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谢璟尘疑惑地看着夏圭瑶,眼底的质疑根本来不及掩藏。
夏圭瑶自然瞧见了,她轻笑一声,娇润的嘴角微微勾起,“你初入尘世,自然不知道我们玉山宗的实力。玉山宗开宗以来一直是修仙界的翘楚,不少修士慕名前来,两位宗主在修行一事上更是天赋异禀,在仙门也颇有话语权。而我……”夏圭瑶顿了顿,特地加重了声音,“我正好就是玉山宗的两位宗主之一。”
“既然是这样,我为什么不能拜在另一位宗主的门下?”
“他?”夏圭瑶有些愣怔,“你为什么要拜在我师兄的门下?明明是我救了你,你拜在我的门下不是更加方便吗?”
“仙子你说过的,你师兄比你更厉害。”谢璟尘挑眉,“我要拜就拜最强的人为师。”
夏圭瑶:“可是他终日云游在外,几乎不收徒弟……”
谢璟尘瞥了一眼夏圭瑶:“看仙子的样子似乎也没有经验。”
夏圭瑶努力挽救:“我师兄经常云游在外,如果你拜在他的门下,不在他身边,学不到什么的。”
谢璟尘:“我不在意,更何况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我相信只要我好好修炼,一定会有所成就的。”
夏圭瑶:“……”
他怎么铁了心的要拜在时谕师兄的门下,难道她这样才华横溢的仙子他看不见吗?
……不行!
夏圭瑶咬咬牙,这将功赎过的机会就在眼前,她就算坑师兄也要保住自己的小命。更何况师兄说了,这功德必须要她自己争取,他不会插手的。
拜师这件事阳谋不过只能用阴谋了……
她的嘴角再次勾起笑,眼里满是理解和赞同,“师兄确实是修为高深,但是他的个性也非常人能接近,寻常弟子入不了他的眼。我替你先去打探打探,看看他的意愿,你且在这里住几天。”
“这儿吗?”谢璟尘迟疑地看着洞里仅有的一张石床,“仙子你住哪里?”
“这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去处。”
夏圭瑶给了谢璟尘一个安慰的笑,随后施施然走下山去。
第4章 夏圭瑶的拳头硬了
玉华山的小亭子里,时谕双目微阖,盘坐在蒲团上。
山上的云雾如同丝线,一圈一圈漫上亭柱,青石砖的纹路也被掩盖了。雾气之中,时逾的眉目不甚明朗,如同云端的仙人,高贵冷漠。他像是一尊石像,与整座山融为一体。
湿冷的雾气爬上他的鬓发,某一时刻他睁开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平静无波的看向茫茫雾海。
“师兄!”
灵动的声音带着清风吹散了亭子里的雾气,夏圭瑶一袭粉色衣裙,如同一只山鸟轻快地飞来。
不知从何时起,他的师妹不再端着架子,难得显现出豆蔻少女所有的天真烂漫。这样的改变他说不上不好,也说不上好。随着时间的推移,时谕慢慢地适应了她的这副模样。
时逾无奈地勾起嘴角,眼睛渐渐浮上了细碎的光,他伸手送出一块蒲团:“什么事来我山上?”
“这话说得!难道我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了吗?”
夏圭瑶不高兴地撅起嘴,接过蒲团一屁股坐了下来。
时逾并不反驳,似笑非笑地看着师妹装模作样。
他的目光仿佛照进人的心里,夏圭瑶想到时逾了不得的卜算能力,没过多久就泄气了,“还是师兄厉害。”
她不太高兴地挥挥手驱散山雾,语气略显低落,“师兄修行过人,又能通天晓地,怪不得那个气运子要拜你为师。”
“……”
他在外界的传言这么厉害吗?
时逾摸了摸鼻子,师妹的意思是他抢了她的风头……
“师兄你常年在外游历,玉山宗这个烂摊子一直是我在扛,可是这些弟子非但不念我的苦劳,还总是说师兄你多么厉害。我是受不了了,日后玉山宗的事还是由你来处理吧,我还要闭关修行呢!”
