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宝有些怕,少爷来了,她怕娘知道自己曾经给江府当丫鬟的事。
殷秋娘竖着耳朵,没听到儿子张天佑的声音,便唤道:「天佑,这位公子既是来找你的,不若你先将他带到屋子里去吧。你们读书人一起讨论学问去,等吃饭了,娘跟秦妈妈叫你们。」
张天佑道:「是,孩儿知道。」
喜宝扭扭捏捏的,从哥哥身边蹭到母亲身边,拽着娘的衣角说:「那我帮娘跟秦妈妈干活。」
江Z熙就是为了喜宝来的,喜宝却不肯呆在他身边,那他来做什么?急死了,一个劲给喜宝使眼色,喜宝不敢看,就是低垂着头,只用脚蹭着地上的泥土。
张天佑瞧见了,哼了声道:「喜宝,你跟着哥哥一起念书吧,我瞧你还是挺喜欢念书的。你就坐在我们一边看,完了哥哥考你。」
江Z熙立即搭腔,道:「是啊是啊,跟着哥哥们念书,呆会儿考你。」然后笑眯眯的,眼睛一直盯着喜宝瞧,开始套近乎,「这位一定是喜宝妹妹吧?你哥哥经常提起你,说你懂事孝顺,今日一见,果然水灵……啊……」
张天佑觉得江Z熙话多,狠的一脚踩在江Z熙脚背上,江Z熙抱着被踩疼的脚直跳。然后见张天佑进屋去了,他也抓着喜宝赶紧跟着去。
进屋后,张天佑将一本书狠狠往江Z熙砸过去,怒道:「你什么意思?」然后将喜宝拉到自己身后站着,瞥了眼喜宝,又对着江Z熙道,「怎么,你就是黏上我妹妹了?」
江Z熙一看见喜宝,就想伸手抱她,可惜当着张天佑的面,他不敢那么无礼,只道:「自然,我就是想娶喜宝为妻,除了她,旁人我都瞧不上!」
喜宝脸又红了,小小身子使劲往张天佑身后躲,然后只探出半只脑袋来偷偷瞧江Z熙。
江Z熙一个劲朝喜宝眨眼,喜宝又赶紧将脑袋缩了回去,整个身子都隐藏在了张天佑身后。
张天佑不信江Z熙,一直觉得这江Z熙是为了报复自己而在演的一场戏。他怎么可能瞧中喜宝?依着喜宝现在的身份,她万万是配不得这江家六少的。
张天佑不再问,但对江Z熙也没个好脸色。喜宝拿了绣针过来,将江Z熙脸上手上的刺都挑干净了,然后还给他上了药膏。
江Z熙见喜宝要走了,立即将脸又凑了过去:「不给哥哥我吹一吹?喜宝吹吹的话,会好得更快呦。」
喜宝犹豫着要不要吹,那边张天佑一本书已经砸在了江Z熙脸上。
江Z熙脸皮厚,果然赖了秦家一顿饭,只是吃饭的时候,那秦二柱一直恶狠狠地盯着他瞧。那凶恶的眼神,不知情的还以为,这江Z熙跟他老秦家有杀父之仇呢。
江Z熙走后,殷秋娘找了张天佑过来,问他:「那位公子真是你的同窗?」
张天佑挑了下眉毛,恭敬回道:「是。」然后看着殷秋娘神色,想了想,问道,「母亲,父亲临终前跟孩儿说过,喜宝妹妹是京里贵人的女儿。」然后眉毛一挑,试探性问,「妹妹迟早要嫁为人妻,若是认了亲,也可以给她寻个好点的人家。」
殷秋娘倒是不这么想的,只挪了挪身子,笑对着张天佑说:「天佑,喜宝与你虽无血缘关系,可也叫了你这么些年哥哥,你将来高中,必是不会忘了她吧?以后你好便就是她好,旁的什么都不重要了。再说了,我觉得二柱侄儿就很是不错,待喜宝也好。」
张天佑心里也明白,便不再问,只说:「那母亲早些歇息,孩儿先退下了。」
喜宝还在屋子里呆呆坐着,见哥哥来了,她立即站了起来。
张天佑直接往喜宝走去,叹了口气说:「喜宝,你告诉哥哥,你是怎么想的?」
喜宝低着头,眼珠子瞟来瞟去,脸上红扑扑的,轻声回说:「少爷待我好,从小到大,除了娘亲,还没有一个人对我那么好呢。」说着嘟了嘟嘴,也很怕以后不能跟少爷一起,有些难受道,「哥哥,你别烦我的事情,你考试重要。」
张天佑垂眸看喜宝,眸色很深,然后单手放在她脑袋上。
「喜宝,哥哥以后会待你好,往后不会再叫喜宝受苦。」他轻手执起妹妹的小手,一脸深沉的样子,「哥哥以前对喜宝总是不理不睬的,喜宝会不会怪哥哥,以后就不理哥哥了?」
哥哥从来没有跟喜宝说过这样的话,喜宝惊讶地仰着头望张天佑,然后觉得幸福来得实在太快!
