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的表情有一瞬间崩塌,不可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你要是还觉得自己没错,就不用浪费时间跟我聊了。”
“我们走。”
付莘最后怎么被陈斛带出办公室都不记得。
她低头看瞥见陈斛小臂上用力到突起的血管,才明白他是真的动了气。
至于吗?
付莘小心翼翼地戳了戳陈斛的肩膀。
“真生气啦?”
陈斛终于停下脚步。
此时是上课时间,老师的讲课声环绕走廊。
如果被人揪住他俩单独相处,估计又得有麻烦。
虽然已经麻烦不小了……
“你跟我来。”付莘拽着他的校服袖口,偏离原本回教室的路线,转而到鲜少人会经过的顶层楼梯间。
四楼空空荡荡的,稍有动静就制造出不小的回声。
付莘语速很快:“你跟他吵什么,反正他对我们成见都那么深了,没必要惹麻烦啊。本来你最近就因为竞赛的事情忙得要死,这种时候,他给你穿小鞋怎么办?”
陈斛并不在意:“他手还伸不了那么长。”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我可不想老师一个电话就把家长叫来学校,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又没盖章签字口头上稍微忍气吞声一点怎么了,反正你下学期也要走了……”付莘的声音越来越小。
讲到留学。
陈斛这人也是的,这学年结束后就要去美国,到时谣言不攻自破,纠结这些简直是浪费时间。
“总之,你都要走了,能不能别给我招仇恨。”付莘怨念道,“听没听见啊!”
“你终于愿意提了。”付莘之前总是打断这个话题,就搞得陈斛很不高兴,这次她主动提及,话里话外又显得毫不在意,陈斛的心脏抽痛了一瞬,语气听不出喜怒。
“你对我的事就这么不上心吗?”
“你参加模型大赛不是很忙吗?”
付莘一头雾水,她这段时间连他家都不去了,还不够懂事嘛!
“这种琐事讲起来就没完没了,我哪有不上心……”
付莘哪有不上心。
付莘甚至为此搜索了那所学校的相关资料,计算好小金库能够支撑她在漫长的六年间往返几趟美国。
她考虑的事情分明就比陈斛多得多。
怎么能说她不上心呢!
付莘忽然有点委屈。
陈斛莫名其妙笑出来。
琐事?对他来说模型大赛才是琐事。
陈斛有时候觉得自己挺贱的,非要等到剑拔弩张的时候才说得出真心话。
他敛了敛冷硬的语气:“付莘,我可以不走的。”
说的什么乱七八糟。
付莘重重锤了下他胸口:“不是可以去顶尖大学读商科吗?为什么不去?你疯了?”
拜托,去了就是大好前程,不去的是傻子吧。
她才不想陈斛当那个傻子。
也不知哪句话刺激了陈斛,他嘲讽地嗤笑一声,指向不明道:“你就这么想我走?”
“不是你爸妈让你去的吗,跟我有什么关系……”付莘越想越烦,干脆没好气道,“你走吧,走了正好,走了就不会有人在背后谈论我了。”
陈斛忍了忍,没发作:“付莘,你知不知道,你这张嘴有时候挺让人讨厌的。”
“你说什么?我讨厌?”付莘震惊地指了指自己,“我哪有……唔。”
剩下的话语被迫封缄,陈斛的拇指不算温柔地蹭了蹭两片唇瓣,付莘浑身上下像通了道电流,僵住了。
剧烈的心跳声好像在楼道响起,使得她下意识咬住陈斛的指节…好像更怪了。
两人耳朵肉眼可见地泛了红。
楼梯通道有风吹过,却没清醒半分。
“你……你干嘛!”付莘甩开陈斛的手,毫无杀伤力地瞪他,“你怎么这样!”
陈斛慢条斯理收回手,故作镇定地答:“看看你的37度的嘴,是怎么说出那么冰冷的话。”
“那你也不能,吓我一跳。”付莘垂眸,耳根开始发烫,“老是这么突然靠近,会让人误会的好不好!”
陈斛又往前迈了一步,步步紧逼到墙面,好整以暇地问:“误会什么?”
误会你要亲我啊笨蛋!
