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昨日才做了那么一个梦,知道虞非晏是这个世界的男主角,今日碰面时见了虞非晏,一双眸子就忍不住的往他身上瞄。
傅瑜:不知道他有没有男主光环这种东西……
他的目光上下扫视了一遍虞非晏,不得不在心底叹气,芝兰玉树,不外如是,不愧是能当男主的人,而自己就只是个不露多少面的路人甲。
傅瑜又想起虞男主对斐凝求而不得,想到在教坊里两人大打出手的画面,面上不由得露出一丝尴尬,但是傅小公爷向来是个不知道面子名声的人,他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左手扶着红木的楼梯,又向上走了一步,走上楼梯旁的走廊上,看着虞非晏笑道:“哟,可真是巧,居然在这里碰见了虞探花,不知道虞大郎君到这里来做什么,买小娘子用的首饰吗?”
虞非晏微微皱了一下眉,看向傅瑜的目光带了些复杂。
一股凉意从背后升起,傅瑜不自觉的跺了下脚,他看着虞非晏,有些不确定的想着对方此时内心是不是正在筹谋着怎么手撕了自己。
虞非晏道:“傅二郎君怎么到这里来了?”却并没说他来这里的目的。
傅瑜无所谓的摆摆手,道:“买些金石什么的孝敬一下姑母。”
虞非晏点点头,随口道:“金玉轩是做金石玉石生意的,我到这里来自然也是为了金玉。”
他说着,转身对身后的一个国字脸的中年男人点点头,两人随即向傅瑜的面前走来,走近了些,和傅瑜已是快面对面的站着了。
走廊上的路只有一条,两方人马各站一方。傅瑜看着虞非晏的神色,却见他眉宇间隐隐透着股忧愁,看向自己的目光似刀霜般,带了些不忿,不知怎的就突然想笑。傅瑜憋着笑,目光扫过虞非晏,扫过他身后站着的国字脸汉子手中端着的托盘。掌柜的忙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腰低的更深了,他直接推开了楼梯边最近的一间厢房,对傅瑜道:“小公爷请进,咱们来聊聊这次的货。”
傅瑜嘴角带着笑,淡淡的扫了虞非晏一眼,他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故而也就给了个台阶,顺路走了进去,他身后紧跟着的元志也跟了进来。
虞非晏神色冷淡的对着傅瑜点点头,而后头也不回地走了,他身后的国字脸大汉托着托盘跟在他身后,托盘上的东西被傅瑜一览无余。
是一枚玉簪。一枚晶莹剔透的碧绿色玉簪,不过两指长,末尾被雕刻上了一朵清幽的兰花。
傅瑜心一沉,蓦地就想起斐凝身上的饰品来。斐凝的发髻上的金步摇虽好,却没有这枚玉簪更能衬托出她空谷幽兰的气质。傅瑜心下突地一阵酸溜溜的,但他也没细想,只想着可能是自己想多了,故而就进厢房去挑选金石了。
挑好了金石,一行人出了金玉轩,已是日头高照了,傅瑜估摸着时间,觉得时间充足,又带着这些人去宝来楼吃午膳,吃罢午膳,傅瑜牵着马出了宝来楼。
因是闹市区,他也不好骑马快跑,故而只是牵着马穿行在行人中,街上行人众多,除了大魏本国人,还有许多番邦人士,傅瑜的目光四处瞄着,而后他就看见了巷口处跪在地上乞讨的一个老乞丐。
看见老乞丐,他不禁又想起小十等人的遭遇,他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朱焦和小十等人的情况如何了,朝堂上没有什么大的关于贩卖人口的案子,坊间也没有什么传闻,就连朱然,傅瑜也是许久没有见过他了。他想起莺莺无意间说过的话,她说朱然曾到安国公府上来找过傅瑾。
傅瑜从兜里掏出一小块银子,弯腰放在老乞丐的碗中,盯着他乱糟糟的地中海发型发呆。
已经过了大半个月了,这件事仍旧没有什么动静,看来这次朱然踢到了铁板,只是不知道小十和朱焦怎么样了,傅瑜摸着下巴,心头蠢蠢欲动。
他问元志:“你和金圆、赵斌有没有再去过城南的那个破庙?”
