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嘟嘟囔囔的声音。她急切地解释着。越解释，越糟糕。反倒是有了一种要挟的味道。
“是啊，我当时也是这么跟你说的。什么时候回来了，我还是欢迎的，你的工作，还是可以的。”
“那为什么我们的活，现在交给别人做了？”
又开始上头，又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和来办公室的目的。
“我说过继续留给你吗？我说的是，回来了，我欢迎。我说过你那些活一直留着给你吗？还是你认为，只有你能拉着一批人来帮我做这个活。别人都做不了。”
这句话噎得长脸中年女人一句话也说不上来了。她在吞口水，喉头的蠕动很清楚。
这种局面，以她的阅历和智慧，肯定是处理不来的。
“你说赶马车更挣钱，我就让你去了。不拦着你挣钱。你说现在赶马车不挣钱了，想再回来，我也不拦着你，还是让你挣钱，是吧。可是，别人也要挣钱啊。你觉得不挣钱的活，别人觉得挣钱啊。所以你赶马车，就要有人来接手你的活。”
“我现在回来了呀。我保证，以后不走了。大姐，我真的保证。”
保证，这是小孩子的做法。成年人是不会这么说话的。
“不用跟我保证，我也不相信别人的保证。我就是告诉你，不能什么便宜都是你占了。别人也要活命，也要过日子。要么你回去继续赶你的马车，要么你在我的手下做，但是只能做零工。遇到什么做什么。至于挣多挣少，就看你的运气了。”
“那我的那些人呢？我都跟她们说好了，几十号人呢！”
说出这句话，就是彻底认输的表现。
长脸中年女人已经彻底泄气了，在这场博弈里，她一点获胜的机会都没有。只有认输服软。
“这个简单，她们想跟着你干，就做零工。零工嘛，那就是有什么做什么了。觉得做零工挣得少，也可以加入接你手的那个队伍，她们的活计多，干不过来，也正需要人手。”
“放心，我知道你不好说这些话，我会让那个工头自己去说的，你也一样，愿意的话，也可以跟着一起干。”
长脸中年女人最后的一点尊严也丢掉了。她从一开始就错了，错得彻头彻尾。还有一个错了的人，那就是我。
我原本以为是我母亲用自己的职务，“压榨”，“欺负”一个农村妇女呢！看来错了，是这个长脸的中年女人自己就是一肚子的鬼心思，花花肠子。可惜，她遇到了我母亲，她的那点小心思，在我母亲面前，根本不够看的。
这就叫“杀伐果断”。
第四十八章 一见
昆州市的高铁站在高坪区，位于整个昆州市的北部。昆州市区到高坪区，有昆高高速公路联通，从高速入口到高速下口，有 40 分钟的车程。
下了高速公路，还有 15 分钟左右的路程才能到高铁站。这段路，按照高速公路的标准修建，但不能跑高速公路的车速。
全程近一个小时。
开的是市局刑警队的车，开车的也是市局刑警队的人。
同车的是刘余川的副队长顾览，还有一个女警察。开的是一辆 5 座轿车。一个小时的车程，坐在后排驾驶员身后位置的许畅，完全没有了之前的灵动，活泼。
当已经相处了一段时间的顾览对她表示善意的问候时，她都表现得极迟钝，像是和车里的其他人都在刻意保持距离。
这让同车的 3 个警察感到了一丝隔膜。
这不是故意的，她是一直在思索一个问题――宋允铭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会喜欢一个什么样的人？他的妻子彭曦菱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如果宋允铭就是两起凶案的凶手，那他杀人的原因，和他的妻子，会有什么关系吗？
一个人，是会选择喜欢一个和自己相近的人，还是会选择喜欢一个和自己相反的人？
如果是选择喜欢一个和自己相近的人，是选择和自己完全相近，包括家庭背景，受教育程度，个人爱好，精神追求，价值观，世界观人生观。还是部分相近，大体接近。
那如果选择喜欢的是一个和自己相反的人呢？是选择一个和自己完全相反的人吗？家庭背景，受教育程度，个人爱好，精神追求，三观都完全相反的人。
相近，有完全相近，部分相近，大体相近。相反呢？有完全相反，也会有部分相反，接近相反吗？选择和他相近的，还是相反的人。是完全相近，还是部分相近。是部分相反，还是完全相反。
心里反复琢磨着这些问题，许畅没有办法再分心和别人说话。