“烦死了,以后少来找我,我最近不想见你。”付莘一把将人推开,仓皇地跑下楼。
她走了,陈斛反而松口气。
陈斛身心俱损,弓着腰靠墙,手掌盖住双眼。
天知道他刚才有多想咬住付莘叽叽喳喳的嘴唇。
可他太清楚,一旦面对付莘,那些大胆的、露骨的想法终究会化作泡沫。
对待付莘时自己总是如此无计可施,很呆很笨,只知道一个劲地惹她生气,满脑子都是喜欢,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人生一路顺风顺水的弊端就在这里。
陈斛从小学计算机编程,也爱看金融大佬自传,翻财经杂志、期刊论文,涉猎广泛,而且家教很严,歪路规避得很好,几乎就没碰过什么钉子。
是真正意义上的虹盛接班人。
这人敏感又聪明,很容易分清谎言和真话。
付莘开玩笑调侃他会读心,不然怎么每次都能猜准谁和谁暗度陈仓,谁和谁表面和谐背地里狂使小绊子。
说这话的人没意识到,唯独面对她,陈斛一窍不通,甚至称得上笨拙。
如果不是老在付莘那儿碰壁,陈斛大概会成为一个很自负的讨厌鬼。
想了想,其实现在也不好,现在变成了只会惹付莘讨厌的笨蛋……
陈斛叹了声气,他也是第一次喜欢女孩子啊。
可是好难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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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噩梦成真
付莘难得喋喋不休。
许韦有一搭没一搭听着。
“你到底懂不懂啊,我说要离婚诶,他好像也没什么反应,怎么都不一哭二闹地挽留我。”
许韦斜她一眼:“你一哭二闹三上吊还比较有可能。”
“你是哪边的!”
“哪边都不是。你怎么不想想,要不是他突然向你求婚,你早出国读博了。”
许韦难得通透:“很明显,你超爱。”
付莘小声辩解:“也不全是为他,当年那件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吸了吸鼻子,整张脸埋进毛毯里不说话了。
当年是指四年前。
四年前陈斛不止求过一次婚。
当然,付莘也不止拒绝过一次。
可那又怎么样,她就是喜欢他呀,很喜欢很喜欢。
所以没办法想象陈斛不参与进她的未来。
结婚后的付莘没受过什么委屈。
相反,她不必融入那些富太太圈子,也不必受公司利益裹挟,做她不喜欢做的事情。
虹盛站在舆论风口浪尖时,付莘从不会受到一点牵连。
陈斛总是将她保护得很好。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付莘开始对“退路”两个字尤为敏感。
也许是被周围人如出一辙劝她回归家庭的说辞所影响;也许是大家先入为主地认为,身为陈斛的妻子根本不缺这一纸毕业证书,所以总是以一种蔑视而不看好的口气“好言相劝”,希望她和陈斛好好过日子。
付莘自小接受的就是放养教育,如果不是醉心科研,其实她更愿意去当地理杂志的编辑,一边摄像赚稿费,一边体验世界各地民俗风情和文化。
她的确是停不下来的一个人,她有自己的理想和价值定位,不想随随便便、普普通通过完一辈子。
可这些年,她在陈斛的光环下逐渐黯淡。
应该说,她不甘心总是成为某个人的陪衬。
太糟糕了,她受够了。
说实话,博四临近毕业,科研没有丝毫进展那段时间,她很自卑。
从所未有的。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太多余,霸占着所有的好处,却什么都办不好。
好像回到四年前,那个拉上窗帘,不让一点阳光透不进来的绝望春天。
外边天气晴朗,阳光辉煌,而她像一株枯槁的植物,不用多大力气就能被轻易折断。
那是她最崩溃、无力的时候。
只有在下雨天能找回一点精神。
大概是潮湿空气短暂让这颗快要枯萎的植物回光返照。
那年,陈斛求了很多次婚。
多少次?付莘掰着手指头数了数。
好吧,真的很难数清。
哪有人会在系鞋带的时候顺便求个婚,吃饭的时候也莫名其妙来一句,简直到无孔不入的程度。
为此陈斛没少挨骂。
可他们怎么就离婚了。
付莘嘀嘀咕咕了一晚上,情绪突然上头:“我认识他的时候他才小小一只,就跟小宠物一样,他救了我的命,我说要嫁给他,我五岁就决定嫁给他了,呜呜我不想跟他分开。”
他们人生中属于对方的“唯一”太多太多,多到要把人困死在迷宫里,找不到出口。
许韦正跟女朋友报备,脱口而出就是风凉话:“你这些话怎么光对着我说,你对陈斛说啊,离婚的时候不说,现在后悔了?”
付莘哭得更大声了:“我不要复婚,复婚就要回去生孩子了。”
许韦被气笑:“谁告诉你要生孩子,你不愿意生谁拦得住你。”
“我真的好爱他。”
“神经病。”
许韦真想把她这副样子录下来。
拎起见底的酒瓶,许韦见鬼似地嚷嚷:“老天爷,你全喝完了?”
