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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见桃花照玉鞍/魔尊徒弟买一赠一——曲小蛐【完结】

时间:2024-05-16 17:18:12  作者:曲小蛐【完结】
  “――”
  一模一样的话。
  一模一样的热情洋溢的笑容。
  然而此刻,再看崔小二那张脸,只觉得透着诡异的、刻板的、不似活人的僵硬。
  丁筱压着满身炸起来的鸡皮疙瘩,哆哆嗦嗦地朝旁边抬手,想摸云摇的手:
  “师…师叔……”
  云摇同样蹙眉。
  观察了这个崔小二几息,她仍是看不出什么,索性望向一旁。
  慕寒渊眉眼透着薄凉,但无意外。
  云摇偏过脸去,用那店小二听不到的轻声:“你是不是已经察觉什么了?”
  慕寒渊沉默片刻,抬起手掌。
  修长温润的指节如玉如竹,在云摇眼前展开,似乎示意她将手搭上来。
  云摇迟疑了下,将掌心覆叠上去。
  和在慕寒渊的七情之海内,断天渊旁她所看到的少年恶鬼体内的那些邪焰丝络一模一样――
  一丝丝血色轻缓,摇曳,穿出他掌心,慢慢缠裹上她手腕。
  须臾后,一点薄凉之意覆上双目。
  ‘向外看。’
  像是那血色丝络振动,传回来他音色淡淡的声线。
  云摇循声往窗外眺去。
  天边,最后一丝黄昏明昧的霞色,被漆黑沉重的夜缓缓压下了地平线。
  而街巷间挑起万家灯火,落星如雨。
  同白日一样热闹非凡。
  唯一的区别是,此刻有慕寒渊的血色丝络“明目”,云摇看得再清楚不过――
  目之所及,那些欢笑热闹、与他们擦肩而过的满城的男女老少,分明是一具具扭曲行走的森白骸骨。
第24章 君埋泉下泥销骨(二)
  云摇只看了一眼,面上血色就褪了干净。
  慕寒渊似乎有些意外,一点异色深藏在他眼底,随他撩起长睫而剥离了几分清冷。
  ‘师尊?’
  旁人看不到的血色丝络轻抖了抖尾尖,在红衣女子的手腕上试探地点了点。
  云摇僵硬着从窗外慢慢挪开眼。
  作为司天宫一个掌管三千小世界时间流速的小仙,云摇过得散漫倦怠,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怕的,就一样东西。
  “鬼”。
  民间俗称阿飘。
  白骨一具还言笑晏晏地走在你身边跟你打招呼什么的,就更是要了她的命了。
  为此,云摇做小仙那会,就一直怀疑自己在飞升仙界前的一世里,是不是做过什么灭人全家的亏心事,不然作为仙人,怕鬼敲门得算是仙界第一笑话了。
  可惜仙界生怕飞上去的仙人们里藏着哪个小心眼,忘不了凡间那点爱恨情仇,拼着天罚也要用仙力下去祸害三千小世界,因此凡飞升上去的,全在仙格神纹烙印的时候,就洗掉了全部的凡界记忆。
  云摇做不得天上地下独一个的例外,所以她也不记得,想查都无从考证。
  但怕鬼这事,显然刻在神魂里了,到了乾元界也没改过来。
  “我,那个……”
  云摇缓缓转身,只觉得思维凝滞。
  连向她求救的丁筱都看出她脸色不对:“师叔,你怎么也?”
  云摇有苦难言。
  一想到身后窗外那满城行动自如的白骨架子骷髅头,还都咧着嘴笑得灿烂,云摇就从头发丝儿酥到脚尖。
  慕寒渊终于从云摇的诡异状态里察觉什么,他有些难解,随即是一点极淡的笑色擦过他眸底。
  修长温凉的指骨轻抬,离了云摇皓白的腕子,就要将血色丝络撤去。
  然而掌心一空,带来的更大的惊惧感,让云摇想都没想就向下一扣,用力握回了慕寒渊的手。
  他微曲的指节都被她捏得泛白。
  “?”慕寒渊缓抬了眸。
  师徒有伦,云摇散漫惯了,随性妄为,但于礼于理他都该罢手。
  只是那丁点薄温,缠着熟悉的冷香,像从指骨相抵的每一寸肌理处浸润。
  要将他陷进昏昧无底的深渊里。
  慕寒渊忽想起来。
  几日前,从藏龙山山神庙回到客栈里,他将怀中昏睡的红裙女子放在榻上,离身之际,也是这样三根纤细指节虚虚握住了他手腕。
  一段炙烫的灵力从她指腹下送入了他经脉,分明是奔着钳制他而去。
  彼时清明,他明明能躲,却停在榻前,等足了十息――
  直到那段灵力彻底封住了他的灵脉。
  他任榻上的红衣少女翻起身,将他推抵在榻前。她松了发簪的青丝拂下,笼过他修长的颈。女子灼人的呼吸慢慢贴近,几缕最不听话的发梢拂过他锁骨,钻进了他被她的指节扯得松垮的衣襟里。
  彼时他才大梦初醒。
  像将要溺死的凡人在最后一刻被捞起,他仿佛浑身湿透,窒息难行,只能放任自己落进茫茫星河间的夜色里。
  唯一的光俯在身畔。
  [慕寒渊。]
  红衣女子骑在榻前,弄皱了他不染片尘的袍带,在他眸里盈满了她的神情。
  [为师有没有夸过你?]
