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晓嘘了一口气,这才转身朝祠堂内走去。
一直以来,蛇骨村的祠堂就像是禁地,逢年过节也不会到这来,按照规矩,这里就是惩治有错之人被关押,令其反省的地方。
村邻友爱,村长也和谐友善,自然没有人被关过这里,祠堂形同虚设,周晓还是第一次进这里面来,或许就连她爹娘也没来过这。
祠堂正前方摆了一张供桌,桌后是呈阶梯式的灵摆。这些灵牌上的姓氏,有周氏,王氏,石氏,刘氏等等,都是历代居住在村里的人,也就是周晓的祖先们。
为保平安,周晓走上前,先是向着祖先的灵牌拜了拜。
谁知在这时,一阵风忽然从外吹来。
好端端摆在正前方的灵牌,竟哗啦啦的全部摔落下来,发出不小的动静。
周晓吓了一跳,微微后退。
她望着一地灵牌,心乱如麻,古有乱神之说,如今她拜祖先的灵牌,却变得一片狼藉,难道是祖先们不愿意保佑她?
周晓正紧张的胡思乱想,内堂里,突然传来吱嘎吱嘎的响声,像是有什么木质的玩意儿,在不停的摆动着。
周晓眉头微皱,慢慢朝里走去。
她绕过供桌,转过墙壁,往里面一看。
只见狭窄的两面墙之间,竟停放着一个木质的棺材。
此时,那棺材不停的摇晃着,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要出来。
周晓本是有些害怕,可她一想着,村里如火如荼,村大夫冒死替她将人引开,再怕也得忍着。
随即,周晓壮着胆子,慢慢上前,正要伸手去推那棺材的盖子,哗啦一声巨响,那棺盖自己滑落下来,砰的一声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周晓差点被这一幕吓得跳起来,但好在她还是忍住了,硬着头皮,往棺木内看了一眼。
对未知的恐惧,瞬间变成了疑惑。
里面没有她所想象的腐败尸体,只有一簇柔软的头发。
那头发很长,发丝细密,上面半截是黑的,下面半截变成了白色。
上黑下白,很像阴阳八卦。
周晓觉得奇怪,为什么这棺材里,要放一簇头发,而且还是放在祠堂里?
她想起村大夫说的,这里有女祭司守护,那些蛇才不敢进村。
难道这头发,就是女祭司留下的法器?
周晓的心砰砰跳起来,若真如此,那这必然是能对付蛇仙的东西!
她没有犹豫,弯腰够进棺材里,伸手去抓头发。
也就在她指尖触碰到发丝的瞬间,四周景象全都变了。
周晓的脑海里,不停闪过很多场景,那些场景出,只出现了一个女人。
她身穿白色长袍,背影纤细,黑发及腰,发系白羽。
她正两臂展开,仰头朝天,嘴里在念着什么。
随着她念出的古怪调子,晴朗无云的天空,很快聚起阴云,绵绵细雨从天而降。
女人就站在雨中,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村民的欢呼。
周晓像是一个无形的人,漂浮在半空,看着底下那些喜悦的村民。
她眼里的疑惑更深,只因那些村民的样貌,和她现在所认识的这些村民,长得一模一样。
就当周晓觉得眼前的一切不太对劲时,更让她毛骨悚然的一幕出现了。
那求雨的祭祀转过身来,她的脸,跟周晓长得一模一样。
紧接着,眼前的画面一转,那个与周晓长得一模一样的女祭司,独自一人背着背篓往山上走。
忽然,她在溪边看到,一条腹部血流不止的小青蛇,奄奄一息的躺在一块裸露的石头上。
女祭司走上前,放下背篓,想要查看那小青蛇的伤势。
小青蛇像是察觉到有人靠近,蓦然抬头,一双红眼充满警惕,它先是后仰避开女祭司的手,然后猛地前倾,张开蛇口露出尖牙重重咬下!
就当周晓看得紧张之时,她的肩膀突然被一只大手重重握住。
“娘子。”
男人的声音,在她耳旁响起,犹如恶鬼的呼唤,吓得周晓猛地转过身去。
四周的景象,又变回了祠堂里屋,棺材和那簇发丝好端端的放着,一切似乎都没什么变化,唯独周晓面前,多出一个人来。
王阳盛微笑的看着她:“怎么跑这来了,让我好找。”
周晓挥开他的手,不客气道:“别碰我,蛇仙……哦不,应该叫你君夜?”
王阳盛噗嗤一笑,无奈道:“娘子啊,为夫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有什么话咱们回去慢慢说,好不好?”
