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前两次姑且可以说是权宜之计, 后来每次进去都会觉得浑身上下都不对劲。
许白鱼:……
许白鱼:“认真的?我一个当事人都没觉得有问题,警察叔叔反而不习惯了?”
“超认真的。”言殊回答,他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看起来不像是个能在鬼屋杀进杀出面不改色的锦衣卫统领,倒像是个被迫目睹外男进屋的大家闺秀, 满脸都是慢半拍的不可思议, “倒是我还想问呢,这个时代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吗, 太开放了, 受不了。”
许白鱼:“…………”
她其实一直觉得自己在这方面应该是个保守派来着。
但考虑到警察叔叔在男女关系上脆弱至极的承受极限,两个人最后商量着决定, 还是先把许二狗放在警察叔叔的家里照顾, 而不是让他两个屋子里遛狗一样跑来跑去。
锦衣卫被称作是朝廷鹰犬不假, 虽说换了个时代也换了工作,但看起来本质也是没怎么改变。
言殊瞥了一眼许白鱼, 心说这位祖宗不就是正理直气壮拿我当狗遛呢么。
但他也没打算抱怨,或者说在他看来这句话完全不算是抱怨,倒是什么可以拿出来炫耀的东西——
被当狗遛而已,何况如今这年头讲究文明养犬,许白鱼这样习惯自己处理问题的性子,这么理直气壮地叫他帮忙更是说明心里有他,有待遇就比没待遇强,临时的合同工比无业游民好,被差使几句怎么了,总比某些名不正言不顺自诩正宫却连个正眼都没有的家伙好吧。
言殊一向很擅长自己找乐子,他自得其乐的感慨了一会,侧头看着许白鱼的侧脸,心里还是有一块地方沉甸甸的坠着,留存几分挥散不去的隐秘不安。
猫换了地方没应激,但许白鱼却或多或少出现了点应激反应,她表面看着正常,身体状态也算健康,特意安排的心理医生做了详细检查,最后也说她没有问题。
可言殊在一边看着,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的状态哪里不对。
她本来就是不喜欢身边节奏被打乱的性子,许白鱼看起来是个温软又好脾气的姑娘,像是说什么都行,做什么都好,其实骨子里仍然有那么点隐约又不可言说的掌控欲。
不强求别人按着自己的喜好来,却不喜欢自己的熟悉的东西被强制置换。
换了环境让她休养,本质是老李头经过诸多思考后的一片好意,但言殊看的清楚,她在这儿始终都是只能浅眠,这里面有换环境的关系,也有之前在穆家的幻境呆了太久,从骨子里就抵触这种外界陌生环境的因素存在。
自己能做的实在不多,不能帮她办理出院,也不能把她家里全部东西都搬过来,既然如此,言殊能做的也不过就是由得她随心所欲的安排给自己找些琐事做,总归也都不是什么麻烦事,打发时间的功夫也有了,顺便能让她安心些也就是最好的。
许白鱼家里的猫有了安排,她立刻开始思考后续的各种内容,宠物医院的打卡前些日子刚刚结束,至于猫粮猫砂猫罐头的牌子……
“猫窝猫粮什么的我再买一套就行,”言殊提前一步开口,一脸严肃的阻止了许白鱼的后半句话:“你也不用说什么‘家里都有的东西你直接拿走就行’,我连屋子都不想进,你觉得我还会能翻柜子?”
许白鱼:“这不是觉得麻烦嘛……”
“你要是真的觉得麻烦,就老老实实休息好就行了。”言殊无奈道,“老李可是特意打过招呼的,你觉得你状态调整不过来,他们能放你走?”
许白鱼默不作声,她看了一眼言殊,她没说自己有问题,大夫也没觉得她有问题,可这人一声不吭,却又把她的异状看得分明。
……言殊这几日,都是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合衣入睡的。
她若问,他便轻描淡写地解释是工作需求;
她若有委婉暗示,他便乖乖拎了外套去门口守着,只说有事叫我。
不过几日功夫,男人眼眶下便是一圈隐秘青黑,衣服倒是白日回去后辛勤更换,看着生活如常,并不受她多少影响,依然是一副与平日无异的洒脱模样;可他外套衣领有皱,发丝凌乱,算上采买换衣和照顾猫咪的时间,来回往返时间从来都是压缩到极限,坐近些聊天的时候,还能看见他下颌尚未打理干净的青色胡茬。
……
要说因为这种事情就感动到不行甚至是怦然心动的地步?
