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伡自是认识廷尉,当他看到廷尉后,仿佛看到了希望似的,迎上去道,“廷尉大人,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啊?”廷尉哼了一声道,“伡公子,你们战败而归,王上大怒。你的父亲临行之前可是立过军令状的,虽说他已经阵亡,但现在平城百姓民情汹汹,父债子偿,也是天经地义,您啊,就自求多福吧。”南宫伡一听,立马吓得瘫坐在地上,哭了起来,可哭了几声,他突然想到什么道,“那…南宫祯呢?他不是也被关进来了吗?”廷尉道,“开始吗,你们确实是一块进来的,可现在…他已经被放出去了。”南宫伡瞪大眼睛道,“为…何啊?为何他可以出去,我…就要被关起来?”廷尉道,“自然是因为他的父亲,南宫司马了,若有机会他自然是要救自己的亲生儿子,你吗…毕竟不是他的儿子。”
南宫伡听到这儿,生气得双拳紧握,青筋暴露,“好你个南宫硕,只顾着自己的儿子,我的父亲为你鞍前马后十几年,如今死了,没了利用价值,你便如此绝情……如此绝情啊!”廷尉道,“本官今日前来就是给你传个话,王上圣明,给了你上书奏禀的机会,你若有什么想说的只管写下来,本官自会面呈王上。”说完,廷尉走近南宫伡,附在他耳边说,“伡公子,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了,你可要想好说些什么,过了今晚…可就不会再有人想听你说的话了。”南宫伡狠狠地说道,“南宫硕,你无情,就别怪我无义,既然我跑不了,那我死…也要拉他的儿子做垫背……”廷尉笑道,“既想好了,便写吧,你的时间不多了。来人,纸笔伺候。”
很快两张绢帛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廷尉看了绢帛满意地点了点头,二话不说转身离去,交给了角落里的黑衣人。黑衣人看着手中的绢帛,上面是这次平城之战的来龙去脉,其中不乏胡诌的攀咬之词,看来南宫伡的目的很明确,一定要把南宫祯拉下水。黑衣人烧掉了毫无意义的第一张绢帛,只留下第二张,断章取义才会更容易造成误解。绢帛燃烧的火光照亮了黑衣人隐在阴影中的脸庞,正是太子殿下。得到了想要的结果,黑衣人对廷尉道,“廷尉辛苦了,本宫自有重谢。”廷尉谦卑地笑道,“能为殿下效劳,是臣的福气。”在廷尉地恭送下,凤凛笑着离开了典狱,他的目的已经达到,有了这张绢帛,他就不怕南宫硕到时不答应自己的要求了。
南宫家利用为数不多的三日时间到处奔走,可是收效甚微,如今人人自危,他们都在担心这次的败战会引火烧身。书房中,南宫硕、南宫锐、南宫垚正在讨论明日朝会可能的结果,南宫锐说出了心中的担忧,“王上和太子是否会利用这次战败,削了…南宫家的兵权?”南宫垚道,“大哥放心,我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虽然这次战败玄武军受到重创,但还有朱雀军在,若强行削兵权,必会引起很多麻烦。自从上次中山之战后,诸国似乎有联盟抗炎之意,炎国此时决不能乱,所以我认为此次问罪……不太会涉及兵权,但……”
南宫垚有些犹豫了,他不知道下面的话该说还是不该说,南宫硕道,“已到了如此形势,垚儿有话但说无妨。”南宫垚看了南宫硕和南宫锐道,“我认为……南宫伡怕是难逃罪责,毕竟有军令状在前,这次战败需要有人承担罪责,平城的民情也需要安抚,如今我们只能弃车保帅了……”南宫锐怒了,他生气地拽着南宫垚的衣领道,“你居然要牺牲伡儿,他如今是二叔家唯一的男丁了,这么做…对得起死去的二叔吗?”南宫垚并没有反抗,任由南宫锐发泄心中的怒火,南宫硕吼道,“住手。”而后有气无力地说道,“垚儿说的没错……如今这或许…是最好的选择了。”