时逾皱眉,玉山宗的事务繁杂,当年师父在的时候他没少吃过苦。后来有了师妹,他借口外出游历……为的就是甩掉这个烂摊子,如今好不容易做了甩手掌柜,哪有把这破事接回去的道理?
“玉山宗的事务我恐怕不能接受。”
“为什么?”夏圭瑶叉腰,像是个村野悍妇,“你那么厉害,一点小事还处理不好吗?”
“这……倒也不是……”就是太烦了!
夏圭瑶立刻掏出宗主令,“既然你有能力,择日如不如撞日,现在我就把令牌还给你。”
时逾没有接,他起身拿起了一壶茶,倒了一杯递给夏圭瑶,“师妹气势汹汹的,怕是别有目的吧?你我都是同门,想说什么就直说。”
“……”夏圭瑶眼珠子转了转,笑着收回了令牌,“还是师兄老奸巨猾,你也知道,那个气运子呃、谢璟尘说你比我强,想要拜你为师,这样的话我就拿不到功德了。师兄一路已经帮了我不少,不如……再搭把手?”
时逾挑眉,轻啜一口茶,“你要我怎么帮?”
“师兄这几年一直在外,这次回宗有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还不是师妹说了算?”时谕撑起下巴,无奈地看着夏圭瑶,“看师妹你的意思,我过几天就要离开了。”
夏圭瑶不服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总出去是为了什么,好事被你占了,还一脸委屈,有时候我总觉得师父当年看错了你。”
“唔——”
时逾含糊不说话了,师妹的样子实在可爱,像是一只跳脚的兔子,鼻头一张一翕,眼睛都红了。他忍不住伸手,玉指轻刮夏圭瑶的鼻尖,夏圭瑶鼻尖微凉,看着鼻子上的手指变成了斗鸡眼。
时逾正为自己的莽撞而懊恼着,又看到夏圭瑶的眼睛,忍不住笑了起来。
男子温柔爽朗的声音飘在夏圭瑶的耳边,她只觉得耳朵慢慢热了起来,摸着鼻子后仰,“这有什么好笑的?你这只老狐狸还好意思笑?明天你就收拾收拾走吧!”
她说完,起身急急地离开了。
娇小的背影隐入雾气之中,像是一只山精,从未来过似的。
时逾看着再次浓郁起来的雾气,轻轻叹了一口气。这几年在外游历,不仅是为了摆脱一些琐事,实则还是为了师妹……
自从师妹昏迷醒来之后,他再也算不到师妹的命数了。在他见过的所有人中,只有一种人是算不到命数的——将死之人。
算不到师妹,那就算她身边的亲近之人,时谕算了自己,算了师父,没有任何头绪。
夏圭瑶仿佛从未出现在他们的生命之中一般,没有任何关联。
他不知道该如何救夏圭瑶,只好四处寻访,依旧一无所获。
当他回到玉山宗却得知了师妹杀了气运子的消息 ,那一刻他惊恐万分。情急之下,他用禁咒算起了那个已死的气运子。按命数来说,那个气运子本不该死,但是师妹杀了他,也是从这一刻,夏圭瑶的命数和那个气运子的命数纠缠在一起。
透过气运子的命格,他隐约窥探出一些关于夏圭瑶的消息,这就说明师妹还有一线生机。
那段时间他把自己关在玉华山的禁室里,用了不少代价极大的禁咒这才找到了新的气运子。只要想办法将师妹和这位新的气运子绑在一起,夏圭瑶的命数便会明朗起来。
所以,为了让夏圭瑶活下去,他是绝对不会阻碍她的。
玉山宗就剩他们两个相依为命了,他已经失去了师父,要是再没有了师妹,时逾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活。他非常庆幸自己当初学了卦术,现在正是用来救人的时候。
漆黑的眼瞳再次阖上,他自然盘坐,凝神静气,努力窥探着未来微乎其微的可能。
——
“哎呀!真是不巧。”夏圭瑶正一脸惋惜地看着谢璟尘,“我替你去问了,师兄明日又要外出游历了,所以……”
夏圭瑶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谢璟尘自然看出来了,真以为他会如了夏圭瑶的愿吗?谢璟尘心中冷笑,他回来可是要好好报仇的!
