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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允许的。
两人无声地移动，直到挨上彼此的额头。
苏清浅感受到有东西在靠近自己的嘴唇，突然——
沙发上的手机响起。
第35章 关系
突如其来的消息, 让国庆小长假过得十分糟糕。担心麻烦顾舟逸，加上情绪不稳定，几乎是假期一结束, 苏清浅就立刻搬了回去。
发信息的是审核组的乔玥。这一次的邮件内容写得洋洋洒洒，甚至在最后毫不掩饰地指出她的插画借鉴了其他人的设计，存在原创性存疑的问题。
面对这样的指控, 苏清浅首先不是疑惑, 而是愤怒。
要知道, 对于任何一个从事创造性行业的人来说, 抄袭是一辈子的污点。而空口无凭的鉴抄，极大程度上会断送这个人的前程，浇灭其热爱。好在, 互联网来过必留下痕迹, 她也有存档记录的习惯，也没管假期是否打扰对方，第一时间就把物证整理甩了邮件过去。
结果，接下来, 对方又开始装聋作哑般挤牙膏回复，跟她进行没有任何意义的争辩, 硬生生磨了大半个月才彻底解决。
这很难不让人怀疑是来故意找茬的。
但, 事情平息后, 她也没多心思去计较。
毕竟在职场碰上糟心的事, 要么忍, 要么狠, 要么滚。
她自问心无愧, 行得正站得直, 不需要躲躲藏藏, 也不屑于睚眦必报。
直到某一天，平日一直夹着尾巴做人的苏清浅，无论走到公司哪里，只有出现在大众视野，都能感受到若有似无又带着异样的目光。
过了早八最忙的时间段，岳微微抓住摸鱼的空间，猫着腰用气声问：“清浅，你最近干了什么事吗？”
苏清浅头低着头，手下操纵键盘和数位笔，一听掀了下眼皮，“在干活。”
难道是乔玥把她无理的揣测臆想添油加醋地抖出来了？
见她如此平静，以为是没有上心，岳微微在一旁着急得不行，“你都被传那种谣言了，你不知道吗？”
“说我抄袭吗？没关系，把证据摆出来就好了。”
“不是！”因为激动，岳微微的声音都不自觉提高，意识到不妥后又压着情绪和音调，“是有人传你……是靠那种关系进来的。”
啊？什么关系？
苏清浅一听，手下动作一顿，反应过来后放下笔，“是谁传的啊？”
卫生间一直是传出八卦的起源地。那天，岳微微去隔间补妆的时候，听见两个女生在洗手池前谈论苏清浅的来历。话说得不堪入耳，岳微微鄙夷一嗤，没怎么放在心上。可这些不涉及自身的利益的八卦，天然成为职场上的饭后谈资。没过多久，谣言便如雪球般越滚越大。
和苏清浅相处的这段时间以来，岳微微相信自己的判断，凭她的能力和性格，怎么可能会用如此不入流的手段？如果要靠这样的上位方式，谁会顶着近四十度的高温过来排长队面试？
“那你打算怎么办？”
她能怎么办？
她连谁传出，如今传到什么程度，都一概不知。
“不打算怎么办。我也不是因为一句话就死了。”
苏清浅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口罩戴上，继续盯着屏幕，响起小范围沉闷的键盘声。
——
午休时间。
黄铭正在干饭，瞟了眼旁边还在敲键盘的男人。
“喂，你再不动全都凉了。”说完便用筷子敲了敲餐盒。
顾舟逸叹了口气，把眼睛摘下来，“菜凉了又怎样？项目都晾了。”
现如今快到年下了，上头的人在催，让他们务必在短期内制作出一部新品去赶春节和寒假档的流量。