喜宝一头钻进哥哥怀里,然后使劲蹭,撒娇道:「喜宝可开心了,喜宝也有哥哥了,喜宝哥哥是个大才子!以后我见着邻居大福跟阿花,他们就不敢再欺负我了。」
会试放榜的时候,江家一大家子都很紧张,尤其是江老爷子,紧张得饭都吃不下去,就怕江Z熙落了榜。倒是江Z熙,胃口好得很,吃喝拉撒一切照旧。他还是有些信心的,觉得就算名次不靠前,但也不至于落榜。
全国各地汇聚京师的举子有四五千人,会试能中的只有两三百个,真真是斗得头破血流!
浣纱也紧张,一夜没睡好,就怕爷落了榜叫全家失望。
到了晌午的时候,打发出去探情况的小厮跑着回来了,说开始放榜了。
以江老爷子为首的坐在大厅里的一众人等立马紧张了起来,江老爷子抖着腿问:「可有看到六少的名字?」
那小厮跪着大堂正中央,喘着气说:「没……没瞧见六爷的。」见老太太差点晕厥过去,他赶紧又说,「名次不都是从后面开始的嘛,六爷怎会在榜尾,必是在前面的!容小的再去打探打探!」
旁边四老爷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子,一跺腿:「那还不快去!」
那小厮又立即往院子里跑,准备再去打探,结果差点撞上江Z熙。
江Z熙脚步灵活,往旁边一让,皱眉道:「这是往哪里跑呢!」
那小厮赶紧哈腰作揖:「回六爷您的话,小的奉老太爷的命,要去看榜。六爷放心,目前放的都是榜尾的,不须得期待,等到前面的才会有您。」
江Z熙没放在心上,只向那小厮挥手道:「我自己去瞧瞧。」又瞪他,「你看你的去,别跟着我。」
今天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京城街市上热闹得很,不仅是各地举子挤着看榜,那些爱凑热闹的老百姓,也都挤破了脑袋想要看。
江Z熙眼尖,一眼就瞧见了挤在人群中的喜宝,喜宝旁边站着的是张天佑跟梁玉泽、何君傲等人。
后面的榜已经放完了,就还只剩下前面十个名次的,目前几人,只有何君傲榜上有名。虽然只是个倒数第二,但好歹也是中了。
何君傲见着江Z熙,立即笑着过来,拍他的肩膀说:「江兄,也来凑热闹啊?」何君傲家的家丁早已经跑着回去汇报去了,只他还留在这里看热闹,最主要的是想看江Z熙热闹。
江Z熙从腰间摸了一把折扇出来,然后打开扇了扇说:「是啊,凑个热闹。呦,何兄不错啊,榜上有名呢!」何君傲更是笑得身上肥肉乱抖。
江Z熙问张天佑跟梁玉泽:「你们怎样?」
梁玉泽自信满满道:「我自以为答得不错,该是能进前六的。」
张天佑也道:「我跟梁兄感觉差不多,该是没有问题。」
正说着话的功夫,又放了四个名次,到了第六名时,人群里开始有了一阵骚动。
没错,第六名就是江Z熙,江太师府的六爷,那位风流倜傥才华横溢的江六少。
江家小厮见自家少爷得了这么好的名次,立即跳得老高,吼道:「中了!我家少爷中了!我家少爷得了第六名!」然后隔着人群冲江Z熙直挥手,「爷,您中了!中了!」
从秋闱倒数第一,到春闱正数第六,这是质的飞跃!
