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牧垂眸看着她,时麦脸颊上的红晕是那样明显。
“是我该对你说对不起,”程牧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没忍住,我们说好的,名义夫妻,今天是我冒犯了,时麦,别生气。”
时麦张了张嘴,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
而时麦和程牧结婚后真正发生关系,是在三年后的一次程家家宴上。
就连时麦自己也没有想到,当初相看两生厌的两个人,竟然真的就这么磕磕碰碰地在一起过了三年,三年里面,斗嘴争论当然不少,但吵着吵着——
竟然就这么吵习惯了。
程家家宴这天,程牧喝了一些酒,看上去心情不太好。
程夫人年前查出了肿瘤晚期,医生告知,时间可能不太多了。
这也许是程夫人能参加的,最后一场程家的家宴了。
吃完饭,程夫人拉着时麦说了很多很多话。
到最后她说:“我这辈子,挺满足的,老公对我很好,儿子也很孝顺,虽然经常让我操心,但好歹还算听话,没有惹出什么很大的是非。”
“麦麦啊,你是个好孩子,妈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三个决定,一个是嫁给了你公公,一个是生下了程牧,还有一个,就是替程牧选了你这么一个儿媳妇。只是我一直想要抱个孙子孙女,现在看来,是没有希望了。”
“谁说没希望了?”时太太这时候插话,她这些年和程夫人的交情甚好,程夫人生病,时太太在家里哭了很久。她对着时麦和程牧说:“你俩抓紧点时间,十月怀胎,还来得及,至少要让你妈妈看见你们生下孩子……”
程太太却笑着摇了摇头。
“儿孙自有儿孙福,孩子们的事情,让孩子们自己去决定吧。”程太太拉着时麦的手,“这些年,程牧和你在一起,很听话,我很高兴。”
时麦也有些想哭。
她是真的很喜欢程牧的母亲。
开明豁达,也不喜欢插手他们之间的事,很尊重她。
她本来想说点什么的,但忽然咳嗽了几声,程夫人关心地问:“是不是感冒了?不舒服?”
时麦“嗯”了一声:“有点感冒,吃点药就好了。”
-
回家临睡前,时麦吃了一颗头孢和其他感冒药。
正准备回房间睡觉的时候,她看见书房的灯微微亮着。
推开门,程牧并没有开灯,只是电脑屏幕微弱的光芒照射过来,映在程牧有些惨白的脸上。
时麦隐约看见了程牧的泪痕。
时麦的心中一滞,在原地怔了一会儿,她还是走上前去。
“程牧,”时麦轻声说着,“你别太伤心。”
等她走近了,时麦才闻见了,他的身上有浓烈的酒味。
红酒的后劲很大,程牧眼神迷离,忽然抓住了时麦的手。
他什么也没说,就这么抓着她的手。
时麦的内心一下变得有些柔软。
程牧的头就这么轻轻耷下来,搁在了时麦的腹部,他有些温热的呼吸透过时麦薄如蝉翼的丝绸睡衣,让时麦浑身轻颤。
程牧就这样哭出声来。
这是时麦第一次见到程牧哭,男人克制隐忍却万分悲痛的呜咽传到时麦的耳里,她鬼使神差地托起了他的脸,声音温柔而坚定地看着他说——
“程牧,有我在。”
程牧眼眶微红,带着湿润的泪液,抬眼看着她。
就好像等待救赎的虔徒。
两个人就这样对视了很久,忽然,程牧站起身来,扣住时麦的后脑勺,深深地吻了下去。
这是一个绵延而悠长的吻,长到时麦几乎快要被他完全掠夺了呼吸,她的脸慢慢涨红,抓着程牧的手也慢慢变得越来越紧。
一切都乱了。
程牧的呼吸,时麦的眼神,彼此的心跳,沉沦的信号。
最后那一刻,程牧深深捧起时麦的脸,她在他的眼中,清晰地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就像在广袤无垠的大海里,觉察了海鸟飞过的痕迹。
他们紧紧贴在一起的不止有身体的温度。
还有心和心之间的距离。
……
次日程牧醒来的时候,时麦已经不在身边了。
程牧给她打电话,时麦说:“我还是有些不舒服,来医院输液了。”
程牧皱眉:“怎么不叫我?”
时麦顿了一会儿,说:“我看你睡得很沉,不想打扰你,你多休息一会儿。”
毕竟昨天,辛苦了。
两人一时无言,彼此都觉得有些尴尬。
昨天的事情太过于突然,但一切又显得好像很顺理成章。
程牧问她:“你什么时候回来?”
