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怀疑灵愫说过的另一番话。她曾说,代号越高,地位越高。像她这种末流杀手,是常受人排挤,被人看低的。
可在蔡逯心里,她分明那样有魅力。难道杀手阁的其他人都眼瞎么,一点都看不到她的闪光点?
因为心里有这样的疑惑,所以年会的每个流程他都看得格外认真。同时支起耳朵,听有没有在说她的坏话。
前面的流程风平浪静,直到阁主宣布灵愫荣获“最勤奋杀手”的称号时,底下终于炸开了锅。
“是她?绝对有黑幕!”
“在阁里混吃等死的垃圾还能摇身一变,成了‘最勤奋杀手’?”
“我们杀手阁可能真的要完蛋了。”
“她要是敢上去领奖,我绝对连夜收拾东西投奔对家!”
……
环视一圈,大家都在用尖酸刻薄的话辱骂她。
为什么啊。
明明她是实至名归。
她每天起早贪黑接任务,逢人就笑说不辛苦,这些你们都看不到吗?
你们瞎吗?
此刻他终于信了灵愫的说辞。
蔡逯的呼吸变得不平静,试图朝那些人解释。
“听我讲,代号二五零是个很好很好的小姑娘。”
但那些人才不理他的澄清,继续骂着。
蔡逯手握成拳,额前青筋暴起。
想揍人,但现在灵愫已经上了台,准备发表获奖感想。
冷静,得先让她说话。
但哪怕她已经上了台,底下还是乱糟糟闹哄哄的。她张口说了句什么话,现场非但没有安静,反而骂声连连。
蔡逯朝亲友团使了个眼神。
下一瞬,巨型横幅自五楼嚣张落下。
这幅业绩图,是就算你眼瞎也会被这壕气震惊到的存在。
蔡逯打了个响指。
下一瞬,无数亲友高喊控场话术。
“你易出征,好事发生!你易冷脸,敌家跑远!”
“易是她的姓,燃是她的命!”
一声声气势如虹,终于让内场安静下来。
人头攒动间,灵愫与蔡逯遥遥对视。
蔡逯把两手高举过头,朝她比了个“心”。
她一下笑了,笑他傻得可爱。
灵愫开始念获奖感想。
她说杀手阁是个温暖的大家庭,大家相亲相爱,都很照顾她。
“苦恼了很久,此前一直在想,当我站在这个台上,要用什么词什么句,才能把我心里万分之一的感激表达出来。但现在站在此处,我不会再去想那些修辞。过去一年有太多不舍,但新一年的故事已经开启。”
说着说着,演着演着,气氛烘托到这里,忽地成了真情流露。
灵愫哽咽了一下。
大家叫她“易姐”,她也真切地在这里感受到了许多温暖与关怀。
“感恩过去所有,未来我们仍然是相亲相爱一家人。”
最后,她朝诸位同僚鞠了一躬。
其实这个时候,台底下大家眼里都蓄了泪。如果不是在演戏给蔡逯看,那他们这时就要冲上台去,排队与灵愫拥抱了。
但话又说回来,也不能光拿钱不办事呀。
所以大家只愣了半瞬,紧接着,场里又是骂声冲天。
蔡逯坐不住了。
她说得那么感人,他都感动得差点流了泪。但是其他人,却觉得她虚伪至极。
什么体面什么素质,蔡逯再也顾不上了。
他扯着嗓子,高声输出。
“别太恨你易!”
“再骂一句试试呢!”
“我易厉害到你了不好意思!”
……
他与亲友团,喊到嗓子都快劈叉时,终于把那些人都怼得不敢再说话。
大家心里也都在想,蔡逯不愧是目前为止,最得易姐宠爱的一任情人,爱得那么不要脸,却又令人不得不佩服。
这场硬仗,终于还是被以蔡逯为首的亲友团打赢了。
最后一个环节是阁主做总结。
阁主也没说太多话,只简单鼓舞了下士气,就准备说散场。
“我宣布,本次年会圆满……”
“砰——”
说时迟那时快,有人大力踢开门,打断了阁主没说完的话。
那人面容桀骜张扬,穿得清凉,衣领开到了小腹。上身有几处极深的刀伤,用绷带绑着。此刻伤口往外渗血,绷带很快被染红。
在看清来人是谁后,杀手们慌了,阁主惊了,灵愫汗流浃背了。
这辈子最不想见的人,竟会在今日散场前见到。
那人直勾勾地盯紧灵愫,不怀好意地吹了声口哨。
“呦,易老板领新情人来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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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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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一来,场里马上变得静悄悄的。所以蔡逯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这句话。
以及话里的重点——“新情人。”
而后阁里又窜来一个熟人。
褚尧手里拿着绷带和金疮药一路跑来,“病人,你的伤还没好!”
