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银池来说并非有利,战场的情势瞬息万变,即使有熊辰彦给的机关也可能应付不了巨型机关鸟,何况即使能应付,得益最多的是熊辰彦,而非银池一方。
银池问道:“太子殿下打算从何处开始攻击?”
熊辰彦笑了笑:“阿池这是关心,还是刺探?”
银池:“结盟不该坦诚以待?”
熊辰彦像是无奈似的露出宠溺的眼神:“那便让你的人走远些,我与你单独说。”
第60章
这是在让陵渊走远些,因为熊辰彦的人没有跟上凉亭。
银池还没说话,陵渊微微一笑,俯身在银池耳畔说了一句话,之后走出了凉亭,站到了稍远些的地方。
熊辰彦的笑意染上了些嫉妒似的,说道:“他就是大名鼎鼎的陵督公吧?与阿池你很是亲近呢。”
银池:“大名鼎鼎?一个阉人,名声都传到南楚去了?”
熊辰彦:“何必强调什么阉人,阿池是怕我直接将他带走吗?你啊,越是在意就越是嘴硬,这毛病怎么就没见着用在我身上呢?”
银池心里微微发紧,面色却并无变化,淡笑着说道:“太子殿下到底想说什么?今日会面本就隐秘,不好多做耽搁。”
熊辰彦叹了口气,说道:“阿池放心就是,我怎会将你置于险境?许是看见熊鸿锦带了些新制的机关兽让你忧心了吧?我送你的小蛇不过是迷惑型机关兽的一种,更有趣的还有很多,足以对付熊鸿锦。”他凑近了些,声音压低,“旁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那些黑色的花朵般的石头,熊鸿锦那里已经不多了。”
银池微微挑眉似是不信,熊辰彦笑道:“他新制的那些机关兽所用的凝花石,一大部分都是从原有机关兽身上拆卸下来的。那只他最喜欢带在身边的虎兽,你可有见到?”
银池心中一动。
确实没有见到那只虎兽。以前熊鸿锦一直带着,因为那是他亲手所制,还在虎兽额上涂抹了三种颜色以示区别,虎身上挂金坠玉,坐鞍洒银描红,透着威风凛凛。而这次他出现,确实没有看见那只虎兽。
熊辰彦见她神情应是想到了,便说道:“他那虎兽里的凝花石是最多的,所以最为灵活,拆卸下来可以装置三五只机关兽。已经到了这种捉襟见肘的地步,阿池还不信我?”
“当然阿池也可认为熊鸿锦是故布疑阵才没带那虎兽,”熊辰彦叹息道,“阿池心里总是觉得他能压我一头,我真是有点难过。”他抬手撩起银池的一缕碎发给她别在耳后,含笑温和地看着她,“阿池,我知你心中所想,料想你在此次各方势力之间并非与我完全同心,但我并不在意,你知道为何吗?”
“因为凝花石已经被我用完了。”熊辰彦自得一笑,“这世上其他人想要再驱动机关兽,只有来求我,别无他法。”
不知道为何,银池信了他这个说法。
也许是他曾将得不到的赏赐统统毁坏,也许是他曾把足以分食的甜点只自己尝了一口就丢进湖中。
再者,原本气焰嚣张的熊鸿锦忽然偃旗息鼓,也定与熊辰彦的压制有关。
银池一脸了然的样子,轻叹道:“太子殿下破釜沉舟,熊鸿锦也不会坐以待毙。听闻他与北戎的史那晴已经结盟,野兽若与机关相合,太子殿下当知道那是何种威力。”
“见识过了,阿池,”熊辰彦并未在意似的,“你不就用过吗?我不过给了你开启机关兽的钥匙,原以为只是能助你操控机关兽,没想到你竟能制造机关还能配置在野兽身上,真是令我惊喜。”
“当初,为何要给我钥匙?”
