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他这爱热闹的性子,自然是点头答应了。
月柠带着二人来到一片果林,树上的李子刚熟不久,光亮的果子明晃晃地挂在枝头。
恪儿见状咽了下口水,月柠见状笑着问恪儿:“喜欢哪颗?姐姐摘给你吃。”恪儿抬头望了眼杜若晴,杜若晴询问:“这片果林可有主人?”
“有啊,我家的。”月柠说完便飞上一颗果树,顺手捞了一把李子,再回到地上,朝恪儿张开了手。
杜若晴没有作声,恪儿便伸出两手接住了滚圆的李子。软软糯糯地说了声“谢谢姐姐。”月柠笑得更开心了,转身便要去到另外一颗树上,便在这时,一根树枝直直地飞向半空中的月柠,月柠侧身一避,细长的树枝径直划过粗糙的树干,摔在地上断成了两半。
“什么人。”一道粗砺的声音从林中传来。
“闻伯,是我。”月柠轻轻落在一根细枝上,好似一片羽毛轻轻地浮在水上,令树下二人目瞪口呆。
过不多久,一个佝偻老者从林中现身,杜若晴认出这人便是今天撑筏送他们渡河的那名老者,只见他左手一弹,一阵强风袭来,树上的月柠猝不及防,一个重心不稳便倒了下去,好在她及时施法稳住了身形,才不至于落地的时候是个四脚朝天的样子。
“闻伯,是我,月柠啊,这才过了多久您就不记得我了。”月柠叉着腰,赌气地说。
“公主殿下,我哪会忘了你啊,年年都来这果园里偷吃,若是少主知道了,定会把你数落一顿好的。”闻伯双手背在身后,二话不说先把月柠给数落了一顿。
“闻伯你别生气嘛,反正这片林子里的果子人人都有份,我先把自己的那份吃了有何不可呢?”月柠试图狡辩,奈何闻伯不为所动,一把揪住月柠的耳朵,也懒得去回她的话,只是说:“反正老夫的话你也听不进去,今天老夫非得好好教训你不可!”
月柠叫苦不迭,正在闻伯的手底苦苦挣扎,杜若晴突然说道:“等等!”闻伯回过头来,顿了一会儿,方才认出这对母女来。杜若晴带着恪儿走近闻伯,满脸都是歉意:“闻伯,这件事也不怪月柠,是我的儿子嘴巴馋了,她才上树去的,是我不好,没有管教好恪儿,若要罚也是罚我,您先放开月柠吧。”闻伯扫了她一眼,又盯着泫然欲泣的月柠,“哼”了一声便撒开了手,
“今天算你走运,下不为例。”
月柠揉了揉发红的耳朵,居然还笑了出来,她赔笑着道了歉,随后对闻伯说:“闻伯,是我不好,若晴姐姐和恪儿人生地不熟的,不知道这片果林是你的,我承认,的确是我嘴馋了才把他们带过来的,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千万别生他们的气了,好不好?”
“你哪只眼睛看到老夫我生气了,我就是单纯看你不顺眼才来揪你的。”
“你、你这老头,别得寸进尺啊!”