梁玉泽也高兴,一拳头砸在江Z熙胸口,道:「不错啊江兄,记得要请喝酒啊!要去京城里最好的酒楼!」
旁边认识江Z熙的都来道喜,唯有何君傲默默从人群中退了出去。
会试得第三的是梁玉泽,第二是张天佑,至于第一名,却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榜上有名的满脸笑容、互相贺喜,榜上无名的垂头丧气,有些人已经去客栈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去了。真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会试榜上有名的,都得回去继续温习功课,等着下一轮的殿试!由会试到殿试,人员不会再有删减,只是名次会有所打乱。
皇上亲自考问各进士,然后再排名次,一甲一二三名便是状元榜眼及探花。
江Z熙心里还是非常开心的,于是大步往家走,才走进江家府宅的那条大街,便见到整条街上都在放鞭炮。
回到家,老太爷江延激动得老泪纵横,对孙儿道:「咱们江家,终究还是倒不下去的,往后便就靠你了。」
江Z熙苦逼地应着:「是,孙儿知道。」
江延又说:「努点力,争取殿试的时候表现出色点,不说中状元了,也弄个探花郎当当。」
结果殿试之后放榜,江Z熙果就真中了探花郎。状元郎是张天佑,梁玉泽是榜眼。
至于会试第一的那兄弟是个书呆子,小皇帝表示,国家不需要书呆子!就将人家给踢了!
第47章
殿试名次放出来之后,江Z熙觉得自己八成是在做梦。虽然他之前一直在喜宝面前嚷嚷着要考状元要考状元,可那也不过是个口号。就像其他所有举子一样,状元对他们来说,就是个美好、遥远、却不可及的目标。
现在一路披荆斩棘,过五关斩六将,竟杀了个探花郎出来!说实在的,江Z熙那点虚荣心又开始蹭蹭蹭直往上涨。
他觉得自己简直优秀死了,你看啊,家世好,容貌好,学问好,武功好,脾气好,人缘好……若说到自己的好处,简直十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天哪,天下怎会有他这样优秀到完美的人?
真真是便宜小喜宝了!
江Z熙在街上游魂,是一路飘着回家的。刚走到家门口,江家大门前的两尊石狮子中间,就又开始噼里啪啦放鞭炮了。
江Z熙觉得实在有些吵,赶紧用手捂住耳朵,脚下一生风,一溜烟就往里跑去了。
而此时江府大宅里,上至江延,下至扫地的老妈子,都换上了崭新的衣裳。
立在一侧,满头珠翠,身着正红绸衫的四太太见儿子回来了,立即站起来说:「Z熙,这算着时间,没一会儿功夫那报喜的人就该来了,你赶紧去换身衣裳去。母亲记得你有件暗红色的长袍,呆会儿叫浣纱给你找出来,你换上。」
江Z熙不乐意了,挪着屁股往旁边一坐,懒懒道:「我不穿红的,穿红衣裳太娘们!」然后在座的几位江家的爷们,脸上都闪过一丝尴尬之意。
江Z熙抬眸仔细一瞧,不得了,几位哥哥都已经换上喜庆的红衣了,个个都跟新郎官似的。江Z熙差点笑出声来,不过好歹是及时忍住了,目光在一众人间扫了下,忽问:「我四哥呢?」
四奶奶赶紧站起了身子,笑着说:「一大早他就出门了,到现在还没回来,也不知道去哪儿了。不过六弟放心,我已经着人去找了,想必现在该是在回来的路上呢。」
江老太太坐在上位上,盯着六孙儿瞧,笑眯眯的,忽而又转头看四奶奶。
「这个老四也真是的!知道今天是老六的大喜日子,他还不着家!平日整天出去瞎混也就算了,怎生今天也出去?」老太太现在看江Z熙是一百个好,自然就看旁人不咋顺眼了,说着脸就板了起来,「老四媳妇,现在这个家是你在当,可你也该管管自己丈夫!别成天都由着他,你管他他若是说你,你便来告诉我,我便揭了他的皮!」
江Z闵虽不是三太太所出,但见老太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数落三房,心里不是很舒坦
三太太是续弦,出身也不比四房,再加上人家那房的长女是宫里的宠妃长子又高中探花郎,所以,虽然觉得自己十分有理,但说出来的话却是软绵绵的。
她道:「老太太可不能这么说的,Z闵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了解得很,他也是个及其优秀懂事的孩子。」大厅里面一时静得很,三太太停了一下,然后执起帕子擦了擦嘴角,继续说,「再说了,他出去也不是成日瞎混的,他也是在做正事!不知道老太爷跟老太太知不知道,城西那家胭脂店,可就是他开的呢……」
「别再说了!」三老爷肃容制止自己媳妇,然后给她使个狠唳的眼色,三太太方讪讪住口。
其实说起来,这经商,怕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吧?
