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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这一辈子，无非就是活一个字——命。
外面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大雨，李女士拿走了那个汤碗，临走前，给尤里里关上了二楼的房门。
晚安。
这句晚安，是尤里里在心里默默说的。
窗外的雨滴越来越大，尤里里放在一旁充电的手机接连震动了好多次。
黑暗中，手机被尤里里按亮，被强光刺痛的眼镜眯着，她调节了亮度。
手机屏幕上连着跳出好多个红色预警。
H城大暴雨预警。
H城泥石流预警。
附近山体滑坡预警。
雨滴劈里啪啦的打在窗户上，强风呼啸，几乎要把窗户吹跨。
玻璃向里凹陷，尤里里隐隐约约还可以看到窗户缝隙由严丝合缝到向里凹陷有缝隙再到没有缝隙。
今夜的风可真大啊。
不知道H城中心怎么样。
他呢？
PE大厦。
时常刚从休息室出来，穿了一身休闲套装，头发湿漉漉的，眉眼氤氲。
桌子上的茶水还在冒着热气，热气升腾到半空，又消散。
时常喜欢这个过程，就这么坐着，注视着一杯热茶变凉，不光是茶，任何与他作对的人也一样。
从国外回来以后，时常已经许久没有紧张过了，只是今夜，他虽然对青山村的事情有把握，可总是莫名担心。
他挺得住公司董事的压力，那些老古董自然只为利益，可他这次回国，是要将传统工艺发扬光大，是要将所有属于村民和百姓的金钱窝在他们自己手中。
一旁充电的手机接连蹦出来好多个讯息，都是关于防汛防洪的。
他还记得半年前刚回来时，H城也是下了好大的雨，雨水淹没了不少楼房，坍塌的坍塌，倒落的倒落，那些雨水淹没过一楼，损失惨重。
PE也整修了好久才恢复原状。
不知道今天的雨，是不是还像半年前一样的迅猛。
时常下意识的翻找手机，指尖停留在那个叫做尤助理的讯息框架上。
他和尤里里的对话，还是那次在山山家吃饭时留下的。
窗外狂风呼啸，却不影响时常在夜灯下看关于青山村开发的相关资料。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过几天诚尚的人还会再去考察。
只是诚尚的人太贪婪了，那些不属于他们的，他们也想要一并吞进肚子里。
可他们忘了，蛇是被撑死的，猪是被蠢死的。
一味的汲取而不休息，只会让他们消化不良。
关于青山村，这座被当代称作神奇的村子，虽然去过的人没多少，可但凡去过，都会在网上留下好评。
不是风景秀丽，就是风气淳朴，村民热情待客。
如果真的要开发起来，客流量只怕是源源不断。
可时常又不想把村子做成网红景点，他想要做远，做长，让青山村祖祖辈辈都能够生活在村子里。
不然以当下的趋势，就只能是流失人文风俗，追逐潮流，进城谋生。
而且，他也不想让尤里里的愿望落空。
时常十指交叉，靠在座椅后背闭眼。
记忆穿插到二十五年前，那个穿着红色花布上衣和裤子的女孩儿，留着口水问还小的时常，想不想吃糖。
只是可惜，那个女孩儿不记得了。
可时常记得，用一块儿糖融化了他心中悲痛的女孩儿，是他这辈子用心守护的，还有女孩儿所在的村子。
夜深了，时常回到休息室，盖上被子，就连天花板上空调呼呼吹风的声音都那样清晰。
窗外是瓢泼大雨，落地窗像是被雨水洗涤一样，模糊的看不清外面的灯红酒绿。
远处红黄绿糊作一团，加上特有的蓝色灯光，像极了梵高的星空。
第18章 山体滑坡
第二天一早，那条途径后山通往青山村唯一的路发生了意外。
不宽的进村公路上，几十米长的路面几乎全被十几米高的泥水挡住去路，蜿蜒至和后山坡融合，像是盘在一起的巨蛇。
那些堆积在路上的泥沙软糯，限制了两侧百姓的通行。
穿着绿色行军装的民兵接到村民求救后便赶来极力抢救，在这方圆几十里，只有一个民兵基地，都是一些年龄不大的小伙子。
村主任在一旁焦急的打着电话，脚上还踩着蓝色的断底拖鞋。
这通电话是拨给H城救援中心的。
刚拨过去几秒钟，电话就被接通。
电话这头，混杂着各种各样的声音，有争执声，也有救援纷杂的脚步声，还有一些山石滚落的声音。
“你好，这里是H城救援中心。”
电话那头的女声平稳，安抚了村主任有些浮躁的心情。
“我们这里是青山村，昨夜大雨，进出村子的路被挡了，目前不知道有没有人员伤亡。”