却也没有。
但此时的安心才最为难求,有些事情,她不说,他不问,享受此时空气中的默契对两个人来说就都已经足够满足,连暧昧的气味也没有必要再多生几分,试探着再进一步,求一个所谓的结果。
……因为太累了。
累到不愿多想,累到不想多说。
在这个人的旁边,许白鱼的脑子得以完整清空,对于一段感情的描述,对于一段关系的定义,因为言殊自己就不会浪费时间去多想,他乐于用全部精力去享受现有的一切,而不是分出多余的心思,去思考一段虚无缥缈的未来。
他并不是分寸感掌握的太好,体贴到让许白鱼无所适从,而是因为这个男人发自内心地觉得这样的事情就已经很开心,很充实,很满足——他就像是个拿了玩具就能自顾自和自己玩一天的大号金毛,那副乐在其中的样子,已然是许白鱼会觉得多说几句反而会有些打扰他的程度。
言殊身上的疲惫是真的。
但自得其乐的满足也是真的。
他就像是个吸满了阳光的棉花球,软蓬蓬,轻飘飘,女孩捏着的一点歉疚和谢意还没来得及放在他的身上,自己整个人就先被洋溢散出的阳光味道铺满了全身。
有关那些日常琐事,言殊也总是说的轻描淡写:我帮你照顾猫,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许白鱼便点头,乖乖说好。
她没有明说的事,其实自己这几日已经快要习惯侧身睡觉的感觉了。
至少睁开眼睛第一眼,能看见熟悉的人守在自己身边,她的心真的能安稳些。
***
从那以后,言殊似乎和她生出了些微妙又奇怪的默契。
许二狗临时换了住处,但只花了几天功夫就迅速适应了新环境,每日上蹿下跳忙得不亦乐乎,得亏言殊家里只安置了些基础东西,没什么能让猫祸害的,但即使如此,他还是花了不少功夫处理长毛猫带来的各种麻烦,一边打电话和许白鱼吐槽猫毛实在是无孔不入,一边忙着下单各种宠物用品,特别是猫毛处理小工具。
许白鱼有那个精细功夫每日梳毛撸猫,减少满屋乱飘的细毛;但言殊显然做不到,于是一些她原本看中却一直没机会买的小玩意不知不觉堆满了言殊的半个屋子,具体有没有用许白鱼不知道,反正也都是她随口一提他就不带脑子跟着下单买。
东西大大小小存了不少,也说不好这算不算是另类的清理购物车。
“家里快被许二狗的猫毛占领了……你信不信我现在扫天花板的吊灯都能看到他的猫毛。”
费尽力气从角落里翻出一件猫毛略少的衣服,言殊筋疲力竭的在电话里和她吐槽着,“我真的不能把毛给他全都剃了吗?”
“不可以,二狗真的会应激抑郁,到时候医院就得四位数起步,”许白鱼冷静无比的回:“猫不能走医保的,言哥你想清楚。”
“我就不能找个理由吗?”言殊幽幽问道,“比如说二狗被某个男鬼附身了,每日阴魂不散的缠着你……”
“不会的。”许白鱼从容说,“许建国已经结扎很久了,我想穆云舟再疯也不会附身一只没有猫铃铛的小公猫。”
“真的?来二狗别动叔叔看看……”
言殊一愣,弯腰拎起从他脚边路过的猫,拎着猫尾巴打量一眼,随即便是一脸虚假的悲悯之色,洋洋得意的嘲讽起来:“哎呀,真可怜。”
他这话一语双关,也不知是说已经被压制在施工地下面当地基开挖的穆家祖宅,还是在说他面前这只已经被拆了蛋的小公猫。
许二狗对他没有任何防备,眼睛放松地呈现出圆润的黑色,整只猫被拉成了一条细长蓬松的猫条,也只会对他咪呜咪呜地叫。
言殊举着猫,煞有其事地感慨起来。
“你看你妈多能折腾。”
然后他想想自己,对比一圈,又有些说不出的微妙得意。
“你看她就不这么折腾我。”
你看她对我多好,我超喜欢她的。
第52章 今晚月色很美
从某个时刻开始, 许白鱼和言殊的电话联系时间开始变得长了。
五分钟,十分钟,或者更久些;往往是没什么实际意义上的琐事闲聊, 聊天软件上的对话记录也是开始渐渐变得一拉拉不到头,这男人似乎终于开始理解了现代科技带来的便捷快乐, 乱七八糟的吐槽, 没什么营养的随口牢骚,角度诡异的直男拍照, 各种稀奇古怪的分享一股脑的堆在聊天框里。
有天晚上他临时外出有任务, 人还没回来,许白鱼先收了一堆黑漆漆的照片。
照片上什么也没有,乌漆嘛黑的一片,没有主题也没有建筑物, 只有一个苍白的小点。
许白鱼趁他不在偷偷打游戏,见聊天框弹出来,便顺便回了一句:这是啥?