“好了好了,大家都别生气了。”杜若晴一把拦住暴怒的月柠,苦笑着对闻伯说:“既然拿了您的东西,不赔也不是个道理。这样吧,我留下来替您干些杂活,闻伯您就消消气吧。”
“姑娘,不必这么客气,这树上的李子,你想要就拿去吃吧。”语罢,他又满脸嫌弃地瞪了一眼略微心虚的月柠,“你跟人家姑娘学学吧,这么大了还不懂事。”
“我……”月柠这话半天都说不出口,最后堵了半天还是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爷爷,恪儿给你吃,爷爷不要生气了。”小恪儿双手捧着三四颗李子,闻伯见状也软下心来,低下头来摸摸他的脑袋:“这些李子,就当爷爷送给你了,孩子,放心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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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色慢慢都会出来了~
第13章
最后,杜若晴还是留了下来。带着恪儿在林子里修修枝叶,疏疏土,李子熟了便帮着采摘一些。闻伯在林前的小溪里还养了些鱼,恪儿喜欢水洒在身上凉凉的触感,闻伯便带着他到河里捉鱼打虾,有时候手里的鱼太滑太大,掉进水里的时候脸上溅满了大片的水花。不过恪儿反而喜欢这种互动,就好像是在和小伙伴们一块儿玩耍,只不过这些朋友整日躲在阴凉的水里罢了。
其实这些活计并不复杂,只要施个法就行了,只不过闻伯看着母子俩初来乍到,不忍心拒绝罢了。也许在他们看来,只有埋头苦干能够消磨寂寞的时光,让漫长无助的等待能变得不那么难以忍受。学会与孤独共处也许是每个人必经的旅程,和平淡乏味的时光渐渐磨合,慢慢和解,即使结果并不是期待中那般美好的模样,所幸,最初的憧憬也不会那么快被消磨掉。
只不过,有了“熟人”照应,青丘的少公主可就有了借口赖在这园子里不走了,起初闻伯还想着给她一顿教训,奈何相对和善的杜若晴几番劝说,替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公主开脱,无奈之下,他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月柠近日还算安分,或许是受了杜若晴的开导,偶尔也会过来帮点小忙,顺带吞点跑腿费,总归不似先前那般肆无忌怛。
某一日,月柠跑到杜若晴面前,支支吾吾地开口:“若晴姐姐,我们家那小阿荀今日烧得不那么厉害了,你.......想去看看吗,我嫂子和他都挺想见见你们的。”她口中的“阿荀”便是月澄那九十九岁的儿子,相当于人族孩童三、四个月大,阿荀生下来便多病爱闹,多半是随了他那体弱多病的母亲,他这孩子也敏感,不亲的人抱着必定会哭闹,是以自他出生以来,他的母亲常年不见外客,一直留在屋子里照料多病的儿子。听月柠说自他们来了之后,小阿荀的病情反而有所好转,他的母亲总算有些时间出门晒晒太阳了。听到这件事后,杜若晴抹了把汗,点头说好,后和闻伯打了声招呼,便去找恪儿了。
时值晴午后,艳阳尚高照,杜若晴单手抱着晒到睁不开眼的恪儿,伸着另一只手替他挡着太阳,月柠看不下去了,三步并两步走到她的身边,身侧的阳光也没有那么灼热了。月柠啧啧叹道:“做母亲可真伟大,我肯定没有这个能耐,若晴姐姐,你这单手抱孩子的姿势,月柠除了佩服还是佩服。”杜若晴谦逊地摇了摇头,似不在意般答道:
“比起其他,这算不得什么,再过一段时间,你就能经常见到了。”
顺着石子路,三人在一座宫殿前停下,与人间金碧辉煌的皇宫不同,这座宫殿色泽古朴,不见琉璃,只见深木,细长斑驳的古柱上缠绕着紫藤花,宫殿四面绿意盈盈,偶有清风习习扑面,置身于此,竟也别有一番享受。
殿前的侍女等候已久,见到客人后主动走近,伸手指引着方向,杜若晴随着轻车熟路的月柠向前走着,过不多久又出现了两名侍女,轻纱素裹,姿态曼妙,却又没有一丝脂粉气儿,若不说这里是青丘,杜若晴也无法想象九尾狐族的女子中居然也有如此超凡脱俗的长相。
顺着云雾缭绕的长廊七弯八拐了许久,终于瞧见了一座若隐若现的小亭,走近一看,才发现此亭坐落于莲湖中央,荷叶受了水汽滋养,尽情舒展开来,亭中央坐着一名白衣女子,恰好抬头望向了杜若晴。
“嫂嫂。”月柠牵着杜若晴的手,带着她踏过一片又一片荷叶,杜若晴和恪儿只觉新奇,每当碰一片荷叶,叶下便会泛起道道涟漪,一圈一圈地扩散开来。
那名女子站了起来,杜若晴才发现她并非想象中那般弱不禁风,相反,她看起来很健康。白皙的脸上略有疲色,细长的双眼里却带着一丝狡黠和精明。端庄的姿态并未带来矫揉造作的不适,相反,即使是一袭素衣,她那雍容华贵的气度依旧难以掩盖。
约莫是常年受水滋养,身子慢慢补了起来,起码杜若晴是看不出她哪里体弱多病的。
她怀里的那个孩子皮肤尤其水嫩,眉眼柔顺,看着就像个女孩子,他专心致志地嗦着自己的手指,芙真无奈地笑了一下,随后对着杜若晴说:“这会儿倒还安静,一刻之前闹腾的不得了。”
随后,她便换成了长辈的神情,对月柠说:“最近跟着若晴姐姐,没有闯祸吧?”
