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渊偏头,拿了瓷瓶收好,扭头就走。史那晴在他身后笑起来,像是嘲讽,又像是了然。
陵渊离开史那晴居所,唤来了断雪,吩咐道:“夜里跟着史那晴,若能见到熊鸿锦就想法子杀了他。你亲自去。”
断雪讶异道:“夜里?熊鸿锦跟史那晴……”
陵渊:“只是猜测。史那晴并不蠢,但她上一次犯下大错是因为一个男人。她已在熊鸿锦手上吃了大亏,按她的脾性应是一心复仇,即使结盟也不会完全信任,但眼下她的言辞已然失控,你去探探便知。”
断雪应下,说道:“尊座的解药有着落了吗?”
陵渊笑了笑:“没有,快死了呢,你有什么好去处吗?”
断雪有点恼怒地说道:“尊座死不死的,属下也管不了,但是尊座放心,谁害死你我就宰了谁!”
陵渊失笑,断雪气鼓鼓地走了。
在银池的安排和陵渊及明冉等人的配合下,大烨军队悄悄分批潜伏进了凉荡山,带着所有的机关兽和一些刚调教好的猛兽军。经刺探消息又结合对方愿意传递来的消息得知,史那晴和熊辰彦也已分头进入凉荡山,各自安排驻扎。
只有熊鸿锦没有消息,像是根本不存在一般。
这着实令人恐惧,尤其是银池,踏入凉荡山的前一刻,她让马儿停下脚步。
她仰望着凉荡山那高耸的山峰,轻叹道:“这名字不好,凄凄凉凉的,听着就像要凉透在这里了。”
身后的陵渊靠近半步,说道:“那请殿下赐名。”
银池:“这山是大烨的吗?在北戎和南楚交界处呢。”
陵渊:“殿下为它赐名,它就是殿下的。”他看向银池,执着而笃定,“殿下想要的,就是殿下的。”
银池与他对视一阵,莞尔:“孤想要的,陵督公知道?”
陵渊一笑:“别的都不想知道,不过这其中如果没有微臣,别的一切也没有存在的必要。”
银池揣摩了一下他这话的意思,他已经催马前行,回头看着她留下一句:“殿下尽可大刀阔斧做想做之事,微臣愿为您马前卒!”
陵渊一马当先,率先进入凉荡山。
银池浑身一震,凝望着他的背影良久,只觉忐忑中生出豪气干云,抬手轻轻一挥。
跟在她身后的百余人立即小跑着跟随她一同进入山中,抱着必死又必胜的决心。
第62章
凉荡山在十一日内沦为炼狱,各方人马在其中厮杀与被杀,山中尸身横陈犹如乱葬岗。银池有些狼狈地站在山顶俯瞰,看着山谷中史那晴的猛兽军被熊辰彦的迷惑型机关兽围困,又见另一队不明势力的机关兽冲入其中混战,她猜想那可能是熊鸿锦的人马在趁乱渔利。
很快,明冉的军队从斜后方压上加入混战,银池看着明冉利用机关兽与熊辰彦的机关兽缠斗,亲身上阵与熊辰彦对峙厮杀,又看着史那晴被逼至偏僻角落,早已安排好的假熊鸿锦突然出现一刀刺向她的要害处,被她的护卫挡了一下,但还是刺中了她的左肩。
假熊鸿锦刺中之后很快退去,银池知道他按照自己的安排对史那晴说了不少误导她的话,让史那晴误以为熊鸿锦与熊辰彦其实仍然是一伙的,为了迷惑大烨与北戎而假意不和,令史那晴与银池以为各自结盟了一个南楚皇族,却在紧要关头被背叛。
银池见史那晴虽受伤却立即命令自己的人马攻击熊辰彦,进退之间已经乱了章法。银池立即下令潜藏在溪流附近山坳内的小型机关兽出动,对付熊辰彦的大型机关兽只能靠小型机关兽去扰乱。此时史那晴被熊辰彦的机关兽压制,但因为明冉在旁掣肘,熊辰彦虽有机关兽却无法进退自如,加上之前设置的陷阱中有所谓的浸火油,熊辰彦带了不少象型机关兽,难以快速转动方向,反而被小型机关兽打得团团转。
银池看向溪流尽头,有一群人正在那里。那都是她的人手,确切地说是陵渊率人在溪流上游倾倒能让人触摸就立即会灼痛半日无法动弹的毒药粉。很快,明冉将史那晴的军队驱赶至溪边,熊辰彦的军队也随之而来,立即在溪边汲水供给象兽,想以象鼻喷水攻击敌方。但接触溪流的将士们很快惨叫起来,纷纷歪倒在地不能动弹,重新汲水的将士又波及一片,待他们反应过来不能触碰溪水时已有近半数的将士倒地呻吟再无战力。史那晴率军趁机攻打,熊辰彦等人撤退至附近山谷,史那晴并未再追,因为明冉从她后面攻击了她。
大局已定。
琥珀匆匆而来,急促地说道:“断雪姑娘带来督公传信,请主人速速找地方躲避,不可下山!”
