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憬琛眯起眼睛,瞥着越说越兴奋的陌鸢,低低一笑:“征服?看来郡主是学有所成,大彻大悟了,现在懂得不少啊。”
他离得那样近,温热的气息拂在陌鸢脸颊。
陌鸢瞧见他唇上那一点深色之处,想到先前令人面红耳赤的吻,双颊渐渐涌上点点绯红,白皙的颈项也晕开诱人的樱粉。
砚憬琛瞧着陌鸢云娇雨怯的模样,眸色渐深,气息渐沉。
砚憬琛克制地调整了下呼吸,他可不想吓坏他的宝贝。
故而,抬手将陌鸢的小脑袋压向他的肩膀,半阖着眼,抚摸着柔软的墨发。
寂静的车厢内,久久无声,只有淡淡柔柔的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游走,斑驳陆离的光晕,映出人心头的微漾。
半晌,砚憬琛下颌蹭了蹭陌鸢细嫩光洁的额头,忽然开口:“三日后宫中设宴,郡主同本相一起去。”
“我也要去?”忽闻要进宫,陌鸢猛地坐直身体。
砚憬琛舌尖凛然一痛,仰头长长地“嘶”了声,斜睨着陌鸢,语气凉凉:“郡主,对本相的嘴很不满?”
陌鸢尴尬地连忙摆手,轻软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起猛了。”
世人皆知当今圣上荒淫无道,不论是待字闺中的少女,还是已为人妇的女子,只要被他看上,都难逃被摧残的厄运。所以,乍一听说进宫,陌鸢打心底发怵和厌恶。
蹙眉想了半天,陌鸢想到一个拒绝的理由:“宫里的人,我一个都不认识,所以能不去吗?”
砚憬琛抬点墨望来:“郡主,认识本相足矣。”
漆黑的眸子,带着点邪魅,裹挟着轻狂。
陌鸢檀口微张,想不出任何反驳的话。
第17章 宫宴那日
冬寒卷过长街,瑞雪再造丰年,转瞬到了宫宴那日。
五步一楼,十步一阁,雕梁画柱,目不暇接。
陌鸢走在砚憬琛身旁,颇为感慨地打量着皇宫:“还真是金碧辉煌,只可惜……”
听到她的低语,砚憬琛侧头看来:“可惜什么?”
“红墙高瓦,一困便是一辈子。”陌鸢神色惋惜地望着四周高墙。
这高墙不知困了多少红颜,又有多少美人,色未衰,恩却断,斜倚熏笼坐到明。
砚憬琛顺着陌鸢的目光看去,略略一笑,语气凉薄:“然而,这宫门,依旧让人趋之若鹜。”
二人对话间,丝竹管弦之声,嬉笑喧闹之声,越发清晰,周围的人也越来越多。
直至司礼监一句:“砚相和苍漓郡主到。”周遭瞬间安静下来。
陌鸢蹙了蹙眉,举目四望,有些不太适应,官员和女眷全注目看来。
一时间,众人似乎都有些怔忪,待回过神来,立刻有几个官员围了过来,对着砚憬琛一阵阿谀奉承。
而砚憬琛只是神色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带着陌鸢大步走到右排第一张桌子落座。
此时,皇上还没到,桌上摆着酒水和茶点。
陌鸢实在受不住众人投来的目光,刚才她只是抬头随意看看宫殿,就对上好几道复杂的视线。
像是探究、像是审视、像是敌意……各怀鬼胎的眼神,总是让人不舒服。
陌鸢索性低下头,一杯接一杯地喝着茶水,以掩饰不自在。
“郡主,是打算来个水饱?”