周晓冷看着他:“别装了,我知道是你。”
王阳盛一脸宠溺的看着她:“好好好,娘子有孕娘子最大,你爱叫什么就叫什么好不好?咱们先回家,娘在家里煲着你最爱吃的汤,我俩的事关上门悄悄说,别让他们俩担心。”
“你还哄我!”S
周晓被他的话激怒,“我爹娘都被你手下附身了,哪来的什么汤!我说了,带着你的蛇妖们离开村子,你要什么我都给你,用不着你费这么大力气来骗我!”
周晓满眼通红,已是愤怒悲伤到极点。
王阳盛脸上的笑意,慢慢收住,神情变得委屈:“娘子,是我哪里错做了吗?”
周晓不为所动,依旧冷冷的盯着他:“竹香,知辛,这两个名字对吧?”
王阳盛愣了愣,明明还是一副装委屈的样子,却露出几分惊讶,矛盾的两种神态出现在一起,看着有些可笑。
周晓见自己说对了,继续道:“蛇妖在村里做的那些事,我都知道了,所以你不用再骗我,直接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只要你能放过这个村子,我都答应你。”
王阳盛叹了口气,闭上眼,等他再睁开眼时,眼里已没了周晓所熟悉的深情目光。
他抬手一挥,身影一分为二。
周晓面前突然出现两个男人,一个是闭着眼直挺挺站立的王阳盛。
还有一个,是蛇仙的化形。
他以男人相貌出现,比王阳盛还要高出一头,身穿竹青色长袍,身姿挺拔,面色白皙,黑色的长发用玉冠竖起,俊朗非凡犹如天神临世。
窗外的日光透过白色窗纸,倾洒在祠堂内,就像是在他身上笼罩了一层光辉。
原本还算俊朗的王阳盛与他并肩一站,瞬间就黯然失色。
君夜垂眸,眼睫纤长,投下一片阴影,藏在其后的黑眸显得深不可探。
周晓被他以算计的眸光盯着,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君夜看在眼中,嗤笑一声:“这样就怕了?我还没开出条件呢。”
周晓握紧拳头,迫使自己站起原地,仰头直视着他:“你说,我不怕。”
“那好……”
君夜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但他开口说出的话,却十分冰冷,“我要你的心。”
“什么?”
周晓脑子里,突然浮现出君夜附身在白良玉身上时,新婚之夜,他也对竹香说过这句话。
他说,他要她的心。
君夜用蛇盯准猎物的目光盯着周晓,冷声道:“准确的说,我要你心甘情愿把你的心献给我。”
周晓蓦然醒悟,此心,非彼心。
君夜要的,是她正怦怦跳动的心脏。
第24章 :大喜大悲后又进入循环
这个念头,让周晓不自觉的发抖。
她用指尖死死扣着手心的肉,强迫自己勇敢起来,冷声直视君夜:“你要我的心做什么?”
君夜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没了心你就会死,知道了又有何用?倒不如想想能我从这里捞得什么好处。”
周晓没有被他牵着鼻子走,哼笑一声:“你既说了,要我心甘情愿才行,既然如此,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哪来那么多废话。”
君夜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他沉默不语,盯着周晓。
周晓虽惧,但还是怒瞪回去。
看着面前那张俊美可又十分陌生的脸,周晓心里五味杂陈。
说来也十分可笑,前两日还是躺在一张床上的恩爱夫妻,眨眼间却变成了敌人。
君夜看向她的眼神,深沉得如一口古井,哪里是仅有十几年光阴的周晓能够看得透的。
两人对峙半晌,谁也不肯让谁。
就在这时,祠堂外的门被人砰的一声撞开,凌乱的脚步声响起,似乎很多人到祠堂来了。
周晓想到什么,心内暗惊,抓着棺木里的那簇黑白相间的头发,慢慢往后退去。
君夜并未阻拦,就站在原地,用看一个有趣的玩意儿的目光看着她。
就好像,无论她做什么,都翻不起一丝风浪,都翻不出他的手掌心。
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垂死挣扎。
周晓看了他一眼,咬紧牙关,转身朝外走去。
她绕过一面墙,重新回到摆放灵牌供桌的大堂,然后就看到很多村民押着一个男人跪在地上。
被众人挟持的那人,正是村大夫。JSG
他帮周晓引开守门人,自己却被抓住,看他脸上的淤青,显然被抓到后吃了不少苦头。
此时,他的两只眼睛已是肿得睁不开,鼻翼下鲜血直流,垂头跪在地上气若悬丝。
周晓将目光从村大夫身上挪开,环顾四周。
整个祠堂里再无别的东西,显而易见,君夜派人守住这里,应该就是为的那具棺材。
准确来说,是为了棺材里的这缕头发。
依照周晓刚才看到的记忆,那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祭司,曾对君夜有恩,在溪水旁救过他一命。
只是不知道,他这么看重祠堂,究竟是对那名祭祀的恩情,还是忌惮她的法力。
周晓无法确定,只能将那缕黑发紧紧握在手中,与君夜谈判。
“继续我们刚才的问题,你要我的心有何用?”
