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 设为首页 | 会员中心 | 我要投稿 | RSS
言情书网
站内搜索: 高级搜索 如有淫秽信息或侵犯了您的版权请联系邮箱[email protected]举报

 

您当前的位置:首页 > 2024

迷迭港——烧星云【完结】

时间:2024-05-14 14:37:57  作者:烧星云【完结】
  顾影被轻柔地扶起来,听见一道温和的声音,“顾小姐,我是小函,沈先生母亲的助手,请您随我走一趟。”
  *
  顾影跟着函姐家的主人们正站在厅堂高高的台阶上,悲天悯人地下视。
  黎宛央挽着披肩,远远地看着顾影,似有还无地叹了一息,“孩子,给你妈妈磕个头吧。”
  *
  顾影耳边好似有嗡鸣,耳膜口横冲直撞,找不到出口。
  盖棺定论、没有凶手,她不可以追究。是吗?
  顾影低笑一声,“沈振霖呢?今天死的是他的女人他的儿子,他怎么不敢现身?”
  “他已经离开香港,毕竟这里触景伤情,是他的伤心地。”
  顾影想起顾德珍信誓旦旦地对她说“振霖是真心的”。她唇边含着一丝讽笑,眼眶里掉下今天的第一颗泪,顺着脸庞,在她沾满血迹与灰尘的侧脸上冲出一道小溪。
  谁都看得出来她不想当众哭的,但人不能一直忍住眼泪啊。
  黎宛央脸上有一瞬间闪过不忍,但她做了三十几年的沈家主母,该果断的时候,她也有不属于丈夫儿子的魄力。
  “这里还有一封协议说话,如果可以,连呼吸也不想。
  沈时晔向乘务长交代完事情,转过脸,看见她的后脑勺。舷窗玻璃上倒影出她半张脸的影子,他看得目不转睛。
  其实他很想抱一抱她,紧紧把她揉进怀抱里面。但他知道,为了抱稳那只骨灰罐,她已经倾尽了所有,不再有力气接受另一个拥抱。
  他只用目光一遍遍描摹顾影。她是真正的巴掌小脸,被宽大的口罩和毛线帽遮着,只有紧闭的双眼露出。沈时晔看着她眼皮表面青色的细小血管,看着这一身压抑的黑,为她喘不过气。
  “这里够暖,外套穿着不舒服。先脱了,下飞机再穿。”他想为她换下衣服。
  手刚挨上她后背,顾影痛得脸色一变,声音提起,“别碰我!”
  她表现得非常应激,声线发颤、身体也发颤。
  沈时晔眼神一黯,退了回去。
  信任一旦坍塌,就需要漫长的时间来重建,他明白这个道理。
  他是个擅长忍耐的男人,他等,需要你签署。”黎宛央示意函姐把封存在公文纸袋里的文件展示给她看,“如果你对上面的价格有意见,我们可以再议。”
  几十页的法律文件,只用钢笔圈出两处重点。
  这是一封保密协议,相对应的封口费,是三亿港币。
  函姐端着文件,“小姐,如果你需要律师协助你阅读……”
  顾影打断她,“不用了,我看得懂。”
  她看得懂,这三个亿,是买断一条命,要一位女儿不再谈论她的母亲。
第65章
  Chapter 65
  埃克森纽约董事办连夜申请航线,召集机组,完成检修,一共只用了三个小时。A380专机凌晨自纽约JFK机场起飞,跨越十五个小时的航程回到香港,马不停蹄也就是这样。
  沈时晔在机上不眠不休,电话一个又一个地接,酒一瓶接一瓶地喝。空乘间隔几小时进来一次,默默端走分毫未动的餐点水果料理,撤下旧瓶,换上新瓶。六十度,近乎生吞酒精。
  他和顾影的联络还停留消解,在胸了两步,就被击倒在地上。安保没有因为她是女人就手下留情。警棍由坚硬的合金制成,带有电击,一棍打在后背,一棍打在膝弯。
  她直挺挺向前倒去,额头磕在坚硬的花岗岩地面,有那么几分钟,她感知不到任何疼痛,听不见任何声音,眼前一片漆黑,只有头脑的嗡鸣。
  血液顺着她的额头和膝盖淌下,淹没在地面的积雨里。安保将她双手向后牵起,用手铐拷牢,将这个浑浑噩噩的女人送进旁边的保卫室。
  他们试图做笔录,但很快发现到她已经部分失去意识,只好作罢。
  “不会脑震荡了吧?”