  她的指尖点下,像要落上他眼睛――慕寒渊长睫一颤,阖了眸,却觉眼尾一凉。
  云摇点着他睫下那颗浅色的小痣,忽轻声笑起来。
  她俯到他耳边,像一个吻。
  [你生得,当真好看。]
  ――
  “…腿软。”
  身旁声音,叠上记忆里耳边无隙的轻语,令慕寒渊身影微微一滞。
  他抬眸望去。
  当日作恶的红衣少女此刻就在桌边,握着他手腕,眼神却没有往他身上落半点。
  “借我扶一会,就一会。”
  云摇很想逞强,端一端她为人师长的架子,可惜身体不允许――尤其是此刻面向楼内,还在重复着方才那段话的崔小二拎着热茶壶的手就在她眼皮前。
  准确说,那是五根冒着森寒青气还沾着腐肉的白骨。
  云摇痛苦得想扭脸。
  等终于熬到崔小二离开,云摇才感觉自己的魂儿回到身体里,她苍白着脸色看向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几名弟子:“此境……确实诡异。”
  何凤鸣一直观察她神色,这会也迟疑:“你…师叔是不是发现什么了,为何脸色这般难看?”
  丁筱同样点头:“难道我们真出不去了?”
  云摇:“……”
  如果有的选,她选死外面。
  但这话自然是不能说出来吓唬小弟子们的,于是云摇只能随口扯话:“没什么……我只是想探查这个秘境,强行催动灵力,受了反噬。”
  几名弟子将信将疑,但切实松了口气。
  丁筱问:“师叔探查出什么结果了吗?”
  满楼喧嚣这会再入耳,堪比鬼哭狼嚎。
  云摇轻吸了口气,慢慢松开有些僵硬的五指,从方才看了她一眼后便始终未作任何反应的慕寒渊那儿撤走胳膊,然后她笑了下:“结果么,很不幸,那个崔小二说的多半是真的。此地的人确实没有灵力,也确是,嗯,长生不老。”
  ――虽然是另一种形式的。
  “这么说,真的只有找到他说的龙心鳞,才能离开这里了?”
  “大概是了,出去找城中人多探查一番便知真假。”云摇假意伸了下懒腰,活动过吓得发僵的身体,“三日时间极短,这侍龙城又无边无际,没有灵力的情况下就像大海捞针,我们便分头行事。”
  云摇顿了下,想起此行该以慕寒渊为首,有些讪讪地扭头看向她都没好意思再看过去的方向,硬着头皮问道:“师…兄,意下如何?”
  慕寒渊颔首:“那便以此地为中心,分散向外。”
  一名弟子问:“可是万一得到消息,如何通知其他人呢?”
  慕寒渊淡然垂眸:“我每隔三个时辰,会向你们确定一次。”
  丁筱等人眼睛一亮,纷纷点头。
  ――显然没人怀疑他们的寒渊尊要如何在这个灵力、神识都用不得的奇怪地方,完成传讯。
  简单分了方向后,弟子们下楼,四散入人群里。
  等最后一个何凤鸣一步三回头地消失在视线里。
  云摇维系的慈爱的笑容顿时垮了,她面无表情地转回身,对上正在温茶盏的慕寒渊:“你从一进此地开始,就已经看出来这些人的古怪了?”
  “是。”慕寒渊垂着长睫,声线温润地答。
  “这么一具具的白骨骷髅从你旁边走,你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云摇一时都不知道是这一楼一城的白骨更可怕,还是面前这个在白骨众生间也能行事渊懿清寂,一派端方峻雅之风的乖徒更可怕了。
  慕寒渊没有答话,只将手中温好的茶盏递向云摇。
  云摇下意识接过去,跟着想起崔小二的爪子:“……”
  慕寒渊似乎看穿什么,薄唇淡抿,跟着眼尾长睫的弧度轻微翘起:“净过的。”
  “……上一杯也是?”
  “嗯。”
  云摇抱着杯子,刚好方才吓得口干舌燥,这会迫不及待就一饮而尽了。
  只是这边杯子还没放下。
  楼梯口:“――茶水来喽!”
  云摇本能一抖:“………………”
  还、有、完、没、完、了!?