南宫锐放开了南宫垚,垂头丧气地瘫坐在椅子上,南宫垚整理了衣裳继续道,“虽然…南宫伡我们无能为力,但祯儿我们还是可以搏一搏的,不过…有得必有舍,就不知这次太子……所图为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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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釜底抽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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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期限已到,南宫硕满怀忧虑地走在通向鸣鸾殿的宫道上,不远处一席玄色朝服的凤凛正笑着看着南宫硕,南宫硕蹙了蹙眉后,随即上前强颜欢笑道,“参见殿下,殿下在此处……为何啊?”凤凛道,“本宫在此处……自是为了等候南宫司马。”南宫硕道,“喔?不知太子有何见教?”凤凛从怀中拿出一张绢帛道,“此书乃南宫伡所写,南宫司马可想一看?”南宫硕刚要伸手接过凤凛递过来的绢帛,凤凛却突然收手道,“南宫司马事忙,自是无心多看。这样吧,这张绢帛本宫看了,大致写了这次出战的始末,不过有意思的是,帛中写道,是你的儿子南宫祯向南宫涛建议,在北狄已无反抗之力的情况下继续使用飞羽铁箭,致使百姓死伤无数,也是南宫祯疏于防备,致使北狄人有机可乘杀了南宫涛、烧了粮营,最后也是南宫祯贪生怕死率先弃城逃跑……”
南宫硕再也听不下去了,“污蔑,这些……统统都是污蔑,伡儿怎么…怎么会如此糊涂?”凤凛笑道,“南宫伡才不糊涂呢,他如今巴不得与你在殿前对峙呢。”看着方寸大乱的南宫硕,凤凛像个胜利者一般说道,“若本宫今日将此书呈于殿前,人证、物证俱在,三公子怕是……在劫难逃了。”南宫硕双拳紧握,强忍着心中泼天的怒火。
看着昔日炎国赫赫有名的战神如今被人捉住了把柄,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凤凛心中甚是畅快,他拍了拍南宫硕的肩膀道,“经此一战,南宫家损失惨重,若再连累南宫司马失去儿子,本宫啊…于心不忍,所以吗,本宫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只要南宫司马答应,这条绢帛就永远不会出现在世人眼前,你看如何啊?”南宫硕道,“敢问殿下,那个小小的要求是什么?”凤凛笑道,“现在说出来…岂不是没了意思,一会儿到了殿前,你自会知晓。”说完,凤凛看了南宫硕一眼,便转身向朝会走去。
南宫硕看着渐行渐远的太子,内心变得不安、忐忑,甚至是畏惧,他从来没有想过久经沙场的自己,有一天会被一个刚过弱冠之年的人玩弄于鼓掌之间,他仿佛每一次都能洞察先机、掌控全局,而自己却毫无还手之力,南宫硕甚至觉得这位太子强大得有些可怕。
朝会上,百官齐聚,武王问到审议的结果,谢丞相道,“回禀王上,经过臣等审议,一致认为…南宫伡罪责难逃,理应军法处置。”这个结果并没有引起争议,南宫硕叹了一口气,南宫伡果然保不住了。武王看向南宫硕道,“南宫司马,审议的结果你可有异议啊?”南宫硕咽下一口气道,“臣……并无异议。”武王道,“南宫司马深明大义。”武王话音刚落,治理内史王大人道,“启禀王上,罪臣伏法,虽可安抚百姓之心,但平城经此一战,百废待兴,如此庞大的支出,国库怕是承担不起。”武王道,“王大人思虑周全,可有解决之法?”王大人道,“既然平城的损失是由南宫家所起,由南宫家承担合情合理。”
此时凤凛笑道,“王大人说笑了,以南宫司马家的年俸……怕是要还上几辈子都不够吧。”王大人道,“太子说的是,用年俸自是不够,不过用司马大人家封地……三年税赋的话倒是刚刚够的。”王大人此话,像一道惊雷直击南宫硕的要害,河阴之地是炎国最为富饶的封地之一,也是南宫家得以生生不息的源泉,没有河阴的税赋供养,南宫家就没有了独立的军费开支,若到时王室再以各种理由克扣粮饷,那么南宫家的兵权就再难维系,只能名存实亡,好一招“釜底抽薪”,南宫硕看向凤凛,凤凛也正饶有意味地看向他,他在给自己选择,是要儿子还是要封地。