砚憬琛凉凉的声音突然传来,陌鸢险些被口中含着的茶水呛到。
轻咳一声,陌鸢努努嘴:“我只是不习惯被这么多人看着。”
“郡主天生丽质,自然引人侧目。”
陌鸢惊讶地转过脸,古怪地看向砚憬琛:“这话听着,还真不像从砚相口中说出来的。”
“那本相应该怎么说?把他们眼睛都挖了?”砚憬琛挑挑眉,慢条斯理地押了口茶。
陌鸢俏皮地眨了眨眼,嫣然一笑:“嗯,这样听着就很砚相了。”
砚憬琛斜乜着身边的人儿,原本不施粉黛的小脸,今日画了淡淡的妆,衬得灵动星眸,更加熠熠生辉,好似春日桃花,魅人心魄。
砚憬琛眸色一暗,盯着弯弯翘起的樱唇,浅浅地、淡淡地笑了。
小东西,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都敢揶揄他了。
而砚憬琛这浅淡的一笑,落在有心人眼中,无限放大。
尚书令张庚端起茶盏,状似关心地对隔桌卢晃道:“卢大人,近日身体可都痊愈了?”
“大好了,多谢张大人关心。”卢晃客气地同张庚碰了下杯。
张庚为卢晃将茶水续上,随意地问:“卢大人好端端地怎么就突然病倒了呢?”
“啊,都是些老毛病了。”卢晃面上打着哈哈,实则心中还在滴血。
到现在他也没查出来是哪个王八羔子烧了他的宅子,毁了他积攒多年的财宝。
张庚见卢晃不想说,倒也识趣地没再问,转而朝砚憬琛的方向晃了晃杯盏,问:“卢大人,可瞧见砚相刚才的神色了?”
卢晃虚转着手中茶盏,侧过脸,了然一笑:“自然是看到了。”
张庚半垂着眼睛,却仍挡不住瞳孔中兴奋的精光:“看来砚相对这苍漓郡主很不一般呀。”
“这不是更好?人一旦有了软肋,便不再无懈可击。”卢晃眼睛一眯,阴毒地笑了。
“哈哈,卢大人说得是。”二人心照不宣地碰了下杯。
片刻之后,内侍走到殿前,高声道:“皇上,卢贵妃,苏妃娘娘驾到。”
文武百官及其家眷皆起身行礼,随着一声“免礼”,众人才重新落座。
陌鸢缓缓抬起头,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高台上的三人。
晋帝坐在中间,眼眶青黑,一左一右环着两位美人。左边的苏妃一身艳色红衣,娇软地倚在晋帝身上。右边的卢贵妃身着月白色宫装,端坐在晋帝身旁,显得清冷高贵。
酒宴开始,晋帝说着语无伦次的话。
群臣却满面笑意地听着,觥筹交错间,违心之言却说得真挚无比。
陌鸢心中怔然,这就是权力——能让人折腰,能压死人的权力。
几杯酒过后,卢贵妃忽然颇有兴趣地对着陌鸢的方向问道:“砚相身边坐的就是苍漓郡主吧?”
一句话,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再次注视。
晋帝赤裸裸的目光也落在了陌鸢身上,浑浊的眼睛越睁越大,挥开苏妃送到嘴边的酒杯,直勾勾地盯着陌鸢:“真美啊!”
陌鸢被看得头皮发麻,低头锁眉,正不知如何是好。
砚憬琛淡淡开口:“皇上身边的人更美。”
语毕,瞥了苏妃一眼。
苏妃立刻挽起晋帝胳膊,夹在胸前丰腴之间,娇嗔地蹭了蹭:“皇上,再喝一杯。”
说着抚上晋帝的脸,媚眼勾缠,让晋帝转头看向她。
晋帝瞧媚态横流的苏妃,腹下一热,直接将人压向椅背,大手袭上胸前,粗鲁地碾压红唇。
而殿中官员,却都是一脸平静,好像早就见不怪了,继续推杯换盏,官眷夫人们熟练地捂住自家女郎的眼睛。
陌鸢惊诧地看着怪诞至极的景象,难以置信,胃中一阵翻腾。
砚憬琛身子往前一倾,正好挡住高台上的一幕。
修长的手指捏着一枚东西,递到陌鸢泛白的唇边:“张嘴。”
陌鸢皱眉瞧着砚憬琛,刚要开口拒绝,东西就被强行放进嘴里,甜甜酸酸的滋味在舌尖漫开。
是梅子糖。
而且是五宝斋的。
他怎么会有梅子糖?
