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力爆破,剑影横流,二人就这样单手提剑斗上了上百个回合,正面交锋,虽说双方的气势不遑多让,但是似乎谁都没有再朝对方下过杀手,二人承受着相当的痛楚,身上的招式却依旧未停,两柄长剑如狭路相逢的巨龙一般交织缠斗,剑的主人从战场中央一直战到玄狮的上空,终究还是不肯收住手。
"你为何会出现在魔界?"风斫朝着她的喉间点去。
"我原先死了,后来又活了,故事就是如此。"挥手格挡突如其来的一击,杜若晴肩上的一块衣料被割破。
"三千年来,你有没有想到过我......"星复忍住没有将"晴儿"这两个字给说了出来,见对方又使出了召唤雷电的招式,便后退半步徒手绘出一道抵御的法阵。
"当然,每天都想,杀了你和华宸。"美目里生出怒意,杜若晴抬手引渡万钧雷电,用力朝着星复劈了下去。
阴森的天空并未沉息,反而掀起了更为宏大的雷电,大雨倾盆洋洋洒洒,轰动的电雨像是下了法阵一般大片大片地倾泻,地上战斗着的身影发出了一阵又一阵惨叫。
星复见状,立刻朝着呜咽的暗空飞去,杜若晴见到他义无反顾的背影,忍不住大喊道:"你到那里去做甚!"
"救人。"星复头也不回地飞上去,吃力地抬起了左手,星复双手结印念诀,漆黑的双眸坚定地望着上天。
此时正在地上作战的霄铭见星复孤身一人停在天边,便用力挥剑开出了一条血路,而后便一跃追了上去。
"上神,我来助你。"
尚在半空中时,霄铭看到了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素雅的脸庞上写满了杀意。见杜若晴提剑飞来,霄铭心中暗道不好,当下也顾不得太多,只抬剑便朝着她放出一击,只见对方不屑地弹开那一下,挥剑对着他的锁骨便是一道刺痕,剧痛与恐惧同时涌上他的心头,霄铭眼看着一道闪电便要漏出星复编织的法阵,便大喊了一声"上神小心",便不顾一切地顶了上去。
似是被什么东西给击中了,霎时间霄铭发现自己动弹不得,随后身体便不受控制地往下坠,最后重重地砸到了地上。
好痛......
但好像仅限于此了。
霄铭恢复了神智,复又往天上望去,上一刻还张狂肆虐的阵阵雷电此刻慢慢地安静了下来,然而天空里却没有的星复的身影。
星复专心致志地施法召回狂怒的雷电,突然听见有人喊了他一声,他下意识地回头,却发现一袭白衣的杜若晴抬手一掌将面容惊恐的霄铭给打了下去,手中的灵力忽然强烈地波动了起来,星复有些控制不住手中的力度了,他忍痛回头望了迅速下落的霄铭一眼,随后用尽全力去弥补手中的法阵,不知何处突然出现了一道裂痕,随后一道尖锐的闪电便朝着他追了过来。
"铮"地一声,这道惨白的闪电霎时便在半空中断成了两截,杜若晴面无表情地跟了上来,伸手朝他渡上了自己的灵力。
一股暖流自后背留到前胸,而后又顺承着涌向了自己泛白的手心,星复重重咳了一声,然后朝着杜若晴问道:
"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死了不是对她最好吗?
"我可不想再死一次。"杜若晴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星复的心突然抽痛了一下。
"既然如此,方才你又为何要伤霄铭?"
......沉默。
"他现在是死是活,你等下就能看到了。"
费力支撑了好久,这股汹涌的雷电才终于消隐在层云中,过了一会儿,云雾再开之时,天上已是一片舒朗澄明。
身后的那股灵力忽然消失,星复回头,望见那道白色的背影正朝下飞去,手中的长剑依旧没有收敛的迹象。
那把剑也是雪白的,和他的风斫有些像。
断裂的残石以一个诡异的姿态躺在地上,那张到一半的血盆大口朝着面前的二人挑衅着。
星复走近那片巨大的苍石,淡淡地开口道:"从苍齐山来的石头,竟也能生出这样大的怨气。"
"不论是谁,遇上了飞来横祸,被迫远离自己的家乡,恐怕怨气都会不小。"杜若晴一手覆上光滑的断面,下一刻,手下的这块断石便立刻灰飞烟灭。
星复回头望着她,染血的剑尖不知何时已经搭上了杜若晴的脖颈,原本他以为自己再也没办法对着她下定狠手,最后居然发现他也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心软,尤其是当他完全接受了她就是白战魔的时候。
"如果这一次,我说要杀了你,你会不会有一丝向我求饶的念头?"