时麦说:“输完液我就去公司了,可能要晚一点。”
程牧没说什么。
他打算等时麦下班的时候,接她去一家西图澜娅西餐厅吃饭。
那是他的父亲当初向他母亲求婚的地方。
可是五点多的时候,时麦打电话来说,有个应酬,不回去和他一起吃饭了。
程牧想了想说:“发个定位给我吧,晚点我来接你。”
时麦发完了定位,想了想,还是拿出了刚才在药店里买的药,走去了卫生间。
没想到韩煜却跟了上来。
他看着时麦手中的药,问道:“时麦,你在吃什么?”
时麦一怔,没能躲得开。
他看见了包装盒上的两个字——
毓婷。
“你在吃避孕药?”
第325章:番外——时麦/程牧(九)
时麦一时之间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才好。
这些年,韩煜也陆续交过两个女朋友,他依然喜欢时麦,但是很尊重时麦的选择,他微微皱着眉,开口道:
“你愿意和他发生关系,不就代表你已经接受他了?你们是合法夫妻,为什么要吃药?”
时麦的大脑一阵眩晕。
她说:“我感冒了,今天在医院输了液,昨天也吃了头孢,明天还要去一趟医院输液,如果这个时候有孩子,对孩子不好。”
而且,她并不确定——
昨天晚上和程牧之间,到底是他喝醉了酒一时兴起,还是真的也喜欢她。
如果程牧并不爱她的话,这个孩子生下来,也是不幸福的。
她想要对孩子负责,所以要确保万无一失。
韩煜沉默了一会儿,t说:“你们是夫妻,有什么事情不能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么?你这样自作主张,会不会不太好?”
时麦迟疑了好一会儿。
最后,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衣领下面,还隐隐约约看得见一点点痕迹。
她想起昨天晚上和程牧之间的各个细节,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良久,她深吸一口气,就着刚刚席间拿出来的矿泉水,把避孕药喝了下去。
喝完之后,时麦的脸色有些白。
韩煜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扶了她一下:“还好吧?”
时麦却抓住他的手腕,说:“如果你看见程牧,千万不能说漏了嘴。”
“千万不能告诉程牧我吃了避孕药。”
程牧赶过来接时麦的时候,刚好就听见了这么一句话。
他脚步顿了顿,脸色有些不可置信地站在原地。
时麦和韩煜走出来一转身,就看见了站在拐角处,脸色阴沉至极的程牧。
时麦霎时便怔住了。
两个人四目相对地站了很久,时麦的声音有些沙哑。
“你不是……晚点才过来吗?”
程牧本来打算等时麦吃完给他打电话才来接她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家里很想很想她。
很想马上见到她,很想快点带她回家。
所以他就赶来了。
应酬而已,他可以陪她一起,她感冒了,他心里也担心她应付不过来。
没想到一到这里,就听见了这样一句话。
程牧觉得自己的心脏钝痛得无以复加,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就好像有人把手伸进他的胸腔里鼓捣一样的难受,他的眼神沉沉的盯着时麦,好像要把时麦的脸盯出一个洞来一样。
“时麦,”程牧沉沉开口,“你刚才说什么?”
“你吃了什么?”
“避孕药?”
时麦抿了抿唇,上前一步想要解释——
“程牧,你听我说……”
可程牧就这样生生地,后退了一步。
-
时麦的动作僵在原地。
半晌,程牧的视线缓缓落到了一旁的韩煜脸上,最后又回到了时麦这里。
他忽然笑了,扯了扯嘴角,没什么温度地说:“你当着另外一个男人的面吃避孕药,然后让他不要告诉我?时麦,你当我是什么?”
时麦的头愈加昏沉了。
她说:“程牧,你误会了,我吃药只是……”
“只是你没有打算和我有孩子,是吗?”
程牧的语气那样冰冷,一时之间,时麦觉得自己就好像是被他架在火上炙烤一样,难受得紧。
程牧盯着她,说:“本来从一开始,你就没打算和我有以后,婚姻也好,孩子也好,你从来没有打算和我发展什么,三年前你就说过了,名义夫妻,是吧?”