银池眉头一紧:“有什么变故?”
话音刚落就听前方传来阵阵长啸,举目望去只见十来只机关巨鸟振翅飞来,从腹中射出簇簇箭矢,仿佛一片箭雨砸向地面!有两只机关鸟直冲银池等人而来,口中射出的箭矢已落在银池身侧!银池立即率人向着附近的洞穴策马奔去,在进入洞穴的瞬间,一只机关鸟俯冲而至,巨喙直啄队伍末尾的几人,那几人重伤倒地不起。
银池看得心惊,连忙吩咐用石头等物挡住洞口。那巨鸟撞击洞口数次,似有灵性般停止了,只守在洞口而不再进攻。银池命洞中受伤的将士们撤至洞穴深处治伤,派人查看后得知两只机关鸟一左一右守着此处,明显是不让他们再出去的架势。
银池明白这定是熊鸿锦的机关鸟,在这最后关头出现定是打算前来收拾战场一网成擒的。银池暗骂一声“做梦”,派了两个身手敏捷的士兵出洞查探,她判定机关鸟仿佛有灵性定是因为有人在附近操控,而且距离不会太远。按照她对机关鸟的了解,操控之人必须能看见此鸟,于是吩咐那两个士兵:“带着长爪飞刃,去与机关鸟平齐或者更高的地方寻找!此山陡峭难行,他们就算提前埋伏也难以攀到我们一路行来的别处,你们往我们没有走过的地方看看!若寻到了立即格杀勿论!”
两个士兵很快出洞查看,银池吩咐重伤的将士在洞内暂时驻扎,其余人分为攻与守两批,准备出洞。那两个探查的士兵很快回来,还带回来一个人。他们向银池禀报道:“启禀殿下,操控机关鸟的有两人,杀死一个擒住一个。”
银池看着那被捆着的人,说道:“你自己说,还是用刑才说?”
那人没犹豫就说道:“公主殿下饶命!小人是二皇子手下的机关师,这机关巨鸟小人能驾驭,愿为殿下驾驭!”
银池唤来一个可靠士兵,吩咐道:“你看着他一同操控机关鸟,若他有异心立即处死。”又对那人说道,“学会驾驭机关鸟要多久?”
那人:“简单的一学就会,全部学会的话要个三五天。”
银池对那士兵使个眼色,士兵会意,押着那人站立一旁。银池吩咐左右:“以机关鸟为急先锋,发射箭雨压制地面南楚军,其余人与孤一同下山应敌!”
熊辰彦看着眼前一片机关兽的断臂残肢,又是将士们的尸首成堆,一时悲从中来。他也知道此次结盟不过是幌子,他已尽了十二万分的小心,却还是在这山谷之中进退不得。此时虽然并未有追兵入内攻打,但他知道出去也没有胜算。他的探子回报嘉恪殿下带着机关巨鸟出现,压制了史那晴与熊鸿锦的兵力,他有些凄惶地笑了笑,心想那对付机关鸟的长爪飞刃还是他送去给她的,她会念自己的一点好吗?