“哪里有啊嫂子,月柠最近可乖了,比阿荀还要乖。”月柠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划过阿荀的鼻子,“你看,阿荀这次没有哭诶,他肯定也知道姐姐没有惹祸。”
恪儿第一次看见婴儿,圆溜溜的眼睛一刻没有离开那个白白嫩嫩的小孩。“阿荀,这是恪哥哥,你们长得一样可爱......”杜若晴带着恪儿走近了些,他伸出手轻轻碰了下阿荀的脸,阿荀表情突变,随后便委屈地哭了起来,恪儿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耷拉下小脸蛋,抱紧了母亲的脖子。芙真立马慌张了起来,抱着脸色通红的阿荀便又是亲又是哄,杜若晴神色亦是紧张,移远了一些,小声开口道歉:“对不起。”
“无事无事,这孩子就是这样的,连他爹都轻易沾不得,都没几个人忍得了,我赌他这辈子都找不着媳妇儿。”芙真一脸不耐烦地盯着不让人省心的儿子,动作却是有多轻便多轻。
……
杜若晴生平第一次到见如此直爽的母亲,比起震惊,她更多的是羡慕和向往,习惯了隐忍,习惯了逆来顺受的说辞,她突然很想脱下这个僵硬的面具,她突然很想知道面具下的自己是怎样的,但是她想象不出来,只能傻傻地盯着芙真松弛而又恣意的样子。
月柠发觉杜若晴的异样,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杜若晴恢复了正常的表情,笑着朝她摇了摇头。阿荀总算平静了下来,芙真深吸了一口气,后又满脸歉意地对杜若晴说:“真的不好意思啊,他还比较怕生,不过你们常来,他肯定就记得你们了,呵呵呵。”
“多谢夫人款待,只是今日实在是叨扰了,阿荀哭了好大一会儿,估计也累了——”
芙真一把拉住她,实在不好意思就这样让他们走了,又勉强聊了几句,二人这才分开。
走出宫殿,太阳虽不似先前那般毒辣,霸道的阳光打在人脸上,依旧令人不适。“娘亲,对不起。”恪儿委屈巴巴地说。
“没有关系,这不是你的错,恪儿不要难过,你小的时候也这样爱哭呢,小孩子都是这样的。”
“若晴姐姐,你也别难过,阿荀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哭的比刚才还要厉害,后来混熟了便也不哭不闹了……小孩都是这样的。”月柠安慰道。
后来,月柠给杜若晴讲起了青丘的往事。讲到她的哥哥月澄是一只赤狐,却一眼爱上了一只白狐,并把她娶回了家,芙真怀孕的时候脾气暴躁,月澄不管怎样挨骂,都没有还过一句嘴,知道她是因为嫁给了五行完全相反的自己,身体才慢慢虚了下去,特地在门前殿内挖了一个又一个池子,种上芙真最喜欢的荷花。阿荀出生之后,芙真消瘦了不少,月澄即便是再忙都会每日赶回来给她煲鱼汤,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好在芙真的身子慢慢好了起来,阿荀也没有刚出生的时候那么难带了。
“所以啊,别看我哥平时一副吊儿郎当游戏人间的花心样儿,可当真是一个情种,对嫂子也是真上心,起初我家嫂子看不上他,他就每天都赌人家门口......”月柠滔滔不绝地述说着他们的故事,杜若晴不禁感慨:没有偏爱,也就谈不上任性啊。
不过,她不知道,那个偏爱她的人,现在过得怎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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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杜若晴走后,星复马不停蹄地赶到天界的阵地,略加修整便整军归队。白虎将星复回去的事情禀告了华宸帝君,帝君并未多说什么,只下了一个"翌日返回"的命令。
