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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见桃花照玉鞍/魔尊徒弟买一赠一——曲小蛐【完结】

时间:2024-05-16 17:18:12  作者:曲小蛐【完结】
  云摇面无表情地捏着茶盏给自己压惊。
  心道这倒确实。
  想来四师兄当初怎么也想不到,他这个能折腾出一千八百九十二条门规的最不省心的小师妹,将来收个逆徒,比她还不省心到离谱。
  云摇刚想着。
  便闻慕寒渊清声如金玉,盖过了殿中众议:“寒渊自知违逆,辜负师尊教养之心,愿自请三百寒魂鞭,以告天下、以儆效尤。”
  “――!”
  话声一落,满堂俱寂。
  刚上来的两名执法殿弟子更同是一哆嗦,看怪物似的看向了慕寒渊。
  ――
  寒魂鞭,乃乾门执法殿最严酷的刑罚,一鞭便黜百日修为,且锥心裂骨,生不如死。非惩戒欺师灭祖之徒不请此鞭,乾门内百八十年也未必现一回。
  上一次用到,还是百余年前一位弟子为谋夺灵宝强伤同门险些致死,那也不过是抽了十鞭后,就修为尽丧,沦为废人,半死不活地被驱逐出山门。
  “三…三百?”
  褚天辰胡子抽动得厉害,下意识扭头看向首座上的云摇。
  却见一身红衣的女子面无表情地低着头,掌心虚握,原本拿着的杯盏不见踪影。
  倒是手掌下方,桌上落着一小堆齑粉。
  殿内寂然数息。
  跟着便是满殿慌乱,桌椅挪动之声纷杂――
  “褚长老,万万不可啊!”
  “掌门未归!此事绝不能如此决断!”
  “还请寒渊尊三思而言!!”
  “慕师兄!”
  然而再多的声音也未能拦住,执法殿堂门中开,寒魂鞭被人请出,顷刻便碎云而来,直入殿中。
  犹如碎冰砺骨的长鞭泛着森森寒芒,横浮于大殿正中,顷刻间就叫明德殿殿内的温度掉下来了一大截。
  褚天辰压着恼怒扭头,给执法殿那名长老传音:“谁让你真请它出来了!?”
  “不,不是我啊。”执法殿长老冤枉得不行。
  “不是你还能有谁――”
  褚天辰还未问完,便见托着寒冰长鞭的灵光淡去,它径直落下,平置入慕寒渊向上横抬起的双掌之中。
  那人穿过半座大殿,路过无数不忍或震撼的视线,最后停在了从方才开始便一字未发,死死攥着拳低着头的首位的红衣女子身前。
  慕寒渊折膝,在她红裙前一丈远处跪了下来。
  寒冰砺骨的长鞭被他举到齐眉高度。
  “请师尊执法。”
  “…………”
  云摇攥得指骨都栗然难已,她僵着转回头,不知是恼是怒而微微泛红的眼眸向下一扫,凶狠地钉住了跪在身前的慕寒渊。
  神识传音里她字字如碎玉断冰:“你是求死不成?!”
  “若未死,”慕寒渊仰眸回望,“请师尊允我,日后仍能常伴左右。”
  “――!”
  僵持数息,云摇缓缓起身。
  神识传音改作扬声于外。
  “好,”云摇咬紧的颧骨一松,垂手,漠然接过了那冰得她心都跟着一颤的寒魂鞭,“今日干脆抽死你这个逆徒,省得来日,我还有操不完的心!”
  “……师叔祖!”
  “不可啊!”
  “快,快去传讯给掌门!!”
  “师师师师叔!”
  连猫在角落里看热闹的丁筱都忍不住了,神识传音里上蹿下跳:“师叔,那寒魂鞭当真是要命的东西!化神境以下的十鞭都挨不住,三百鞭那是个神仙也去大半条命了――您可千万不能听寒渊尊的啊!”
  “少废话,”云摇却给她截住了,“待会刑罚时,你站得离我近点。”
  丁筱:“……”
  “?”
  一炷香后。
  乾门,奉天峰,执法殿。
  刑罚场内。
  锁灵链如荆棘铁刺般捆缚着慕寒渊的双手与双腿,他解了外袍,只着雪白里衣,跪在刑罚圆台的正中。
  合三人手臂还粗的锁灵链上金光符文涌动,执法殿的弟子查看过,向刑罚场外的长老点头后,他眼神不忍地望了一眼场中――那日卸去莲花冠后,慕寒渊只以金莲玉簪束发,此刻身后如青云流泻成瀑,眉眼清孤。
  再看他正对的身前,丈外,一袭红裙的女子迎风而立,手中握着泛起冰锋冷芒的寒魂鞭。只垂在地上的一截鞭尾,都将那块地面冻起了霜冰。
  刑罚场下。
  褚天辰走上前,与执法殿那位长老并肩而立。
  执法殿长老迟疑道:“锁灵链已经启用了,之后行刑,寒渊尊无法调动灵力护体。”
  “?”褚天辰扭头,压声怒目,“谁让你们用锁灵链的?”
  执法殿长老无奈:“这场中长老弟子们都看着,凡是上执法殿刑罚场,哪有不上锁灵链的?”