君夜从里面慢悠悠的走了出来,声音也是慢条斯理:“我说了,你不必知道。”
周晓冷哼一声:“好,反正我斗不过你,你要什么就拿去。”
“条件?”
“放过村里的这些人。”
君夜轻笑一声,并未犹豫:“好啊,不过我现在不要。”
周晓眉头一皱:“你想反悔?”
“不急这会儿,”他抬手指向周晓腹部,“如今你还有身孕,等你将孩子产下之后,再将心给我不迟。”
周晓笑了一声,不可置信:“你竟在乎这孩子?”
君夜偏头看她,神色茫然:“那是我的骨肉,如何不在乎?”
这个动作,在他做来显得有些乖巧,但他做的事,却是让人心寒。
他在乎这个孩子,却要杀她,这让周晓觉得自己可悲又可笑。
哪怕知道了他的真面目,可还是忘不了曾经相处的美好画面。
对他来说,一切都是假的,可对于周晓来说,每一刻都是最真挚的感情。
她已分不清真真假假,早已陷了进去,所以才弄到这份地步。
为了大义,她要拯救村庄。
可她的私心,却痛到难以承受。
周晓闭了闭眼,藏起心事。
她不断地提醒自己,他是蛇,行事都是出于本能,如何能明白作为人的复杂感情。
她要与蛇谈判,就不能以人的思维去待他。
周晓一下一下的抚摸着肚子,过了良久,睁开眼看向君夜,目光决然:“我答应你,为你生下孩子,就把心给你。”
君夜听到这话,漂亮的黑眸里浮现出一层笑意。
却听周晓又道:“但是,你现在就得放了他们,不然一切免谈。”
君夜眼中的笑,淡了几分,他沉默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叹了口气:“这可是你要求的,别怪我。”
周晓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
她看到君夜抬袖一挥,像是下了什么命令,又像是从那些村民的身上抽离了什么。
只见那些村民脸上的脓疮疤痕,突然变得红肿巨大,像是蛇毒重新发作。
他们的头顶,冒出缕缕白雾,那些白雾像是得了自由似的,在离开村民的身体后,全都朝着外面飞去。
而被白雾留下来的村民,全都痛得在地上滚来滚去,嘴里不停的发出绝望恐惧的呐喊。
周晓急得冲上前,抓住君夜的衣服厉声质问:“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君夜握住她的手,一脸无辜道:“不是你说的让我放过这些人?现在好了,没有蛇附在他们身上,为何你还是不满意?”
周晓红着眼,怒视着他:“你说的放过就是这样吗?他们很痛苦你看不见吗!”
“不然呢?”君夜微笑着拉下她的手,看似温柔,但实则力量极大,“他们变成现在这样,都是你害的啊。”
周晓微微一怔。
君夜握住她的下巴,掰过她的脸让她面朝村民那边:“我是蛇仙,凡人如何能承受我的毒液?他们本该死在中毒那天,是我好心留了他们一命,让我的孩子们附在他们身上,以毒压毒,这才让他们活了下来,你却非要我把它们赶走,这下好了,这些人毒性发作,也活不了多久了。”
周晓想着自己爹娘,此时正在她所看不见的地方,也像这些人一样痛苦。
她对君夜的恨,就如洪水一般汹涌高涨:“蛇就是蛇,世人形容恶人蛇蝎心肠果真没错,你杀了他们,我也不会让你如愿!”
周晓眼里的泪水滚落,顺着脸庞滑下,滴落在君夜手上。
热泪滚烫,君夜手温冰凉,他像是被什么烫到了似的,猛地收回手,诧异的盯着自己的手背看来看去。
然后他伸出舌尖,在手背上轻舔过周晓的泪珠:“咸的?”
周晓没有看他,也没有搭理他,她看着祠堂内痛苦不堪的村民,听着他们络绎不绝的惨叫声,周晓心里是说不出的难受。
这些人,都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叔伯姑婶,每一个她都能叫得出姓名。
就因为她的心脏被一条毒蛇盯上,就害得全村的人遭殃,但凡周晓是个有良心的人,就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从一开始就错了,她真的被骗得好惨。
君夜见周晓迟迟不开口,疑惑的看向她,顿时,微微一怔。
周晓满脸泪水的站在原地,看向四周的眼里没有了光芒,曾经明亮的双眼,变得异常空洞。
不知为何,看到这样的周晓,君夜心里一阵发慌,就如他刚刚尝到的眼泪,异样感在他心里逐渐扩大。
君夜平静的内心,在看到这样的周晓后,开始剧烈翻涌,但他的面上依然没有一丝变化。
或者说,他不知该如何用表情来展现那种突来的感情,这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周晓从袖中,摸出一个土色的小瓶子,仰头,把瓶里的水全部倒进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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