阔别多日,重新套上雪白的铠甲,这次不再是为了抵挡无影的刀剑,而是为了体面地回家。
星复风尘仆仆地赶回军营的时候,大家似乎并未过多地惊讶,好像他们心中那个无所不能的君上生来便是纵横沙场的王者。没有人会相信他会丧命于一个毛头小子,也永远不会相信流传了几千年的不败神话会就此终结。将士的脸上依旧写满了朝气,整列的队伍依旧整齐,他们依旧无所畏惧地凑到他身旁说说笑笑,反倒是星复自己却有些怅然了。与暂代的指挥交接完事务之后,星复对着偌大的作战图看了一夜,图上画满了大大小小的标记,那也是他风刀霜剑的二十年,每次作战时,他都想着不要留遗憾,但每次都会留下一丝不甘,仗打赢了,但又好像输了些什么,看着凯旋的军队,他又觉得那些筹码不算什么了,但是下回再次踏上征程时,又会带着淡淡的伤感回来。很多人,很多事都无法保持原样,他只能漠然地将残缺的部分一点一点地补回来。
如今,他在很多人的身上渐渐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只是他从来没有说过,他不想再为过去的自己注解,因为时间太长了,他已经失去了解释的耐心,也失去了回头的勇气——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害怕起了孤独。
"列队。"第二日,星复带着自己的兵士返程,浩大的军队攀上青云,不紧不赶地升上天界。白云之间巍然竖立着一道大门,琉璃瓦下赫然刻着"南天门"三字。门前不见守卫,将士却依次散开,从两侧走向各自的归属,星复和副将道别后径直步入了南天门,门后洪亮的呼号齐声响起:
"恭迎上神!"
庄重中夹杂轻灵的乐声此起彼伏地响起,大钟小钟齐响,和以百灵鸟的歌唱,祝福的声音响彻云霄。
星复挥手,乐音渐渐淡去,身旁的仙侍小声说道:"君上,帝君已在大殿等候。"
"知道了。"星复收起风斫,一步一步走上了仙阶。
来到大殿,四周并无仙侍,星复在门前停下,只听见一道厚重的男声如天钟般传入耳廓:
"上来吧。"
星复跨进了殿门,绕过屏风,赫然又是高耸如云的天阶。星复低头行礼,后又重复先前的步伐。整个过程中一言不发,高高在上的天神似也耐心地等待着,终于走完最后一道台阶,星复望见的是一条长长的走道,华宸帝君如雕塑一般静静地坐在走道的尽头。
"帝君。"星复双手行礼,华宸轻轻抬起右手,示意他放下。面前的帝君满头银发,像是淋染了茫茫白雪,将眉毛与睫毛也一并染白了。浓密的睫毛下是一双琉璃色的眼眸,如澄澈的天空一般让人望不到底,淡到几乎没有血色的嘴唇紧紧抿着,可他周身散发出来的气场却是巍然不可侵犯的。
"数久不见,神君依然意气风发,既已凯旋,便去天池好好修养一番。"
"多谢帝君,星复身体已无大碍,此次拜见,是为了两个人。"星复坚定地开口。
"那凡人的事本君已听说,红尘固然惹人相思,终究只是一抹尘烟,放下即是解脱。"
"君上,星复此生别无他求,惟愿与她相守不离,即便只是短短一瞬,星复也不愿放手,还望帝君成全。"
华宸缄默,没有回答。星复不依不挠:"我与她是真心相爱,也早已许下终身,星复绝无怨悔,哪怕将要独自忍耐漫漫余生。"
华宸帝君缓缓启齿,叹了一声:"即便是神君你,也难过情关啊。这个女人是你命里的劫,情不断,劫不断。待你真的能斩断情丝,你才会明白我今天所说的一切。"
"帝君……"
"此事由你,只不过神君要先把伤养好,才能将她接回来。"
“帝君,星复已无大碍,不知这句话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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