元志浑身的肌肉突然僵硬起来了,他看着傅瑜,面上露出几许窘迫和后怕,随后摇了摇头,他道:“国公爷和大郎君都嘱咐过我们,让我们不要再去了。”
“是吗?”傅瑜轻声喃喃。
他也知道傅骁是害怕他卷入这些事情中不好脱身,毕竟傅家的情况太特殊了,便是他如今考上了四甲榜首,任职文书也还没有下批,不知道建昭帝最终会给傅瑜安排一个什么样的职位。但是傅瑜想起深夜里他看见的那些孩子,总觉得心下有些不安。他压下这股不安,带着这列人马出城直往城北郊外山上的玄道观而去。
三十里地毕竟是个不短的距离,再加上他们行了一段山路,等到了玄道观的时候已是黄昏。
傅瑜翻身下马,和守门的小道士点点头,带着元志进了殿门。
永安玄道观本是道家场所,在六年前却因为傅太后的“出家”而成了一所另类的皇家别院,不同于大慈恩寺的人来人往、香客众多,玄道观的香客一向很少,而且因为远离城市居于深山的缘故,显得有些冷清。不过一路行来,玄道观内宏伟的建筑群却并不比大慈恩寺的少,反而因为皇室出钱改造过而显得有些肃穆。
傅瑜带着元志,跟着一个年长的瘦弱的道士绕过正殿,直接走向了后堂。
玄道观内的道士也比大慈恩寺的和尚少的多,一路行来很少看见穿着青袍的道士在外行走,反倒是朝廷派来保护傅太后的一小队御林军在此巡逻。
行到后院,老道士对傅瑜点点头随后退下了,傅瑜从元志手中接过装着金石的盒子走了进去。
院内种着一棵千年桂花树,郁郁葱葱的,黄昏余韵透过叶缝洒下光辉,傅瑜提着盒子,马靴踩在有些湿润的泥地上,显出一个脚印来。
他走到廊下,跺了跺脚上的泥,而后推开了房门。
一股硝石的味道扑面而来,傅瑜不禁皱了皱眉,他抬头看着屋内盘腿坐着的人。
这人身形瘦削,脸上和脖子上已有了些皱纹,她的一头银发高高扎起,束在青色的巾中,她穿着一身稍显宽大的灰青色长袍。
傅太后盘腿坐在一尊巨大的丹炉前的蒲团上,她双眼紧闭,听到了傅瑜推门的声响也没出声或是动一下。
傅瑜将手中的金石盒子放在门后,唤道:“姑母,我过来了。”
傅太后轻声嗯了一声,仍旧没有睁开眼睛或是动一下。
傅瑜劝道:“姑母,这丹药不是什么好东西,您可千万别吃,还有这屋子,里里外外都一股硝石的味道,这东西闻多了对您的身体不好。”
傅太后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她扭头看着傅瑜,布满皱纹的脸上的一双黑眸显得格外的有精神,完全没有七老八十的老人该有的浑浊。她的五官依稀还可见些年轻时候艳丽的影子,眉宇间透着股凛然,浑身气势倒是和傅骁有些像,让人不得不叹一句不愧是将门出来的人。
她起身,身形稳稳的,站着的时候身形端正,没有七十岁老人的弯弓驼背,反而因了一身宽大的道袍在身上空荡荡的随着细风飘荡,颇有种仙风道骨的感觉。
她走出了房门,傅瑜跟着她走出了房门。
两人顺着长廊,穿过一列镂空的长廊,又行过一个拱门。傅瑜跟在她身后,两人步履虽慢,但一步一步都走得很稳。
待得两人来到前厅,屋内已是燃起了烛火。
傅瑜从怀中取出那两封信,看着身前明明不苟言笑眉宇间却透着股暖意的老人,只觉得心下微动,他道:“姑母,我要成亲了。”
第47章 太后
傅瑜双手将两封信奉上,傅太后没有接过去, 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 而后疑惑地问道:“成亲?是哪家的小娘子?”