此言一出,朝会之上议论纷纷,王大人继续道,“王上,臣略略算过,平城的恢复不是一时一岁之功,河阴之地每月都有税赋可收,那么平城之地的百姓每月也便有饭吃,只有如此源源不断的银粮钱帛汇入平城,让平城休养生息三年,便能让平城恢复如初。”凤凛道,“父王,儿臣觉得王大人此法可行。”太子都发话了,效忠与他的臣子自然随声附和,而其他臣子眼看大势已去,也不敢有所异议。
凤凛看向南宫硕道,“不知南宫司马认为如何啊?”南宫硕觉得自己全身都使不上力气,似乎有千斤的重担压在自己胸口,只见他颤抖着抬起手道,“罪臣……并无异议。”凤凛看着南宫硕,看来在他心里还是儿子更重要些。此时谢安适时道,“王上,南宫家毕竟为炎国征战无数,南宫伡既已受罚,那么其他人……我等商议还是从宽处理的好。”武王看着跪在地上,早已不复当年风采的南宫硕道,“既如此,便罢了。”南宫硕老泪纵横道,“罪臣多谢…王上恩典。”
朝会既然有了结果,南宫祯很快便被放了出来,经历了多日的牢狱之灾,年少的南宫祯似乎成长了不少,可见到南宫硕的一刹那,他仍俯在父亲的肩头,哭得像个孩子一样,南宫硕摸着儿子的额头道,“没事了,没事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几日后,南宫伡便被问了斩,服刑的罪告传遍了整个炎国。
当南宫祯得知自己的平安是用河阴之地三年的税赋换来之时,整个人都呆住了,他呆若木鸡地看向父亲,南宫硕安慰他道,“你不必自责,你的安危对为父而言是最重要的。如今看来太子…早已蓄谋已久,不是你,他也会用别的方法得到他想要的。”南宫垚道,“父亲说的没错,只要我们南宫家人还在,万事都有转机。”南宫祯惊喜地看着南宫垚道,“二哥,真的…还会有转机吗?”南宫垚笑道,“当然,如今时居不稳,只要南宫家还能打仗立战功,重拾威望,把握时机,河阴之地……就还能拿回来。”南宫硕道,“垚儿说的没错,太子虽然棋高一招,但手下可用的武将毕竟有限,也不能次次都亲自出征,炎国自是还有用到南宫家的时候,所以只要南宫家上下一心,耐心等待,就还是会有机会的。”
堂前男人们有男人们的战场,后院的女人们也有女人们的战场,如今无论是堂前还是后院南宫慧都已经输了个彻彻底底,她母亲早亡,而今又一下子失去了父亲和哥哥,整日沉浸在悲伤中,人也有些痴傻了,没过多久就被南宫硕送到了乡下的庄子里调养了。
东夷国,丞相府的书房内,陆丞相对陆暮笙道,“为父刚刚进宫同王上商议过了,王上认为你的计策可行。”陆暮笙道,“那事不宜迟,笙儿这就前往各国游说。从中山之战起,诸国已经对炎国更加忌惮了,如今平城之战更让九州都见识到了炎国箭阵的厉害,此时绝对是诸国联盟共同抗炎的绝佳时机。”陆丞相道,“不错,也许仅凭一、两国之力难以撼动炎国,但若能集合九州之力伐炎,炎国定然再无生机。笙儿你明日便出发吧。”陆暮笙道,“是,孩儿遵命。”
夜晚,炎国东宫的应晖堂中灯火通明,凤凛埋首在隆起的奏报中,虽然这次南宫家吃了大亏,但毕竟是世家大族,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还是要小心应对。河阴之地虽暂时收入囊中,但如何能顺利地接管,让其为己所用也是个难题。处理完奏报,东宫长史韩启于门外求见,凤凛道,“关于南宫家,本宫有些事要你去办。”韩启道,“属下遵命,听凭殿下吩咐。”
打发完韩启后,屋外一阵风吹过,花蝠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应晖堂屋前,侍卫桀道,“去吧,太子正等着你呢。”花蝠点了点头,得到应允后进入了屋内,进屋后花蝠立马跪下道,“属下从北狄归来,有奏报呈上。”凤凛道,“呈上来吧。”花蝠随即起身,屈身将奏报放于凤凛案前,而后退立于一旁。凤凛看着奏报笑道,“不错,一切如本宫所料。”此时花蝠道,“殿下,属下南下路过诸国,听到了些风声,似乎对炎国不利。”凤凛道,“为何啊?”花蝠道,“诸国似乎有联盟抗炎之意,各国的使臣都在频繁走动。”