“那我就等他回来。”
谢璟尘不经意间舔了舔嘴角,满意地勾起嘴角,他已经看见夏圭瑶在掐手心了。
“你不考虑考虑其他的?比如说我?”夏圭瑶指指自己,企图说服眼前令人头疼的少年,“我和师兄是同门,修炼也不相上下。”
“可是我总觉得还是时宗主更厉害。”谢璟尘眨着那双大眼睛,颇为无辜地望着夏圭瑶,“我一定要拜在时逾宗主的门下。”
“……”
很好!
夏圭瑶的拳头硬了!
既然软的不行,那就不好意思了!
“我请师兄算了一卦,你这孩子命中和我有缘,必定会拜在我的门下。”
这是什么缘分?谢璟尘心中冷笑,怕不是孽缘吧?
“仙子姐姐,我怀疑你在无中生有。”少年一脸认真,一本正经道,“我要自己去问时宗主。”
夏圭瑶预料到了谢璟尘的反应,索性堵在门口,一脸无赖样,“我师兄岂是你说见就能见的?再说了,我夏圭瑶从不说谎,我发誓,你我的缘分是天注定的。如果我说慌乱,就天打……”
话还没说完,天边突然划过一道闪电。
夏圭瑶沉默了片刻,伸手点住了谢璟尘的穴位。
谢璟尘:“……”
他果然高估了这女人的品行!
——
三日后,夏圭瑶坐在玉山宗的大殿上,悠闲地喝上了谢璟尘的拜师茶。
“啧啧!”
果然,解决事情还是简单粗暴的好!
她放下茶碗,挥手让按住谢璟尘的弟子离开,慢慢走下大殿。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玉山宗第一百六十五代内门弟子了。”
她伸手摸了摸谢璟尘的发顶,指腹不经意间蹭到了发间的黑色龙角,谢璟尘呼吸一滞,清瘦的身子僵住了。
夏圭瑶松手,缓缓走到了他的身后,手中不知何时拿出一根黑玉发带。她伸手捧起谢璟尘泼墨般的长发,用那黑玉发带高高绑了起来。
“这是你师祖的东西,也算是宗门的一件法宝吧,就当是送给你的拜师礼了。”
看着谢璟尘高高束起的头发,夏圭瑶点点头,再次转到了他的跟前。
少年的头低低地垂着,似乎不想看她。
夏圭瑶自然知道谢璟尘被迫拜师的心情,但那又怎样?
无所谓!我已经得手了!
“以后你就住在梁枫洞旁的小叶洞吧。”
她拢起袖子,轻飘飘地离开了,也不管谢璟尘有没有起身跟在身后随侍。拜师已经结束了,接下来她只要躺平就行。
大殿内的弟子三三两两地离开,到最后只剩下谢璟尘一人跪着。
殿外的阳光不断偏移,慢慢照到了谢璟尘的袖子、脸颊,以及一双泛红隐忍的眼睛……
——
接下来的日子,夏圭瑶在自己的梁枫洞内彻底放飞。
她也不管谢璟尘到底修炼的怎么样,气运子就算没有她这个挂牌师父也是会起飞的,她又何必去徒弟面前拼命刷存在感呢?
本来拜师就是她强迫的,要是一直打扰谢璟尘惹毛了他……这可得不偿失了。
所以,有些事情就不用在意了,比如徒弟从不请安,从不露面,从不……修行。
夏圭瑶的躺平心态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有些变味了,当某一天夜里她收到时谕师兄的来信时,彻底崩了。
什么?!