“想助你走出困局,你信吗?”熊辰彦笑笑,脸上出现了几分真诚,“那时候我很苦,阿池,真的很苦。日复一日躺在床榻,行走只能靠仆人抬或扶,便溺都无法自理,最宠爱的妾也不愿靠近我……而那熊鸿锦还日日前来探望,美其名曰‘为自己的过失感到愧悔’,实则是来看我的笑话。我那时总是想起你,阿池,日夜面对如此这般令人生厌生恨的熊鸿锦,你是怎么撑下来的?也是在此期间,我对你的那一点点故意引我入圈套的愤恨也消散了。我知道,这世上若是还有一个人能对付熊鸿锦,那一定就是你。”
“你是他没得到的人,”熊辰彦笃定地说道,“他很不甘心。”
银池:“太子殿下就不担心这次我坚持不下去,从了他、反了你?”
“你不是这种人,阿池,”熊辰彦很自信地看着她,“不必用这种话试探我的反应。我与你结盟是认真的,绝没有拿你当饵之意。毕竟你是我日后的皇后人选,我不是随口说说而已。”
银池略略垂眸,像是思忖了一阵,抬眼淡淡笑道:“好,那我就信你,像那时候一样。”
那时候,在南楚的太子东宫的时候。
她虽是奉命去勾引他,但在他宫中时,只能相信他,倚仗他。
熊辰彦含笑点头:“这就对了。”
银池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阵,在他探究的目光中说道:“史那晴找过我,熊鸿锦与她勾连上了。史那晴的野兽军不可小觑,再加上熊鸿锦的机关……太子殿下还有十足胜算吗?”
熊辰彦略略挑了挑眉:“熊鸿锦这段时间隐匿行藏,原来是去找史那晴了?之前他差点弄死史那晴,我还以为他们是绝无联合之可能的。这北戎公主倒是能屈能伸。”
银池叹了口气:“史那晴似乎有一种特殊的火油,能烧透南楚的机关兽,我看见过。”
熊辰彦凝神看着她:“当真?从未听说这种东西。”
银池:“确有其事,太子殿下可有法子破解?”
熊辰彦:“象型机关兽可喷水破之,不过象身内承载的水量有限,凉荡山内有水流的地方不多……”
他思忖片刻,眼眸微微一亮。
银池知道他想到的定是那条溪流,并不点破,只摆了个帮他考虑的模样,说道:“我记得有水箱可储水,太子殿下多带些便是。”
熊辰彦状似无意地说道:“凉荡山内也有溪流,或可驻扎在那边。”
银池:“若是熊鸿锦也这般想……”
熊辰彦勾唇:“阿池猜猜,他那边有几只象兽?”
银池笑着摇头:“这可猜不到。”
熊辰彦:“罢了,你只需记得到时在山腰俯攻便是,应对机关鸟的东西,今夜我派人给你送过去。”
二人起身走出凉亭,熊辰彦扫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陵渊,对银池笑道:“阿池身边这位厉害的人物,方才对你附耳说了些什么?”
银池一笑:“说不要轻信于你呢。”
熊辰彦:“阿池骗我。”他温和地笑着抚了抚银池的肩,“此役之后,希望阿池能心甘情愿地来找我,一同回南楚。”
银池微微一笑:“那太子殿下先祈祷我没有死在此役之中吧。”
“不会的,阿池,”熊辰彦有些感慨地笑着,“能左右战局的人都不希望你死。”
离开熊辰彦所在之处重新上马返回,陵渊一直策马跟在银池身侧,但并没有说话。银池想起他在凉亭中对自己附耳说的那句:“殿下舍不得骗他吗?”
当时他俯身对自己说话,银池以为他要叮嘱些什么重要事宜,却没想到还是这拈酸吃醋的话。银池细细想来,这人对局势似乎并不关心,虽能镇定处置一切事宜但却只是像随意为之,在其中谋利却在享受之外并无肆意挥霍……尤其是他对自己表达了喜爱之后,言行大部分就是围绕着这件事,不管说什么都能绕到这上面来。
他们没有直接回去,在路上避开了史那晴的人,绕路与明冉会面。银池告知明冉此次凉荡山之役四面楚歌,各方势力互相结盟又彼此怀疑互相谋害,将如何结盟又如何打算都细细说了一遍。
银池看着明冉,目光与语调中都充满了信任与鼓励:“明将军,利用一切可利用的势力做一切有利于大烨的事即可,孤与其他势力的结盟都可随时撕毁,全权交由你处置。”
明冉一脸正色,声音高亢地回应:“是!殿下放心,臣定不辱使命!”