“郡主连春宫图都看过了,还见不得这个?”砚憬琛侧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陌鸢含着梅子糖,软嫩的雪腮微微鼓起,闷声说:“那不一样。”
“还有吗?”陌鸢朝砚憬琛摊开手心,清泠泠地望着他。
砚憬琛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放在陌鸢手里。
“砚相也喜欢吃梅子糖吗?”陌鸢翘起唇角,开心地打开小盒,好多梅子糖。
砚憬琛看着一颗接一颗吃梅子糖的陌鸢,默默转过脸。
他不喜欢吃酸,就像此刻他看着陌鸢吃,都感觉倒牙。
陌鸢一盒梅子糖都快吃完了,高台上的晋帝和苏妃却还在厮磨,另一旁的卢贵妃却始终身姿笔直,端端正正地坐在那儿,只是眼神幽暗的看向台下某处。
第18章 宫中遇险
许是之前茶水喝多了,陌鸢简单和砚憬琛说了一声,便匆匆离开宫殿。
卢贵妃瞧见陌鸢起身,对身旁的云秀使了个眼色,云秀心领神会地点点头,悄悄退了出去。
陌鸢走到殿外,呼吸着新鲜空气,顿感舒畅不少。
这时,一个宫女主动迎了上来,陌鸢说想要如厕。
“奴婢带郡主去。”宫女执灯走在前面。
经过水榭回廊时,陌鸢远远听到两个小太监议论。
其中一人,感叹着:“苏妃娘娘可真厉害,这才短短两月,就从小小的才人升到妃位。”
“那你也不看看苏妃娘娘有多放浪,一看就不是官家女子,那扭捏的做派倒像是出自勾栏瓦舍。”另一人不屑地咂咂嘴。
“我觉得极有可能。只是可惜这苏妃娘娘没有母族。若是有,倒能效仿卢贵妃,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谁说不是呢,之前卢大人就是仗着自己女儿受宠,势力才越来越大的,甚至都有些不把砚相放在眼里。”
“嘘,你小子不想活了。提谁都别提砚相,小心没命。”小太监紧张地环视一圈,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亦瞧见远处走来的陌鸢,两个小太监对视一眼,便都不再作声,低头垂首,恭恭敬敬地立在一旁。
陌鸢装作没听到,跟着宫女往前走。
喧嚣的宫殿渐行渐远,踩在雪地上的“咯吱”声越发清晰。
“还没到吗?”陌鸢停下脚步。
“回郡主,净房乃不洁之地,离主殿有些远,但就在前面了。”小宫女弓着身子,指了指前面。
陌鸢将信将疑地又跟着小宫女走了几步,果然到了净房,这才打消心中疑虑。
陌鸢入了净房,却听到外面传来对话声。
“人在里面?”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
“在。”引路的宫女答道。
陌鸢闻言,心中一沉,指尖微颤。
要出事儿!
可不待她多想,门外的宫女便催促道:“郡主,您方便完了吗?”
陌鸢瞧着单薄禁不住拍打的门板,脑中飞快盘算,既然坐以待毙行不通,就只能冲出去试试了。
忽然余光瞥见角落处有一堆石灰粉,陌鸢抓了满满两把握在手中,将手掩在衣袖下。
“来了。”陌鸢神色如常地走了出来。
待看到宫女身旁突然出现的太监时,若无其事地问:“你是谁?”
