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这份不信是出于对姜燮这个人的不信,不过那些所谓的证明宜安身份的证据也都被襄王推翻,他那时对姜燮的厌恶就更深一分。
可若说的是对的……
“皇上,惠美人的孩子是我害的。”宜安笑着戳破了这层窗户纸。“我不能看着这个可能会动摇皇上杀姜燮的孩子落地。再说,姜家的血脉和皇上您的血脉……我断然不可能让这孩子存活于世间。”
强烈的恨意,让宜安娇美的脸庞,有了几分扭曲,更显得可怖。
“你恨朕?”楚恒问道,话刚脱口,蓦然觉出心肺处一阵剧痛袭来让他无法再那般随意。“你给朕……”
“皇上喜欢吗?”宜安打断了楚恒的话,“太医说了,这药服下后不能有剧烈的动作,否则大抵会加快药效。这药再配上这房中媚药,皇上喜欢吗?”
楚恒一手捂着自己的胸口,一手指着宜安,“你这个贱妇!”
宜安没理这困兽之斗的帝王,起身拿起一旁的轻纱罩身。掀开床帐,走到床前缓缓跪下。
“楚恒。你害了我一辈子,杀我父母,杀我幼子。让我卷入这宫中旋涡,让我成为他们的棋子。我只能如此了。”
成为襄王的棋子一事并非楚恒的缘故。可眼下似乎把这些都说出来,才能显得自己格外清白。
“朕没有……没有!”
床帐内的楚恒望着那个他大抵是爱的女子无比痛心,怒火攻心后喉头一股腥甜,鲜血喷出染红那妃色床帐。
把粉染成了红,染成了只有在封后之时,才能身着的正红。
做都做了,宜安决定再加一把火。
“楚恒。皇后爱的是襄王,襄王也喜欢皇后,你拆散了她们。”
“贤妃喜欢你,你包庇了害她的邓子玉。慎嫔或者说梁御女也爱你,你包庇了害她的我。”
“何昭容恨邓霜,连带着也恨让她和邓霜一同入宫的你。”
“惠美人的天真被我和你害成了要老死宫中的下场。”
“那和我有五分相似的江美人,也因为这相貌入了宫,但却因你怕我不喜而对她极其冷淡,可我知你对她是有欲望的。”
“至于这宫中的其他人,都是因为你是皇上。她们爱你的权力能帮到她们的母家。”
“楚恒。你这一辈子,不可悲吗?扶植不爱你的人,害死那些爱你的人。”这么一长串话说完,就连宜安都要喘口气再说:“还有我,我本来就是个只想和喻宁对食的宫女罢了,我不想要荣华富贵。但现在呢?我除了喻宁,那些东西都有了,可我哪个都不想要。”
“楚恒。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罚。把人推到井里是犯罪,让人落入情网的又怎么算呢?让一对鸳鸯天各一方的情债,又怎么还呢?你也算恶事做尽吧。”
宜安这么一堆话后,楚恒就跪坐在床上一手扶在身前,一手撑住自己不倒,就那么听着。
听着那些他本不知道的东西。
他从小在宫里长大,自认为对这宫中的龌龊与腌N一清二楚,自觉得在这宫中有不少帮他的眼睛。可今日才知道,宫中竟然有这么多的秘密。
皇后和襄王,宜安和喻宁。
他知道皇后在十多年前还未入太子府时就和楚闻之走得近,不过那时这二人又同样被困在这京中,若是惺惺相惜也是难免。
且自从皇后成为太子妃以来,他们之间也没什么走动,渐渐地这段之间的关系也没什么人揣测。可能是因那时的楚恒已经权倾朝野。已然确定是下一任皇帝。没必要为了说两句闲话而惹他不快。
可若是年少时的心动,和无法在一起的遗憾相加,真变成爱意也未可知。
同样的情意,若是套用在宜安身上……
楚恒又想到了四年前,和他说过宜安和喻宁关系过于亲密的梁贞怡。
那时他过于自负,也过于喜欢宜安。不仅根本不相信她说的话,还罚了她。
好像他这一辈子都是如此。
因为喜欢所以相信,因为相信而一叶障目。宜安如此,楚闻之也是如此。
不过他若是一死,楚闻之并非皇家血脉……
是了,还有楚以誉,他的皇儿。
也好,也算是他们楚家的人。
那,宜安和楚闻之怕是早就商量好了。
可宜安斗得过楚闻之吗?