说完后知后觉地抬头。
这一出戏,兜兜转转竟还是一场熟人局。
灵愫拨开人群,飞快朝那人奔去。
那人却依旧嚣张,懒散地晃着劲瘦腰身,花蝴蝶般地晃到蔡逯跟前。
他的声音里夹带着一股疯癫劲,“自我介绍一下。”
他说:“我是易老板的前男友,闫弗。”
他手叉腰,绕着蔡逯转了一圈,又拍了拍蔡逯的肩,“难怪会被她挑上呢。像‘他’三分,已是绝杀。”
灵愫就在这时冲了过来,站在蔡逯身前,伸手护住他。
闫弗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根烟枪,放在唇边咬住,慢悠悠地吸了口。
他俯下瘦高的身,直到与灵愫平视。
像同她在狎戏一般,他把呼吸放轻,朝她吐了口白烟。
“易老板,我还是来了。怎么,是不是很失望?”说完他自嘲般地笑了笑,“真可惜啊,还是没死成。”
蔡逯的呼吸变得极不平稳,用力攥了攥手,眼前一阵阵发黑。他一贯张扬的声音在此刻变得异常沙哑,“怎么回事?”
灵愫却只是瞪着闫弗:“给我滚。”
她的脾气一向是好到无边无际,曾让蔡逯无数次怀疑过,她的脾气真的会有不稳定的波动么。所以蔡逯很难想象到,在此时此刻,她会浑身防备,威胁一个陌生人让他“滚”。
听到这话,闫弗笑得更是放肆。
“哈,易老板可真是睡完就翻脸不认人呢。”闫弗越过她,看向蔡逯,“你也想让我滚么?新情人?”
闫弗是个狡诈的狐狸,什么难听说什么,一阵见血,直击要害。
“新……情……人。”
蔡逯咬牙切齿地念出这三个字。
下一瞬,他挥紧拳头,“嗖”一声,狠狠击中闫弗的脸。
“你算什么东西?”蔡逯抬臂,又是一拳。
那根烟枪“啪”地掉在地上,闫弗没站稳,身子摇晃几下,跌倒在地。
闫弗吐了口血水,手指着自己的脸,“想揍我是么?来,往这揍!”
太嚣张了。太神经了。
疯.狗。
这是蔡逯对这人的评价。
他转身对灵愫飞快说了句“你先回家”,接着就抬脚朝闫弗走去。
架势十足,仿佛今日不把闫弗揍个半死,他就不姓蔡。
可他刚迈出脚,眼就一抹,晕了过去。
人是真的会被气晕的。
褚尧搀起蔡逯的身,不知所措。
他早预料到灵愫的情史不简单,想着找个好时机告诉蔡逯。可还不等他说,“情敌相见,分外眼红”的场面就意外上演了。
灵愫朝蔡逯带来的那帮亲友团交代,“去,把你家衙内带走。”
又对褚尧说:“麻烦你送他一趟。”
她的神色完全变了,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快压制不住怒火了。
只不过当下场面混乱,情况紧急,褚尧完全没察觉出她的气场变了。只顾得急匆匆把蔡逯带走,剩下的自有人善后。
阁主下了台,对这帮目瞪口呆看好戏地杀手斥道:“还傻愣着干嘛?接的任务都做完了?能不能有点眼力见?”
大家低下头,不敢再看灵愫那边的动静。
这些杀手连带着由杀手假扮的亲友团,人挤人慢慢散去。可今日这八卦又实在精彩,所以大家都散得格外慢。
“闫弗。”
灵愫蹲下身,利落掐住他的脖颈。
稍微施力的手掌肉放在食道处,而真正狠戾的是放在脖颈动脉处的手指。
灵愫把力散在指尖,稍掐几瞬,闫弗就开始头晕目眩,而这就是窒息的前兆。
很快,他就因呼吸不畅,瞪大双眼,眼珠染上血丝,微微外凸,身子也不受控地挣扎着。
“你坏了我的事。”她说。
当然,她也没打算在众目睽睽下掐死他。何况掐死都算便宜他了。
她撤回手,站起身。
闫弗却伸手揪住她的裙摆,“掐得我好爽,怎么就不掐了。”
“爽?”
灵愫无语发笑。
哦,她想起来了。
闫弗本身就是个极度恋痛的人。喜欢找虐,喜欢被人砍被人揍,所以去做了刺客,每次出任务都弄得浑身是伤。
但他喜欢,他说“爽”。
“行啊,你不是爽么。”
她弯了弯眼,就在大家都以为她心情好了点的时候,她却猛地把闫弗从地上提溜起来。
她拽着他的头发,用劲大,把他的头皮拽得极痛。
她几乎是不容抗拒地摁住他的头,将他的头狠狠往梁柱的棱角上撞。
“砰!”
