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玦温声道:“因为古太医医术高超?”
“对呀对呀, ”宋杬卿连连点头, “儿时我因为药苦掉过眼泪,后来她给我开的药就很少有苦味了,不过药效还是一样的。”
“可是现在古太医在京城,离这里很远。”
“所以我绝对不能生病。”
宋杬卿刚说完这句话,转眼就看到青栀端着食案走过来,上面是一碗热乎乎的汤药。
他立即倒头靠在何玦肩上,自欺欺人般说道:“阿玦,我好困,我要睡觉。”
何玦下意识抬手扶着他。
青栀将药放在宋杬卿面前,微微一笑,说道:“公子,先喝了药再睡吧。”
宋杬卿紧闭双目,低声道:“我睡着了,什么都没听见。”
青栀柔声细语:“公子,就一小碗,温度正好合适,凉了就更难入口了。”
何玦也轻轻地拍拍他的手臂,说道:“元元,良药苦口。”
“等你喝完后,我们去府内转转,如何?”
宋杬卿愣怔地眨眨眼,转转?为什么?
不过他看见何玦的眼神后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好,我喝。”
宋杬卿带着壮士断腕的决心端起了碗,然后屏住呼吸一口闷了。
毕竟,一小口一小口地喝更难受。
“唔……”宋杬卿眉头紧蹙,一脸扭曲。
何玦将茶杯递过去:“喝口茶压下去。”
宋杬卿将那茶灌下去,而后神色麻木道:“这是我长这么大以来……喝过的最苦的药。”
“呜……我再也不要生病了。”
神情和声音都可怜兮兮的。
何玦轻拍他的背部,放柔声音:“元元,还出去转吗?”
“去!”宋杬卿猛然站起身来,“为什么不去,现在就去!”
“公子要出门?”青栀连忙取下一旁的披风给宋杬卿搭上,“外面不比屋内暖和,公子若不想生病,日后对自己的身子要更上心些才是。”
宋杬卿心虚地移开目光,小声道:“就在府内转转,不会着凉的吧……”
青栀认真地将系带打了个蝴蝶结,而后说道:“好了。”
宋杬卿拉着何玦在府内闲逛起来,先去了小厨房,里面的人正在清洗碗碟,忙得热火朝天。
二人站在墙边,宋杬卿小声问道:“阿玦,闵烟公公在想什么?”
他怕何玦不认识,还补了一句:“穿鹅黄衣裳的男子。”
何玦凝神细听,说道:“他在想明天要给你做什么好吃的。”
宋杬卿心里乐滋滋的,又道:“那月荣公公呢?就是穿月白色衣裳的男子。”
“他在想……明日做个合你心意的点心出来,不能让闵烟占尽风头。”
宋杬卿眨眨眼,很快就理解其中深意。
在闵烟来之前,小厨房一直是月荣掌管。不过后来闵烟来了,他做的菜更得宋杬卿喜欢,如今已经是小厨房的新的领头人。
月荣虽微表露出来,但心里还是想着夺回主事一名。
方法就是看谁做出的食物更讨宋杬卿喜欢。
宋杬卿对此是乐见其成的,因为这属于良性竞争,最后的受益人都是他。
不过他可不是万恶的剥削主义,而且他对身边人很宽容的,不会随意打骂。
小厨房这边逛完了,宋杬卿又拉着何玦去了别处。
一路上,宋杬卿碰上任何一个人都会小声问何玦听到了什么,何玦也是耐心地一一告知,绝不敷衍。
“阿玦,你这能力真方便,”宋杬卿牵着何玦的手,原本有些激动地心情逐渐平静下来,“轻而易举就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是啊,”何玦注视着他,声音染上几分喟然,“因为这个能力,我才得以在战场上寻得生路,存活至今。”
宋杬卿闻言,心里闪过几分后怕,连忙说道:“战场危机四伏,幸好你有这个能力,不然我可能就见不到你了。”
“不会的,”何玦握住他的手,神色认真,“无论如何,我都会从战场上活下来,成为你心目中的少年将军,然后……”娶你回家。
最后四字被她咽下,因为此刻她已经足够幸福,也已得偿所愿。
“诶?”宋杬卿诧异地睁大眼睛,“我有和你说过我喜欢少年将军吗?”
“嗯,”何玦声音透露出几分怀念,“你当时同我说——”
“那你一定要遵守约定,成为众人敬仰的少年将军!”