回到居所已是傍晚,史那晴命人送来了相当丰盛的晚膳,并传信让陵渊过去一趟。银池不动声色地坐在桌边开始用膳,陵渊看了她一眼,她慢条斯理地说道:“孤不会等你用饭,去多久都行。”
陵渊呵笑一声,凑近两步说道:“微臣现在就去杀了史那晴,麻烦殿下替微臣收个尸。微臣对坟茔规模没什么要求,只要葬在殿下经常住的地方附近就好。”
他说完就走,并非试探的样子。
银池看着他走出去也没有叫他,想着他会停步,但他直走得没了影子。
一时不知是气还是笑,银池唤了一声:“琥珀,拦住他。”
琥珀风一样地旋了出去,过了一刻回来禀报道:“主人,督公大人让奴婢转告,他很想发疯,让主人别再激他。”
第61章
银池轻嗤,琥珀补了一句:“督公大人说的是:‘恳请殿下别再激微臣。’”
恳请。
银池的心软了一下。
扒拉着饭菜随意吃了些,银池与琥珀讲起此次的局势:“我与史那晴结盟要一起对抗南楚,与熊辰彦结盟要一起对抗熊鸿锦及史那晴,如此相悖的局面,即使他们都知道这其中有诈也都顾不得了,因为诸多势力在此汇聚,不打个你死我活不分出胜负――都不会罢休。史那晴要在北戎立威,熊辰彦与熊鸿锦要争夺南楚第一人之位,而我,自然不能空手返回大烨。”
“好复杂。”琥珀有些担忧,又很肯定,“主人定能大获全胜。”
银池笑起来:“你总是相信我。此次真的不知道会如何,我一点把握也没有。但凡行差踏错就很可能全军覆没,何况还有个神出鬼没的熊鸿锦,现在都不清楚他到底打算做什么,而知道一些情况的史那晴又不愿意告知我一丁半点。我在这其中要想取得我想要的胜利,可真是难如登天啊。”
琥珀:“主人,奴婢觉得,如果前途如此不可预料,那是不是应该把该解除的误会都解除,好好地待在一起啊?”
银池微微一怔:“你说的是……”
琥珀:“主人跟督公啊。”
银池不在意地轻笑:“我跟他没什么误会。你这小丫头想什么呢,我跟他能怎么样。”
琥珀不高兴地嘟嘴:“主人又故作轻松了,奴婢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不然也不能说话句句带刺。”
银池:“我有吗?”
琥珀肯定地点头:“有。”
银池哽了一下,心道有这么明显吗?琥珀又说道:“奴婢曾濒死,当时就后悔有些话没能来得及说给想说的人,奴婢希望主人不要有这样后悔的一天,奴婢希望自己即使立时死了,心里也是无憾的。”
银池抬手抚了抚琥珀的头,温和地笑道:“你长大了,琥珀。”
琥珀握住银池的手,说道:“主人想要什么就去拿,拿不到再说,对吗?”
银池笑起来,轻轻拍了拍琥珀的手。
史那晴的居所虽是临时布置的院落,却保持着北戎皇族应有的一切风格。陵渊入内后瞧见史那晴端坐在上首,摆出北戎未来女王的架势等着他行礼。陵渊走近行礼,起身时笑了笑:“公主是有大事吩咐?坐得如同女王一般。”
史那晴看着他笑:“晚上浑身都疼吗?为何不来向我求取解药呢?”
陵渊:“我记得公主说过,这药很神奇,一旦我有异心就会发作,那么如今公主是认定我有异心了?”