杜若晴冷笑一声,而后开口道:"就算今天的我死了,我依旧有一百种方法向你寻仇。"
剑刃又逼近了几分:"你已经败了,而且,你若是要寻仇,恐怕得去找你们的大魔王算账。"
杜若晴昂起了头,流畅的下颌勾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她平静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星复接着推进剑刃。
没有任何回应。
她又睁开了眼睛,也是没有任何的回答,星复从中看不到一丝挣扎,似乎已经平静得如一潭死水。
"上神!"熟悉的声音自远方响起,霄铭一瘸一拐地出现在二人面前,看到星复上神正拿剑指着他曾深爱的那名女子,张口亦是无言。
"战役既已结束,我们便不必久留,你去将剩下的兵士带回营去,我......很快就到。"
"噢......是。"霄铭有些担忧地望了星复一眼,而后又暗自叹了口气,拖着自己受伤的腿走了回去。
"若要动手,便给个痛快。"杜若晴喊道。
星复抽回手中的长剑,毫无遮拦地站在她的面前,他的眼中有欣喜,也有无奈,最后万千思绪也只化作一抹苦笑,他摇着头,朝着杜若晴说道:"其实早该发现你可以是这个样子的。"
而后,他又像是喃喃自语般开了口:"我其实,每天都在想着你,不是为别的了什么,只是为了能再见你一面,没想到这三千多年的念念不忘,居然真的给我等到头了。"随后,他又抬起手,将身后的巨石碾成粉碎,自此,这又荒唐又惊喜的重逢,似乎就到了终点。
"所以今天,我不会杀你,你就回去吧。"
反正以后,碰面的日子还长。
而且,他也不会真的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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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似乎没有一点犹豫,杜若晴便消失在他的面前,好像也是对他的话有了回应。星复盯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她原本洁白无瑕的白衣此时已经染上了斑斑血痕,及腰长发随着离开的动作微微起伏,若是她没有摆出那副狠厉的表情,星复就会真的坚信她还是那个温婉而坚定的大家闺秀。
只不过一如往昔这个词,对于他们来说都太艰难了。
回到军营时,守卫的哨兵见了星复便赶忙迎了上去,只见他战甲染血,面色苍白,平日里淡漠超然的神色此时变得落寞不堪,众人也不知道为何打了胜仗,他们的上神还是没有高兴起来,或许是他们家上神发现了些他们发现不了的端倪吧......
星复见身旁的小将皆是一副担忧的样子,便也打起精神笑了一下,他的笑容依旧是那么俊美,只是依旧掩盖不住他脸上的疲惫之色。
"上神,回来之后就好好休息吧,咱们会好好守着大营的。"旁边的一位卫兵拘谨道。
"对啊上神,那个魔头已经被我们打跑了,咱们很快就能得胜凯旋了!"
“你们说得对,我们很快就能回去了,"那群小将的眼底都带着光,星复忍不住安慰道"大家也都辛苦了,若是累了,便让待命的弟兄替你们守几天岗吧。"
回到营帐后,霄铭已经换下了军装,着上了一身深色的衣服,白净的脸庞看不出战火的痕迹,不过依旧也能隐隐看出些受伤后的憔悴。
"怎么不回营帐去养伤?"星复卸下身上的战甲,左肩的伤口尽管已经开始愈合,不过由于星复过了很久才处理这个血窟窿,肩上这一块衣料早已是浸透了血色。
"上神,霄铭的伤并不重,主要还是担忧上神您。"霄铭试着走上前去,锁骨处的伤口却牵扯得他面色紧绷。当初杜若晴直接用剑在他的锁骨上划出一条长长的口子,又在高空中给了他一掌,若是这样了还是只受了个轻伤,这显然是在胡说八道。
"若是有伤,便不必勉强,回帐休息便是,本君身上的这点伤,用不了几日就会痊愈。"星复淡漠道,似乎真的没有什么大碍。
"可是,"霄铭想到了杜若晴,其实他真正想问的,是关于"白战魔"的故事。
"上神,这个白战魔,恐怕会很难缠。"霄铭最后还是没有直接说出口,星复也许已经领悟到了。
星复背对着霄铭,慢慢解开了外袍,宽厚的背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疤痕,左肩的那个血洞尤为触目惊心。他将染血的上衣丢到一旁,迈步走到了沐浴的水池边。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必然能找到破解之道。"伸手探进冒着热气的水中,池中的清水霎时涌出一圈浅浅的红色。
霄铭意识到星复这是要清洗身上的伤口去了,于是便慢慢退出了营帐。
第二日,霄铭再次来到星复的营帐内,发现他依旧穿着那玄色鎏纹神袍,墨黑的长发高高束起,入神地盯着眼前的那副作战图。
“上神。”霄铭拱手,而后走了进来,与星复一同看着这幅繁复的形势图。
“第一处是狮子口,他们魔军的营地就设在狮子口一百里处,据点后方是一座高山,按理来说应当是易守难攻的,不过,”步随指移,修长的指尖最后在一块小小的凹陷处停下,