这是靠思索得不到答案的，因为许畅不认识彭曦菱，当然也就不可能了解。宋允铭她倒是认识，却也绝对谈不上了解。但这些问题，却又是不能不思索的。
不思索，就不会找到关键点。也就不会得到解决问题的方向。
直到上了列车，高铁发动，驶往云城，她也还在考虑这些问题。
宋允铭的母亲冯兰仙，和他的父亲宋建军，其实都选择的是和自己相反的人。冯兰仙和宋建军，半点不像。
冯兰仙长于言辞，在整体规划，发展的大局观上都表现得很出色。对自己的装扮，外表，也有比较不错的定位和自我要求。这是一个标准的女强人，女企业家，或者大型企业女性管理者的形象。
她的丈夫宋建军不同，从别人的评价，加上同他的直接接触看，宋建军是个讷于表达的人。他不会，也不愿意表达自己对某件事，某个人的看法。他只会用实际行动表现出来，是愿意做这件事，还是讨厌某个人。
这就更接近于一个传统的工人阶级的形象。
这种选择，如果是某种性格，会不会也遗传到宋允铭的身上。
但是，冯兰仙和宋建军这对看似并不“般配”的夫妻，却几十年如一日，相处得很和睦啊。
虽然冯兰仙一直担任领导职务，从各方面的信息看，她在工厂的各项管理上，一直都能保持着出色的能力。有原则，讲方法。用田文明的话来说，叫杀伐果断。
可在那个家里，真正说话算数的，却是丈夫宋建军。
“领导”冯兰仙，一直对自己的丈夫保持着宽容的爱慕，和敬意。连丈夫宋建军那些外人看来不懂基本礼貌，不近人情的做法，也是云淡风轻地说“我们家老宋不爱说话”。
没有指责，没有解释。
这是不是也会对宋允铭产 生出影响？
“这是到哪里了？”
越思索，越觉得困惑，困惑得找不到头绪，理不清思路。猛地清醒过来，车窗外，已经是一片稻田。
“石城县，已经快到云城了。”
石城，是云城下辖的一个县，紧挨着昆州的泰康区。过了云城，再有一站，就到云城了。
“云城不知道天气怎么样？”
从自我思索中走出来的许畅，主动找旁边的女警和顾览聊起来。
“晴天，没有雨，阵雨，暴雨都没有。”
顾览回答道。
“天气预报说的吗？”
许畅继续问道。
“不是天气预报，是云城市公安局的同事告诉我的，他们在火车站接我们。云城那边的事情，也是他们协助我们安排好了的。不过具体时间由我们来定。”
“你定。”
本来已经说完了话，可顾览看了一眼许畅，又补充道。这次去云城，找人谈话的任务，由许畅主要负责。这也是刘余川的要求。
“许……”
女警迟疑着没有交出许后面的称谓。女士，小姐，都不对。
“叫我许畅就行了。”
那种亲切自然的笑容，又出现在许畅脸上了。
“许畅，我们去找的，是谁？”
是谁？这个问题的答案，许畅犹豫了。
“对不起，我好奇了。不该问的。”
“没有，可以说的。”
这个回答，让顾览也不禁扭头看向许畅了。找谁，什么人，这可是他都不是很清楚的。只是刘余川告诉了他，是一个和宋允铭有关联的人。女性。
“去找一个女性。她可能是一起凶杀案的重要证人在大学期间的女同学，爱慕者。”
“肖苑。请坐。”
昆州市文化旅游局行政办公室。被叫做肖苑的是一个 30 岁左右的年轻女性，穿着浅蓝色的文化执法工作服，黑色长裤。齐耳短发，化了淡妆。
办公室找人的时候，应该没有说是谁找她，所以进来时看到没穿制服的卢一品和刘余川，还是有些诧异。但在卢一品身边的人身上的制服却是很清楚的。
无缘无故，警察不会找上门来。她脸上的诧异，也就很快变成迟疑，和惊惶。
“请坐，不要紧张。”
说话的是片区民警。基层民警对辖区单位和人员的熟悉程度要更高，由他们出面找人，更合适。
“庞警官，人我给你们带来了。你们谈。”
办公室的人员和庞姓片区民警简单打了招呼，就离开了。他并不知道和庞姓民警一起来的是什么人。但是从庞姓民警的表情和态度能看得出来，来的是两个更大的警察。
“庞警官，也请你到外面等候。”
“好的。你们好了叫我。”
连片区民警也被要求出去了，肖苑变得愈发慌乱，都有点坐立不安了。这个场面，实在有些让人难安。
“你好，肖苑。”
直呼其名，没有同志，也没有女士。说话的是卢一品，虽然没有穿警服，但说话的语气，方式，还是让这位肖苑感到了压迫力。
“你好。”
犹豫的回答。不知道回到你好警官，还是你好，同志。
“我是市局刑警队的卢警官，这位是我的同事。今天找你来，是想了解一些你的好闺蜜彭曦菱的情况。”
不用过渡了，直奔主题吧。
这些话交给卢一品来完成，刘余川需要审视肖苑的表情，捕捉她都某些问题的反应。
“彭曦菱！她怎么了？”
