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当天晚上,他们两个人在房里拜了堂。没有红烛,没有祝福,也没有一个简简单单的“囍”字,小恪儿在一旁看着自己的“父母”喜结良缘,面对面饮下了交杯酒,兴奋地拍起小手。也许他高兴,是因为自己终于有了“爹爹”,在他小小的心里,“父亲”这份空缺已经不再需要依靠幻想来填补了。
然后,他们三个人齐齐坐在门前的台阶上。那一晚繁星点点,闪烁着灵动的眼睛,似是为这对新人俏皮地送上祝福。中间的恪儿指着最亮的那颗星,对着星复说:“爹爹,我可以爬到那颗星星上玩吗?那里也会有像你这样的神仙哥哥吗?”
“当然可以,那颗星星可好玩儿了……”星复的话虽像戏言,但表情认真得像是真的到过那儿一样。
恪儿,不过那里并没有神仙哥哥,倒是有一个很和蔼的老爷爷,有了他的祝福,你的一生将会幸福无忧。
星复扭头发现杜若晴正认真地盯着自己的脸,眼底的笑意如此温柔,搞得星复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在人间待了数十天,笑的次数比他在天界的那几万年还要多,以前他从来都未发现笑起来是多么容易的一件事,只要想起某个人,嘴角就忍不住上扬。习惯了淡漠疏离,独来独往,一个人在这世上冷冰冰地生活了那么多年,或许当时的他对“陪伴”的力量一无所知,心底某块硬邦邦的地方,在不知不觉中就变得柔软了呢……
第二天,他们去了镇上,正巧碰上了游龙的队伍,街道两旁人山人海,还有不少人带着孩子,许是人多,孩子的脸蛋大多带着红晕,一脸期待地望着远处的长龙。威武的龙头张着大口,随着长棍的挥动四处张望,这突如其来的凑近让不少孩子一边高兴一边害怕地躲进父母的怀里。恪儿骑在星复的脖子上,手里拿着一个憨态可掬的小纸人,看见传说中的“巨龙”朝他望了过来,小恪儿不仅没有害怕,反而对着友善的大家伙“咯咯”笑了起来。
“恪儿不怕大龙吗?”星复笑着问道。
“不怕,有我保护你们。”肉肉的小手自信满满地拍了拍胸脯。杜若晴“噗嗤”一声笑了,多了个父亲,好像就给他造了座城池似的,胆子大了,小小年纪也变得轻狂起来。
不过,自己的父亲是怎样的人呢?在杜若晴的记忆里,他的父亲一直是不苟言笑的,尽管如此,他会带着自己偷偷溜出府宅的深门,会吩咐自己的仆人去街上买她想要的所有东西,现在想来这份包容与溺爱并不单纯,或许多多少少还掺杂着几丝愧疚,毕竟除了这些事,其余有关父亲的回忆都充满了震惊与不解。
在得知他与丈夫的勾结是铁板钉钉的事实之后,她曾经想过要恨他,恨他把自己当成一颗棋子,恨他毁了自己的一生,但是她做不到,看着他的身体在一夜之间垮了下来,苍苍的白发也不知何时渐渐爬满了他的头,她始终无法用来自亲人的仇恨给予他最后一击。这个同时给了她希望和绝望的人,她最终选择了缄默。
那些悲喜交加的记忆碎片,时至今日或许已被冲淡了些边角,但是她永远也无法释怀,那个被深深的恐惧包围的,策马狂奔的夜晚。
游龙的身躯被涂成金黄,身侧贴上血红的“鳞片”,长长的身躯在街上灵活地摆动,飞龙在天的霸气和人间烟火的亲和在声声爆竹中合二为一,在长龙的末尾有人举起了烟花,花火的灿烂盖过了天上的任何一颗星星,这样美丽的绽放星复只在杜若晴的脸上看到过。不知何时,漆黑的夜空突然被更大的烟花点亮,街上的男女老少都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欣赏着这一刻的美好。