  “不应该啊……”
  房间灯光暗下,一串脚步声远去。
  顾影靠在墙角,身上每一根骨头都在痛。额头、双膝、手肘、后背,都有剧烈撞击带来的淤青和伤口,额头上温热的血一点点下滴,很快在地面汇集出小小的一泊。
  在黑暗中待了不知道多久,在昨天那一通电话,那时不曾细看,来自她十二条未接来电,拨回去已经是“通话中”。
  专机驶过东太平洋上空时,他接到了黎宛央的电话。她并非来商量什么,而是通知他事情的结果,告诉他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黎宛央说,“她已经签了保密协议,唯一的要求,是让她送母亲落叶归根,我同意了。”
  沈时晔高大身形陷在电动沙发里,手指用力按着酒瓶,上面凹凸的浮雕花纹压进指腹,浮起一道鲜明的痛意。
  他忍耐着心底深处的心烦意乱,“您不该让她签这个。”
  黎宛央浅浅叹了一息,“我也不想,可是,人有时候就是要做正确的事情,哪怕要为此牺牲。阿晔,妈妈很庆幸可以代替你去做这些,至少不是由你去伤她的心。”
  沈时晔沉默一会,“您替我留一留她,等我回来,陪她一起送顾德珍。”
  电话那端,黎宛央忍了又忍,眼泪从眼眶里滑下。
  她是做母亲的,怎么听不懂沈时晔的意思。他是要以女婿的身份,为顾德珍抬棺、扶灵。
  如果这样能够算得上一点点补偿。
  黎宛央深呼吸两次,不让儿子听出声音里的异样,“阿晔,不要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顾影反复跟我说,她不怪你。你为什么要这样自苦?”
  “她这样说?”沈来,“她老家在黄河边上,一个叫余家寨的地方。我在地图上找,竟然找不到。后来才知道,十年前黄河修大坝,把那个地方淹了。”
  顾德珍二十几年前背井离乡南下广东,买的是单程票,她想去投奔厂里的老乡,却不想,当年的广东小城,对女人来说更发达的是风俗业,失足像呼吸一样自然。
  大多数女人就那样在异乡的土地上枯萎了下去,稍稍幸运些的,用卖身钱回老家盖了房子。不知道,顾德珍是否也做过这种衣锦还乡的美梦?
  黄河边的小城至今也无直达的航班,必须从北京中转,再去往最近的省会城市。那里的机场跑道条件不足以支持A380这种庞然大物的起降,沈时晔只能陪顾影乘坐民航。
  她登机时仍抱着骨灰罐,虽然这不在违禁物品之列,但显然也不合规矩。深石在这家航司有股份,空乘早从旅客名单上得知这两位头等舱客人的身份,但职责使然,冒着真感情的,正因为这样,你才要到此为止。今后你在她面前的每一秒钟,都会反复提醒她母亲的死,让她沉湎在过去无法释怀。如果有一天,你发现爱人的眼睛里只剩下仇恨,你能接受得了吗?”黎宛央劝道,“让她走吧。”
  沈时晔知道,黎宛央说的“走”不是仅指这一次,是放手,永永远远。
  他双手用力撑在台面边缘沈先生,别这样,这不像你。你以前不在乎这种小情小爱的,一个女人走了,还有下一个,多的是名媛千金抢着来爱你,她们个个家世显赫高贵美丽,不像我和我的家庭,会败坏你的令名。到那时候,沈先生身在百花深处,享六宫粉黛,拥无限江山,还会在乎一个微小平凡的我爱不爱你吗?”