皮肤黝黑的小太监讪讪一笑,答非所问:“郡主,对不住了,我们主子有请。”
说着他和小宫女拿着绳子就要上前捆住陌鸢。
“你们胆敢在宫里撸劫官眷?”陌鸢声音透着惶恐,目光却死死盯着两人。
“我劝您就别白费力气了。”小太监无视陌鸢地威胁,一步一步地靠近。
就在二人信心十足地要捆住陌鸢时,陌鸢猛地抬手,将藏在手中的石灰粉扬在二人眼睛上,然后趁他们看不清,转身就跑。
两人被陌鸢扬得措手不及。
顾不上火辣辣的痛感,流着眼泪,踉踉跄跄地追在陌鸢身后。
陌鸢拼尽全力地往前跑,回想着小宫女带她来时走过的路。
昏暗的路上,寒风吹动树影,阴森地沙沙作响。
越跑脸色越白,她迷路了。
相似的宫殿,相似的廊檐,像是迷宫,到处都一样。加之,当时引路宫女故意带她七拐八绕,慌乱之下,陌鸢更找不到来时路。
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一股寒气从心底升起,逐渐蔓延至全身。
寒冷的冬日,后襟却渗出一层汗,陌鸢紧紧抓着裘衣,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变得青白。
心跳如同鼓点一般,咚咚咚地响在耳边。
而身后的两个人依旧穷追不舍。
前方有三条岔路,陌鸢咬了咬唇,向左跑去。
腿脚发软,大口喘着气,她真的跑不动了。
寻了一处黑暗的小巷,陌鸢后背紧紧贴着墙面,恨不得与之融为一体。
“人呢?”尖细的声音焦躁地问。
“一定就在附近,跑不远的,咱们再找找。”宫女气喘吁吁地分析。
“赶紧找,若是绑不到人,咱俩都没好果子吃。”黑脸小太监喘着粗气,烦躁不已。
陌鸢皙白的手指不自主地发颤,她死死咬着唇,不敢发出一点声响,细嫩的唇瓣咬破了,也不没有感觉。
恐惧麻痹了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那两人的声音消失,周遭静得瘆人。
陌鸢不敢移动,生怕刚一出去,那两人守株待兔一般突然跳出来。
漆黑的巷子,彷佛一个阴暗的旋涡,给人窒息的压迫感。
陌鸢再也站不住了,她顺着冰冷的墙面,缓缓蹲下身子,双手用力环住自己。
清冷的月光下,缩成小小的一个点。
陌鸢仰头望着黑暗中唯一的光亮,倔犟地不让泪水流下,口中默默念着一个名字:
砚憬琛!
第19章 旖旎缱绻
“泱泱?”清冷的嗓音此刻听来,宛若天籁。
是砚憬琛!在上京也只有他知道这个小名。
沉重的脚步声落在巷口,俊逸的身影四处张望。
素来古井无波的眉宇,竟染着忧虑与不安,好似乌云遮月。
“我在这儿。”陌鸢扶着冰冷的墙面,缓了缓发麻的双腿,提起裙摆,义无反顾地跑向砚憬琛。
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
砚憬琛下意识地张开双臂,将她接了满怀。
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细细看着眼前的娇儿。
莹白的小脸,眼泪吧嗒吧嗒地掉,微微颤抖的双唇,发出轻轻的呜咽声。
水气氤氲的杏眸,如同受伤的小鹿,楚楚可怜。
“吓着了?”砚憬琛曲起手指,温柔地擦拭嫩颊上不停滑落的泪珠。
“我以为要被困在这儿,出不去了。”陌鸢紧紧抓住砚憬琛的鹤氅衣襟,声音还在发抖。
擦拭泪水的手,像是被烫到,微微一顿。
转而拢着陌鸢的后脑勺,带向他怀中,冰凉光滑的下颌,贴在她微湿的额头上。
“怪我。”漆黑的眸子,镀上一层比刀剑更凛冽的寒霜。
是他大意了。
他派人盯住了卢晃、连敬荛、张庚,上京三大家族,却不想这宫中竟还有不怕死,敢对陌鸢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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