“居然又到了新的一年啊……”杜若晴下意识地转头对着星复说,却发现星复一直低头看着他,他漆黑的瞳孔里倒影着她惊愕却秀丽的脸,在他看来,这是比天上的烟火更美的存在。
谁都没有注意到,人群中,高大俊美到宛若天神的青年偷偷吻了他身旁那个温婉含蓄的女子,她的脸立刻由白转红,害羞地侧过了头,那个干了坏事的青年虽然立刻抬头望起了缤纷绚烂的烟花,但时不时便偷偷看一眼身旁的佳人。
杜若晴感觉到一只温暖的大手偷偷勾住了自己的手指,她终于肯回头去看星复,星复佯装平静,另一只手抓着恪儿的小手指着天上的烟花,浅淡的嘴唇却以难以察觉的幅度微微地勾起,这一副窃喜的表情让杜若晴有些不爽了,她反手扣住星复的手,换成了她主动握着星复的姿势,星复僵了一瞬,而后竟也没有动作,任凭自己牵着他的手摇来晃去。不用想也知道,这个面皮子极薄无比的家伙现在一定脸红了。
天上的烟花散了,街上的人群重新流动了起来,街边布满了吆喝的小贩,处处都是幸福的脸庞。路头的焰火不再是吃人的猛兽,河里的花灯承载的是美好的愿望,杜若晴已经好久好久没有感受过这种热闹又温暖的气氛了。
似曾相识的场景,那个牵着她走过长安城每一条街的宽大身影早已消失在火海中,那些深闺里的嬉笑早已被封存在记忆里,昔人已逝,原本以为自己的身边必定会是空荡荡的,但是——
她一抬头,便能看见那两个在她被利用与猜忌刺得千疮百孔的心底,慢慢抚平狰狞伤痕的人。
一直到了很晚很晚,人潮才渐渐散去,三人也打着灯笼回到了小屋。
恪儿是真的玩累了,还在星复的背上便已睡熟了,小心翼翼地将恪儿放到床上,星复抚了抚杜若晴的后背,杜若晴打了一声呵欠,未过多久,便抱着恪儿睡着了。
星复施了个法,让二人睡死过去,自己却消失在屋子里,下一刻,便出现在白虎的面前。
“君上,您怎么老是选在深夜会面,虽说我也算半个神仙,但也是要睡觉的……”白虎伸了个懒腰,后又怏怏地趴在地上。
星复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单刀直入地将自己现在的情况如实告诉了地上的白虎。
在听到正文后,白虎猛地睁开眼睛,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用极其难以置信的语气大吼道:“君上您……您您您,居然和一名带着孩子的人类女子私定终身了,这这这事还没有经过帝君的同意啊,您前几天说的未了的心愿原来就是……就是这个?那你怎么不早说啊君上……”
“我若是说了,想必过不多久这件事就会给帝君知道,不过我一开始也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毕竟我以为她不喜欢我,不过她居然同意了,还对着我说不要走……”
“天哪、天哪,看来君上是真的对这名女子用情至深啊,似乎是一提到那个女人,君上便喋喋不休似的,情不自禁地说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话,帝君啊,念在他肯说那么多话的份上,若是您见到了那个女人可不要轻易下了杀手啊。”白虎这个平常没有什么心理活动的守护兽自从星复受伤后便开始变得十分敏感了。原本它的任务就是守着这座山头,不让妖物贸然闯入,在过去的千百年间,它大多数时候都躺在某处洞穴里睡着大觉,自从星复上神被那个人类女子救走之后,白虎便十分后悔当时自己因为那毫无头绪的恐惧而落荒而逃。它将这件事情上报到天界后,帝君和几位上神那边却让他先待在人界养伤,整天为这两头的事务担忧,白虎已经好几日没有好好睡觉了,这对于一个睡饱了才能保持充足战斗力的守护兽来说简直是莫大的打击。
