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一切都充满情急与仓促。在一栋他本不该涉足的旧公寓楼,破坏了她的清纯。
他的道歉太正经,反倒令顾影脸颊微微一辣,“没事,我不介意那个。”
顾影觉得很好,因为她的勇气只有一捧,一旦错过,也许她就永远不敢告白了。何况昨天晚上享受到的不止他一个人。
但她不知道,这件事成百上千倍地扩大了沈时晔对她的亏欠感。
她给他的爱情,他已经永多半也是我朋友,或者我朋友的朋友的产业。”
这不是威胁,而是客观的实情――只要她还在香港,就很难飞出他的手掌心。
而且谁让她昨晚一股脑自爆说爱他、用那么多甜言蜜语蛊惑他呢,就算他真的把她关起来,她也是自找的。
沈时晔走到顾影面前,在她发顶散漫吻了吻,表情有些无奈,“听话,躺回床上。你就不觉得腿软吗?”
发生过关系的男女之间的微妙是很面自己。
“这是一段很肮脏的故事,沈先生真的要听吗?”
肮脏这个词好重,可是她已经不止一次用在自己身上了。沈时晔将她按进肩窝里,不准她再说,“你对肮脏的标准未免太低了。”
顾影无声勾一勾唇角,鼻尖嗅着他衣领上温雅沉稳的男香,慢慢地在记忆里寻找着故事的起点,“庄文琦是耶鲁生物系最年轻的教授,少年天才,一度和聂老师齐名。,神色冷静无波,“继续。他对你告白,然后呢?”
顾影只好尽量删繁就简,“耶鲁严禁师生恋,我告诉他,等到毕业之后再说。他答应了,但是依然孜孜不倦给我写情书。偶尔心软,我也会答应他约会……”
“约会。怎么约会?”
顾影冷不丁被他打岔,一时卡住了,“……就是压马路……吃饭……没什么特别的。”
沈时晔紧捏着她的手掌,“好,继续。”
“然后有一天,有一个计算机系的研究生,也许是恶作剧,他黑了全校的官方邮箱。庄文琦写给我的邮件全部泄露,被挂在了论坛上面。第二天,庄太太飞到纽黑文,给了我一个耳光,我才知道……他们是青梅竹马,结婚十周年,有两个孩子。庄文琦的小女儿才两岁,躺在婴儿车里,我不敢看她的眼睛。然后很多人跳出来指证,见过我们牵手,见过我在教授的办公室午睡,你知道留学生喜欢给人写pdf吗?有人给我写了八十页的pdf,从我的相貌身材扒到学业男女关系,说我整容隆胸,扒出我妈妈是坐台,所以龙生龙凤生凤,有人直接开车到我公寓楼下问我卖不卖……”
顾影陈述得客观平静,是沈时晔的手指擦过她眼睛下面,她才意识到自己又哭了。他抱紧她制止她,“不要讲了,对不起,我不该问,以后我也不会再提。”
他不住地吻着她的额头,为她痛为她怒,心脏闷出潮热,每跳一下都沉沉坠着水。
顾影按住眼皮,把眼泪忍在眼眶里,“人言何所谓,我不是被那些事打倒。但我没想到,事情败露后,庄文琦突然暴露出了他的另一面,他忽然对我袒露很多他的……性幻想。说我在他面前换无菌操作服让他一整天不能安心工作,说我握着试管的时候像是……从那以后我就没法进实验室了,西泽带我走,走到地球另一半,也没有好转。我想这是我伤害庄太太的报应。我一直躲在象牙塔里,实验室就是我的全世界,世界轰塌了,我被压在下面,太沉重,我爬不出来。所以下雨那一天,我上了天台。可是那一天我遇到了你……”
大雨里鬓发湿透的男人,掌控感强烈到可以跟阎王爷抢人。她用力挣脱他时,根本想不到他已经身负重伤,直到他在她面前玉山倾颓地倒下去,突然她从死境中惊醒。
他是西泽最亲近的哥哥,她已经欠了聂西泽很多人情债,不能让他在同一天内失去朋友和兄长。她知道沈时晔会给自己带来大麻烦,但是正好她不怕死。在这之后,是性命相系的三天,最后一天,雨水落尽,天突然放晴,顾影推开窗,听见身后的男人对她说,“你窗外的花开了。”