傅瑜道:“是国子监祭酒斐之年的独女。”顿了下, 他又补充道:“斐祭酒是抚顺公一脉的后人。”
傅太后身形端正的坐在椅子上,两只胳膊搭在扶手上,露出有些苍老瘦削的手,她两手紧紧的交握在一起, 手上崩出根根明显的青筋,显得有些狰狞。听到这消息, 她神情淡然, 面无表情, 让人瞧不出她心底究竟都在想些什么,随后却是伸出手接过了傅瑜手中的两封信。
她这般模样,让傅瑜心里也不禁有些忐忑起来。
傅太后打开两封信, 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信上的内容,便放下了, 她道:“让你带着这两封信来寻我,是你阿爷的意思?”
傅瑜点点头。
傅太后抿唇笑了一下,无奈道:“他还是这么个性子,有什么事情不挑明了说,偏要这般扭扭捏捏的让人猜他心里的想法。”
傅瑜一时无言,他斟酌了一下, 道:“阿爷让我带着这两封信来见姑母, 说顺便让姑母帮我看一下两人的八字合不合。”
其实傅瑜不相信什么所谓的八字相合的迷信说法, 可是这个世界的很多人对此深信不疑,他也不能脱离了众人。
傅太后道:“看八字找我有什么用,你该拿去让大慈恩寺里的住持看看,你阿爷不过是想借这个理由来告诉我他给你挑了一个……岳家。”
傅瑜挑挑眉,心下明了。
“斐之年虽是言情书网之后,还是朝廷官员,但结这门亲事,还是斐家高攀了。以你的身份,合该娶五姓嫡女或是宗室嫡女,若不是怕乱了辈分,便是娶一个公主也值得。”傅太后淡淡道,声音平稳有力,口吻带着点不满。
傅瑜汗颜,伸出手抹了一把脸,看着坐在高台之上的傅太后道:“姑母,傅家已经不是以前的傅家了,我也不是以前的傅瑜了,我现在可是永安城内有名的霸王……担了一个纨绔子弟的名声,五姓是不会舍得把好好的本家嫡女嫁给我的。”
“侄儿的名声委实不好听,可斐家娘子却是永安女学的魁首,与我成亲,说起来倒还是委屈她了。”傅瑜接着道,“这门婚事已经定下了,姑母就算不满意也没用了,这六礼已经走到纳吉,世家朝堂也早已知晓了这门婚事。”
傅太后身形向后靠了一下,有些消瘦的背靠在椅背上,她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抬眸看着案几上的纸,眸光微动。她慢慢的揉着手指,看着傅瑜笑道:“看来你很满意这斐家娘子,不然不会这么说。”
傅瑜没说什么,他将目光收回,紧紧地盯着地上的青石板砖,面上已有些发热。
两人再聊,却是说到了别的事情,傅瑜将傅骁和傅瑾的近况简短的说了一下,随后就看见傅太后微不可见的松了眉头。
夜间,傅瑜就在玄道观的一个小院内歇了下来,他带来的元志等人也歇在这小院里。吃罢晚饭,就着明亮的明月,他出了小院,背着手在道观里游.走。
永安玄道观说是道观,其实已隐隐成了一座皇家行宫,还是一座建在高海拔的深山的太后的行宫。傅瑜顺着打湿了的石砖小道行走,感觉到一股湿润的凉意扑面而来,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肩膀,没走多远就闻到空中隐隐传来的一股甜腻的清香,他走远了些,就见着半山坡的桃花。盈盈月光下的半坡盛开的桃树,随着山风的轻拂而飘摇着落下。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看着眼前的景象,傅瑜的心底也就浮现出了这么一句诗。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漫步走了进去,略走了两步,看着在月光灯火下的桃花,就忍不住伸出胳膊,折了一枝。
他拿着这枝桃花,闻着空气中淡淡的甜腻的香味,看着白色的月光洒在粉色的桃花瓣上的色彩,就不禁想起那日所见的杏花,他回忆着杏花的味道,又看着手中的桃花枝,想着明日回城可以折几枝桃花送给斐凝。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傅瑜飞快的转身,就看见一个瘦弱的身影站在不远处的桃花树下,目光淡淡的看着他。那人穿着一身青灰色的长袍,腰间坠着拂尘,在月光桃树的映衬下显得有些缥缈。
“姑母,你怎么在这儿?”傅瑜喜道,向前走了两步。
傅太后点点头,眼睛盯着傅瑜手中的桃枝,傅瑜讪讪的笑了,道:“我看城里的桃花都谢了,只有道观的桃花还开着,就想着明天下山回府前折几枝。”
傅太后点点头,随后让傅瑜跟着她穿行在桃树林里。
周围静悄悄的,就连永安城里安国公府的蝉鸣蛙叫都少有,显得愈发孤寂。
傅瑜想起这些日子压.在心头的事,终于还是忍不住停了下来,他问:“姑母,你是不是也觉得这门亲事来的有些蹊跷?”