惊诧盖过了慌乱，这说明她并不认为彭曦菱有犯罪的可能，也可能意味着彭曦菱并不知道丈夫宋允铭可能的犯罪事实――也意味着，这不是他们离婚的原因。
“你不用怕，我们没有穿制服，就是出于对你的保护。找你来，只是协助警方了解一些情况，并不代表什么具体的情况，或者认定。否则也不会是我们来找你，而是直接要求你到公安局协助调查了。”
“嗯，好的。我知道。”
几句解释，让肖苑稍稍安静下来。
“你是彭曦菱的好友，闺蜜？”
“是，我们两家的父母都认识，从小就是一起长大的，小学，初中，高中都在一个学校。只是大学不在。她念的的财经大学，在山东。我学的是文秘专业，在江西。但我们两个人是约好一起回来昆州的。”
肖苑在努力多说一点，想要把事情说得更明白。这不是想把自己“摘干净”，是怕自己的遗漏，给自己的好友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如果这个判断是正确的，那么肖苑的话，可信度就会有保障。
“具体说，你们好到什么程度？”
“我结婚，她是我的伴娘，捧花的那个。她结婚，我怀孕了，也还是坚持去给她做伴娘了。还有，我们无话不谈。什么都说。”
无话不谈，什么都说。这就是刘余川你想要的回答。
“彭曦菱和她丈夫宋允铭的关系怎么样？”
“很好啊！”
很好，这个答案不对。好，就不会离婚了。
“她们两个人就是在我的婚礼上认识的。大脸盆，啊！不好意思，这是她的外号，我叫习惯了。彭曦菱是我的伴娘，宋允铭是给我结婚开头车的，就是负责拉婚礼摄影那个人的车。那天，彭曦菱坐的就是那辆车。后来我才知道，他们两个人之前就认识的，而且，彭曦菱对宋允铭的第一印象很好。”
这个回答，有隐藏内容。
“可以更详细说吗？为什么第一印象好？”
“我问过彭曦菱，他们是在一次云城回昆州的长途客车上认识的，他们坐邻座，宋允铭替彭曦菱解决了后排作为一个骚扰彭曦菱的男乘客。”
英雄救美，或者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倒是认识一个年轻异性的好方式。
“不光是这个，彭曦菱说，宋允铭身上有一种很特殊的气质。让她感到很有吸引力，很想去了解和亲近的魅力。”
“她跟具体说是什么魅力吗？”
“她也说得不是很明白。好像就是宋允铭的内心，并不像他的外在一样。宋允铭的内心感情纤细，温柔，像地下温泉汩汩涌出的流水，温润，安静。不疾不徐。我还笑她说她酸呢。”
这个表达，很特别。她说的是另一个宋允铭，和刘余川看到的不一样的宋允铭。
就好像田文明，和另一个看不到的田文明。
“她还给我听过一首歌。很特别的一首歌，唱歌的那个人也很特别。声音绝对不动听，还有点沙哑，低沉，但是旋律太棒了，听上去，简直就是让人沉沦啊。真的，我都有这感觉。”
“是谁唱的？什么歌？”
“哎呀，忘了。只记得唱的的人名字是 4 个字，叫什么小。歌曲的名字是三个字，时间长了，也给忘了。”
肖苑遗憾地摇了摇头，还是没有想起来。
“左小诅咒。”
一直在保持沉默的刘余川你说话了。
“对对，就是这个名字，特别吧。一开始我还以为是日本人呢！”
“他唱的好姑娘。”
“对对对，就是这首歌。你怎么知道的。好姑娘，唱给情人的歌！”
肖苑几乎都要叫起来了。
刘余川确定了，宋允铭的确有“两个”。一个踢足球，热爱锻炼身体，可能在工作中还雷厉风行的，粗犷的，更世俗的宋允铭。一个内在的，感情更细腻，也更懂得藏匿自己的，更追求自我体验的，更精神的宋允铭。
两个，都是他。矛盾的他。
“你们无话不谈，是吗？”
刘余川继续问道。
“是。”
连续两次说出正确答案，让肖苑对刘余川已经有些刮目相看。
“彭曦菱和你说过，她流产的事情吗？”
“你怎么知道的？”
“这可是她妈都不知道的事情！”
第四十九章 难顾
“彭曦菱和你说过流产的原因吗？”
这是闺蜜之间彼此信任才产生的秘密，但现在，要面临一个是否需要把秘密告诉别人的抉择。
这个抉择的压力，来自于警察。这时候不能催促，要让她自己做出抉择。时机很重要，如果一上来就提这个问题，可能就把肖苑吓到了。
良久，答案终于出现了。
“说起过。但是你是怎么知道这个秘密的。医生是不会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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