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安眼神微眯,确定这焦太医不是在和她开玩笑,这才身子微仰,赞叹道:“焦太医真是好志气,可这等利惠,本宫也可给焦大人。”
焦杰摆了摆手,“娘娘不必如此,喻公公已然答应了老臣,等事成后会把那些都给老臣,娘娘不必再如此,我焦杰虽不算好人,可也断然不会吃两份利……”
宜安本来看到焦杰愁容的好心情也因为这话又消散殆尽。
喻宁总是能快她一步,这几年好似都是如此,他永远能护着她。
扪心自问,若是没有喻宁,她能在这宫中活下来吗?
自从她的孩子出生后,她们母子有了利用价值后,日子过得还好些,可在她怀孕前,宫中每人心怀鬼胎,她又过于引人注目。
当初喻宁给她的那句承诺――“你做我后宫的登云梯,我当你御前的传信使。”喻宁是真做到了,御前的消息她们御景轩总是头一个知道的。可她真的有做好喻宁的登云梯吗?
就算成为了御前的首领太监,宜安也不知是为着什么。起码她什么都没做,那若不是楚恒一时好心,就只能说喻宁自己的手段了。
可这也和她无关,她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帮到喻宁。
这事更是如此,她不知喻宁和皇后他们达成了什么交易,不知喻宁到底做了何事让襄王如此忌惮,只知这几年她被喻宁保护得如此之好,那些脏事她从未接手,那些龌龊从未沾身。
在成为楚恒的后妃前,她是想和喻宁对食的。
时家的家训,让她不能忘记喻宁是救了她命的人,那时候她没有绫罗绸缎,没有金银财宝,没有任何喻宁想要的东西。
那么就只能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了。
结果这个死太监把她以身相许给了别人。
她对喻宁有一股莫名的恨意,这可能源于她的出身。好歹时宜安也是江南这等富庶地方的四品命官家被娇养长大的女子,若是时家没出事的话,保不定她此时可能也通过大选入了宫。
虽然时家已倒,那时她这身份说出去也会被认为是乱党之女。可这么些年的教养与习惯不会变,况且她长得也不算差。结果那么两年喻宁都对她冷淡至极,还把她当成一个什么玩意儿一般献给了楚恒。
她对喻宁有恨,可这恨意并不强烈。
她明白是楚恒先看上了她,喻宁也就是过于擅长揣度圣意。她对喻宁的恨意是那种,就算明知她会如此,可让她这么做的人为何是他。
而爱是有惯性的。
刚成为后妃的那一年,她习惯于继续爱喻宁,却也对喻宁的恨……感到新奇。
这几年的时间过去,那些爱啊恨啊的,全化为了习惯。
她的身边不能缺少喻宁,那种不习惯会让她发疯。
想到这事,宜安霎时握紧了手里的纸包。
-
七夕一直都是行宫的重要节日,也是这两个月的头等大事。
白日酷暑难耐,就算是市井之中,这情人之间的小聚只能在晚上。民间的各地都有七夕灯会,可入了宫的总不能出宫去看。
为此到了晚间,这行宫就仿照民间的样子在花园与荷花池等处都挂上了各式各样的灯。而这除此之外,七夕自然也是有家宴的。
当晚还是在延晖阁,不过这乃是七夕宴,居于行宫外围的朝臣就无福享用了,能来此的都是皇室之人。
延晖阁内灯火通明,席排两侧,西侧为后宫嫔妃,东侧则是以襄王为首的皇室宗亲。这位置安排也不似前些日子的宴会那般郑重,宜安这皇长子之母的位份安排在了在楚恒的左边,而非随着普通的嫔妃居于其中一侧。
除了她这位置外,别的后妃倒是位置都没怎么变。
宜安在看向一旁的皇后和下方的襄王时,视线总是别有深意,那两人受到这视线后也是纷纷低头眼观鼻鼻观心,三人都明白就是今日了。
“皇侄还真是好福气,有皇后这等贤妻,宜贵妃这等美妾,一室生春,可尽享天伦之乐了。”
宜安听到这话故作姿态笑了笑。
一旁的楚恒也回敬了楚闻之一杯酒,“朕也算是帮皇室开枝散叶了,不知朕这皇叔何时才娶妻生子啊。”
话音刚落,皇后嘴角的笑就落了下去,楚闻之看得一清二楚。那宜安既已发话,今日断然不能出什么乱子,维护好庄白烟的情绪是当务之急。
楚闻之笑容更甚,有些大逆不道的深处左手食指点了点楚恒的放下,“皇侄你可是答应了我,绝不催我娶妻的啊!”
楚恒也笑了笑,没再接着说下去。
就在旁边之人打着不为外人道的哑谜时,宜安趁乱给了旁边的喻宁一个眼神。
喻宁赶紧把一旁的酒壶递了过来。她装作要倒酒的样子握住壶盖微微掀起,指甲处有什么粉末一般的东西掉了下去。
然后拿过楚恒刚放下的酒杯,借着起身的这个动作把酒壶微晃。“皇上的酒杯空了,臣妾给皇上满上。”
她自从那天过后,没少给楚恒下毒。但都是私下里偷偷加在吃食里面,这么明目张胆还是第一次。
楚恒小声凑到宜安耳边,“爱妃这般想让朕喝醉?”