不过他本就和他父皇一般短命……赔给宜安十年也算可以了。
楚恒心中有无数想说的话,他恨宜安杀了他,却也庆幸宜安是皇长子的生母。可无数的话挤在喉咙处,最后只有两个字杀出重围,“小心……”
说完后那撑着他身子的手再也撑不住,倒在了床上。
意识离去前,他最后感受到的是一双秀手敷上他的眼。
“抱歉。”
第64章
九月不到,秋风渐起,花园里的桂花落了一片。合着远处的残阳,暖光的橙与地上的明黄,更是一幅美景。
这行宫处夏季的荷花与桔梗人人称道,可究其原因不过是人们只在这夏日到行宫避暑。
不知这处的桂花也好。
那天过后楚闻之算是忙了起来,若不是实在说不明白前因后果,他都觉得他那好皇侄早就知道自己天不假年。
把他唯一的孩子封为太子,把他封为太子太傅,顺利到让他不知说什么才好。
如此楚恒一死,三岁小儿岂可称帝?他这个太子太傅自然就是摄政王,都免了他再去威胁那些朝臣什么。
而庄白烟这个嫡母自然就是母后皇太后,宜安自然就是圣母皇太后。
不过这事前朝有无数吵起来的朝臣。都说皇上崩于宜安的宫里,只怕是宜安下了毒手,牝鸡司晨的折子如雪花般飞进奉先殿。
但楚闻之都给打了回去。
他明知此时一同把宜安处置了才好。不过,他和楚恒总是相似的。他们会喜欢上相同的脸,也会因为心中的偏爱而盲目地相信。
况且,就把宜安留在行宫又如何?好歹也算从龙之功。
楚闻之是这么劝自己的。
明日是还朝之日。
他出了奉先殿往吉云楼走着,还没进去就看到宜安和喻宁正和楚以誉玩闹。
哼,那句诗叫什么?善应保安宁?
确实。
看着面前的这二人举止如同做了真正夫妻一般,楚闻之也看不懂宜安是怎么想的。
按理说明日一别,这宜安和楚以誉还不知要何时才能再见,今日不忙着告别反而在玩闹。
他往殿内看了几眼就收回了视线,那女子脸上的笑总是能把他灼伤。
正想离去,就见到远处跑来了古华轩的一名宫人,到他面前赶紧跪下,“摄政王,太后叫您去古华轩用晚膳。”
这声也传入了吉云楼,玩闹的正欢的三人被声音打断听了手里的动作,看向殿外孤身的他,他冷哼一声拂袖望古华轩去。
“楚闻之。”宜安望着那人的背影淡道。
“都过去了。”
虽然喻宁这么说,不过他还是没敢对宜安做什么。
这一个多月都是如此。二人皆知他们回不去了,爱与恨的交杂,亏欠与依偎中掺杂的妨碍,他们那几年的相互依存且又胆怯。
爱生忧怖,情深不寿。
宜安觉得这样也挺好,“可惜你做不成首领公公了。”
“奴才觉得这吉云楼缺个掌事公公。”
她被逗笑了,“从正一品掉到正三品,你舍得?”
“有失才有得。”
她觉得自己经过这四年的浮沉早不似当初的天真,又是个生过孩子的弃妇,喻宁看不上也是难免。她不敢主动要什么。也知道喻宁还自卑自己的身份,但这个坎宜安会帮他过去的。
她相信楚恒给她们二人的一切,都会随着时间逐渐过去的。
“母后,儿子饿了。”
宜安觉出有只手拽了拽她,也蹲下身把手抚摸上善应的头。
善应,不,该说楚以誉。他长得很像他父皇。如今才是三岁的孩子,还没长开,想必再过两年看得更明显。这是唯一就算时间再怎么推移,也过不去的东西。
“去你另一位母后那里用膳吧,古华轩刚把太傅叫过去了,想必此刻已经备好了膳。”宜安又理了理善应鬓角处的碎发,眼底还是流露出丝丝不舍。
可那小孩子没发现怪异之处,点了点头就抓着一旁馨月的手,让人把他带过去。宜安还是蹲着,看着她的善应越来越远的背影,无助喊了一句,“馨月!”
看到前方女子回头后,她说:“让皇上宿在古华轩吧,别再来了。”
馨月犹豫片刻还是点头。
宜安自打善应满月后,得知她要对楚恒做什么之后就开始和善应不亲近。
此事若成,襄王不会看着她在他身边妨碍。
此事若败,母子二人疏离,也能帮善应在楚恒手中活下来。
早就知道她的孩子早晚要离她而去,若是母子情深,只怕此刻心痛,也怕楚闻之苛待他。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喻宁看宜安蹲了太久,还是上前把人扶起。
“太后,起风了,进殿吧。”
宜安点点头,扶上喻宁的手。可不知是蹲久了还是如何,刚起身就是一阵的头晕。喻宁见状赶紧让别的宫人去请太医。
而随着焦杰的到来,也给他们带来了一个新的消息。
宜安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多可笑,先帝曾那般期盼能有个孩子,他大概也想不到这个孩子最后竟然还能落在我的腹中。”宜安抚着自己的腹部,半是感叹半是苦笑道。
只有一旁的喻宁,死死抓住了她的手,稳固住宜安的身形,对那在一旁跪地的焦杰威胁道:“你今日只是来请平安脉的。不、你今日没来过吉云楼。明白吗?”
焦杰看着二人相握的手,也明白了什么,若是不知道这是位公公,只怕还以为这腹中的胎儿是这位的。
但喻宁不可能生孩子,那这腹中的孩子只能是……
这叫什么事啊!