  褚天辰恨恨转回去。
  他眉峰抖动,唇间挤出字音:“掌门还未回讯?”
  “回了。”
  “那你还不速传他的掌门令――”
  “掌门说,宗门内小师叔祖辈分最大,修为最高,寒渊又是她首徒。既是她应允的,他也不能说什么。”
  “――?”
  褚天辰气得又扭头怒目。
  执法殿长老叹气:“褚长老,罪是你要加的,罚是你要罚的,怎么到头为难我的还是你呢?”
  “我是要逐他出宗,那分明是他坏我乾门清誉在前,大逆不道在后!但我何曾说过要废他修为、甚至要他的命了?!”
  褚天辰气不过,扭头看向场中――
  随执法殿弟子一声令下,红衣女子漠然扬鞭。
  “啪!”
  毫无留力的一记寒魂鞭,狠狠抽上了慕寒渊修长舒展的背脊。
  他蓦地一颤,向前伏地,却又被锁灵链绷回原地。
  偌大执法殿刑罚场内霎时死寂。
  然而不闻半点声息。
  若非那雪白里衣上,顷刻就被刺目的血色狰狞满溢,那他们都要以为云摇那一鞭下去是留情了!
  “…………”
  褚天辰眼角瞪得都快裂开了,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字音:“这个狠毒的女人。”
  “啪!”
  第二鞭。
  “――”
  慕寒渊反手攥住了锁于腕骨的锁灵链,登时将链条绷紧。他冷白指背上修长的脉管弯曲绽起,如青山伏野。
  丁筱站在紧挨着云摇的刑罚台下,眼皮直蹦,忍住了才没拿手遮在眼前,她扭开脸在神识传音里哼唧唧地:“师叔,你――”
  “啪!”
  第三鞭。
  血色飞溅,皮开肉绽。
  雪白里衣已经被血尽染成红。
  慕寒渊垂首,死死攥着锁灵链,仍是连一声闷哼都不曾听闻。
  丁筱却在神识传音里叫唤得大声:“师叔你轻轻轻轻轻点啊!!寒渊尊要被你抽死了!!”
  丁筱本以为这句仍像之前,不会有任何回应。
  却听得传音里,红衣女子莫名地哑了声。
  “……我是该抽死这个倔种。”
  “怎么就下不去手。”
  丁筱一怔,抬头。
  云摇忽道:“你上来扶我,不许旁人接手。”
  “……啊?”丁筱蒙着。
  眼见云摇再次抬手,便要扬起第四鞭。
  丁筱下意识想避开眼。
  然而这一次,想象中的鞭声并未落下。取而代之的是,那抹红衣僵停数息,忽地,就像一片摇曳飘落的树叶,跌向了冰冷的刑罚台。
  “砰。”
  闷声响起。
  全场呆滞了数息。
  丁筱陡然回神,嗷的一声冲上台去:“师叔!师叔你怎么了你?!”
  被丁筱一把摞在怀里,差点憋死,云摇睁开一条眼隙朝她使眼色:“别嚎了,趁他们没发现先送我回峰――”
  神识传音未尽,就被锁灵链断裂之声盖过。
  丁筱没反应过来,便见怀里抱着的云摇的红衣束腰间忽覆上来只血色尽染的修长手掌,而腕骨下还拖着断裂的锁灵链的荆棘铁链。
  慕寒渊将云摇蓦地揽过,嗓声沉哑微颤:“师尊?”
  丁筱呆滞看他。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慕寒渊向来清冷的神色间,见到如此明显的慌乱。
  “………………?”
  云摇比他还慌乱,一边装晕一边神识传音给丁筱:“让你抱紧不许旁人接手啊!!”
  丁筱欲哭无泪:“这我哪抢得过?”
  刑罚台下。
  看着四根断开的锁灵链,褚天辰又庆幸又恼怒地瞪向执法殿长老:“你们执法殿是纸捏的吗?”
  长老茫然:“这怎么可能……他身上一定有什么能克制灵力封禁的灵――”
  话声未落。
  台上,慕寒渊束发玉簪上的金莲一闪。
  下一刻,在场的乾门长老弟子们亲眼所见,台上突然凭空出现了个光脑袋眉心印金莲的小和尚。
  小金莲痛呼了声,直扑到云摇腿上去:“娘亲!你怎么了娘亲?”
  云摇:“…………?”
  台下:“?????”
  僵了两息,云摇脑袋一歪,让自己彻底晕了过去。
第65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一)
  尽管以褚天辰为首的长老阁,一早便在山门内下了严令,要全面封锁慕寒渊与云摇的消息,然而奉天峰上发生的事,还是以另一种形式悄然走漏进仙域的各个角落里。
  诸多版本不一的话本开始在凡间的茶楼酒肆里广为传颂,什么前世孽缘今生偏作师徒版,什么清冷道子不为人知的幽微秘史版,还有什么师徒禁忌爱恋版,而其中,最为畅颂且广受欢迎的……
  “就是这本!”