凤凛从桌上拿出一份奏报道,“不错,而且东夷国那边已经开始行动了,看来是要竭力促成联盟。”花蝠道,“若联盟真成,就是炎国最大的威胁。”凤凛听后,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拿出笔在桌案上写下了两个大字“名利”,“诸国因名利而结盟,表面一团和气,实则一盘散沙,找准要害,就可一击破之。”花蝠道,“殿下英明。”凤凛道,“北上你辛苦了,近日也无事,你回家多陪陪师父吧。”花蝠道,“多谢太子。”花蝠走后,凤凛看着桌上的“名利”二字,诸国的发应他其实早已料到,应对之策他也早已想好,就看是谁最先按捺不住动手了。
立春了,淅淅沥沥的春雨一下起来便连绵不绝。渊文阁中,本来在誊抄书卷的妘挽,却双手托腮看着屋外的细雨发起呆来。过了良久,函公依旧看着书,未抬头道,“怎么了,有心事?”妘挽仍旧望着屋外道,“师父,前些日你说的话,徒儿如今算是明白了,您也觉得…太子厉害吗?”函公道,“庶子出身,刚回炎国时,外无亲贵相帮,内无母族可依,处境可谓凶险至极,可就是如此劣势,竟在他手中一步步逆转,如今不仅贵为太子,手握重兵,朝堂众臣皆为他是从,连昔日盛极一时的南宫家,都被他打得抬不起头来,岂止‘厉害’两字啊。”妘挽听后,轻叹了一声,“他曾说他有凌驾众生的实力,当时我以为他在自夸,没成想…竟是实话。”函公点头说道,“嗯,不错,是实话。”
妘挽摆弄着手中的笔,自言自语道,“那若与他为敌,岂不是自寻死路?”函公听了这话,转头严肃地看着妘挽,妘挽感受到函公的目光,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连忙道,“师父…您别…这么看着我啊,我…刚刚是开玩笑的。”函公难得正经地说,“徒儿啊,你的身份摆在那儿,凡事都应小心谨慎,刚才的话不仅不要说,连想都不要想,你资质不佳,有任何闪失,为师怕你连个骨头渣都不剩。”妘挽有些不甚在意道,“师父,有那么吓人吗?你不是在吓唬徒儿吧。”函公叹了口气道,“你最好相信是真的。”说完便又继续看书了。门外的雨还在下着,妘挽相信函公的话,若她能早点认识函公,兴许她真得不会来趟这浑水,可如今她已无退路,前进满布荆棘,后退万劫不复。
不知怎的,妘挽近日心烦得很,为了疏散烦躁的情绪,她特意在月漓阁设宴,邀请周婷她们一聚。过了年节,她们几人就未再聚过,如今尚在惠阳的只有周婷、范薇、苏容瑾和张岚烟了,其余的几人不是嫁了人跟随夫家离开了惠阳,就是跟着母家回了封地。大家多日未见,如今相见自是又说又笑,甚是开心的妘挽看着有些瘦削的范薇道,“薇儿,听说你年前病了,那时我事忙,抽不得空去看你,如今看见你气色大好,我们也算安心。”范薇起身,向妘挽俯身一拜道,“多谢太子妃关心,太子妃送的药材补品很好,我母亲说让我见了太子妃要好生谢谢。”妘挽道,“我们是好姐妹,不用这见外的一套,快坐下。”周婷道,“我们之中就属她规矩最多。”大家一听笑了起来。
苏容瑾道,“那是仪态,你啊,经常挥鞭弄剑,自是学不来的。”周婷道,“我学那劳什子做甚,我将来可是要上战场杀敌的。”妘挽道,“上阵杀敌就算了吧,有些东西该学还是要学些的。”张岚烟道,“听闻范府的公子荣升少府,我们还未道恭喜呢。”听到这事儿,范薇的脸色先是一变,而后笑道,“多谢。”苏容瑾道,“听说太子举荐谢丞相之子担任河阴三郡的郡守,治栗内侍之子,就是太学玄字班的王奕君任河阴三郡的郡丞,王上已经同意,不日就要上任了。”
妘挽道,“今日宴席,不谈国事。姐妹们,我倒是有个有趣的主意,你们可愿意一听?”周婷率先应道,“好啊,好啊,最近啊我都快闷死了。”苏容瑾轻推了周婷一下道,“你总是这么毛躁。”妘挽道,“不如我们一会儿换上男装,一道去莳花馆听曲儿赏舞如何啊?”此话一出,大家皆相视一笑,倒是周婷撇嘴道,“那是一群大佬爷们花天酒地的地方,有何意思?不如我们去外面喝酒吧,听说西市新开了一家有宜居,那里的酒啊特别好喝…”苏容瑾对着周婷笑道,“我们可不敢和你去喝酒,听说你千杯不醉,我们加在一起都不是你的对手。”此话一出,大家都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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