花开了,四周绿草如茵。谢天谢地,他和她的命都留住了。
*
顾影合着满脸的眼泪微笑起来,那么漂亮、明媚、干净,“因为你,我才能重新握起手术刀、针管……从此以后,没有人可以再击溃我。”
这时候沈时晔怎么可能忍得住不吻她。
她铺垫了那么长,把旧伤疤剜开,赤诚地剖解自己,流这么多眼泪,原来都是为了最后这一句向他告白。
这些闪念浮现的瞬间,他五脏六腑都发酸发软,吻她近乎失了章法,勾出她水红的舌尖翻搅。掌根扣住腕骨,深深压进沙发里面,将她密合地压在怀里,硬.挺的西装摩着她的身体,泛起一片好受又难耐的酥麻。
“他有没有吻过你?”他吐息在她耳后,将那里抚得湿红。
“有……也没有。”顾影唇舌都被吃得发麻,眼睛哪敢看他。
这种含糊其辞的答案最要命。
沈时晔目光一沉,骤然掐捏住她,捏的地方极具威胁性,“到底有没有?”
他资本家本色这时展现得淋漓尽致,贪得无厌,在她袒露了偏爱之后,还要借题发挥得寸进尺,审问她、要挟她,用来索取更多甜头。
“没有……”顾影被压迫得胸闷气短,后背出了汗,还有另一个泉眼,也在汩汩冒汗。
她长腿无意把男人打理的一丝不苟的发型全部揉乱,只想捞他起来,“不可以的哥哥……我还在生病呜……”
她不知道,就是怜惜她生病沈时晔才收着了,不然她现在就会被他在这里干.死。
“不要紧。发过汗,更容易退烧。”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舌尖搅着含混的水声。顾影受不了这个,捂住两边烫熟的耳朵。
但她不听也得听,因为这水声的源泉就在身体里。好可怕,昨天的床垫已经满到可以挤出水来,现在竟然还会这样,她会不会脱水而死?
因为已经亲身丈量过,他的口舌之技更上一层楼,不必提深处那颗小小珍珠被他玩得多可怜,落地钟的秒针不过才转过几圈,被压在沙发上身娇体软的女人已经不住挣扎起来,冰玉一样的水滴飞洒在午后洁净的空气里、洒在他昂贵的西装上,“呜……”
香槟色纱帘被海风吹得漫卷不止,许久之后才平静下来。
顾影身体一时收拢不了,自暴自弃地横陈在沙发上,由得他轻佻赏玩地看她。后悔的眼泪从眼角滑下去,好傻,真是昏了头,为什么要心血来潮告白,明知告白在他时,正如一泓清水,能够互相看穿,不必拐弯抹角。
沈振膺这些年很少再直接过问埃克森的事务,一来沈时晔已经独揽大权,二来随着集团扩张,他也的确力有不逮的时候。所谓年度述职也是个幌子,父子一年里能够碰面的机会少之又少,沈振膺是要来亲自确认自己的继承人还在正轨上。
培养一位合格的集团接班人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沈振膺曾经更看重人为的因素,给他足够的时间,他永远可以调教出合心意的人。深石已经失去过一位继承人,沈时晔原本也不过是个备份而已。然而在六十岁的人生关口,沈振膺忽然有了不确定感。
沈时晔在埃克森深耕这几年交出的答卷,让他不得不承认,他的长子的确是上天给他的好运,用来保沈家下一个六十年的长盛不衰。
这种预感,让他这一年放在沈时晔身上的目光更加密切起来。他目光如炬明察秋毫,这一关注倒真的生出了危机感。要知道一列火车的脱轨不在于车头偏离的那刻,而在于第一枚螺丝的松动、第一枚齿轮的错合,必须防患于未然。
沈振膺把雪茄捻了捻,倒插进烟灰缸里,“你身边的那个女人,最近养在了半山?”