“君、君上,那你现在该怎么办,帝君如果知道了说不定会杀了他们的。”
白虎口中的帝君名为华宸,便是这天界的主宰者。此人冷酷绝情,为人却一丝不苟,十分公正。虽说他一点也不随和,但是他也绝不会在判决中夹杂半点私情,就像一架笔直的天平一样。立了功便受奖,犯了错就接受惩罚,即使是天上那些少情寡欲的神仙,遇到了这样一位帝君也只能甘拜下风。神官们私下议论,华宸帝君简直是绝对理性的化身,或许正因如此,他才接手成了天界的至尊,就像是每日按照固定轨迹升起和落下的太阳一样,亘古不变地注视着阳光所能普照到的任何地方,将神的力量渗透于目之所及的每个角落。
听到这番话,星复时隔多日终于恢复了他那副冷冰冰的模样。“本君也知道,但是我答应了晴儿会保护好他们,所以,我这次来,是希望你能找一个人,帝君的人来之前,那个人会将他们俩送到暂时安全的地方。”
“是谁?”白虎问。
“青丘月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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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开新副本了~
第10章
青丘
青山一抹入眼,白云绿水同流。白日的青丘杳无人烟,生活在这里的居民皆属九尾狐族。
数十万年前,九尾狐族本为妖界一鼎,在当时也算是叱咤风云的大妖,后来九尾狐族与其余妖族产生矛盾,首领带领全族出走,在青丘一带自立门户,并逐渐归于天界麾下。再过了数千年,妖族内乱,魔族趁虚而入,慢慢吞并妖族成为魔族一支,而九尾狐族由于有天界的护佑,再加上青丘天然封闭的地形,魔气难以渗入,九尾狐族便逐渐在青丘一带定居下来。
九尾狐族世代聚居,极少外出,因而传世的史料对这类灵兽记载甚少。即便是九尾狐王与狐后,也只会在天界一些重大的宴会中露个面,至于他们的子女,则只有在三万年前华宸帝君登位之时出现过一次。
不过近年狐王狐后年事已高,青丘的大多数事务也已移交他们的长子处理。青丘的少主还很年轻,在一百年前方才成婚,近些年才来逐渐在外露面。
月澄靠在美人榻上,双眼轻闭,两根毛茸茸的尾巴轻轻地搭在他的腿上,浅紫色的外袍松松垮垮地搭在腰上
突然,他睁开了眼睛,上挑的眼尾渲染开嫣红,眼珠由黑转红,似是听说了什么新奇的事儿。薄唇本就生成一个极为魅惑的弧度,如今再轻轻勾起,配上他那稍窄的脸庞,便更像一只玩世不恭的狐狸了。
“兄长,你摆出这副表情作甚?”银铃轻响,一名红衣少女漫不经心地走进房内。与她已经成年的兄长相比,少女的脸略短略宽,下巴却是尖尖的。细长的眼睛微微上挑,天然便有一股娇憨的媚态,小巧的鼻子配上她那樱桃般的小嘴,任是谁看了都不能不为青丘少公主的美貌赞叹。与她的美貌兄长一般,懒散悠闲的一言一动中都带着些玩世不恭的味道,却又能从那随性洒脱的言行举止中品出几分热烈和明艳。
不过,最让人难忘的,还数青丘小公主眉间的一点朱砂,这与她身上所有的璀璨相比或许不值一提,但若是没有这点红痣,横竖看来这张美丽的脸总感觉还缺了些味道。
月澄披上外袍,理了理脸侧的碎发,而后轻笑道:“兄长的某位多年好友,这次要欠的人情可大喽。”
“什么人情啊?”