夏圭瑶连滚带爬接住半空中金色的传音符,声音高了几个分贝,“什么?他的气运要不见了?”
第5章 青藤佩
“也不知道你最近做了什么,”时谕很是头疼,“师妹,别忘了你获得功德的条件,谢璟尘登不了仙门,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
送出传音符的时候,时逾皱着眉揉按着酸胀的太阳穴。他的指尖因为频繁地掐算泛着红,很快红意顺着指尖传到了鬓发间,谢璟尘的命数算了不下百次,每次总会连带着找到师妹的一些踪迹。
可是就在方才,谢璟尘的命格诡异的延伸出另外一种轨迹,在那条轨迹上,谢璟尘的气运慢慢变淡,泯然于众人之中,而师妹夏圭瑶的命格则完全不知所踪了……
这不是好兆头。
时逾捂住胸口,努力压住滞闷的感觉,眼里泛起沉寂的波澜,他只希望师妹知道了这一情况能及时挽救……
——
“咳咳,你可知我徒儿在哪里?”
夏圭瑶走到小叶洞发现谢璟尘不在那儿,值得询问沿途的弟子,负责打扫的小弟子一抬头就看见了一身粉衣的夏宗主,豆豆眼有一瞬间放大了一秒,“宗、宗主!”
小弟子低头一脸苦相,他怎么会知道谢璟尘去了哪里,这人一整天游手好闲四处游荡,宗主从来不管,玉山宗自然也就没有人敢干预他的事情了。
那家伙平时嚣张得很,欺负宗门内的弟子,就连有些资历的师兄也敢杠,完全就是混世魔王的做派。他这一个负责打扫的小弟子哪里敢主动打听谢璟尘?这不是主动寻晦气吗?
从弟子低头沉默的态度中,夏圭瑶有了不妙的预感,一连问了五个弟子,回答竟然都是一致地沉默。看来在她做咸鱼躺平的这几天,谢璟尘也彻底放飞了。
夏圭瑶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地吐了出来,随即去向管理弟子的叶长老要到了谢璟尘的青藤佩。
玉山宗弟子一旦入山修行,便会拿到一块青藤佩。这块青藤佩是由玉山上的万年树藤制成的,对新入门的弟子有着很好的凝气静神的功效。
寻常时候,弟子们将青藤佩挂在腰际,外出游历时,只要一亮出来,别的宗门也会明白对方的身份。
玉山宗的普通弟子并不清楚,他们身上的青藤佩是残缺的,另一块互补的青藤佩保存在叶长老的手中。一旦有弟子失踪,就可以去找叶长老用剩余的青藤佩找到该弟子的踪迹。
叶长老摸了摸胡子,将谢璟尘的青藤佩递给了夏圭瑶,一脸谴责,“宗主当得马马虎虎,怎么师父也做的这么不着调?”
夏圭瑶眼神飘忽,心虚了起来,她从收谢璟尘为徒开始就一直没管过他,确实不太称职。她原以为,气运子会自己努力向上的呢!没想到……
夏圭瑶咽了咽口水,尽力挽救自己在叶长老之前的形象,“叶长老,我这些天宗内事务繁忙,眼下刚有时间。”
“哦。”叶长老挑眉。
夏圭瑶再问,“那谢璟尘最近修习如何?”
刚一问完,夏圭瑶就看到叶长老的眉毛像是抽了筋似的,不停地上下颤抖,“哼!你还敢问?他就根本没来过我这儿修习过,我派弟子去找他,每个都是鼻青脸肿地回来见我。夏宗主,我就直话直说吧,你的徒弟我教不了!宗主你天资聪颖,年轻有为,这个刺头你来管吧。”
“这个……叶长老,你教了这么多弟子,我就是你教大的,都说有教无类,不如你再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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