“那不还给你留了点嘛。”
“我去找服务员给你要杯柠檬水,待着别动。”
也不知道她听进去没有。
许韦不敢轻易离开,正好有名服务员经过。
他塞了小费,让服务员倒一杯常温柠檬水上来。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付莘倒在沙发上以一种极度扭曲的姿势睡着了。
许韦抓狂:“好,好。这就是你说的酒量好。”
电话灭了又亮,这是第三通了。
许韦瞥了眼手机屏幕,离婚前有这么坚持不懈不就好了?
“我们谈谈。”
太平洋的另一端,一个疲惫低沉的男声在新西兰的空气中蔓延。
许韦哪敢吱声,本来想挂断的,怎么就接通了!
“我在你家楼下。”
许韦只好硬着头皮应了声喂。
静默数秒,陈斛嗓音陡然变得冰冷:“你是谁?付莘在哪?”
真对不起啊,你老婆在我旁边睡着了——许韦要是敢这么说,陈斛现在马上飞到新西兰也不是没有可能。
算了还是怂点吧,他清了清嗓子:“我是Frederic。”
两端皆是死一般的沉寂。
陈斛:“谁?”
“……”许韦咬牙,“我,许韦。”
陈斛沉声:“你回国了?”
“没有,我在新西兰。”
“……”
“付莘不想接你电话,你还是明天再打吧。”
“我有话跟她说。”
“她已经回房间了。”怂就怂到底吧,不知道怎么回事,许韦从小就怵陈斛,“你放心吧,付莘过来毕业旅行,过几周就回去。”
“如果是毕业旅行我大概会放心。”陈斛的语气不太好,“许韦,你觉得我放心你吗?”
……
许韦不怕死地纠正道:“许韦不在,我是Frederic,挂了。”
“等等。”陈斛沉默了会儿,问道:“她玩得开心吗?”
“废话。”你不在她当然开心。
“她吹不了冷风,出门玩的时候多给她带件衣服,她对自己的身体向来不太上心。”
“我知道。”
“别让她太放肆,喝酒点到为止,你看着点,不然她第二天醒来总是头疼。”
真是好人呐,一拍两散了还这么关心前妻。
“我比你清楚,挂了啊。”
许韦扶付莘回房间,一扔上床就是死鱼一条,被子掖好,许韦就甩手走人了。
醉鬼酒品倒是不错,不吐也不打人,就是嚷嚷,吵得整条走廊的住户都要投诉了。
次日一早,许韦点了餐,五人聚在套房的客厅,萎靡不振地嚼草。
异国他乡确实没什么可吃的,蔬菜水果面包片随便加点酱料,图方便只能这么对付。
付莘一边咬着三明治,一边讷讷道:“我昨晚做了个噩梦。”
“我也是。”彭静挑眉。
“我梦见陈斛二婚了。”
彭静:“你这还好,我梦见爸妈断了我的信用卡,然后我被迫留在新西兰打黑工。”
付莘:“好惨……”
孟姝思量半晌,说了个更加重磅的消息:“我跟我们电视台节目制片人一夜情了。”
“……”
她们看向江嘉旎,江嘉旎一副“天塌下来也就那么回事”的表情,懒懒开口:“我也要说?”
彭静点头:“姐妹的默契在此一举。”
“我怀了霍亭的孩子。”
付莘表示理解:“哦,反正你们都要结婚了。”
许韦也说:“嗯嗯,所以不算噩梦。”
江嘉旎甚是无语地咬了一颗小番茄:“我说真的。”
卧槽,卧槽。
情绪尤为激动的是许韦。
他手忙脚乱地收走了江嘉旎面前的沙拉,立刻让中餐厅送营养汤上来。
彭静突然反应过来,指着孟姝:“我靠,不会你也?”
孟姝扔下刀叉,往沙发上一躺,仰天哀叹道:“所以说怎么办嘛……我要死了,这几天他老给我发消息。”
真是见鬼了,彭静扭头去问付莘:“你要不要也打个电话回国内,问问二婚的事儿是不是真的。”
“……”大可不必。
“你跟霍亭说过没有?”付莘抱胸靠着沙发背,有点伤脑筋,把孕妇带出国实在草率了,要是在这期间出点事,她怎么跟霍亭和江嘉旎家人交代。
“当然没有,否则我早就被带回去了。”
“你怀孕了跟他闹什么悔婚,闲得慌?”
“你以为我想啊,他初恋三番五次在我面前蹦跶,我看着就上火。”江嘉旎本来没准备说的,不说出来又难受,她索性大吐苦水,“你想想他爸养了多少个在外面,我是不是也会担心他步后尘,然后就想着找个私家侦探跟进一下……”
“你干什么不好请私家侦探。”付莘是说不动她了,“许韦你评价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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