“砰!”
……
“爽不爽?”
撞了两下后,闫弗几乎已经是只进气不出气了。
他没力气支撑住身,若不能灵愫还在拽着他,他恐怕就会软着身趴到在地了。
闫弗平复了下呼吸,“爽,爽得要死。”
他说易老板,怎么现在就只有这点能耐啊。是不是找到了能做沉庵替身的人,就收心从良了啊。
围观群众倒嘶一口冷气。
在她面前,这人竟然敢提“沉庵”这俩字。
不要命了吧。
灵愫没选择在杀手阁继续教训他。
恰逢天黑,行事不会太引人注目。
她把不知死活的闫弗扔到一条肮脏的巷里。
污水把他花里胡哨的外袍打湿,臭水沟里爬出来的老鼠蹲在一旁,蓄势待发地准备啃他的腐肉。
她扇他一巴掌。
“说你错了,给我道歉。”
闫弗瞥过头,“再扇一次,求求了。”
她又扇过去一巴掌。
“我真后悔,居然认识了你这么个神经病。”
他捂着脸,看起来很伤心的样子。
“可当时睡我的时候,你喊我心肝宝贝。”他话头一转,“你对那个新情人也喊这个称呼吗?”
她没有回这个话题,只问他:“你想干什么?”
他说想死,“活着好无趣。我去刺杀某个高官,本以为这次就有去无回了。谁知道,还是捡回来一条命。”
她问:“那你来缠我干什么?”
他难得认真起来,抬眸望她。
“我想让你爱我。可我知道,你不会爱上任何人。所以我要你恨我,起码恨上我后,你不会把我忘了。”
他突然跪伏到她跟前,把沾血的手在衣裳上面擦干净后,又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指。
“我错了。”他装起乖,“所以,再扇我一次好不好。很舒服的。求你了,被你打我才会觉得活着有意思。”
“神经。”
她甩开他。
“以后别再出现。再有下次,受伤的可就不是你的脑袋了。”她说,“我会卸了你的腿。”
今夜,她原本是想放过闫弗的。因为处理他不是当下的重点,去看看蔡逯的情况才是重中之重。
可她这话里面,不知是哪个字戳中了闫弗的心防。
他扯住她,不让她走。
“今晚就卸吧!我已经准备好了!”
灵愫:……
他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
“要卸哪条腿?左腿?右腿?还是都不要了?求你了易老板,给我个痛快好不好。”
简直是……
忍无可忍。
她咬紧牙关,“行啊。”
她掏出匕首,拽紧他的右手,“这五根手指,你自己选一根。”
他被她这满脸杀气吓到,一时不知回什么。
“要不就中指?剁掉中指就没办法握武器了。想死?有那么好的事?”
她说:“我要你生不如死。”
她很少会恨人,闫弗算一个。
但哪怕是被逼到了这时候,她还是心软了几分。
她把一截小指喂给那群老鼠。
“闫弗,再敢来犯事,我就把你分.尸。”
她发誓,她是真的想去找蔡逯。可走到半路,又被某个东家叫了过去,说她之前办的某桩任务出了问题,要她去解决。
听东家说这话的时候,她脸上还带着闫弗的血。她随手抹去,朝东家安慰似的笑笑,“小事一桩,我立马解决。”
东家怕得浑身发颤。
此刻,坐在他对面的女杀手,像刚从阴间爬出来的罗刹。
然而这问题真不算小,灵愫现在必须在解决问题与看望蔡逯两件事上做个选择。
她没有犹豫,选择去解决问题。
*
醒来后,蔡逯迅速捋了下当时的情况。
“褚尧,她骗了我。”
晕倒再醒来,他以为他自己还是会气个半死,可他现在却心如死灰,竟已经接受了事实。
他说:“她明明说,我是她的唯一。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
他当然愿意相信,那一切只不过是闫弗的自导自演。
可灵愫的反应告诉他,闫弗没有说假话。
她骗了他,用那么肯定真挚的语气,说只有他一个;又用那么异常的反应告诉他,真相是,她不是只有他一个。
为了这场年会,这三天他几乎没合过眼。他不敢睡,怕一睡就会准备不充分,届时会让她丢了面。
事实是,他才是那个丢面的人。
蔡逯郁闷地捂住脸,“我怎么就气晕过去了。闫弗是不是都要笑死我了。我真是个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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