史那晴:“你还在大烨时,就有发作过吧?”
陵渊:“公主的眼线还真多呢。”
史那晴:“你最近发作得如此频繁,可见异心越来越大啊,是因为嘉恪?”
陵渊:“公主想吩咐什么请直言,我身上总是不爽利,没心情绕圈子。”
史那晴一笑:“现在是为了这个嘉恪什么都不顾了?连敷衍我都懒得了?看来你若是死在嘉恪眼前,当是死得其所。那就这么安排吧――”
史那晴递过来一柄匕首,看着平平无奇,只是比普通匕首略厚些。
“不管凉荡山之战结果如何,你将这把匕首刺入嘉恪的心口,你就能得到梦寐以求的解药。”史那晴的手指点了点匕首,“解药就在这里面哦,这匕首用了很神秘的材料制成,还有北戎女巫加持过,只有见了嘉恪的心头血才会断裂。记得将这匕首插得深一些,等她烟气再拔出来,不然可能不会断裂哦。”
陵渊凝视着那匕首,笑意泛冷:“看来这匕首,任什么削铁如泥的宝刀也砍不断吧。”
“那是自然,”史那晴得意道,“你大可随意试试,若能砍断就是你的造化。”
史那晴将匕首塞进陵渊手中,陵渊看着匕鞘上的暗纹:“我怎知这里面有没有解药?如何证明?”
“你除了信我还能怎么办?”史那晴笑得宛如摇曳的花儿,“放心好了,你若是能杀了嘉恪,我怎会不给你解药?一直以来你都为我消除各种隐患,做成了我自然会给你想要的。”
陵渊收了匕首,说道:“公主有把握制服南楚的那两位?”
史那晴一笑:“熊鸿锦的机关兽,不是熊辰彦能比的,更不是大烨嘉恪能想象的。北戎所求也不多,愿意屈居南楚之下,熊鸿锦也喜欢北戎的猛兽军,所以嘛……”
所以熊鸿锦会容下北戎?
陵渊有些想笑,但他知道不能,脸上很好地显露出一些了然的神色。但史那晴一向精明,为何在此事上会选择相信熊鸿锦?陵渊有些不解,但并不想多说什么,那都与他无关。
“那就祝公主心想事成了。”陵渊说道,“据我所知,熊鸿锦在凉荡山深处囤了东西,至于是不是机关兽,不清楚。”
史那晴被这个消息吸引,紧盯着他问道:“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凉荡山,他能在深处藏什么?”
“南楚有鸟型机关兽,要进入深山也并非难事。”陵渊说道,“目前只打探出这些,我只是给公主提个醒。”
史那晴一脸笑纳:“你的消息向来是准的。去吧,来我这里太久也惹嘉恪怀疑。”
陵渊:“公主在嘉恪殿下面前并没有隐瞒与我的关系,此时还担心她怀疑?”
史那晴斜着目光去瞟他:“怎么,不高兴了呀?说出你我的关系不妥?很怕嘉恪伤心呀?”
陵渊:“不说,岂不是更方便公主行事?”
“你呀,”史那晴虚点了点陵渊的鼻,“真是一点都不懂女人的心。听了那么多你与嘉恪的传闻,我怎能不试试真伪?陵渊,我以前是想将你如何的,你心里可要有数呀。”
陵渊敏锐地捕捉到这句话中的一点讯息,问道:“这么说现在公主对我没那个心思了。”他笑得玩味儿,盯着史那晴看,“这是看上了别人?”
史那晴并不否认,也不承认,只笑笑:“你知道我一向愿意好聚好散,只要你办成了最后这件事,解药自然就拿到了,绝无虚言。”
史那晴拿出一个瓷瓶给陵渊,笑道:“你杀死嘉恪之前我都不会给你了,这是最后一点能缓解你疼痛的药丸子。想来你定是疼痛难忍,不然怎么连那嘉恪都说起此事?”她抬手勾住陵渊的下巴,“怎么,疼得受不了跟她撒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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