  丁筱从身后嗖地抽出来一本书卷,献宝似的捧到云摇面前的木案上。
  云摇懒恹恹地耷了眼帘,搁下茶盏,两根手指嫌弃地捏起这本深蓝封皮的书。
  一行白底黑字烫在右上角。
  云摇看了一眼,挑眉:“《曾见桃花照玉鞍》?”
  “怎么样!名字是不是很符合小师叔你天下第一举世无双的气质!”
  丁筱兴奋地搓搓手,隔着桌案趴过来:
  “这个版本可是现在凡间最火的!里面还有南疆最有名的画师给亲笔描绘的配图呢!”
  “名字是挺正经的,就是不知道内容如何。”
  云摇得承认自己被这个看起来正经无比的名字勾起了好奇,原本另一只手拿着的茶盏被她举到一旁,她将面前这本书放在桌案上,单边抵着,随手翻了起来。
  书页随风拂动,恰停落在一页配着朱笔墨图的画插上。
  喝了口茶的云摇漫不经心地落眼――
  目光顺着画中红衣女子栩栩如生的红裙尾摆垂下,到她探出裙尾的纤细匀停的小腿,最后是涂着红蔻的玉足。
  画师确是技艺高超,几笔便勾勒出足弓轻绷下那道凌厉漂亮的弧度,还翩然踩在了……青石前倚着的……一道衣袍雪白而微微凌乱的……
  “噗――咳咳咳咳!”
  猝不及防的一口茶喷在了桌案上,云摇呛得满面通红,咳得惊天动地。
  冷不丁被淋了一身茶水的丁筱茫然地眨了眨眼:“师叔?”
  “这这是什么脏东西!!??”
  云摇看一眼桌上的书本都觉得眼皮发烫,想都没想就拎起书册朝前狠狠一掷,将这烫手山芋扔出了视线――
  “啪。”
  那本祸害就跌落在亭子外的小路上。
  在它一丈之外,穿过丛木小径的白袍身影微微一停,然后在不远处亭子下红衣女子呆滞的目光里,那人折腰俯身,白净修长的指节从地上拿起了书册。
  慕寒渊将它托在掌心,抬手拍去了书页上的尘土,视线从敞开的画页上一掠,停住。
  几息后,慕寒渊合上书册,朝亭下走去。
  云摇身旁。
  背对着亭外的丁筱还浑然不觉地解释着:“这个版本比较特殊,讲的是师叔你闭关三百年导致心性大变,出来以后对曾经冰洁渊清的小徒弟寒渊尊痛下毒手,还将人囚禁在洞府中日日欢好夜夜笙歌――唔!?”
  丁筱被惊回神的云摇一把捂住。
  下了死手似的力度叫丁筱茫然地挣动了下:“唔唔唔唔唔唔??”
  只是很快,丁筱就停住了。
  除了云摇的死亡眼神之外,更重要的是,她眼尾余光里,一截雪白的袍袂缓步踏进了亭下。
  死寂的亭子下。
  丁筱:“……?”
  云摇:“………………”
  拍去了尘土的书册被慕寒渊齐整过,贴合着桌案边角,放在了云摇手旁。
  慕寒渊席袍,折膝跪坐到长桌案旁的蒲团上。
  那人淡垂着睫羽,遮得漆眸里清冷难辨:“师尊还是松开些吧,她快被你捂死了。”
  “……”
  云摇僵硬地松开手。
  丁筱长吸了口气,又憋住,她大气不敢出地往后退了退:“师,师叔,你们聊……我那个,我想起来今日的门内洒扫我还未做,先…先走一步。”
  云摇抬手想抓,可惜晚了一丝,被丁筱逃掉了。
  红衣女子僵停良久,绝望而麻木地转回来。
  反正不可能更丢人了。
  云摇拿起茶盏,一边假装身边没人地眺望远方,一边仰抬起杯――
  空的。
  云摇:“……”
  在她面无表情的麻木中,旁边慕寒渊再未隐忍,哑然低笑了声。
  “砰。”
  茶盏被搁在桌案上。
  事已至此,气势上决不能输。
  云摇索性拿出了一副混不吝的态度,坦然扭头:“你笑什么?”
  慕寒渊抬起茶壶,给云摇空了的茶盏斟上半盏,声线里笑意淡薄又撩人:“只是有些意外。”
  “嗯?”
  “我原以为师尊躲我数日,是在生我的气,却未曾想到,师尊近日是在看这些……”
  慕寒渊尾音低下去。
  曳几分似笑非笑,他垂眸望到了那本书册上。
  云摇:“?”
  “???”
  “我不是!我没看!你休要污蔑我!”
  “好,”慕寒渊含笑抬眸,“那我信师尊的。”
  云摇:“…………”
  你这个表情分明是一分都没信。
  对峙许久。
  终于还是云摇懒于挣扎,颇有些自暴自弃地向后一仰,靠在了亭下的梁柱上。
  “一世清名,毁于一旦啊。”
  云摇长叹。
  慕寒渊眼尾垂低了,似是无意开口:“在与我有这些话本流传前,三百年间,师尊与红尘佛子、九思谷主、东海凤凰、北疆寒蝉……在民间未曾断过传闻,似乎也谈不上什么清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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