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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白鱼上车后很规矩的系好安全带，目视前方，“我回家就行，叔叔。”
言殊冷着脸踩下油门，向着小区的方向走，许白鱼呆的有点尴尬，想着拿出手机再查几个游戏，冷不丁的，听见旁边的警察叔叔干巴巴地说：“那花不是给你的，别弄错了。”
“您给我也不能要，”许白鱼规规矩矩的说，“我妈从小告诉我不能从警察叔叔手里乱拿东西，最好也不要让警察叔叔给我送东西……而且那花里有百合，我家养猫了，不能碰。”
“我没别的意思，”言殊绷着脸说，“小姑娘长得好看讨人喜欢是好事情，但也不用担心遇到的所有人都会喜欢你，完全不用想太多。”
许白鱼很乖巧的点点头：“叔叔放心吧，我完全没有多想……”
“你怎么能一点都不多想呢，老李头不是刚刚才提醒过你吗？”言殊倏然又皱起眉头，“韩菲那女的也提醒你了，别看那样子好歹也是个特殊人才引进，两年就干到科长了，她亲自和你提的事情你怎么一点都不往心里去呢。”
许白鱼唉了一声，刚刚上车时那点拘谨的紧绷感现在已经烟消云散了，她很自然地从兜里掏出了手机开始重新查自己的游戏记录：“我往心里去了，是警察叔叔自己说的不要想太多也不要自作多情……”
“叫哥。”言殊幽幽道。“一口一个警察叔叔，怎么不直接叫大爷呢。”
“唉，”许白鱼忍不住又叹了口气，“你刚刚那么说我还以为你已经打算和我一刀两断，从警察叔叔的身份再开始——”
猝不及防之间，越野车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惯性让许白鱼身体前倾，她很稳地打完了最后一个字才抬起脑袋，扭头对上身边言殊的侧脸。
他板着脸，慢慢转过来，有那么一瞬间，男人以为自己能看见一张写满了然的脸，或是什么讽刺又冷淡的傲慢表情，但许白鱼只是维持着那个举着手机的姿势，静静地看着自己。
或者说，瞬间信息爆炸带来的过载导致的面无表情。
许白鱼这人有个好处，她的脑内承载信息量越多反应越冷静，而不是什么惊慌失措的崩溃乱叫，顶多会有那么几秒到零点几秒的短暂死机状态，而且很快就能收拾好自己的状态。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他没说话，就知道，好了，完了。
无论之前她是不是真的知道，现在她肯定已经从自己这一连串堪称狼狈的反应里猜到七七八八了。
言殊的呼吸有片刻的僵滞。
挺好的，他在瞬间绷紧到极致的恐惧后，随即在心口铺开的便是一种破罐破摔的坦然，还能有心情偷偷感慨一句，凭她的反应速度，就这么片刻的破绽就足够她得出最后结论了。
……
许白鱼眨了下眼睛，一点鲜活生机重新她眼底静静流动起来，她默默睨了一眼言殊又转过去，意外的没有马上发出评价。
言殊有点走神，他应该严肃起来，可莫名其妙就从那一眼里明白了什么叫明眸善睐顾盼生辉，怎么看都觉得好看，眼睛静静看着她的侧脸，忽然就一下子就什么气都生不起来了。
“……言哥啊，”然后他听见这小没良心的张了张嘴，她这时候倒是想起来软着一把小甜嗓叫哥了，许白鱼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下自己的表情，然后才幽幽回答道，“我就是试试，诈你一下。”
因为她之前也是这么诈卫绍之的，但是对方当时反应奇快，一来一回之间对答如流，所以许白鱼也没说什么。
但是警察叔叔对她的防备心不知道是不是都放在其他地方，她轻轻碰一下就全露馅了，弄得她现在还有点虚假的愧疚心。
言殊：“……”
他觉得自己还是应该生一会气比较好。
言殊漠然的把脑袋转了过去，一脚油门踩下去的气势看上去想要直接把这辆车开到死。
“……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他干巴巴的问道。“是上报，还是和李局说要换人，还是干脆现在就弄死我？”
“什么怎么办，”许白鱼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都已经进编制了吗？我信不着别人总能信你吧？”
又是猝不及防一个急刹车，这次毫无准备的许白鱼险些没把自己手机甩出去，她抬起头，看起来有点无能狂怒。
“……所以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言殊目光盯着前方，几乎是强迫自己把视线钉在某个点上，他舔了舔嘴唇，哑着嗓子问道。
肯定不会是老头说的，韩菲那女人也不可能，实际上按着他现在上面那几只老狐狸的态度，打的主意可不是把这祖宗交给他护着，最好是扒拉到自己的锅里去，她脑子转得快又愿意配合，很适合搞搞钓鱼执法那一套。
许白鱼想了想，老老实实的回：“就刚刚啊。”
言殊：“？”