"这里却有一个缺口。"
"缺口的朝向与我们进攻的方向相对,又与魔族的地界相连,这里应当就是魔族增援的唯一通道。"
"不过这里与我们的营地相去有七八百里,不论是对赶来增援的魔军围追堵截,还是在此处派兵支援,都并不是一件易事。"
"上神,霄铭这次前来,正是为了此事。"霄铭正色道,"帝君知道了白战魔的身份,他已让席鹭上神与洪武上神各率领两万兵士下界支援,估计他们今天就会到了。"
"并且,探子来报,一大队魔军已从魔界出发,不日便会到达魔营,目前还没有魔王和另一位护法的消息。"
"知道了。"星复点了点头,而后坐回到软榻上,示意霄铭继续跟进两边的消息。
热身仗已经打完了,真正的战事还要看后头。星复并不知道华宸是如何知道白战魔的身份的,但是他在这个时候将席鹭和洪武给派下来,除了要为后面的战斗补充兵力,应当还有借此掣肘他的意思,毕竟他也知道杜若晴对于自己意味着什么,这样做来,也不过是在给自己一个提醒。
席鹭与洪武到达之后,星复便与他们简单地概述了一番战况,以及当前魔军的动向。二人听完后神色还算平静,当前的天界尚处于上风,并且对方只有白战魔迎战,只是那魔王与紫离风动向不明,尚且不知他们会在何时出现,出现的时候又会带来些什么。
没过几天,交接完了的几人便相继投入了战斗,应战的人一直都是白战魔。
天界与魔界相继进行了大大小小三四次战役,这几场战争胜负参半,一是因为魔军的数量实在是庞大,作战的时候宛如厚厚的肉墙,使得身量稍小的天将难以深入对方的队伍,二是因为白战魔的那把剑里可以召唤出各种各样的冰族遗魂,星复的幻术虽然能够拖延一些时间,但往往支撑不了太久,大多数时候还是要真刀真枪地上场。
冰封亡魂千千万,一次性是杀不完的,并且它们好歹也是带着冰族的躯壳,于情于理,频繁地大开杀戒恐怕多有不妥,若是能设法毁掉白战魔手中的那把长剑,对于他们接下来的作战大有益处。
"白战魔手中的长剑十分锋利,削铁如泥,"星复冷静分析道,"不过它又可以任意扭曲,召唤出各种各样的冰魔。"
"恐怕这千霆剑上是加持了某些特殊的符咒,才让它能召唤来那些身陨而神不陨的冰魔。"席鹭道。
"冰族中有一长老名为幻,听说他可以面为镜,变成那镜像中人的模样,模仿那人的行为举止,"洪武上神担忧道,"目前那白战魔还没有召唤过幻魔,若是让她召出来了,那不就意味着与我们作战的魔军又多了一倍?"
"剑会认主,若是强抢过来并没有任何用处,反而还会暴露我们的行踪,让对方钻到空子。"星复正色道,"为今之计,只有找出那把剑上的符眼,方能钻研出破咒之术。"
而要寻出破咒之道,只能耐心等待着与其交战的时机了。
星复只依稀记得那把剑浑身雪白,形态纤长,周身常常流转着闪电,而在召唤遗魂的时候,这道闪电又会消失。
这层层的雷电,会不会就是它的第一道封印?
待到深夜,众人都回去歇息了,唯有巡逻的小将仍然未息。
星复直直躺在木制的软榻上,不管是睁眼还是闭眼,脑中浮想着的都是杜若晴那张冷漠的脸。
天庭下达给他的使命是消灭她,而他心底最隐秘的想法是保护她,战局一直这样僵持着,不论是他们中的谁都没有受到伤害,星复反而希冀这样的局面出现,但僵持太久也会是一场灾难。唯有定出了一个胜负,才是这场乱流最终应当导向的方向。
其实在星复的心里,他早就已经成了她的手下败将,每见到她一次,他的心就会为她沉沦一次,但是在这场扑朔迷离的博弈之中,他又绝对不能输在她的手上,因为此时的他并不单单代表他自己,而是代表着他背后的整个天界,代表着这天地间的日升日落,飞禽走兽,万物灵长。作为神界的一枚棋子,他被投入到这残酷的棋局之中,黑子的身份赋予了他无上的权力,也让他肩负起了难以理清的使命。他必须在这龙争虎斗之中证明自己的价值,否则他最后的命运并不是成为一枚弃子,而是眼睁睁看着凶残的敌人攻城略地般疯狂吞噬自己的家园,一点一点摧毁掉他曾信仰着的一切。
心灵的交战越是激烈,他反而越是感到疲惫,偏生此刻他又生不出一点困意,与其如死尸一般睁眼平躺,还不如外出去试着寻找那久违的困意。
心下一动,星复便翻身下了床,迈步走出了大营。
他循着月光的指引向前走去,又借着月光远远望到了一座峻伟苍黑的高山。
目遇苍齐。
他加快了脚步,最后直接借着低风飞了过去,双足微微抵上土地。
然后,他突然发现了另一个睡不着的人。
皎皎月华如流水,月华流照伊人颜。
那抹白衣如天上的月光一般柔美,秀敛的眉眼空灵地望向他,不再是惯常的冷漠狠厉,竟也不是任何他所熟悉的样子。杜若晴静静地站在苍齐山脚下,似乎也试图透过这重重的山峦望见某处地方。
他们似乎是由着相同的冲动,最终在这片山头碰面。
扑通扑通,星复突然有些紧张。
"凑巧了。"杜若晴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这抹笑没有再带着杀伐之气,只是一个普通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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