宜安也娇嗔笑道:“皇后喝了那么多妹妹的酒,又敬了襄王一杯,臣妾还没敬过皇上呢。皇上可不能偏心!”
宜安的这种撒娇,楚恒有几年没见到了。
自打有了皇子之后,楚恒就总觉得宜安对善应的态度比对他好,只觉得是为母之后的女子皆是如此。心中有些吃味,不过倒也没有小气到要吃善应的醋。
从善应到了三岁,已经算长成后,宜安和他又回到了还未生皇子时般的样子,他猜测是宜安已经彻底放下了心中对幼子的担忧。
几年间,宜安本就令人惊艳的容貌更是已经长成。大抵是已经生子的缘故,偶尔流露出的几分少妇的神态,更是给这张脸增添了不少少妇的妩媚风情。而此时娇嗔起来,却又如同未出阁的小女子般。
楚恒扫了眼那触之即滑的修长白皙脖颈,心底也升上几分旖旎心思,凑上前靠近那脖颈,对着那被他吓红的耳尖轻言道:“朕今晚去你那。”
说完就接过宜安递来的那杯酒,一饮而下。
宜安眼底也媚意丛生,拿起酒杯对着身旁的男人遥遥一举,抬头喝下。
二人声音不大,旁人也听不到。可这殿内的人哪个不是人精?
“今日皇上怕是要宿在吉云楼了。”前几日已经从宝林升到才人的丽才人对身边的人说。
身旁从贵嫔升到修媛的周修媛更是冷笑一声,“不是这些年轻的,还能是你我啊?”
她和丽才人都是潜邸旧人,跟了楚恒不少年岁,如今也都二十六七了,在这以美貌为生的后宫中,她们早就不是主力军了。
“不过也不知为什么,这宜妃就能让皇上这么喜欢。”
这话让两人望去,是个三年前入宫的人,今年大旱国库吃紧,选秀一事皇上下令延到了明年,为此她这一批倒也还算是新人。
周修媛好歹也混到了高位嫔妃,也拿出了该有的样子,端道:“在这宫里,家世、美貌、皇上的心意,三中有一就可有一席之地,若是三中有二更是可以成为宠妃。宜妃虽无甚家世,不过皇上的心意她从来不缺,再加上那等美貌,有了如今的地位也无需惊讶。”
楚恒这一个举动,引来殿内所有人暂时按下的鬼胎又蠢蠢欲动。后妃中有艳羡的、嫉妒的、失落的。
整殿的人里,只有皇后和襄王两人挑起半边眉,知道怕就是今晚。
望着宜安敬酒时高举起的酒杯,楚闻之也抬头喝下自己酒杯中的佳酿。
那日他和宜安所说之语并非谎话,这事由谁办都可以。可他觉得若是宜安亲自来做的话,他那好皇侄的神色必定好看。
先从精神上击溃敌人,再出手要了敌人的命,这才是一场完美的战役。
和楚恒登基前对他说的那些话一样。
跟他说什么他本不是皇家血脉,是他那从未见过面的母妃和侍卫苟且所生下的他,这么说就以为他会信吗?若真是如此,这人会叫他那么多年的皇叔?他和楚恒从小一起长大,对他的了解不比太后少。
想到这,楚闻之又灌下一杯酒。
皇后看着下方不知想到了什么事情,看那意思像是想把自己灌醉的楚闻之,羽睫稍闭,招来月莺对她点了点头。
月莺也赶紧躬身退殿,回到皇后在行宫所居的古华轩,翻找出一封书信,放在怀里疾步往行宫外围走去。
在这封信送到镇西王手中之时,宜安也和楚恒散了家宴回到了吉云楼。
在行宫不必遵循那些宫规,皇上可以直接宿于宫妃处。到了吉云楼,宜安端出一碗醒酒汤。
这是在出发去晚宴前就命人准备好的。
“皇上方才在晚宴上喝了那么多酒,快把这醒酒汤喝了吧。免得明日头疼。”宜安端起那汤吹了吹。
楚恒看到那蓄意撅起的小嘴就是一阵心痒,嘴边一挑端起那醒酒汤一饮而下。
刚放下那白玉小碗就拉着人带到镜前,亲自给人解下头上所有的珠钗,那像是勾着他的白皙脖颈,他也能伸手轻轻捻着。
低身衔起宜安的耳尖,看着镜子女子逐渐泛红的脸,楚恒才终于愿意放过那块嫩肉。把头置于宜安颈边,深吸一口气,“好香啊。”
宜安垂眼不敢看镜中的自己,“这是开春之时,皇上新赏的百合香。皇上忘了?”