村主任的回答极其熟练，一听便是久经这样的事情。
电话那头响起急促的通报声。
“三中队！三中队！青山村出入口遭遇泥石流，目前伤亡人数未知，需要紧急救援！”
“收到收到！”
带着沙哑的嗓音从电话那头的通话喇叭中传出，落入到电话这头。
熟悉的女声再次响起。
“您好，听得见吗？”
“能听到，能听到。”村主任有些焦急。
“好的，我们已经派出救援队，请您时刻注意着现场的任何状况，向我们的救援队队长做一个对接，麻烦留一下姓名和电话。”
“我姓佘，叫佘春，是青山村的村主任，电话就是这个。”
“好的，如果有情况可以随时打给我们。”
电话挂断，村主任看着面前忙碌的村民和民兵队，额头也冒出一层细密的汗。
其实之前每次的大雨，后山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泥石流滑落，只是这次尤其严重。
尤里里是被山山叫起来赶到现场的，两人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一阵担心。
两人同苏亿会面，这才知道，是苏亿在晨跑的时候发现的。
苏亿脖子上还搭着用来吸汗的毛巾，现在以半干半湿的状态搭在脖子上。
“今天早上五点的时候，我路经这里，就看见这样了，之前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吗？”
“出现过。”
山山给出了肯定回答。
“后山地势属于前平后陡，对着大路的部分，正是陡峭的一部分，不过，我们也应该庆幸，泥石流的方向是大路而不是村子。”
尤里里看着不远处挽起裤腿走向泥沙中的村主任，迈步走过去，一把将人拉了回来。
“主任！太危险了，您别去了！”
主任衣服后背已经被汗水蹋湿，经过一夜的大雨，此时此刻的空气中满是沉甸甸的露水，尤里里单是从家里赶过来，身上的衣服便潮湿不已。
村主任眼眶红着看向不远处的民兵。
“他们都是家里的孩子，送出来磨练几年，不能出事的，我这老胳膊老腿——”
“主任！”
尤里里制止了村主任接下来的话，她不乐意听这种丧气话，面前的小老头儿明明才不到六十岁。
山山和苏亿离得不远，将尤里里和村主任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苏亿走来，挽起了袖子。
“主任，我们来吧。”
虽然他们都知道单凭人力，就算是三天三夜也清理不完这些泥泞，还是要等到救援队的到来。
在三人的劝说下，村主任最终还是应允了不再上前。
三人挽起裤脚，朝着那堆泥泞走去。
太阳出了一半，被照射的地方已经变成硬邦邦的样子，而另一面甚至还是稀泥的模样，山顶不断掉落的石子让他们避之不及。
好巧不巧，一颗锋利的落石划过尤里里的腿肚，直到腿上传来刺痛，她这才发现那裂开正张牙舞爪冲他的皮肉。
尤里里看了眼旁边搬离落石和铲起泥泞的村民，没有出声，只是默默放下了裤腿。
几十人合理清理了半个小时，可似乎一直在原地打转。
山山站直身子，这才发现问题。
“不对，上面没有干涸的泥沙还在继续往下流。”
山山的话给周围的人提了醒，尤里里和苏亿纷纷抬头，逆着太阳盯向山顶，山坡上的泥石似乎真的在向下缓慢流动。
“这样下去很危险的，挖空了下面，上面没有干涸的泥块儿随时都会坍塌。”
“那怎么办？”
尤里里看向还在继续的民兵，既然现在没有确定是否有人遭遇生命危险，那他们这些人，便不能出意外。
可就当尤里里准备同民兵沟通的时候，一个身穿绿色训练装手拿铁锹的少年忽然大喊起来。
“这里有人！”
这下，所有人都聚集在了另一侧。
少年民兵挖的泥石很深，几乎成了一个小小的洞穴。
超大的手电筒照向民兵挖出的小洞里，只见一个还在煽动的鼻孔，和一个红色的汽车车梁一样的东西。
“那是车吗？”
民兵跨步上前，用铁锹轻敲红色柱子，咚咚的回响声正是平日里敲打车身的声音。
“真是命大！”
人群中不知道谁感慨了一声。
如果没有这个车子，只怕这人也要被泥泞糊住鼻孔，窒息到不能呼吸。
只是现在，要如何救出这人。
人群中，众人都在焦急等待。
洞穴里，慢慢伸出了一直满是划痕的手，手掌内外全都沾染上鲜血。
而在这个受伤的指尖，夹着一张纸条。
“手里有东西！”
民兵小心翼翼地抽出这人手里的纸条，纸条外混杂着鲜血和泥土，纸条内确是干净的白纸。
上面写着令所有人胆战心惊的一句话。
“救救老婆和孩子。”
众人心中皆是已经。