焦杰在心里叫苦,一时哑言。
“焦大人要明白,”宜安开口道:“本宫这是先帝遗腹子,但此时朝中摄政王虎视眈眈,他可不会让这孩子降生。大人若是没瞒住,本宫就又将有一个孩子死于你手了,可明白?”
焦杰这些年一直不太敢见宜安,也是因为三年前在无意间杀了一无辜小儿之过,他那时不觉得楚恒会狠心下手。
虽在外界也有神医之名,可对这生产一事到底没那么熟知。
那次他实在心慌,不知要如何做,因此才找了先帝。可最后他也想不到就有如此之结局,最后造成一生之憾。
听到宜安这话,焦杰赶紧以头抢地,“太后放心,今日吉云楼一事,微臣什么都没探出来。”
宜安抬头看向一旁怕是正在筹谋的喻宁,又道:“你先下去吧。”
等人走了之后,她拉过喻宁的手,让人坐到自己对面,“幸好你找的是焦杰。”
焦杰毕竟也参与到了最后的下毒一事,楚闻之念他有功没有杀他,索性把他和宜安他们一起放在了行宫,免得他见到时心烦。
这也就帮他们了一个大忙,起码有个知根知底且能信任的太医护住这一胎了。
但喻宁并未理会宜安的话,她也咬了咬唇。
本来就已经打算过全新的下半辈子,这孩子来得也一点都不是时候。但她对焦杰说的话也能让喻宁听出,这是想保住这一胎。
在…和他在一起的后半辈子里。
无论最后这胎能不能保住,但宜安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抱歉,但我想着若是只有你我二人,怕是也无趣。”宜安想逗逗喻宁,起码让他别再这幅表情。
“宜安,我不是在想这个。”
喻宁听出了她误会了,他想的并非如此。
她想要这个孩子也是应当的。老天从她身旁夺走了一个孩子,而在这一切结束之时,却还给她一个孩子。若说凑巧有些勉强,只怕真是天意。
宜安是个慈母,她对善应所做的一切,从这孩子小时就隐藏住她的感情,只为了如今离了她之后善应能更好。那这个孩子她更是想护住,这是应当的。
他思索的是,如何能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襄王让他们居于这行宫,那这行宫里襄王的人脉就必定不会少,他刚开始处理这行宫的事务,那些眼线他若是拔除的过于迅速,只怕也会引来襄王的忌惮。
换句话说,宜安这孩子只怕早晚都会让襄王知晓。
若生下个公主倒也罢了,可若是个男孩难免不会让楚闻之对其下杀手,若是再少了一个孩子,宜安怕是会疯。
“若是个皇子,不入玉碟就是。像襄王一般。”宜安温柔的声音打断了喻宁的纠结。
“可、这是正经的皇子!”
“襄王也是正经的皇子。”宜安笑了笑,娇嗔道:“若是男孩,就让他姓喻,咱们气死楚恒。”
喻宁先是拉了拉嘴角,他在御前这么多年,谨小慎微惯了断然不敢开皇上的玩笑,哪怕先帝已死。
可他这头刚别过去才发觉宜安说了什么。“你说什么?”
“我说,若一年后我们都活着,且生下了一个男孩,让这男孩管你叫爹,气死楚……”
宜安剩下的话被喻宁用口堵住,她也笑着回应。
上一次他们接吻也是她有孕的时候,相同点不只是有孕,只怕是相同的刺激与岌岌可危的情境。
尤其是这次,她们谁都不知他们二人能不能活到一年后,这一吻不顾一切,好似要把他们短暂的余生都杂糅在此。
怕是只有凝结出这等的爱,朝颜花才会开吧。
第二日,圣驾回宫,宜安没有去送别。
把离别的时间拉长何尝不是一种残忍。
又过了将近一个月,宜安好好养胎,喻宁好好照顾,若都不提各自的身份,吉云楼的二人真好似做了夫妻一般。
宜安虽想善应,可到底情绪还算稳定。
可好景不长,太皇太后亲自来了吉云楼。
第65章
宜安见到太皇太后还是一如既往地恐惧,但此时她们二人之间没什么敌对的源头倒也算安详。就只是看到喻宁要给她下跪行礼时有些不快。
可结果太皇太后的一句话直接让宜安不知该说什么了。
“哀家听说,你有孕了。”
看到宜安慌乱的样子,江望云也笑了笑,但那笑却不进眼。
“别慌张,哀家知道你隐瞒的原因,只是想告诉你,这行宫各处的眼睛多得很。况且,喻宁新调进来的宫人也不一定就完全干净。”
宜安没有因为太后的这话而放心,她提到了喻宁……
“你觉得皇帝一死,你就把喻宁调来了吉云楼,这事能瞒住多少人的眼睛?但哀家此次前来不是为了这个。哀家也不喜先帝,可到底是哀家的亲生孩子,你也有孩子,应该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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