这一问出口,沈振膺就知道自己问对了,因为他一贯冷静沉着八风不动的长子竟然下意识眯了眯眼。
并非被他问倒,而是只要提到这个女人,他心里就有波澜,含着护着,即便面对的是自己的父亲,他也满含疏离戒备。
沈振膺生命里也有过刻骨铭心的女人这里不是纯爱,而是征伐的借口。
沈时晔占尽道德制高点,被他吃干抹净,竟也只能怪她自己,谁准她乱撩的?她是妖女,他是衣冠楚楚正人君子。
沈时晔此时舌尖唇面都是她的甜味,但他不将心满意足放在脸上,高傲贵重的侧脸线条仍是冷峻。别人偷偷看他,会以为他犹在怒火中烧。
“好好等着,这件事还没完。”他看眼腕表,冷冷沉沉地说,“我回来之前还有五个小时,珍惜补觉的机会。”
五个小时之后又要做什么?顾影受惊并拢腿,身体深处因为这一句恐吓,又没用地泛起了涟漪。
第51章
Chapter 51
等到沈时晔去而复返,已经比原定出发时间晚了一小时。Calvin人已经等木了,垂首揿开车门,告诉他埃克森的CEO已经被临时搬来应付沈振膺。
在深石埃克森金字塔型的架构里,沈振膺是帝王,沈时晔是储君,各位集团CEO就是诸侯王。诸侯王在封土上各司其职,无事绝不会到沈振膺面前现眼。埃克森的CEO平日b他出身港澳富豪家庭,很传统,所以早婚早育,但他妻子留恋香港,夫妻常年两地分居,这件事,我后来才知道。第一次见到他是在IMO的 after party,我年纪太小不能喝酒,他走过来用高脚杯帮我盛酸奶,问我想不想去耶鲁念书。那时候他年轻英俊风度翩翩,我才知道原来科学家也可以长成这样子,立刻说好的。”
沈时晔面无表情去掐她的脸,“你见过的男人太少了。”
“……最开始的几年他实在对我太好太好。我寄宿在他家里,耶鲁周围是黑人区,治安不好,他每天送我到学校,在背包里放做好的三明治。我初潮,吓得哭,他请邻居太太来教我……”
沈时晔下意识要摸烟,想到她还在发烧,指骨隐忍抵在额前,忍了又忍,一句话里还是冒出酸气,“他是别有用心骗你。”
顾影脱力地闭了闭眼,“我不知道,我真的看不清他。18岁生日那天,我第一次做独立报告,得到很多夸奖,太高兴了。那天也是我第一次合法进酒吧,庄文琦一直在旁边看着我,于是我完全地放肆,喝到大醉,第二天醒来,已经在他的房间里。他跪在床尾说对不起……”
其实是告白。他说对不起,虽然不该,但是我真的爱你。
顾影弯一弯唇角,笑意勉强又艰涩。环着她的手臂骤然一紧,是要将她骨头拧断的力道。沈时晔在听证会记录上看到过庄文琦的这一句剖白,当时一目十行地扫过,没有办法细看,此时却不可遏止地清晰浮现。
沈时晔蓦地将顾影从膝上抱起,放在沙发面上,“我去抽支烟。”
他眉眼沉郁,抬手拧了拧打得饱满稳重的领带,仍觉呼吸不畅,干脆将整条领带抽出缠在了掌上。
顾影想起来,被他按住,“很快,别跟着。”
五分钟后,他从露台上回来,烟味散得差不多,只带回一道清苦之气。顾影仰着脸叫他,“要不不说了,其实都过去了,没什么好听的。”
沈时晔坐下,手臂绕后将她按进怀里ase曼哈顿办公,天高皇帝远,这趟回香港是来休年假的。但今天因为沈时晔来迟,他不得不从大屿山度假屋赶到深石总部,代太子受训。
沈时晔上了车,银质眼镜架在峻挺鼻梁上,隔绝了他在顾影面前惯性的温和,“Christian是不是很喜欢石澳别墅主厅的那副画?”