宋杬卿一手托着下巴想了想,摇头:“我真的没有印象。”
他又瞅着何玦,小声嘟囔道:“那我说的也是‘万人敬仰的少年将军’,又不是我心目中的少年将军……”
“元元,”何玦喉咙里溢出低低的笑声,“你或许不知道,你说那句话的时候,眼眸闪闪发光,像是藏了万千骄阳。”
“同你选亲那日,于高台之上对我浅笑的模样一般无二。”
宋杬卿闻言愣了愣,而后面颊像染上胭脂一般,“唰”的一下红了一大片。
他容貌本就生得极为好看,如今又添了三分羞赧,更显明艳夺目。
他忍不住抬手捂着脸,呐呐道:“真、真的么?”
何玦呼吸微凝,随后将双手置于身后,稳住声音道:“……嗯。”
二人走走停停,最后来到月门前。
宋杬卿半个月前还来看过这儿,当时里面还有些残花,如今却是尽数衰败了,唯有角落里一株腊梅开得正艳。
朵朵黄梅点缀在灰褐色的枝条上,即使面对冷冽的寒风也依旧泰然自若,十分醒目。
宋杬卿之前是没有注意到它的,如今却是觉得它漂亮得让他移不开眼。
“阿玦,它真好看。”宋杬卿惊叹道,“我们摘一些回去插在花瓶里面吧。”
这棵腊梅树这么多枝条,取一点应该也没关系,又不会毁坏它的根基。
“好。”何玦立即说道。
腊梅树生得很高,宋杬卿站在一旁指挥着何玦折他觉得好看的枝条,一共取了三根。
宋杬卿接过来看了看,忽然一阵出神。
何玦为他拢了拢披风,问道:“元元,怎么了?”
“我想起从前的事了,”宋杬卿回过神来,“在宋府时,你也替我折过花枝。”
“是白海棠。”何玦也记得。
宋杬卿手指轻触腊梅的花瓣,轻声道:“嗯,白色的垂丝海棠,阿姐为我寻来——”
他声音一顿,抿了抿唇,忽然有些低落:“……我应该不能再叫她‘阿姐’了,因为我不是她的亲弟弟。”
“元元,”何玦微拧着眉,沉声说道,“你不必如此武断。”
“信还未写,你也不知宋家人会如何待你,所以不必将结果想得太坏。”
“可是,我不得不这么想。”宋杬卿眼眸中染上几分难过,“阿玦,我跟你说过的吧,她们现在对我这么好,全是我苦心经营来的。”
“我伪装成她们喜欢的模样,讨得她们欢心。”
“我处心积虑,费尽心机,才博得如今的一切。”
“一旦她们知道我不是宋家的孩子,或许不会再喜欢我了……”
说到最后,宋杬卿的声音多了几分泣音。
何玦眉头紧皱,抬手轻轻擦拭他面颊上的泪痕,缓缓说道:“元元,你这是一叶障目。”
“纵使是你百般讨好才获得宋家人的宠爱,可你也不可能伪装这么多年。”
“她们如今对你疼惜入骨,你当真感受不到其中的真情?”
何玦轻叹一声,又道:“你或许不清楚,她们对你的爱远多于你心中所想。”
“其实她们最初并无一人满意我,可从未在你面前表现出来,因为我是你选出来的妻主。”
“宋晏之见我时内心只道我与你并无半分般配。”
“宋于修见我时心中痛斥我不知好歹。”
“宋主君唯忧我待你不够体贴。”
“宋相见我出身不高,又无职位在身,唯恐你被人嗤笑,这才擅用私权为我谋得官职。”
何玦止住话,定定地注视着宋杬卿,眼眸中盛满了心疼。
宋杬卿一直愣愣的,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呆呆道:“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并无半分虚言。”何玦斩钉截铁道。
她又说道:“元元是因为太在乎,才会患得患失。”
宋杬卿吸了吸鼻子,小声说道:“我们回去吧。”
“好。”何玦拿过他手中的花枝,牵着他的手一同回屋。
在她们身后,天上忽然飘下点点银白——
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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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就不能长高了QAQ
不过爸爸妈妈今天回来和我一起吃了晚饭,开心心
今天差点打算鸽了,不过还是努力努力写了一章出来。
晚安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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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翌日, 宋杬卿还是决定自己写信。不过他心里还是有些乱,写废了好几张纸。
但他也没有昨日那么悲观了。
何玦说的对,事情还没发生, 他不能总往坏处想。
虽然小时候的记忆不太愉快, 可是她们后来确实待他很好。
宋杬卿将自己的身世悉数写在信中, 然后让人将信送了出去。
结果如何,就要看回信怎么说了。
外面落着小雪, 宋杬卿站在门前看了会儿,莫名地觉得无聊。
江南这边的雪并不大, 和京城不同。
他缩了缩脖子, 手指敲了敲装饰漂亮的手炉, 突然说道:“阿玦,你会下棋吗?”