言殊说,月亮。
然后又说, 月亮拍的好烂, 什么破手机。
女孩脑子卡了壳,哽了一会才哭笑不得地努力安慰道, 手机也不是用来做这个的, 言哥如果想拍月亮,我可以帮你找找合适的器材。
言殊想了想, 回说, 那倒也不是。
只是觉得今晚月色很美, 远离城区的夜景也有些熟悉的味道,不过你在医院不方便出来, 我便想试试看能不能拍下来,想要让你也看看。
……
许白鱼猝不及防,盯着那轻描淡写的几个字,好一会都反应不过来。
她依然维持着屈膝坐在床上玩手机的姿势,忽然觉得一阵滚烫热度顺着机械的造物传递至她的血肉之间,一路从指尖引入心脏,带起一点预期之外的怦然心动。
噫——她很快就在心里小小声斥责自己,明明也是见过世面的,一句话而已,一点都不矜持。
……
女孩子慢慢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
但耳朵还是有些微微的烫,她缩着膝盖捧着手机,单独切入聊天的软件里,一个字一个字的敲着,真正意义上可以字斟句酌。
隔着屏幕与文字,她可以将自己很好的藏起来,一切的真心,恍惚,拘谨与试探,全都可以隐藏掩埋。
说错了也没关系,看不到表情,看不见眼睛,也就可以当做无事发生的。
她说,但我什么也没看到。
言殊便回答,问题不大,我记得位置,下次天气好可以看到月亮的时候,还可以带你来。
许白鱼的手指带了些不自觉地颤,慢慢问道,我要是有事出不来呢?
她其实更想问,我要是一直都不能和你一起看月亮呢?
我要是一直都不理你呢?
“那我就帮你记日子,这样漂亮的月色一年到头也不多的。”言殊没什么迟疑的回答说,“你又不需要非要和我一起看啊,自己看也行,和谁看都很好,月亮一直都很好看,又不是因为我才好看的。”
女孩看着几行字,抬起手指,复又垂下。
对面想来是猜测她可能睡了,或是自顾自忽略了这个话题,便也就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然而手机的屏幕却始终都是亮着的,不知过了多久,言殊忽然收到了一条新的回复。
“那我还是想和言哥一起看。”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差点没让这在荒芜的夜晚野外依然如履平地的男人险些一个趔趄,从土坡上滚下去。
过了好久,女孩的手机才收到了后续的回复。
“好,都听你的。”
*
许白鱼自认自己已经没了问题,可找了几次都没能出院,说是明面上的数据没有问题,但一些科学范围之外的尚且还没个定数,所以这期间她还是要呆在这里,依然不得不在医院继续安心静养。
医院大夫也过来检查几次,横竖都没什么要治的大问题,干脆就开始着手帮忙调理她那些因为生活作息混乱引发的各种小毛病,她平时清闲得很,闲暇时摆弄手机,偶尔也会因为对不上言殊的脑回路,指着某一条反过来问他是什么意思。
对面通常也回的很快,顺着她指的地方往回扒拉,“正在输入中”持续一会,对话框打完又删掉,然后简单两个字回复:忘了。
不等许白鱼做出反应,随即又发:刚刚猫打碎了碗,想找个新的,找到了你第一次送我的那个保鲜盒。
许白鱼陷入沉思,半天才想起来是啥,那个时候言殊家里什么也没有跑过来,和她借热水泡面,自己当时乱七八糟给了一堆,那个保鲜盒早就忘了不知道多久了。
于是她发,那个好贵的,洗干净了还我。
言殊在电话对面非常惆怅,回复说大概洗干净也不能还你,因为许二狗同志砸坏了第三个水碗,他找了一圈,家里唯一一个禁得起砸的水碗就只有这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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