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黎迷迷糊糊地,半阖着眼眸,直到有翻书声在头顶响起,她才慢慢清醒过来。
然后,就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躺在萧宴玄身上。
如此亲密无间,沈青黎手脚僵硬地从他身上下来,看到衣领微微有些松散凌乱,脸颊红扑扑的,也不知道是睡了一觉热的,还是害羞的。
萧宴玄放下手中的书,凝视她时,黑眸沉沉,如火般滚烫,仿佛眸底也燃起一簇灼灼烈火,但语气却清淡如风。
他漫不经心地说道:“你嫌热,自己扯开的,本王还给你扇了大半时辰的风。”
对上他投来的眸光,沈青黎有些不自在,目光微闪道:“我给王爷揉揉吧。”
萧宴玄“嗯”了一声,朝她伸出右手,沈青黎不轻不重地揉了起来。
灯火照过来,将两人的身影投在内侧的床幔上,如此亲近,萦绕着一丝旖旎的意味,看得沈青黎心头砰砰直跳。
她微微放缓了呼吸,说起正事,好压制如擂鼓般的心跳声:“暗卫带回来的那些书信,王爷都看了吗?”
暗卫回来,立刻将那两本账册默写出来,萧宴玄看了一匣子的书信,又看了账册,那些看似毫无关联的每一件事情,一下子全都串了起来。
沈崇倒卖粮食,被容家抓到把柄,那时,正值临州水灾,容家让沈崇私吞赈灾粮,嫁祸给林侍郎,从此,户部由沈崇一人独大。
再后来,北燕发兵,让晋元帝看到了时机。
容家让沈崇断了玄甲军的粮草,致使玄甲军几乎全军覆没,玄甲军一死,先帝犹如被人砍断了臂膀,晋元帝趁机夺位。
这每一桩,都昭示了晋元帝的狼子野心,他谋略之深,无所不用其极。
萧宴玄身上煞气浓烈,眼底一片阴鸷:“北燕发兵,或许有晋元帝的手笔。”
他一直觉得,当年,北燕举兵进犯,有蹊跷之处,如今再想,竟是北燕和晋元帝达成了某种交易。
晋元帝将临州的赈灾粮一粒不剩地卖给北燕,又助北燕坑杀玄甲军。
听完萧宴玄的猜测,沈青黎心惊不已,因为太过惊骇,有一瞬的茫然呆滞。
“晋元帝为夺帝位,致使临州成为人间炼狱,后勾结北燕,谋害玄甲军?”
萧宴玄点头。
一股寒气从心底窜起,沈青黎浑身冰凉,眸底燃起熊熊怒火。
皇权君威,真就那么好吗?
为此可以不折手段,枉顾人命。
萧宴玄见她气得浑身发抖,握住她的手,眉目凛凛,每一个字都说得极缓极沉:“他会付出代价!我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不够!”沈青黎摇头,小脸微白,慢t慢沉下来,“满城的百姓,玄甲军的覆灭,这数万万的人命,不是一点代价能偿还的,我要他尝尽这世间所有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
“好,听你的。”萧宴玄柔声说道。
沈青黎的情绪慢慢平复,隔着灯火,看见他眼底的温柔和宠溺,一时间,怔怔地,有些失神。
萧宴玄眸光深黯,问道:“怎么这么看着我?”
沈青黎回神,笑着道:“王爷好看。”
话刚说完,肚子咕咕地叫。
萧宴玄挑眉一笑:“好看能当饭吃?”
“能,”沈青黎忍着羞赧,红着脸道,“秀色可餐。”
“我让人备了鸡丝粥,既如此,多吃点。”萧宴玄拉着她的手下了床榻,吩咐人摆膳。
晚膳极为丰富,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又继续说起正事。
沈青黎问道:“容家伪造的那封谋逆书信,会是顾怀章放到叶相书房里的吗?”
萧宴玄不答反问:“你知道,叶家覆灭之前,世人是如何评价顾怀章的吗?”
第137章 引线索上门
沈青黎自然是知道的。
那时,她是叶家大小姐,顾怀章是父亲最得意的弟子,她和顾怀章,虽不如与萧宴玄那般来得亲近,但他的事情,她还是知道的。
只是,如今的她,是沈青黎。
顾怀章名扬长安之时,她在乡野,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奶娃。
在萧宴玄的注视下,沈青黎摇了摇头。
萧宴玄道:“世人赞他才华横溢,是天纵之才,正直仁厚有风骨,有叶相之风。”
顾怀章是叶相培养的接班人。
叶相于他,有知遇之恩,提携之义。
叶家不倒,他会青云直上,甚至,在叶相致仕之后,接替他,成为百官之首。
如此锦绣前程,顾怀章不该背叛叶家。
沈青黎思忖道:“或许,沈崇捏住了他的软肋,逼迫他呢?”
“什么样的软肋,能重得过叶家百余口的性命?”
“王爷似乎很信重顾怀章?”