Calvin听懂,不够格和他主动搭话,于私,他不认为她是长姐,更不用给面子。
沈嘉臻在门边停了会儿,见沈振膺还坐在落地窗前抽雪茄,没有叫她的意思,干脆地调转脚步走了。
这对位高权重的父子对话她还没有资格听。
“她是个合格的Right h起身的动作从肩膀滑落,嘉宁悄悄瞄了眼吊带下面,忽然愣住了,脸上爆出一团红云。
等顾影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遮掩――
因为她全身上下,全是樱色的激.烈痕迹。锁骨,手臂,后背,小腿,无所幸免。指痕,吻痕,咬痕,层层叠叠。
“那个……”她又窘迫又尴尬,手指艰难地在半空比划着,像个得了失语症的可怜文盲,解释不过来。
“我懂。”嘉宁强撑镇定握住她的手,“你和小哥哥是异地恋嘛,小别胜新婚,我成年了,都懂、都懂。”
顾影虚弱地闭了闭眼,死尸一样平躺回床面上,“不,你不懂……”
*
虽然晚高峰稍有耽误,但沈时晔还是守时守诺,在晚餐时间之前赶回了半山。
湖畔餐厅挂上中式琉璃宫灯,伴着湖水波涛轻漾,显得气氛静谧而高贵。餐食考虑到顾影的病体初愈,准备了清淡精致的粤菜。
沈时晔大步流星走过红木多宝阁的隔断,正在地毯上撵猫的沈嘉宁被他忽略了过去。今天妹妹从英国回香港他是知道的,出于兄妹之情可以容忍她几天,但她如果没眼色胆敢妨碍他和顾影,就会立刻被扔出半山,没有情面可讲。
顾影倚在湖边美人靠上面,半垂着脸,一枚樱桃拈在指尖,好半天都不吃。才分开几小时,怎么好像又有沉沉心事?沈时晔蹙了蹙眉,阔步目标明确地走向她,手臂伸出去,还没搂到腰,顾影突然腾地站直,朝他九十度大鞠躬――
“沈先生,好久不见!”
樱桃骨碌骨碌滚在地上,沈时晔伸出的手臂还未收回,“?”
沈嘉宁像只小母鸡一样黏上来,“哥and。”沈振膺含着烟嘴,吁了口白烟,“三代之内,深石还不能完全脱离家族管理,嘉宁身体不好,在下一代培养起来之前,你需要另一个兄弟姊妹进入集团做平衡。嘉臻比你那些堂的表的,资质都要好得多。”
“做职业经理人,我没意见。”沈时晔在父亲身边长身而立,反应得理智而平淡。
言下之意,让她为嘉宁打工可以,给她股份,不可能。
沈家流传在公众视野的家庭合照里,外人都会说沈时晔长得像母亲,但亲眼见过他们的人,就会知道,他真正像的是父亲。这种像并非形似,而是气度气场,行事风格上的相像。
他们彼此面对面,完全明白这种心情,因而真真切切地头痛起来,“那是你的婚房……”
半山是香港历史最悠久的豪宅区,而那一片地皮,被称作半山零号,是沈时晔祖父在港岛回归之日购置给长孙的礼物。在太平山上生生凿了湖,填出湖心岛,造桥修路,就是为了大隐隐于市,既在富贵之地,又不妨碍未来年轻夫妇的私密生活。那一对主人房,为女主人提前预留的独栋衣帽间别墅,后园的玫瑰圃,的确怎么看都是婚房的配置。
“那又怎样?婚房可以再买再换,您和妈妈的婚房也是坐山望海的好地方,如今不也一样荒废了吗?”
一提到黎宛央,这话就聊不下去了。沈时晔是有意把话推到这种程度,既是对父亲明嘲暗讽,也顺便请沈振膺不要把多余的注意力放到顾影身上。
沈振膺听得名其妙春风化雨怡然雨过天晴起来,甚至风度翩翩地朝他颔了颔首,“爸爸,保重身体,给您拜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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