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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章 想到明天还能相见，才有勇气和你告别
邱如雪上学的时候最恨两件事，一是不让按时吃饭，二是不让按时睡觉。自从进了这家咨询公司，两件事都占全了。要是遇上那种时间紧，费用低的艰苦项目，废寝忘食绝非一句虚言。熬夜不说，心头压着工作的重担，连食欲都会减退。相比起来，VAS 算是优质客户，环境优美，给钱大方。中午蹭完他们的公司食堂，还能拿杯酸奶回会议室小憩片刻。
四周静悄悄，邱如雪趴在桌子上，睁开一只眼睛刷 ins。她新近关注的某个账号刚刚上传了一张劲爆图片。一对鸳鸯闭着眼睛交颈而眠，镜头刚好卡在重点部位，女生的紫发缠绕在男生脖子上，发丝间露出一个狰狞的黑色骷髅。
邱如雪猛地直起身子，迅速截了个屏，刚要转发给乔芝安，就听到旁边有轻微的响动。
她一转头，发现张骏的眼神落在她手机屏幕上，脸上惊讶的表情还没褪去。
邱如雪挑了挑眉，看别人隐私可不是好习惯。
张骏神色凝重，低声问道，“那是你？”
“哈，是又怎么样。”
他盯了她半晌，那沉痛的模样，仿佛邱如雪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邱如雪不耐烦了，“你有事吗？”
张骏默默地转过身，打开电脑。整个下午，他没再跟她说一句话。
邱如雪浑不在意，一边看报表数字，一边在手机上跟乔芝安八卦。
“你情敌口味挺重啊。把这照片发给你们家老顾看看。”
“你确定这是她？”
“这还能有假！”
“网上的东西不一定可信的。”
“我往前翻了好几年，这 99%是她本人账号。自拍一箩筐，典型的晒照狂魔……不过身材确实好。”
“她……好奔放啊。”
“你还不快点行动！”
“你真的让我给老顾发别人的性感床照？”
“等等！先别发。”
“本来就没打算发！”
“万一起了反作用，激起男人的好胜心就不妥了。”
“……”
“总之我帮你排除了一个竞争对手。”
“不好说，我觉得孙悦淇不介意换一个男朋友。”
“或者多一个炮友。”
对面安静了，可能是被这个假设吓到了。邱如雪补上一句，“或者来个三人行。”
乔芝安发了个炸弹表情。
“你还是专心上班吧！！！”
邱如雪躲在电脑后面偷笑。
熬到晚上十点多，张骏总算同意收工，大家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在手机软件上叫车。邱如雪合上电脑，正在卷充电线，张骏又悄无声息地走过来，把一只盒子放在她面前。邱如雪眼尖，一下就认出那是 Diptyque 家的香氛蜡烛，还是精品店当季限定款。
“又送我礼物？”邱如雪叫道。几个还没来得及走掉的同事都停下脚步，好奇地看过来。
张骏平静点头。
“为什么？”邱如雪目光炯炯，“你是有什么事求我吗？”
张骏耸了耸肩，“很早就知道，有些事情是求不来的。不过每天看见你，还是会觉得不甘心。”
“哈？”
“想把漂亮的东西送给你，让你开心。没别的意思。”
他在邱如雪的注视中把电脑包甩到肩头，用低沉的嗓音说，“明天见，Sherry。”
这话的语气很奇怪，听的人心里痒痒的。不像是对同事说，总算下班了，干不完的活明天再说。倒像是对恋人说，想到明天还能相见，才有勇气和你告别。
邱如雪岂容他就这么走掉。“等等，你知道我有男朋友吧？”
张骏淡淡地说，“知道。”
“那你送我礼物就不合适了。”
张骏抬眼看了看围观的同事，低声说，“你要当着大家的面，让我难堪吗？”
邱如雪气鼓鼓，两人僵持不动，围观群众总算善解人意，一个接一个走掉了。
会议室里只剩下他们。
邱如雪推了推盒子，“你还是拿回去吧。我们保持单纯的同事关系就好。”
张骏皱眉，“谁说同事不能送礼物了？”
邱如雪语塞。
“实在不喜欢，可以扔了。”他丢下这句话，便越过她走了出去。
VAS 装的是声控灯，走廊里的灯光跟随张骏的脚步，一盏盏点亮，又一盏盏熄灭，衬托着他落寞的背影。
香薰蜡烛的包装精美，邱如雪舍不得拆，把它摆在家里玄关处的架子上欣赏。她十分淡定地告诉乔芝安，这是你的老同学张骏送的。不出所料，那丫头扑过来，两只眼睛闪闪发光。
“看来他真的喜欢你哎！”
“那又怎样，我对他的反感又不会变少。”
“你明明收了他送的礼物。嘴上说不要，身体很诚实嘛。”
“我不收就得扔掉。那才叫资源的浪费。地球母亲会哭泣。”
乔芝安抓着头发，“啊啊你到底为什么讨厌他啊？”