  一口血腥气从咽喉处直冲而起,不知是因为太冷,还是太痛。沈时晔艰涩地吞咽下去,“你的爱是不一样的。”
  顾影一怔,有些自嘲,又有些释然地笑了笑。是啊,名分地位金钱,她什么也不要,什么也不索求。这样的恋爱,当然令他们这种男人觉得轻松。
  其实,沈时晔想说的是――
  你是不一样的。
  但是这句话到了舌尖,就像被施了什么禁咒,变成扭曲的意思。
  他依然是一个无法把爱说得罪老板的风险,她还是蹲下身,轻声提醒,并提出可以帮她放到后仓。
  顾影黑白分明的眼珠动了动,还没吭声,沈时晔已经抬手制止住空乘。他脱下西服外套,裹在瓷罐外面,然后招来乘务长,拿出钢笔低声吩咐,此行机上的所有乘客一律赠送十倍的免费飞行里程。
  顾影没听他在说什么,脸拧向背对沈时晔的一侧,额角抵着电动沙发的一侧,沉重而倦怠地合上眼皮。
  她身上的伤口依然很严重,即便出发前找医生要了止痛药,但只要闭上眼,就能感觉到皮肉下面血管弹动的巨痛。
  刚才,为了在沈时晔面前表现如常,她忍痛,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心力。
  因为是去往寒冷的北方,她提前戴上了针织毛线帽和夹绒的挡风口罩和手套。沈时晔并不知道,在严严实实的衣物下面,她的额头、手心、四肢与后背遍布淤青与擦伤。她实在不耐烦、也没有精力再向他解释这些伤口的来龙去脉。
  她不想动,不想得起。
  他们还有一千天、一万天,时间的沙漏落尽的一天,飞走的花瓣总会重新落回他的手心。
  *
  六个小时的辗转旅程,一路无话。到了地方,一辆库里南接上他们,后面跟着一辆加长林肯改制的灵车,车厢里填满了淡绿色的满天星,顾影将瓷罐放进中间。
  也算“衣锦还乡”。
  黄河沿岸的土俗,是将人葬在近河的高地上。车辆开到了山脚便不能再往上,必须徒步上山。村庄里最德高望重的一位老人在前面为他们引路,半眯着浑浊的眼珠望了望天际,“要下雪咯。走吧,快走!”
  天际是一片混沌的深青色,裸露的黄土地也被映得发暗,北风刮着耳际,的确是要下雪的模样。
  这样的风景是沈时晔陌生的。他并非没见过乡村,少年在英国时,他常常到郊外徒步。但英格兰的乡村,是田园牧歌,是鹅卵石小径、茅草屋顶、小花点缀的石墙、中世纪教堂、海滨的浪花声、热闹的茶室和酒吧。
  而这中国西北内陆,望去只有千沟万壑,荒凉而贫瘠。不知道,这里的人们究竟要怎样生活。
  老人手里抓着茅草,气喘吁吁爬着黄土坡,按照习俗,口中为顾德珍盖棺定论,“苦啊,苦啊……”
  老人自然而然将沈时晔当作死者的女婿,让他持纸幡,带死者过桥。
  “走吧,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忘记苦痛,往生去吧!”老人直起腰,向空中洒了一把白纸做的花。
  白纸漫天,纷纷落地时,夹着新雪。雪粒像慢镜头,点点染白他们的黑色大衣。
  墓碑前,由顾影落下最后一捧土,然后是依次磕头。
  四个磕头,代表人的过去,现在,未来和往生。沈时晔没有澄清两个人的关系,在顾影之后,同样端端正正地执了礼。
  顾影抬手抚着墓碑上的刻字,那里写着――
  「一个女人,一位女儿,一位母亲。」
  她低声对地下的人说话,“前几天,我回到以前的家,看见小时候的一张照片,在河边,你和我都笑得好开心。原来我们也有过那么开怀大笑的时候啊,我好想知道那天我们为什么笑,可是没有人再回答我。”
  “你送我去纽黑,手背紧绷出青筋,暗影之下的面容没有表情,“我做不到。”