看到这话的尤里里突然觉的呼吸不畅，浑身的血液仿佛停滞不行，她无法呼吸，手脚甚至无法动弹，只能呆呆的看着那枝条上的字。
偏在这是，轰隆一声巨响，惊醒了所有沉浸在悲伤中的人。
有人抬头，看到了一团越滚越大的泥石流正朝着这个方向而来。
“快走！快走！”
有人撕心裂肺的嘶吼，似乎在生死关头抢夺所有人的生命。
尤里里望着那只渴望活下来的手，停住了脚步。
山山跑到一半，见尤里里不动，又折拐回来。
眼看着泥石流速度愈来愈快，周围的民兵也已经撤退。
“尤里里！你不要命了！走啊！”
“他们怎么办！”
尤里里回头，双眸红肿，她看向山山，眼底隐藏着无尽悲伤，直到悲痛溢出双眸。
山山咬着牙，看向逐渐逼近的泥石流，又看向那只动弹不已的手，拉住尤里里的手腕朝前跑去。
“我不是神！我救不了那么多人！尤里里！快走！”
紧急关头，山山拉着尤里里，朝前跑去。
尤里里能听见身后石块儿掉落在地上的声音，从最初的零落到最后的轰然落下。
在这一刻，时间过的好慢好慢，似乎她只要回头，就能救下那一家三口。
随着声音的变小，消散，所有人都止住了脚步。
拿着铁锹的民兵，灰头土脸的村民，身负重伤的尤里里，喘粗气的山山，四处张望的村主任。
在最后一刻，尤里里没有勇气回头，可她在面前众人的眼中看到了希望的消散。
每个人的眸子都是暗淡的，无光的，他们一动不动，可他们又在颤抖。
村主任颤抖着双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这一刻，尤里里闭紧了双目，两行悲痛滑落下巴，融进泥土。
世界在这一瞬间安静了，然后就是村主任的悲痛大哭。
“老天爷啊！一家三口啊！啊！啊——”
村主任的声音带着颤抖，他跪在地上，双手颤抖的向天而捧，一如过去几十年捧起那片供养了几代人的黄土地。
所有人看到这一幕都再也忍不住潸然泪下。
身后的警笛声响起，是救援队来了。
救援队队长走到这边，看着面前复杂的情况，找到了村主任。
“您好，我是三中队救援队队长，方煜，我需要跟您对接一些问题。”
村主任跪在地上，全然不顾方煜说了些什么。
“你好？”
山山见状，将人拉到了一旁。
“您好，我是村主任助理山山，我来配合询问。”
方煜还是担心的看了眼地上的村主任。
“这位——”
“是这样的，刚刚我们正在尝试清理道路，民兵突然发现了下面被压在车子里的一家三口，具体年龄不清楚，就在你们来之前，他们在的地方被滑落的泥石流掩盖了。”
“明白，谢谢配合。”
方煜知道情况紧急，便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迈着大步朝救援队走去。
尤里里缓了许久，山山想要走来拉住尤里里询问状况如何，却被尤里里躲开了。
“里里——”
山山有些许的惊讶，可刚刚的确是他......选择放弃了三条生命。
尤里里抹掉脸上的泪，试图解释。
“对不起，我知道不是你的错，但是我现在需要冷静。”
这条公里另一侧便是平缓山坡，尤里里就坐在一处稳当的石头上。
救援队的工作还在继续，他们商量着方案，最终选择在中午太阳完全出来的时候，撬开泥石流。
“现在不能救吗？”
面对山山的质疑，方煜无奈摇头。
“很抱歉，经过我们分析，上面的泥石流流动性很大，如果此时撬动这些干掉的泥土，会造成再次塌方。”
“那他们一家三口呢。”
“刚刚我们用仪器检测过了，车子很牢固并且留有一定生存空间，三人均有生命体征，已经打通孔洞输送了氧气管道和葡萄糖水，只需要半个小时后即可。”
第19章 有惊无险
时常是通过午间新闻得知青山村遭遇泥石流滑坡这个消息的。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尤里里的电话，电话那头只传来连续的嘟嘟嘟声，却无人接听。
时常又拨了一遍，还是一样的结果。他眸上剑眉紧缩，眉头形成一个典型的川字。
就在这时，陈韵抱着一沓需要签字的文件，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时总，这是上午各个部门送过来的文件，有几份需要您过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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