光如恶鬼扑食般钻向那庞大的身形,顷刻之间,那具冰蓝的身躯如脆弱的冰块一般在原地彻彻底底破碎瓦解,残留的肢体在烈日的炙烤下迅速化成了一摊血水。
"冰族的冤魂,就这样被你们玩弄于股掌中。"语气尤有不甘。
"你既知道这是你的族人,那你又怎么忍心对它下了杀手?"白战魔冷道。
"躯壳虽未置换,心却早已被你们换成了魔心,如今它只会厮杀作恶,即便是活着也是它的悲哀。"紧紧握住手中的风斫,雪白的剑身凝聚起滚滚灵力,银甲战神挥剑便对准远处的白衣魔刺去。
那白衣战魔唇角一勾,足尖一点便仰首朝着半空飞去,手中的千霆剑周身流转着可怖的闪电。
眼见各方的主帅已经投入战斗,地上的队伍皆是陆陆续续地混入了厮杀,一清一浊两道奔流粗暴地缠斗,一时竟也分不出来究竟是哪一方占了上风。
且看苍空,剑刃与剑刃交锋,雷电同神脉鏖斗,两道雪白的身影不断逼近,缠斗着的双剑才终于回到各自主人的手中。
剑波流转,炫光夺目,直到二人近到能共享一片呼吸的时候,星复才终于看清了杜若晴的脸。
比上从前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和长安的那次偶遇相比素净了许多,也许是脸上没有擦太多胭脂的缘故。
只有眼神变得更冰冷了。
与心心念念的那个人近在咫尺,星复情不自禁便将手上的动作放轻了几分。
"铛"地一声,杜若晴压下了星复手上的风斫,朝着他的左肩便是干脆利落的一剑。星复闷哼一声,深深地望着面前这个传闻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头。并未管顾左肩汩汩的鲜血,他右手紧握风斫,旋身便朝着白战魔的面门送去一击。
面前的女人侧身躲开,徒手抓住他手中的寒剑,四目相交的那一刻,一股剧烈的电流顺着剑刃直直通向了星复的胸口,星复剑身一旋,催动灵力朝着对方的肩膀拍出一掌,这一掌不偏不倚地打上了杜若晴的右肩,她闷哼着往后大退几步,随后又是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单手举着剑朝着对方刺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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