消息来得突然，正常为期一年的周期被大大缩减，策划组最近都在疯狂开会。
流媒时代碎片化信息扑面而来，但仍有部分人心里保留一份对于古文化的热爱，前不久十一鸣溪网上出圈的国风活动可见一斑。于是组内成员有人提出以国风美学为切入点，讲述这个领域内鲜为人知的故事。经过讨论后，大家一致决定可行，撸起袖子立马开干，却被否定。
顾舟逸刚才就再和领导商讨，换来的还是严词拒绝。
到头来还是从头开始。
“你最近又开始忙得焦头烂额了是吧，难怪了，都顾不到小妹妹。”
顾舟逸拆着塑料盒，闻言皱眉，“什么小妹妹？”
黄铭咽下肉，有些很铁不成钢地用筷子往下怼了怼桌，“就是下面一层的那个啊，你最在意的那个，懂吗？”
“她有名字。”
“好好好，苏清浅，最近有关她的事在公司传的得可不少。”
说来，两人也很久没见面了，微信上的聊天也寥寥无几。顾舟逸现在消息闭塞，一时还真不知道有什么事。
“我靠？你真不知道？那我跟你说说我听到的版本。不知道是谁说的，作为一个没背景刚毕业的大学生，能进这的概率微乎其微，可苏清浅偏偏进来了，于是就被怀疑靠一些不正当的关系……”碍于兄弟喜欢的人，黄铭说的已经很客气。
顾舟逸一听都气笑了。
“谁传的？”
“谁知道？大家都只管吃瓜，没人在乎？”
别人可以不在乎，但他在乎。
顾舟逸没多思考，立刻翻出手机。
【顾舟逸】：清浅，有空吗？能谈一谈吗？
编辑完准备发送，又考虑到她可能在休息，删了消息，把桌上东西带回办公室。
先等一会儿吧。
傍晚直接当面谈。
*
深秋的落日少了盛夏那般的红火，给人一种颓靡衰败之感。
几乎是把整个办公位的人都熬走，苏清浅才敢把口罩摘下来。戴了几个小时的口罩被弄得潮湿，鼻腔直接接触到新鲜空气时，她才觉得暂时活了过来。
面上宽慰着岳微微，可苏清浅心里并不轻松。她也不想受情绪所控，毕竟在职场情绪化是大忌，也只敢默默把苦放在心里自己嚼烂消化。
情绪低落导致工作效率极低，苏清浅拿包出了办公区域，极度渴望一个封闭狭小的空间，转而走向楼梯。
她不知道，是不是所有职场新人，都要经历这一遭？她也不理解，为什么别有用心又毫无根据的编造，就能够轻飘飘忽略掉她辛辛苦苦熬夜的成果？
麻木地推开安全门，苏清浅撞到了一个人，骨头发疼，下意识想说对不起，对面却先开了口。
“哟，这是谁啊？走路都不会走？”语气咄咄逼人，亦如那人的面色。
苏清浅揉揉胳膊，皱眉。
乔玥定睛一看，嘴角讥讽一翘。
“苏清浅？”
两人素未谋面，她是谁？
又怎么认出自己的？
乔玥撩了把长发，“对了，我们好像还没现实见过是吧。乔玥。”说完，还很客气作握手状。
苏清浅没动作，知道她的身份后眼里多了些愤厌恶。乔玥显然也不是想真心交友，自顾自收回手。
“听说，你最近流言缠身，这感觉很不好受吧？这都是你的报应。”
苏清浅听得眉心一跳，悄悄移动位置离楼梯口远了些，手下捏紧了包带。
什么意思？
乔玥看上去年龄比自己稍年长，多了些从容，皮肤细腻白皙，五官在妆改下显得大气又具视觉冲击力，可惜相由心生，白瞎了一个美人。
“本来我就想着给你泼泼抄袭的脏水，让你吃点小亏，没想到你居然没忍去自证。可惜了，你还有那么一个精致的皮囊可以做做功夫。”乔玥从包里翻出女士烟，“咔嚓”一声点燃打火机。
这……算是不打自招了吗？
苏清浅被烟味一呛，捂着鼻质问：“是你传的？”