月澄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说:“大人的事情小姑娘别知道太多。”
“切,不想说别说,我还不稀罕知道,还有啊,本公主下个月就成年了,你别以为大我那么个两三万岁就能压我一头。”月柠双手抱胸,一脸不屑道。
“是是是,公主殿下,是兄长我失言了,兄长我不应该拿您的年龄说事的。下次我一定注意。”看到妹妹咬牙切齿的表情,月澄坏笑一声,衣袖一挥便消失在她的面前。
“兄长我出去处理点事,妹妹您就好好待在屋里玩儿吧,哈哈哈哈哈……”临走前,这个绝世好哥哥还不忘给自己火冒三丈的妹妹留了口信。
月柠松了松衣袖,跑到月澄的私人后院里挖出了好几罐珍藏多年的好酒,出来的时候还兴高采烈地吹着小口哨,一出门,两旁的小侍都避开了月柠试探的眼神,看着他们这瑟瑟发抖的样子,月柠满意地说道:“你们今天什么都没看见是吧?没看见那我可就走啦。”
小侍哪敢得罪这位喜好恶作剧的主,纷纷摇头以证清白。直到这位天真烂漫的小公主离开他们的视线。
走在路上,月柠心想:“你这个家伙藏了那么多好酒,看我不和嫂子告状去,让嫂子替我好好地治治你。”语罢,月柠突然感觉有些累了,便提着几罐好酒寻了片安静的林子,随便躺了颗树,没过多久便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太阳快落下去了,月柠打了声呵欠便要下去,突然听见一道清亮的男声:“什么动静!”只见树下一位少年略带惊恐地东张西望,最后抬起头来,与月柠慵懒中带着一丝玩味的眼神对上。
树下的少年笔挺瘦削,生得是唇红齿白,眉眼间倒是有几分英气。有些凹陷的眼窝或许说明他有些营养不良,却也平添了一丝忧郁的气质。这名少年一副道士打扮,与他那忧郁羞怯的模样格格不入,无法不让人多看几眼。
“喂,小道士,你从哪儿来的?”月柠摇晃着足上的银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我……我不是什么道士,我是正经修仙的人,只不过没跟上师父的步伐,在这片林子里迷路了。”
“哦~那你师父是谁?修的是什么道啊?”
“我师父可厉害了,他可是上过天界的人,他的名字叫邹毅平,在白灵山可有名了……”
噢,估计是哪座山头的小门派下山历练来了,这小子运气真不错,误打误撞让他走到了青丘来。不过人间的这些杂事她并没有太多兴趣,虽然面前这个少年生得不错,不过她可不想又跑到人界的山上惹些麻烦,于是,她又笑着对树下的少年说:“小道士,我的哥哥对我不好,我偷了他几罐酒出来喝喝,估计他抓到我了肯定得把我骂个半死,如果你在路上碰到了什么人,可千万别说有个姑娘在哪儿喝酒啊。”
少年睁着似懂非懂的眼睛,专注地望着树上那名任性的红衣少女,似是思考了许久,而后胆怯地点了点头。
“小道士,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便能看到河流啦。”月柠用拿着酒罐的手向旁边一指,那名小道士连声道谢,而后拿起佩剑便向前跑去。
少年的后脑勺完完整整地暴露在月柠面前,她这时才发现他的头上零零散散地长着几缕银发,少年白她只是听说过,据说有些少年白是天生的,在天界,只有几十万岁的老神仙才会满头白发,不过天上的那个华宸帝君倒是个意外,这是因为华宸帝君不是天生的仙胎,而是在20多岁时被破格点到天上来的,能通过飞升成为神仙的人少之又少,几万年才能出来一个,这人原本虽是肉体凡胎,但必定是气宇不凡,天资异禀的好苗子,十分适合修仙成道,也许是突然从一个凡人变成了神仙,也可能是华宸帝君本身也是个少年白,据说他才飞升了不到五十年便已经是满头白发,而面貌却依然停留在飞升的那个年纪。
看着那个平庸却讨喜的少年渐渐消失,月柠突然上了酒意,一边拨开布包捧着坛子闻着酒香,一边抬起头望着天边初现的那一轮弯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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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月澄到了苍齐山,刚入山头,便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
“是我。”
“月澄少主?”危险的气息突然收敛起来,一只通体雪白,体型硕大的巨虎出现在山坡上。
月澄抬起头来,上挑的眼睛里泛出红光,随后,一只身形修长,毛色赤红的九尾狐幻影在他身后出现,白虎立刻跳下山坡,踏着一股气流缓缓落地,“少主。”
随后,白虎神情激动地把星复事件的来龙去脉都给讲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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