  “我做不到。”
  他再次重复了一遍,指尖伸入口袋,紧紧捏着里面镂空的天鹅绒盒子,以此抵御那股心慌意乱。
  *
  A380的机长是空军退役、战机驾驶员出身,心知他的雇主此行是归心似箭、心急如焚,一路风驰电掣,在雷雨云层中穿行,顶着火花闪电和倾盆大雨,提前落地香港国际机场。
  出公务机航站楼,沈时晔脚步不停,赶往登机口。
  从香港出发前往中国内地的旅客多是公务差旅,因为时值内地的寒假,也多出了很多家庭旅游团。小孩子在候机厅的座椅的周边跑跑跳跳,一片热闹点缀着顾影的寂寥伶仃。
  她一身黑色大衣、黑色毛线帽、黑色口罩,裹得密不透风。坐在玻璃幕墙旁边,很安静,不知沉在什么思绪里,像白泥胎捏的人偶,一动不动,要过上很久,才会眨一眨眼皮。
  有一个青花纹的瓷罐被她抱在怀里,一般人经过只会以为那是什么工艺品,只有家里做过白事的人才会认出那是什么,略觉晦气地绕过她走过去。
  沈时晔心里骤痛,站在远处深呼吸很久,竟然迈不出脚步,不敢走到她面前。
  他一生中从未有过这种挣扎、犹豫、近乡更情怯的时刻。
  隔着来来往往的匆匆过客,反而是顾影先看见了他。
  “沈先生。”她语气如常。
  她太平静了,反而让沈时晔措手不及。
  他做好了一切设想,冷淡、怨怼、质问、嚎啕大哭、甚至扇一耳光,他会全盘照收。唯独没想过,她会这么平静,像一方平静深寂的池塘。
  他怕她是哀莫大于心死了,闭了闭眼,缓步走到她面前,“顾影,想哭就哭吧。”
  “为什么哭?”顾影抱着骨灰罐微笑起来,手指抚着那上面的花纹,“今天是带妈妈回家,我还没有去过她的家乡,应该高兴。”
  她像对沈时晔不计前嫌了,闲聊起交相辉映,互相折射着光线,称得粉钻更加流光溢彩。
  ――三石戒指,镶嵌三颗宝石,分别代表爱,承诺,和永恒,是订婚戒指当中最郑重的一种。
  顾影平静地垂着眼,漆黑的瞳仁像湖面,连无机质宝石的光彩也无法透过。
  “顾影。”
  沈时晔心疼她心疼到全身发烫,呼吸紧涩着,喉结微不可觉地连连吞咽,“你还有我,不会是一个人。”
  他怕她不要,紧紧按着顾影的手指,不让她摘下,“以后,你的开心,你的难过,都有我为你记住,好不好?”
  顾影看也不看他,眼睛只看着墓碑,轻“嗯”了一声。
  很敷衍,但也算同意。说完这一句,她转身下山。
  沈时晔一怔,他以为她会刁难,会要他更多让步和承诺,未料这一关过得如此轻易。
  太轻易了,反而令人不知所措。
  他压下心底难耐,至顾影捞起顾影戴着戒指的手,十指相扣。
  这一次,顾影没有抗拒他的接近。沈时晔稍稍放下心。
  至少她没有再说离开。
  *
  到了山脚下,雪已经下得很大。道路被新雪覆盖,只有几道长长的车辙。
  一辆越野车无声无息滑了过来,驾驶座上的男人下车,远远朝他们看过来,挺拔的身影如北地白杨。
  沈时晔眯了眯眼,气息一瞬间已不可察觉地变了,充满戒备与占有欲,“西泽,你不该在这里。”
  下一秒,顾影挣开他的手,“沈先生,我就不和你一起回去了。还有这个――也一并还给你。”
  她不知何时已褪下了那枚戒指,捏在拇指与食指之间。
  沈时晔猝不及防,冰冷的血液在身体里面倒流。
  他一瞬从高山跌入低谷。
  “你在做什么?”他轻微地吞咽一下,看起来尚且很冷静,按着她的手指,强行将戒圈重新套进她的无名指,“订婚戒指,戴上就没有摘下来的道理。”

推荐资讯
栏目更新
栏目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