“朕记得百合香的味道清淡宜人,沁人心脾,不似这般浓重。”
“皇上可知…”宜安回身举起双臂勾过楚恒的脖子,把头放在楚恒的肩上,“妾身多加了一味香料。”
她凑到楚恒耳边,小声道:“是能增添些闺房之乐的味道。”
-
等月莺回到古华轩时,就见到自家娘娘正在院中赏月。
“这个时辰,想必宜妃正在婉转承欢吧。”
月莺也想起了前几日宜妃从她们宫中拿走的东西,“真是想不到那宜妃也是性情中人。”
“要不就是她自己,要不就是皇上,他们二人定有一人见不到明天的太阳。这是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若非如此也下不了这个手。”庄白烟看着头顶的月牙,心中思忖明日的行动。
“奴婢倒是有些佩服宜妃了。”
“她是一定会入宫的。就算时家没出事,她那张脸必定能入宫。到时候楚闻之难保不把时家斗倒,还会是这种情形。”
“要知道,美丽单出就是死局。”
第63章
床帐外烛火摇曳,床帐内则是极明极暗的光。
春光被床帐死死地围着,若是露出一丝一毫都让人觉得呼吸微紧。
帐内妃色的真丝床帐低调又华美,冰肌玉骨的女子全身赤裸置于其上,那白皙颀长的脖颈正因受不住刺激往后仰着。让那本就细长得好似天鹅般的颈子弯出和外面的明月相同的弧度。
美得不可思议。
和肤色相近的妃色,配合上女子渐红的粉妆玉砌般的肌肤,更是让楚恒眼底发热。
身上的每一寸欲望都被勾起,他抓起那盈盈一握的脚踝,抬起那白皙不见光的腿,一路向上摸着。
其余地方也没闲着,俯身用唇碰到那早在晚宴时就心痒的雪白。只等吸吮出点点红梅才勉强放过。转而把大手插进女子的长发中。
如墨般的发倾泻在床榻之上,这强烈的冲击更是引得楚恒心颤。眸色晦暗不明,盯着女子许久,片刻后低身吻住女子的唇。
不消须臾,宜安的眼尾就染上一层薄红,面色稍动皆是风情。
宜安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用四肢缠在楚恒身上,用双手、用嘴唇、用呼吸、用她此刻拥有的一切去取悦这个人。
这是她欠他的。
若说比被杀死还要恶心的事情,恐怕只有和还有呼吸的尸身如此放浪形骸了。
但这是宜安想的。
她很脏。
她并非什么贞洁烈女。虽然还没到一女侍二夫的程度,但也不是她的道德约束了她,而是喻宁的身份。
她爱喻宁,又对楚恒动过心。她这四年从头至尾都恨这个人,但此时却裼身于楚恒,这个杀她父母、杀她亲子的人。
似乎无论如何她都会进宫。
和喻宁的感情是她对抗命运的意外,但和楚恒的牵扯确实这死局无论怎么走都要经受的一劫。
她这一世都是乱糟糟的。
……
烛火摇曳,直到窗外由黑转明。木制雕花大床的声音,与宜安的呻吟直到天际晓光才停。
“楚腰蛴领团香玉,鬓叠深深绿。”楚恒侧卧在旁,手指尖玩着宜安的发。
宜安想到了下半句――月蛾星眼笑微梗柳妖桃艳不胜春,晚妆匀。
可又觉得这词不妥当,拖着筋疲力尽的身子回了句,“I发俄成素,丹心已作灰。”
“朕可曾苛待你?为何丹心作灰?”楚恒面色如常,手中动作不停。
“拘束从何益,周通静杳冥。真空非作相,善应保安宁。”宜安念完这句诗才转头正视楚恒,”皇上,您说另一个孩子叫静杳如何?“
楚恒手指一顿,又笑道:“莫非太医调养好了爱妃的甚身子?这腹中……”
“皇上,您知道我在说什么,那件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宜安声音很淡,似是累极,可不知是身累还是心累。
“你莫要怪我,双生子在民间都是不祥之兆,更何况出身于皇室,若朕不如此,只怕前朝后宫议论你不祥。”
宜安垂眼闭目,点了点头。“妾身在来行宫前,去见了惠美人,惠美人是受了她父亲拖累。”
楚恒知道这背后大概还有什么他不想听到的事情,就像方才。
他不知这件事情是谁泄露给宜安的,不过他可以去查,等到明日再一同处置。眼下他不知宜安知晓这事多久了,但既然在此时提出必定怒极。那么想来后面的话也不会是他想听的。
楚恒不知宜安想说什么,虽已经有了防备,但也只能先继续道:“是啊。”
“姜大人确实做了不少的恶事,不过他有一事说的是对的。”
“何事?”
宜安没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道:“皇上可有感觉到身体不适?比如…胸闷?”
经过宜安这么一说,楚恒静下心感受了一下才发现果真如此。
方才他被宜安那几句话给吓到,没时间理会身体有何反应,只觉得是过于紧张所致。可经过宜安这么一提,楚恒觉出这事并不简单。
“看来皇上是察觉到身体不适了。”宜安这才笑道:“刚才说到,那姜大人有一事说对了,妾身真的是那七年前时家的孤女。”
楚恒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
宜安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骗他。
这事却有些讽刺,若非那日姜燮有些过急让他发现了马脚,想必他也会一如既往相信姜燮的话,而姜燮会说的则是,宜安就是那个孤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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