萧宴玄住在叶家时,也顾怀章有过几面之缘,他确实如世人称赞的那般。
他道:“我只是相信叶相的眼光。”
沈青黎垂着眸,默然不语。
萧宴玄见她吃得差不多了,让人撤下膳食。
沈青黎忽然想到,不论是利诱,还是威逼,沈崇一旦拉拢顾怀章,顾怀章定然知道沈崇要出手对付叶家,他为何不告知叶家?
她轻轻蹙着眉,把心中的疑虑和萧宴玄一一说了。
萧宴玄道:“确实有蹊跷,人心复杂,最是难测,不论是他,还是孟韶,我都会派人去查。”
沈青黎顿了一下,沉吟道:“如果,我让人易容成叶相,半夜去吓他,会不会诈出一些内情?”
萧宴玄道:“若他就是那个将书信放到叶相书房的人,岂不打草惊蛇,让沈家和容家有了防备?”
“还是王爷想的周到。”
沈青黎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生怕对叶家谋逆案过多关注,会惹来萧宴玄的怀疑。
萧宴玄声音温和道:“夜深了,睡吧。”
沈青黎点了点头,送萧宴玄出了房门口,道:“王爷也早点睡。”
“嗯。”
沈青黎站着灯影下,看着萧宴玄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才转身坐在书案后,把疑虑难解之处写下来。
她好像摸到了一点边,想着如何能引线索上门。
渐渐地,夜更深了。
......
翌日。
淅淅沥沥下了几日的雨,终于停了。
沈青黎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用完早膳,她习惯性地往乘风院走。
溟一正在跟萧宴玄禀报事情,见她过来,又说了一遍。
“今早,昭王下了请罪书,又倾昭王府之力赈灾,陛下轻责了一番,命他即刻前往临州安置灾民。”
沈崇能说服景昭,沈青黎并不意外。
她的语气带着嘲弄:“到底是自己的儿子。”
晋元帝让景昭去赈灾,便是给他机会,只要事情办好了,此事,便算揭过去了。
萧宴玄冷冷地嗤笑了一声,淡淡道:“天家无父子,总有举刀之时,晋元帝的那点仁慈,只会让景昭滋长他的野心,到时候弑父、杀子,又是一场好戏。”
沈青黎脸上露了笑,讥嘲意味更重:“等到景昭明白,他的野心,注定只能是痴心妄想之时,便也是他们父子刀兵相向之时。”
......
此刻,景昭正快马加鞭,赶往临州。
沈崇打探到了墨家传人的下落,竟也在临州。
他看着暗卫查到的消息,眉头皱了一下,吩咐沈周道:“请大小姐回府一趟。”
“是,大人。”
沈周应了一声,心下暗叹,大人是越来越器重大小姐了。
谁能想到,大小姐刚回府的时候,是个连奴仆都能欺负的小可怜呢?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沈周不敢懈怠,备了最好的马车,亲自去宴王府接沈青黎,车上还备了瓜果茶点。
沈青黎眉梢一扬,微笑道:“管家有心了。”
沈周有心讨好,笑得很和气:“老奴不知道大小姐喜好,便每样都备了一些,大小姐有喜欢了,尽管吩咐老奴,老奴给您寻来。”
“这些就很好。”
沈青黎尝了一口甜瓜。
这甜瓜不是庄子上所产,是从西北那边快马运送过来的,小小的一个,就得十两银子。
这要是搁几个月前,别说尝一口了,就是瓜皮,恐怕都闻不到。
如今就这么摆在了她的面前。
沈青黎心中只觉得讽刺。
到了沈家后,沈青黎给沈崇给见礼后,问道:“父亲找女儿是有什么要事吗?”
沈崇示意她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说道:“穆老弟子的行踪打探到了,但这事还得你走一趟。”
穆氏一族,能工巧匠辈出,族中子弟不少人都在工部任职,出了好几个尚书侍郎,长安城第一楼花萼楼,就是穆氏建造的。
二十年前,穆老奉命修建长安书院,谁知刚建好不久,一场地龙翻身,书院塌了,死了好多人。
先帝震怒,百姓又上万民书,请求惩治穆家,穆老一家除了已经外嫁的嫡女,全部斩首。
穆老的嫡女嫁给了穆老的弟子陆然,当时已身怀六甲,惊恸之下早产,虽母子平安,但孩子先天不足,体弱多病,陆夫人也伤了身子。
长安书院之所以塌了,是因贪官中饱私囊,偷工减料,以次充好,又陷害穆老。
穆家心系百姓,造福一方,到头来百姓却要他们死,虽然最后还了穆家清白,可人都死了,自此后,陆然带着发妻幼子隐世不出。
说完穆家之事,沈崇道:“陆然对朝廷和百姓心怀怨恨,寻常人请不动他,但陆夫人和陆公子身子不好,你若能治好他们,兴许还有一丝希望。”
沈青黎没有推辞。
一来,筒车事关民生,她不想就此拆毁。
二来,也是为了让沈崇更加器重她。
“陆然一家隐居何处?”