名义夫妻。
整整三年的名义夫妻。
终于迈出了那一步——他们终于迈出了那一步,可是却让他亲耳听见,时麦在吃避孕药。
她不想和他有以后,不想要和他有什么未来。
也不想要和他有孩子。
程牧觉得自己的心仿若凌迟。
他从来没有这种感受,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哪怕是当年在英国被人背叛,都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
难受得他好像有些呼吸不过来。
程牧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时麦上前一步想要喊住他,可她的喉咙很疼,头也很晕,原本就很难受的感冒好像忽然加重了一下,她踉踉跄跄差点摔倒,还是韩煜及时扶住了她。
“时麦,你没事吧?”
他扶着时麦往外面走,可时麦嘴里还念叨着程牧的名字。
韩煜眉心一拧。
“有什么事情之后打电话说,不急在这一时,我先送你去医院。”
去医院检查之后,时麦坐在长椅上休息,满脑子都是刚才程牧离开时的眼神。
韩煜在一旁看着她的神情。
旁观者清。
直到这一刻韩煜才彻底明白。
时麦已经爱上程牧了。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但是她已经爱上了。
韩煜的内心划过一道寒风,可是他依然很诚实地告诉时麦。
“时麦,你们是夫妻,夫妻之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坦诚,你们已经开诚布公地聊一次,告诉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们不能再这样互相憋着了,懂吗?”
“你要告诉他,你内心的真实想法。”
时麦抬眼看着他,一时无言。
良久,她才终于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可是等到时麦回家的时候,家里漆黑一片,她打开灯,喊了两声。
家里没有人。
程牧没有回来。
时麦给他打电话,电话倒是通了,可是程牧没有接。
时麦能理解他为什么生气,程夫人想要一个孩子,可她在这个节骨眼上吃避孕药,程牧一定是误会了。
如果换做以前的她,她也不想解释什么,但是她想起刚才韩煜的话——
抿了抿唇,她打开了手机里,程牧的定位。
那还是一年前,她和程牧一起参加了野外生存训练营,开始前程牧用手机绑定了和她的定位,让她有事情的话,就根据定位来找她。
她在那之后就没用过这个功能,现在点开——
发现程牧在音色。
时麦想了想,拿起包出了门。
她一进音色就直奔之前熟悉的包厢,不出意外的话,程牧应该还是在原来的老位置。
果然。
时麦推开门,还没来得及说话,想说的话已经停留在了喉间。
因为她看见,程牧身旁坐着的女人。
是林思鲸。
第329章:番外——时麦/程牧(十)
程牧的脸有些红,眼神也有些迷离。
时麦只看一眼就知道,他喝了些酒。
林思鲸的脸也红红的,包房只有他们两个人,时麦的脸色一下就冷了下来,眼神凉凉地看着他们。
林思鲸的面上闪过一丝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慌乱,慌慌张张地站起来。
“时小姐……你不要误会,我和程牧……”
“既然林小姐知道我会误会,为什么又要出现在这里?”
林思鲸涨红了脸没有说话。
程牧不知何时睁开眼睛,凉薄的一双桃花眼没什么表情地看着时麦。
“是我让她来的,”程牧扯了扯嘴角,说,“当初不是时大小姐你自己说的么?我有我的前度女友,你也有你的发小竹马。”
时麦抿了抿唇,眼神定定地看着程牧。
程牧也这么看着她:“时大小姐能在竹马面前吃下避孕药,我和朋友喝个酒,应该不碍事吧?”
时麦不想当着林思鲸的面和程牧吵架。
“程牧,先回家。”
她语气沉沉地说。
程牧却不愿意看她。
“回什么家?”程牧似笑非笑,“时小姐别忘了,当初是你说的,三年名义夫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现在已经过了时限了。”
时麦的脸色白了白。
程牧顿了顿,继续说:
“既然你这么讨厌这段婚姻,讨厌我和你的孩子,不如给时小姐一个痛快。”
“想什么时候离婚,就告诉我一声,我一定配合时小姐。”
不知过了多久,包厢里是死寂一样的安静。
时麦忽然嗤笑一声。
“原来程少爷是想离婚,”她笑着看向他,笑意却不达眼底,“早说不就行了,也好早些给林小姐一个名分,免得人家没名没分地陪你喝酒,还让别人以为林小姐为爱做三呢。”
林思鲸的脸色霎时就白了。
站在那里,有些手足无措。
而时麦没有等程牧的回复,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收起笑容,转身离开。
只是她刚走出包厢大门,便听见了身后的包厢内,传来酒瓶碎裂一地的声音。
时麦没有理会,看着前方,继续往前走。
可这婚到底是没有离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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