  在云摇几乎准备把崔小二扔到楼外时,却见慕寒渊忽抬袖,指节凌空一点。
  极淡的血色在他指尖下一掠而过。
  满面笑容的崔小二忽然停在原地,僵了几息,扭头朝身后走去。
  云摇眼皮轻跳了下。
  ……操控之术。
  在仙界话本里,入了魔的慕寒渊随手一拂琴弦,便能叫仙域修者自相残杀的可怖邪法。
  这些邪法的根源,果然和恶鬼相本体留在他体内的那些血色丝络有关吗。
  “这些术法……”云摇出声。
  慕寒渊便在此刻回眸,像不曾设防地抬眸望她。
  云摇迟疑了下:“以后还是不要在人前显露了。即便是乾门弟子,最好也不要。”
  说完之后,云摇又觉得自己多话。
  三百年来慕寒渊圣人君子的名号遍及仙域,人人仰他如仙门明月,天巅之雪;即便是在话本里的那个慕寒渊,在他入魔血洗仙域前,也无人有半分料及。
  在掩藏自己所思所想这方面,大概全天底下也找不出第二个比他厉害的。
  哪里用得着她提醒?
  但慕寒渊似乎毫无芥蒂:“是,一切听师尊安排。”
  “……”
  慕寒渊听之任之的态度,叫云摇莫名有些不自在,她轻咳了声,转开脸:“你确定,侍龙城里这些白骨,不会伤到丁筱他们吧?”
  “我查探过,不会。”
  见云摇似乎犹有不安,视线也悬系在离了楼的几名弟子身上,慕寒渊作罢的话声又起:“城中白骨并无伤人之意,更甚者,他们自己未必察觉到自己的状态已非活人。”
  云摇果然转回视线:“那便是有人在背后操控了?”
  “待取得龙心鳞,一切自解。”
  “那好,我们也下楼吧。抓紧时间,至少在明日午时前,先搜集到全部有关龙心鳞的消息。”
  “是。”
  云摇下了楼,在“人”来“人”往的热闹夜市前,她僵站了数息,终于深吸了口气,硬着头皮,朝城中还没有弟子前去查探的其中一个方向走去。
  只是刚走出去两步,云摇察觉了什么。
  她停身,回眸――
  瞥见了一截雪不染尘的白袍,又向上挪,直到对上慕寒渊清孤如远山晴雪的眸子。
  云摇:“……你跟着我做什么?”
  “我同师尊一道。”
  “?可那样不是要多费一倍时间吗?”云摇脱口而出后,恍然了什么,心虚地转过脸,“嗯,我之前不是怕,只是有些……太意外了。”
  “弟子明白。”
  慕寒渊温润答过,却依然走在云摇身后。
  云摇有些微恼:“那你还跟着我?”
  “嗯,弟子怕,请师尊护佑。”
  云摇:“……随你吧。”
  云摇莫名有些脸热地捏紧了手指,转身快步往前走。
  那丝凉淡如雪后山林的气息,一直若即若离,不远不近地萦在她身周。无论她与谁探听消息,都感觉得到,慕寒渊就在身旁,像是触手可及之处。
  许是眉心邪焰的影响,云摇发现,除了会渴望和慕寒渊的身体接触外,在这种极为陌生的境况下,慕寒渊离她愈近,她似乎就愈安心些。
  始终提在胸口的那口气不知不觉就松懈下去。
  ……有个徒弟的感觉。
  好像还是不错的。
  -
  在侍龙城,龙心鳞似乎是人人得知的圣物。关于它的消息,如过江之鲫,层出不尽。
  云摇打听了一晚上加半天,挑拣了其中看似靠谱些的,逐一查证了――
  无一例外,全扑了空。
  城中,某茶馆。
  云摇撑着下颌,耷拉着脑袋,似乎没精打采地盯着自己垂下的左手。
  指间串着的金铃随手串晃动,清声作响。
  丁筱几人收到了慕寒渊以血色丝络通传的讯息,也前后赶回来了。
  同样都没结果。
  丁筱几人难免有些丧气,探讨了半天,见云摇始终不作反应,丁筱干脆凑过脑袋来:“师叔,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这城中哪块算风水宝地。”
  “啊?”丁筱茫然。
  就见红衣少女懒洋洋起身,抻了个懒腰:“哪块风水好,我就埋哪儿好了。”
  丁筱:“…………”
  丁筱:“?”
  此话一出,几人顿时面露菜色,两个男弟子不约而同地痛苦转向慕寒渊,显然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了。
  慕寒渊无奈起眸,低唤了声:“云幺九。”
  “嗯?”红衣少女无辜回眸。
  “别逗他们了。”
  “…哦。”
  在丁筱一下子亮起来的注目下,云摇下颌轻扬:“那,走吧。”
  丁筱和何凤鸣毫不犹豫地起身,跟上了离席的红衣少女,另外三名男弟子看了眼慕寒渊,见他无一言异议地起身,也纷纷露出希冀之色。
  丁筱追在云摇的身后,踏进闹市里:“师叔,你知道龙心鳞在哪里了?”
  “嗯,不确定。”
  “……那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听天由命。”
  “啊?”
  云摇没再答她,而是抬起手腕轻晃了晃。金铃响动间,挂在手串金链上面的那只小小的乌龟壳,就“漂浮”在了丁筱的目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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