人家儿子中了探花郎,你家儿子却整天捣鼓什么生意,是不能相比的吧?
其实在江家孙辈中,小的时候,表面上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江Z闵更得长辈们重视!那个时候,倒是这个成天只知道飞鹰走狗、插科打诨的老六让人头疼。
兄弟俩小时候都不爱读书,但江Z闵到底还能做个样子,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爱学习的好孩子。这江Z熙呢?不是趁夫子睡着的时候将他茶杯里的水换成墨汁,便是在授课房间的门上放一盆水,然后淋他个落汤鸡。
小的时候,明明就是这老六是个头疼小孩,怎么风水轮流转了?
这个问题,四太太也私下跟儿子交流过,为什么突然跟打了鸡血似的这么喜爱学习了?江Z熙脑海里出现的是喜宝那张可怜兮兮的脸,不过他没告诉自己母亲,只想着,等功成名就时,他再用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地将她抬回去,然后藏在屋子里面好好疼。
很快,便有衙门里的人来报喜,还告诉江Z熙,说三日后皇上在宫里摆了宴席,邀请探花郎参加。
四太太立即让晴芳给了喜钱,然后开始叮嘱儿子:「Z熙啊,往后你可真真正正就是大人了,以后说话行事必要有规有矩。你出门代表的是整个江家,可千万别出啥错啊。」
江Z熙点头应着,然后向长辈告了别,转身回自己院子去了。
众人散了的时候,三太太将四奶奶叫去问话了,话题当然是关于江Z闵的。
三太太端端坐着,在媳妇跟前撑着婆婆的气场,但说话的语气还是好的:「我瞧你这些日子憔悴得很,是不是晚上没睡好觉?还是Z闵又做出什么混账事来惹你生气了?」
四奶奶摇摇头,低垂着眸子,圆圆的脸盘子上挂着几丝寂寥的笑意,只说:「也都是媳妇不好,跟四郎成亲也快两年了,肚里还是没个动静,也不怪四郎心不在媳妇这儿。」
三太太一听,便知道怎么回事了,手在桌案上有力地拍了下:「可是近日一直在那桂枝的房里歇息?」见四奶奶只低头不说话,她心里便也明白了,沉沉叹了口气道,「Z闵这孩子小的时候还是挺乖的,也不知道这两年来是怎么了,尽做出一些叫人摸不透的事情来。」
四奶奶挪了挪身子,犹豫着说:「前些日子,媳妇请了大夫来把平安脉,顺便也问了孩子的事。」她微微抬眸,平静瞧了婆婆一眼后,又说,「大夫说媳妇这两年过于劳累了,若想顺利得子,怕是要静静养心才行。」
三太太同意道:「那你便好好安心养着,旁的事情就别操劳了。」
四奶奶心里笑这个婆婆糊涂,嘴上却说:「可是媳妇自嫁于四郎为妻后,得长辈们信赖,一直管着这个家,是不得不操心劳累的。」
30/44 首页 上一页 28 29 30 31 32 3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