邱如雪掰着手指头数，“又烦人又爱表现，工作狂，没人味儿。”
“他现在不是有人味了嘛！”乔芝安激动道，“说不定他这么爱表现，就是为了吸引你的注意。内向工作狂和奔放酷女孩，欢喜冤家原来是天生一对……”
邱如雪嫌弃地推开她的脑门，“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乔芝安站定，背着手宣判，“像你这样万花丛中过的人，注定会栽在一个痴情男人身上。这叫做自然规律。”
“痴情？送两天礼物就痴情了？”
乔芝安不答，哼起王力宏的歌，“多的是你不知道的事~”
末了，真诚地发问，“我能把你们俩的事写在下一期《枫桥夜话》吗？不会用真名的。”
邱如雪挥挥手，“随便。”
第二天邱如雪起晚了，化了个精致的妆，优哉游哉地去上班。走进会议室的时候，别人都已经到了。大家都埋头看电脑，邱如雪一眼瞥见自己的座位前放着一只红绿相间的糖果包装盒，上面系着镶金边的丝带。
太过分了吧。这是要用礼物砸死她吗？
她托起糖果盒，走到张骏旁边，猛地合上他的电脑，把盒子扔在上面。“Jacky！我都说了，不要送我礼物！”
张骏的手差点被电脑夹到，半张着嘴看着她，好像被吓懵了。
角落里传来一道细细的声音，“Sherry，那是 VAS 行政送给大家的圣诞糖果礼盒，每个人都有的。
“什么？！”邱如雪环顾会议室，发现了一些刚才没注意到的细节。Amy 搁在空椅子上的外套下面，露出礼盒的一个角，Michael 的手边，有条拆下来的礼盒丝带，Carol 已经把盒子打开，吃掉了一半的糖，Jacky 放在地上的书包拉链没拉上，里面明明白白放着一个和大家一模一样的糖果礼盒。
所有人都向她行注目礼。
邱如雪到底是邱如雪，见惯了大场面。她干咳两声，像个大佬一样单手撑在桌子上，粗声粗气地对张骏说，“误会了，不好意思哈。 ”
她也不等张骏回答，就从容转身，坐回自己的位子。张骏伸出手，一下一下地拨弄盒子上的丝带。
“Sherry，这是你的回礼吗？”
又来了，那种恋人间才会用的黏糊糊的语气。
她一恍神，张骏干脆利落地把那糖果盒塞进了自己的书包里。
“谢谢了。”他一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带了笑，看上去比平时要帅。
邱如雪是个大气的人。若在平时，一盒糖不值什么钱，有人想要给他就是了，何必计较。但她今天心情有点奇异，偏想刺一刺他。
她板着脸说，“我男朋友喜欢吃糖，我要带回去跟他一起吃。麻烦你把盒子还回来。
空气又一次凝固了。
她懒得去看张骏脸上的表情。
Amy、Michael、Carol 都对着电脑拼命打字，看似沉浸在工作中，实则已经在即时通讯软件上拉了个小群，发了八百个吃瓜专用表情包。
邱如雪悠然点开邮箱，开始处理邮件，不知过了多久，听到旁边传来咔哒一声。
圣诞糖果礼盒完好地摆在桌子上，张骏的声音轻飘飘的，“提前祝你圣诞快乐。
她恶狠狠地纠正道，“是祝我们。”
张骏轻拍了一下她的椅子背，小声重复，“祝我们。”
邱如雪一整天都气不顺，中午打开乔芝安的公众号，发现她没有更新《枫桥夜话》，而是重启了片单推荐栏目，列举了适合情侣共同观看的冬日暖心爱情片。
寒风呼啸的冬天，就是要抱着喜欢的人取暖，小编亲测，看完这十部电影后，又相信爱情了！
她退出去，点开和乔芝安的对话框。
“你推送的什么玩意儿？”
“哎呀，我郑重考虑了一下，你和张骏的故事要好好写，慢慢写。我特意留出了两个星期，第一周拟初稿，第二周细细润色。”
邱如雪转头瞄了一眼，张骏坐得笔直，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上是电子表单，密密麻麻的数字结成蛛网。
她撇嘴，“我和他没有故事。上班和工作狂分到一个项目组己经够倒霉了，要是生活中再有牵扯，纯属自虐。”
“我片单里第三部 电影的女主角在前半个小时里也是这么想的。”
邱如雪发了个呕吐表情。
“你快帮我收藏评论点赞，主编下午要看数据。”
邱如雪直接拉到文章最下面，依次点亮了大拇指和小星星。再看评论区，己经有人留了言。
KIKI：电影里都是瞎编的。现实中多的是人以爱情之名，行伤害之实。姐妹们小心，不要被阴险毒辣的小编给骗了。
邱如雪挑了挑眉，给乔芝安发，“我觉得孙悦淇暗恋你。”
“呸！”
“能盯得这么紧，要么是恨得刻骨，要么是爱得深沉。”
那边过了一会才回，“她只是喜欢在网上发东西。”
邱如雪一笑，在文章下面跟了一条留言：