许白鱼：“你明明都走了，回头又求我上车。”
言殊：“……”
言殊：“就这？？？”
许白鱼眉头一挑，无赖道：“我又不是警察办案讲究证据，我怎么就不能因为这个就顺便怀疑你一下呢？”
而且她真的就是顺便诈一下啊，谁知道这么好骗啊。
言殊啧了一声，冷笑道：“怎么就不能是因为我想追你呢？”
许白鱼转头看了他腮肉绷紧杀气腾腾的侧脸一眼。
“也行。”
她很迅速地改了口，简直乖的不行。
言殊：“……”
不行，感觉自己好像更生气了。
“……挺好，”言殊深吸一口气强行镇定下来，他点了点头，故作平静道：“所以就是说，我在你旁边晃悠这么久，你连我是谁都没想起来是吧？”
许白鱼的表情有些犹犹豫豫，其实也不是没有想起来，就是言殊的立场完全没有卫绍之那样好联想，很长一段时间压根没往那边考虑过。
非要和言殊联想的话，那么在很久之前她参加过的一个架空古风类游戏付费内测，里面有一个她非常喜欢的可攻略角色，的确和他很像。
但许白鱼一开始是真的想都没想过，这种跨时代不同背景的居然也行啊——
而且那个角色也不是专门为玩家攻略服务的，设定过于严肃，相对其他属性自由的江湖角色明显不适合走开放结局，纯粹是官方用来拉人当分母的；
虽然她自己是很喜欢不假，但也不知道是攻略剧情过于黑深残不符合攻略党的期待，还是建模的造型太凶从一开始没有其他美型类受欢迎，总之她最喜欢的角色甚至没能活过付费测试，最后开服的时候更是直接换了个更加纤细美丽气质温和的npc，剧情从头大改，可攻略选项也跟着一起关掉了。
氪佬也没能逆天改命，许白鱼当时真的很生气。
虽然后来正式开服后官方给了她三倍返利加全套周边和一封单独的手写道歉信，但她也对这游戏断情绝爱，抽光道具后也就再也没玩过了。
玩的游戏那么多，唯独这个她甚至都没想过要搜一下，因为本来就不是公测角色又是个内测大冷门，就算有讨论度也是内部论坛的极少一部分，现在游戏大版本都不知道更新多少代了，更不用提还有没有人能记得这个角色是谁。
而且……
许白鱼蹙眉思考了一会，如果她的记忆没出错，言殊在游戏里的角色，好像是个锦衣卫头领来着……？
她停顿了几秒，试探着看过去，指尖戳戳他的手腕，言殊目光望过去，只觉得被她碰过的地方跟被猫崽挠了一爪子似的，有种轻飘飘浮在心口上的痒：“言哥，那你还能会轻功吗？”
言殊身上某种紧绷又压抑的气氛瞬间散去了大半，他眼尾睨了一下旁边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小姑娘，想生气又有点舍不得，最后也只是板着脸回答说：“……日常有监控，领导平时不让用。”
这句话说出口，基本上算是确定了他的身份了。
许白鱼很高兴地哼哼两声，有点小得意地坐了回去。
哎呀又猜对了~
“你这个记性啊……”最后一层皮莫名其妙就被她扒了，言殊索性也就放开了，咋舌道：“这得亏是我，这要换了个不当人的……”
他声音倏地一顿，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警惕道：“等等，你应该没接触过什么神神叨叨的玩意吧？”
“嗯？”许白鱼慢半拍地应声，迷茫道：“如果你是说游戏的话，那我的确玩过一个鬼屋背景的恐怖求生游戏……”
言殊：“……”
言殊：“然后呢。”
“然后就是一直在卡关啊，网上说有隐藏剧情但我刷不出来，还特意氪金买了全套道具呢，”许白鱼陷入回忆，“可能是买的太多隐藏剧情解锁太多了吧，后来鬼boss就光追着我不打了……”
言殊：“再然后呢。”
许白鱼：“再然后我丝血通关了重新跑了几遍地图也没发现啥隐藏彩蛋，boss又打不死，当时就觉得这游戏好无聊，卸了。”
言殊：“……”
言殊抹了一把脸，方向盘一转，换了条路。
许白鱼拽拽他的衣袖：“言哥，我们现在去哪儿？”
“上山，”他漠然道：“给你找个专业的，提前做个准备。”
第18章 半山腰
看着车窗外属于城市的建筑物逐渐变小直至消失，郊外的野林和荒地一点点取代了原本熟悉的景色，许白鱼微微皱起眉，认了半天没认出来这是哪条路，也没能搞懂这是去哪儿：“我们去哪儿呀？”
“不是和你说了上山？”言殊随口回道：“郊外南山上有个道观，宗教事务厅备案过的，韩菲之前就在那儿呆着，能比一般花钱就能进的庙好一点。”
许白鱼神色微妙。
小白楼的领导还真是什么神奇收集物都有呢。
“许白鱼，你这个情况很特殊，老李头应该和你提醒过了吧？”
“嗯？如果你是说吸铁石设定的话，说了。”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言殊的表情有些说不出的严肃，难得收敛了先前那副轻浮又有些过分放松的姿态，沉声提醒道：“现在没人知道你这块吸铁石有效面积和影响范围有多大，目前来看问题不大，你身边也有包括我在内的人盯着你——但是后续范围会不会进一步扩大，会不会出现什么不可控的特殊意外，这些都不好说的。”