他恍然地想着她在自己宫中欢笑的模样,从那时候到现在,他似乎就是想看到她这样愉悦的笑容,而在此次凉荡山一役之间,他却也没有对她坦诚一切,甚至利用了她与史那晴来对付熊鸿锦。然而他不必愧疚不是吗?她也没有对他坦诚,甚至告诉了他错误的讯息,以至于他的象型机关兽毫无用处还成了拖累。
探子又来禀报:“启禀太子殿下,大烨嘉恪殿下率部与二皇子的人马在附近山坳交锋,北戎史那晴与大烨明将军的军队在旁混战,依属下之见眼下可从二皇子斜后方进入战局,用各类机关兽夹击以期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并非上策却也不失为一计,毕竟眼下就是一个乱局,唯有出奇才能制胜。
熊辰彦点头,又吩咐道:“遇敌尽可杀之,但不可伤嘉恪殿下分毫。”
众将士:“是!”
山坳中乱战成一团,史那晴已无还手之力,却还愤恨地追逐熊鸿锦,一副不杀死他不罢休的样子。熊鸿锦坐在一头野猪型机关兽上,笑看着驾马挥刀却无论如何都接近不了自己的史那晴,用野猪前端的尖利獠牙刺史那晴的马,将那马疼得不断嘶鸣,却仍然没能阻止史那晴的疯狂。银池进入这战局时明冉立即策马而来护卫她,熊鸿锦一见她出现就笑得十分开怀,朗声对她喊道:“我的银妃终于出现了!快过来,到我的身边来!”
明冉大喝一声:“放肆!”直接挥手让人操纵小型机关兽再次凶狠地对付野猪机关兽。
熊鸿锦一笑:“银妃,快劝劝你这条忠诚的狗,你知道那些小东西对付不了我的坐骑。”
银池对明冉点头示意确实如此,明冉稍稍退后却仍然紧跟着她。史那晴杀红了眼一般对银池叫喊道:“杀了他!杀了这背信弃义的混蛋!”
熊鸿锦对银池笑道:“银妃你别可别误会,我跟她可没什么说不清的关系,不过是她自己误会了。”
银池并不关心这些,只说道:“你已左右被围,立即从机关兽上下来束手就擒,再抵抗格杀勿论!”
熊鸿锦笑起来:“银妃好大的口气!不过是赢了些登不上台面之徒,就认为连我也一起赢了?”他抬起手在唇边打了个呼哨,只见机关鸟从周围腾空而起振翅而来,此次射出的不是箭矢而是一个个燃烧着的火球,落地还会炸开弹射一片。转瞬之间就有不少人中招哀嚎,地面上陷入一片火海!
熊鸿锦在火光映衬下笑得有些妖异:“银妃喜欢看烟花吧,你看这些好看吗?这都是我命工匠特意为你造的,迎接你回归南楚,回到我的怀抱。”
银池斥了一声“疯子”,攥紧手中缰绳与明冉一同躲避火球,史那晴也退到了银池附近,极快地对银池说道:“不到万不得已熊鸿锦不会伤你,想想怎么利用这个杀了他!”
史那晴很快因为躲避火球而离开银池,明冉掩护着银池往火海之外撤去,银池看着熊鸿锦仍然望着她笑,那胸有成竹的样子令她心内泛起寒意,她在稍微安全之后对明冉说道:“躲避着火球往熊鸿锦那边走!”
明冉一脸诧异,但根本没空多想且他一心听从银池的命令,于是立即掩护着银池号令其他人冲向熊鸿锦。银池边冲边看着熊鸿锦变了脸色,就知道自己赌对了,她指挥着将士们冲杀,引得机关鸟落下的火球也直逼熊鸿锦――毕竟那些站在高处操控机关鸟的人,此时根本无法得到熊鸿锦的任何命令,只是看着“明”字旗往哪里去,火球就降在哪里。
熊鸿锦开始后撤。银池刚才打算后撤的地方被一群机关兽攻击,幸亏她调转了方向,不然她会陷在那里无法脱身。而史那晴陷在那里,被火球砸中而重伤,被她的属下救离不知生死。
银池已经靠近了熊鸿锦,他仍在后撤却笑着说道:“头一次见你这么想亲近我,真是难得呢。”
银池甩出手臂上暗藏的飞梭,熊鸿锦猛然避开,脸上却留下一道血痕。他笑着用手指抹去血迹,放在唇边舔了舔,说道:“银妃,你要用什么偿还这血?”