“临州城外五十里的梨云山。”
从沈家回到宴王府后,沈青黎收拾行李,坐着马车就出了长安城,随行的,还有萧宴玄和溟一。
临州眼下并不太平,萧宴玄不放心她一个人去。
况且,还可以查一查当年的赈灾贪污案。
第138章 耳鬓厮磨
临州涝灾严重,一是临州水系发达,又连日大雨,导致水位暴涨,二来,景昭在临州大力推广筒车,底下的人不敢懈怠,是最快造好的。
好在水患已经退去,并未像十几年前那样发生暴乱。
沈青黎在各地都有粮食铺子,又有俞家药铺帮忙,第一批粮食和药材已经送到,眼下,正在临州各地施粥赠药。
加上,景昭又倾昭王府之力,和朝廷一起赈灾,粮食源源不断地送往受灾之地。
临州是沈崇的根基,为了给景昭收拾烂摊子,这一次,临州的官员,不敢贪一粒赈灾粮,百姓有粮食果腹,一路走来,并没有看到多少百姓举家外逃。
到了临州,一行人并未进城,而是去了五十里外的梨云山。
梨云山远离官道,路并不好走,水患刚退,道路很是泥泞,越靠近山脚,马车颠簸得就越厉害。
沈青黎身子猛地往前一倾,差点撞上车璧,萧宴玄眼疾手快地将她护在怀里。
他掀起车帘,对打马走在一旁的溟一说道:“下来。”
溟一勒马,坐在车辕上,萧宴玄抱着沈青黎利落地掠到马上,将她圈在怀里。
他驱马缓行,山风吹来,带着草木清爽的气息,很是舒服。
沈青黎微微仰着脸,享受地吸了几口。
路上满是泥水坑,一个接一个,身下的马儿踏过时,倏地一个加速,沈青黎身子往后一仰,重重地撞上萧宴玄的胸膛。
圈在腰间的手一紧,两人贴得严丝合缝,随着马儿的行走,两人不由自主地摩擦着。
萧宴玄微微低头,随着马儿时不时地颠簸,他的唇在她的耳边若即若离,有一种耳鬓厮磨的意味。
沈青黎被他圈在怀里动不了,心神都乱了几分。
她僵直着身子,轻声道:“王爷,我们还是坐马车吧。”
“坐t马车更颠簸。”
马儿又踩过一个泥水坑,萧宴玄说话时,双唇触碰到了她的耳珠,轻轻地含住了。
一股电流窜过,沈青黎浑身颤栗,连声音都带着颤意:“王......王爷,”
萧宴玄一触即离,在她耳边轻声道:“抱歉。”
山风清凉,吹得他的鼻尖微凉,呼吸却又是灼烫的。
这一凉一烫,在她的耳边轻触,激起了更大的酥麻,沈青黎整个人都软了,心跳跳得毫无章法,只盼着赶着到山脚下。
“还有多久能到?”
萧宴玄低眸,深深地凝视着她,眼底的情绪深得要吃人。
他手里握着缰绳,说道:“那要看马跑得是快是慢,你是想它跑得快些,还是慢些?”
若跑得快些,虽然能早点到,但更颠簸,摩擦得就更厉害。
若跑得慢了,那种旖旎的氛围也太难熬了。
沈青黎干脆不说话了。
溟一和锦一跟着两人身后,看不到两人如何的亲密,但只这一个背影,溟一的脸上就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王爷这棵铁树是真的要开花了。
溟一啧啧了两声,略有些遗憾地说道:“早知道,当年应该也学一学书画,要是把这一幕画下来,寄给那群老光棍,保证惊掉他们的眼珠子。”
溟一说的是玄甲军的那群老兵,他们都是看着萧宴玄长大的长辈,因萧宴玄不近女色,他们没少操心。
锦一睨了溟一一眼:“我看你是想死。”
真画下来,就应该送给王爷,说不定还能涨月俸。
到了山脚,山路变得崎岖,马和马车都上不去,只能步行。
山间的小路蜿蜒曲折,有些石阶上还有苔藓,十分湿滑。
沈青黎从马上下来,刚松了一口气,就看到萧宴玄在她面前蹲下身来,声音清清淡淡的:“上来,我背你。”
沈青黎看着望不到尽头的石阶,咬牙道:“我可以自己走上去。”
“上来。”萧宴玄淡淡地说着,带着一股子的不容置喙。
溟一在一旁也道:“王妃有所不知,玄甲军训练时都要负重百来斤,这一点山路对王爷而来,如履平地,您不用心疼他。”
沈青黎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这一回,她真不是心疼萧宴玄,着实是,刚才这一路太过暧昧温存,她有些不自在。
可溟一都这么说,她再拒绝,就显得她不够坦荡。
她俯身趴在萧宴玄的背上。
萧宴玄顺着溟一的话往下说:“别怕,不会摔着你。”
“嗯。”沈青黎声音轻若蚊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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