所以这也是局里对她的态度微妙又含糊的原因，要说她带来的全是坏事吧，人家目前带来的影响都是肉眼可见的好处，没人舍得一棍子打死；可若是完全就放任自流，自然也是不行的。
上级领导的意思自然是保守些最好，最好是时时刻刻放在眼皮子下面，至少足够稳妥；但韩菲之类的意思却是最好不要一直压着，蓄水池还讲究个时不时开闸放水缓解一下内部压力呢，要是一直强制摁着人不动二十四小时紧密盯梢，到时候一不小心引起反效果了，谁来收拾烂摊子？
总归这块吸铁石现在还是可控状态，而且又乖又小只的可以随便摆弄，万一外部压强过大激发出了什么潜在能力，到时候发现小吸铁石不是小石头而是一整个磁铁矿，那可就有的玩了。
言殊的另一侧耳朵里挂着蓝牙耳机，李局亲自坐在电话对面和他分析情况，他很看重这个年轻女孩，整体素质很好，抗压能力也强，但这样的孩子很容易出现的问题就是凡事率先考虑自己如何解决，普通小孩能够独立自主自然是好事，但是对于许白鱼来说，她这个级别的心理素质你就得担心她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能不能给你搞出来什么幺蛾子了——
“贴心点！眼神好点！多关照点人家小姑娘！”老李头在对面恨铁不成钢地提醒道，“你也没长得人嫌鬼厌的样啊，怎么就不和你不亲近呢！……你们两个现在上山去了对吧？该要什么要什么，回来给你报销。”
言殊一边停车一边心说还关照点呢这丫头片子脑子转多快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边随口多关照一句话她就能把皮都给我扒下来，许白鱼先一步下了车，左右看了一圈，青山绿水，环境清幽，意外的是个不错的好地方。
唯独那一眼望过去恍惚间看不到头、就连山顶道观都变得指甲盖大小的山路石阶，令死宅下意识发憷。
许白鱼面无表情站在山脚下，指着山顶，问道：“要上去？”
言殊点头，一脸莫名其妙：“当然啊，难不成你觉得在山脚下晃一圈就行了？”
许白鱼手指转而指向自己：“我吗？”
言殊意味不明的瞥她一眼：“小姐，现在当吸铁石的是你不是我，如果我一个就能把你包圆了那我二话不说现在就开车把你送回家。”
“不是，”女孩仰起头，摆出了自己有生以来最真诚的表情：“言哥，哥，你不要太高看我，你猜我为什么吃饭找外卖工作选居家，就连买楼都挑三楼以下，难道不就是因为我懒吗。”
“……所以？”
“做不到啦。”她说，“我这种花里胡哨的菜鸡爬到半路就会死的。”
“没听说过有人爬山能死，”言殊伸手去拽她胳膊，“你走不动路了我就背你上去，快点走了，韩菲提前帮你打过招呼，现在上去马上拿东西，东西到手再回家还赶得上你吃晚饭。”
“我不去！我不爬山！我爬不动……恐高！我恐高，我上去就下不来了你撒手……”
许白鱼像是只随时会被抓进猫包的流浪猫一样挣扎着乱窜，但爬楼都拒绝三楼以上的死宅生得细胳膊细腿，手臂肌肉就算绷紧了也是软的，前·锦衣卫统领·现·人民好警察言殊没怎么费力气就把许白鱼扯上了第一层石阶，女孩眼睛盯着山路两边又深又密的野林子，继续做着垂死挣扎：“我要是一个腿软掉进去可就真的是爬山爬死了……”
“没关系，”言殊神情冷静语气温柔，手上力度却完全没有放松的意思：“相信你的警察叔叔，你掉地缝里我都能给你捞回来。”
“就不能一开始就没有这个选项吗！”许白鱼怒道：“我不爬山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而且八竿子还没一撇呢，话说鬼屋都能穿越的话凭什么我的满图鉴舰〇不能一起穿啊——”
言殊开始感觉到头疼，他好像从见到她的那一刻开始就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头疼，好在女孩子也不是真的被惯坏到什么都不听的娇蛮脾气，被言殊用了些力气拽上石阶后也就苦着脸继续往上走了，一边走一边呜咽：“上面好高我不想爬呜呜呜呜……”
言殊轻咳一声，耳朵被她声音折磨得隐隐发烫，口吻还是硬的，手指却忍不住放松了力度，让她自己慢慢往上走：“不要撒娇。”
有那么一瞬间言殊觉得这条鱼真的难处理，她待人的亲近程度变化简直就像个弹簧，先前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就还客客气气的喊警察叔叔，扒了马甲以后现在就能挂在他胳膊上哼唧着不要爬山，要说他对现状满意的话倒也不是，但要说不同意维持这种微妙关系的话，他本能也还有点舍不得——
总归这里面的核心原因他自己心里也清楚：许白鱼相信他吗？
自然是信的。
可她信的从来不是他这个人，也不是在他看来那些漫长又真实的日日夜夜，她只是在相信自己认知里本来就存在的那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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