何玦思索片刻,道:“略懂一二, 我在军营时常与祖母等人对弈。”
宋杬卿微微偏头瞅着她, 唇角噙着笑意:“你指的是围棋吧, 听你这话就知道你肯定不是‘略懂’。”
深藏不露之人大多数是如此, 十分谦虚,但动起真格来, 可谓是大杀四方。
何玦眼眸柔和, 不置可否。
“诶,对了。”宋杬卿忽然想起某件事, “嗯……既然是阿爹的母亲, 我们应该喊‘外祖母’吧?还是说, 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缘由?”
何玦抬手掸去粘在他发间的雪花, 而后缓缓开口道:“我阿爹觉得‘外’字十分生分, 自我记事起就让我就喊‘祖母祖父’, 元元以后也同我一样吧。”
宋杬卿握住她的手,认真说道:“好。”
二人回到屋内,宋杬卿心血来潮想下棋。
很快,绿芮将棋盘拿出来放在桌上,宋杬卿与何玦对立而坐。
她们最初是下的围棋,不过没下几盘宋杬卿就不打算玩了,因为何玦那简直不是放水,而是泄洪。
随后,二人愉快地换成了五子连珠。
宋杬卿以前经常和青栀几人下五子棋,觉得自己技术不差,这回还特地跟何玦说:“阿玦,你这次可别让着我,五子棋我还是会一点的。”
“好。”何玦应下。
然后不出十招,宋杬卿输得片甲不留。
何玦总是在他意想不到的地方挖坑,偏偏他还一脚踩进去。
连输五局,宋杬卿无力地一手扶额。
可恶,竟是此等大能。
何玦瞳眸中藏着几分笑意,问道:“元元,还来吗?”
“不来了不来了。”宋杬卿连连摇头,再来也是被虐。
何玦缓缓将棋子放回棋奁中,宋杬卿地视线不自觉落在她的手上。
其实,最初下棋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何玦的手很好看,手指修长,指节分明。
但它不是那种秀气的好看,而是充满了宋杬卿喜欢的安全感。
何玦的温柔从不吝啬与他,牵他的手时都不会太用力。
宋杬卿看着看着,目光就移到了何玦脸上,眼睛弯成了小月牙,里面的笑意都快要溢出来了。
何玦自然注意到他直勾勾的视线,将棋子收好后立即正襟危坐,耳根处红得发烫。
二人气氛正好,然后门外突然响起一道声音:“公子,少夫人,方员外来了。”
宋杬卿立即回过神来,忙道:“……好,我就来。”
他起身理了理衣裳,有些不太敢看何玦,只小声说道:“阿玦,我先去了。”
“好,”何玦立即应声道,“元元,你独自一人,当真无妨?”
宋杬卿微愣,随后认真道:“嗯,我没问题的。”
“如果有情况我就大声喊你。”
正堂内。
方宁长身玉立,表面上看来气定神闲,但其实心里的紧张都快装不下了。
桌上摆放着她带来的一大堆礼品,人参、燕窝、茯苓等等。
宋杬卿站在门口,说道:“……方员外。”
“宋公子,你身子可好些了?”方宁连忙说道,看向宋杬卿的目光满是心疼。
她一想到是自己带了柳氏来导致宋杬卿晕倒,就愧疚得无法自拔。
宋杬卿坐在她对面,心里有几分无所适从,只说道:“好些了,多谢方员外关心。”
二人相继沉默。
宋杬卿不自在地垂下头,悄悄在桌下捏捏手指。
他不知道该如何与方宁相处,毕竟二人也没见过几次,虽然她是他亲生母亲,可他也无法突然亲近她。
方宁亦是如此,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心里十分慌乱,时刻注意着宋杬卿的神色。
说来好笑,她向来能言快语,行商时可谓是无往不利,没有谈不下来的交易。如今在宋杬卿面前,她却是缄默无言。
方宁觉得不能再沉默下去了,于是说道:“宋公子,何大人待你如何?”
宋杬卿看着她,眨眨眼,而后说道:“挺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方宁连忙应和道,而后又直直地看着他。
宋杬卿见方宁这样,又想起了她在包厢里说的话,忽然就不怎么紧张了。
他想了想,说道:“方员外,其实你可以叫我‘杬卿’。”
“叫宋公子或许有些生分……”
他垂下眼睑,声音也低了些。
虽然宋家人都叫他“元元”……
方宁瞳孔一震,反应过来后连连说道:“好好好,都听……杬卿的。”
她看起来激动极了,面色涨红,眼眸里都是喜悦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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