熊鸿锦胯下野猪的獠牙直指银池而来,银池堪堪避开,余光瞥见半空中有机关鸟对着自己这边俯冲过来,连忙策马转向,却被熊鸿锦预料中了,冲过来一把抓住她的马匹的辔头,狠狠一拉!
野猪机关兽的獠牙刺中马儿的颈部,却刺得不深,而熊鸿锦将一个手掌大小的机关兽砸向马匹后部,激得马儿洒蹄狂奔!
银池完全驾驭不住这像是疯了的马,那对着自己冲过来的机关鸟擦过自己撞向了熊鸿锦,直将他撞得翻下马去!那机关鸟的脚爪伸出要抓住银池,但抓了空。
银池的马儿一路狂奔而去,隐约听得身后有人嘶声唤了一句“银池”,又消失在风里。
银池回身看马臀上那个蜘蛛型的机关兽,想把这蜘蛛扒下来但怎么都扒不开,马儿疯跑得越来越快,直冲悬崖而去!
银池想翻身下马却已经被马儿直接带下了悬崖!
“银池!”
听到熟悉的声音撕心裂肺地唤她,余光瞥到一个人影跟着她跳下悬崖!
第63章
若是以前有人说起哪个男子追随一个女子跳崖,陵渊定要嗤之以鼻。
然而如今跳下来的,是他自己。
他不管不顾地去追逐银池,她下坠的方向在他眼里根本不是悬崖,那只是他必须抵达的地方而已。
他急切地去抓银池,运了十成十的功力却总是差那么一星半点,呼啸的风声吞没了他呼唤她的声音,他看着她坠入深潭,自己也跟着坠了进去,才觉得这潭水冰冷彻骨,满脑子都想着她觉得冷不冷?手脚并用急慌慌地扑腾到她的身边去!
陵渊抱住银池往水面上游去,闭着眼睛的银池令他心乱如麻。他抱着银池游至潭水边,使劲呼唤她的名字,又嘴对嘴地为她渡气,如此反复几次,终于见她咳出一口水来,大口地喘息,缓缓睁开了眼睛。
“银池!银池!”陵渊无比欣喜地呼唤着,他紧紧抱着她凝视着她,“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银池有些迷茫地看了他一阵,缓缓抬手抚上他的脸:“你……这么傻的吗?”
陵渊没有答,抱起银池往前走去,说道:“冷就抱紧我。”
银池没什么力气,却还是嘴硬:“你也湿透了,抱着不是更冷?”
陵渊冷哼:“我身体是热的,体会不出来吗?”
银池也冷脸:“放肆得很啊陵督公?放孤下来!”
“我不放你又能如何?”陵渊将她抱得更紧。
“陵渊你!”银池想发怒,身体却不合时宜地微微颤抖了一下。
陵渊的气势又软下去,将她紧搂在怀里,快步向着附近隐隐能看见火光的地方走去。银池看着他的侧脸,眼前不断闪现的是他跳下来的瞬间,想发脾气的火焰也熄灭了。
她靠上他的胸膛,没什么力气地掐了他的腰一下,想说什么又没说,叹了口气。
前方有火光的地方是一间简单的木制小屋,火光来自屋顶上的一块有些突兀的琉璃瓦,映衬的是夕阳的颜色,看起来像是火光而已。陵渊将银池暂时放下,让她站在距离屋子不远处,他独自一人上前查看,屋内屋外查探了一遍,才走过来又准备抱起银池去屋内。银池阻住他:“孤自己会走。”
陵渊听到她说“孤”就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就往屋中走,边走边恨恨说道:“屋中简陋勉强可以歇息,先在此处落脚,微臣去查看有何方法能回去。”他将银池放在茅草堆上,“微臣去生火,殿下稍待。”
他将“殿下”与“微臣”咬字咬得极重,直白地告知银池他对此很是不满。银池看着他利索地收拾出柴火又点燃火焰靠近自己,拿了支撑衣物的竹竿过来撑好,说道:“殿下可将湿衣物晾在此处,微臣在外守着。”
说完他就出去了,还带上了门。银池走到窗边看着他坐在屋外也点燃了火,脱下衣物撑在火边烤。银池看着他脱下外衫又脱下里衣,露出精壮的上身,凝视着他后背上的道道经年日久的伤痕,有些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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