“怎么说?”
傅瑜道:“这门亲事来得太快,而且还是阿爷和大哥瞒着我定下的。”他又将前段时间傅骁傅瑾半强迫让自己参加春闱的事情告知了傅太后。
傅太后听闻之后只是久久无言,随后便问道:“你说在芙蕖园的紫云楼见到了太子?”
傅瑜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点了点头。
傅太后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她又问:“太子的身体看起来如何?”
傅瑜抬头看了一眼身前半步远的傅太后,心下有些为难。太子毕竟是傅太后的嫡长孙,自己不过是她的侄子。他斟酌了一下,最后还是实话实说:“看着脸色苍白,身形消瘦,多说两句话就会喘,和以前倒是没什么不同。”
太子病弱了快三十年,却依旧好好的活着,傅瑜不清楚实况,只能实话实说。
傅太后眉头微皱,随后略了此事,只问:“朝廷的任职文书可下来了?”
傅瑜摇了摇头,只道:“四甲榜首本不是什么好名次,能有个一官半职的估计也是挂名的虚职。”不过没有让他再扮作纨绔,反而让参加科举,看起来好像是比以前要宽容许多,也不知道肚子里在打着什么坏主意。当然,这话傅瑜不敢当着傅太后的面说。
谁知道六年前傅太后为什么要搬出皇宫,到这离城三十里开外的深山之中的道观里来清修。
傅瑜的脑海里闪烁着各种母子夺权垂帘听政的野史传闻。
傅太后道:“你也不小了,是该报效国家为君分忧了。”
傅瑜轻声嗯了一声,随后送傅太后顺着长廊离开。
走在长廊上,离桃园越来越远,长廊下垂着的灯笼里的微光照着他手中的桃枝,桃枝显出一种影影绰绰的美感来,傅瑜这才想起来方才自己被傅太后绕开了话题,没有问她有关这门亲事的事情,这时傅瑜又起了心思,他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最后只是看着渐渐西沉的月亮闭了嘴。
翌日,傅瑜早早的起了床,来到傅太后的院子拜见的时候,见她稳稳地打完了一套五禽戏。
虽已至古稀之年,但傅太后身形稳当,腿脚便利,看着比太子康健多了。
傅瑜道:“姑母,我昨天的问题被您绕过去了,今天可得跟我说说这门亲事的蹊跷地方。”
傅太后收了拳脚,拿着一方锦帕擦拭了手,问:“阿瑜想知道什么?”
傅瑜用手摸着下巴,慢慢道:“第一,为什么阿爷和大哥要瞒着我这件事;第二,这婚事来的太快,是不是阿爷和……和斐祭酒达成了交易?”
他的怀疑也不是空穴来风的,他一直知晓自己在永安的名声,也觉得斐之年那么一个看似铁骨铮铮的文臣不像是个卖女求荣的人,他想起那日斐祭酒到府上来找傅骁,两人书房密谈半日,只怕是达成了什么交易。刚得知这门亲事的时候,傅瑜一直在气愤傅骁的独断专行,没有多加思考这婚事背后的意思,如今婚事已定,再无反悔的可能,他沉下心来,自然敏锐的察觉到了这门亲事有什么地方是很古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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