上面的姐妹嘴巴那么毒，心里一定很苦吧。看了片单，感觉小编是个有品位的人。[比心]
顺手把文章分享给张骏，“这是乔芝安做的公众号，点个赞支持一下。”
她亲眼看着张骏的手机屏幕亮起来，再变暗，又亮了一次，又变暗。他始终专注地盯着电脑，一动不动。邱如雪饶有兴趣地支着胳膊观察，时间一分一秒过去，Amy 从午睡中醒来，迷迷糊糊地揉眼睛，Michael 接了个电话，出去取外卖的咖啡，Carol 偷偷地戴着耳机看动画片。张骏的手机又亮起过三次，他居然一直都没有去看。最终，邱如雪耐心耗尽，悄悄地用口型念着“变态工作狂”，转过了头。
临下班时变态工作狂为了一组数据和她争了起来。
张骏拧着眉头，神情倔强，“你把长期供应商和临时供应商的数据放在一起分析是毫无意义的。两者的品类不同，采购策略也完全不一样。我们按照市场平均水平，计算出预计节省的成本金额，客户再拿着数据做招标，去和潜在供应商谈价格。现在这张表上的数据都混在一起，你让客户怎么用？”
邱如雪反问，“你的长期供应商和临时供应商是怎么划分的？按支出金额？那我告诉你，主要的三大品类，支出金额前十的供应商只占掉了成本的 30%，后面的 70%你都不管啦？”
“客户想做的是集中招标，那些零散的支出怎么整合？行业都不一样。把广告公司和物流公司叫到同一间房间来比价吗？”
邱如雪讥讽，“你只整合前 30%，能帮客户实现多少价值？”
张骏叹了口气，像在劝一个不听话的小朋友，“Sherry，客户要什么，我们就给什么。实现多少价值，不是你我说了算。”
邱如雪怒道，“行，明天经理来了，把两张表都给他，让他拿个主意！”
张骏盯着她涨红的脸，无奈道，“好吧，就这么办。”
Amy、Michael 和 Carol 暗中松了口气，邱如雪板着脸，啪地一声合上电脑，拿起手机叫车。
来的是辆专车，邱如雪不管不顾地吐槽了一路，说上班这件事反人类，又说最让你疲惫的不是工作本身，而是工作中遇到的人。那中年男司机也来了谈兴，说生活不易，下了班还要兼职开专车，赚钱补贴家用。两人聊得投机，邱如雪大方地打赏了十块，还加了人家微信。
洗完澡，她筋疲力尽地倒在床上，侧躺着刷手机。刚有些睡意，张骏发来一条消息，“前面说话语气太重了，你别介意。”
邱如雪冷笑一声，没回。
“白天太忙，你转发的片单我现在才看到。”
邱如雪挑眉，发了个[再见]的表情。
“为了表达歉意，我请你看场电影吧。保证比片单里的这些还好看。”
第09章 在所有荒诞又浪漫的场景里，他是唯一主角
周末，邱如雪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两个小时。
这不能怪她。乔芝安一大早就不见了踪影，留下一片狼藉。衣橱门大开，毛衣和短裙胡乱堆在一起，上面还盖了件丝绸衬衫，显然是在约会着装总决选中被淘汰下来的。窗帘大开，化妆镜立在桌子上，旁边散落各种粉饼刷子睫毛夹。其中一支斩男色口红，看颜色是卫生间镜子角上那抹红痕的罪魁祸首。邱如雪知道乔芝安会在卧室和卫生间来回跑，观察自己的妆容在自然光和室内光下看起来是什么样子。但她想不通，她究竟是怎么把口红印弄到镜子上去的。
现在人己经跑了，并且明令禁止邱如雪在这一天里给她发微信。理由是会让她分心，影响和男神的初次约会。
家里过于安静，有点无聊。邱如雪躺在沙发上，和小男友打语音电话，东拉西扯聊了两个多小时。期间她点了个牛肉火锅外卖，成功地把自己吃撑了。心不在焉地刷视频网站的时候，她一不小心摸到了肚子上新近长出来的赘肉。
于是邱如雪决定早一点出门走走。
外面的天空是铅灰色的，阳光羞羞答答，偶尔才从云层的缝隙里酒下一缕淡淡的金光。街上的行人衣着各异，有提早裹上厚厚羽绒服的，也有无所畏惧露着大长腿的。路面铺着未被扫净的梧桐落叶，妆点了一个焦黄色的深秋。邱如雪玩心起，故意踩着落叶走，羊皮靴子踏在上面发出一声声脆响。
她把镜头对准脚尖，拍下一片手掌形状的落叶，修图加滤镜发朋友圈，一气呵成。
张骏的信息马上来了，快得不可思议。
“你己经出门了？”
邱如雪撇撇嘴，想起乔芝安昨晚的长篇大论。
一次约会，50%的信息都藏在细节里。
约的时间有讲究，时间太早像去赶集，耽误周未睡懒觉。时间太晚让人觉得不怀好意，会引起不必要的猜忌。离饭点太近也尴尬，饭吃不踏实就匆匆出门，容易诱发消化不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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