“那也不全是。”乔玥无所谓地耸耸肩，“那是大家的功劳。我最开始只是说你和顾舟逸走得近，想要靠他进凌次方而已。”
这又关顾舟逸什么事？
“我打听得很清楚，顾舟逸一直是单身。可你一直往他身上贴，你想干什么？”说起这个，乔玥不耐地弹了下手中的烟。
数月前，她还被同部门的组长压榨，什么脏活累活都她干。某一天，她又被安排去抱成堆的文件夹，碍于职业裙和视线阻挡，东西散落一地。
而后，有人主动伸手关照。
那人，正是顾舟逸。
那是进到这个公司后，第一次有人主动对她施以援手。自那之后，她一直有在关注顾舟逸的动态，确认他还单身后，更加情难自已。
可两人偏偏不在一个部门，也不在同一层，他有专门的办公室，根本没有碰面的契机。也许是上天垂怜，审核组的老组长一直有赌博的嗜好，一次“失误”致倾家荡产，迫于家中压力辞职回乡。
由此，她成了下一任的审核组组长，和顾舟逸的有了进一步的联系。
一切都非常顺利。
她知道顾舟逸一直有加班的习惯，十一假前特意想在公司门口乔装偶遇。
直到，看见了苏清浅。
乔玥站在角落里，看到顾舟逸十分宠溺拨过苏清浅的碎发，让她恨得牙痒痒。甚至，她看到两人进了同一个小区。
凭什么，凭什么站在他身边的人不是她？
所以，她要让苏清浅名声扫地，让她抬不起头，让顾舟逸看清她的真面目。
窗外天色暗了下来，楼道感应灯亮起，苏清浅缩在墙角，整个人起了层鸡皮疙瘩。
“所以，就为了顾舟逸，你就想置我于死地吗？”苏清浅盯着她，声音都变得有些颤抖。
“我说了，我只是随口一说而已，是大家传成你是靠睡上位的。”说话的人眉眼间都是小人得志的神态。
乔玥走近苏清浅，低着头，“所以，你能做的，就是离顾舟逸远一点，或者从公司消失，这可是成本最低的办法了。”
“她不会走的。”
两个女生都愣了一下，闻声抬头。
顾舟逸快步从楼下走过来，去牵苏清浅的手，才发现她手冰凉。
魂牵梦萦的人就在眼前，乔玥瞬间换了嘴脸，可看见顾舟逸的动作，脸色有点挂不住，“她不小心崴了脚，我过来看看……”
“你刚才说的我都听见了。”顾舟逸难得露出怒色，“乔玥，我当时帮你并不是让你做这样的事的。”
谎言被喜欢的人当面拆穿，乔玥也不好受，瞬间崩溃地叫起来，“为什么？她到底哪里好？你要这样护着她？！”
顾舟逸看见苏清浅隐隐在抽泣，只是平静地答道：“因为她是苏清浅。这个理由够吗？如果不够，那是我主动找的她，是我主动帮的她。至于为什么我们会进同一个小区，也是我主动把房租给她。”
“乔玥，我不想工作变得那么麻烦。”顾舟逸眼刀狠厉，“就在这。和清浅道歉，并且，无论以何种方式，还她清白。”
率先动作的是苏清浅，从顾舟逸怀里挣脱出来，立马往楼下跑去。
顾舟逸手伸出去，没抓到。
“别再打扰她，乔玥。”
最后丢下这句，顾舟逸立刻动身去追。
乔玥看着男人远去的背影，高跟鞋狠狠踢了墙，手背上尽是指甲深陷的痕迹。
——
秋分一过，鸣溪白昼越来越短，此刻已华灯初上，路面传来刺耳的喇叭声。
“清浅！”
苏清浅假装没听到身后的声音，站在路边向租粗车招手。
顾舟逸长腿一迈，很快追了上来，抓着她的胳膊往里走。
“清浅，你先冷静一下，好不好？”
胳膊被抓得生疼，苏清浅微弱出声，“疼。”
顾舟逸闻言立马松开，想改为圈住她，眼里的人脚下一挪，拉开距离。
刚才苏清浅一直低着头，这会儿两人直视，顾舟逸借着路灯，才看清她眼角微红，脸颊上留下清泪的痕迹。
顾舟逸喉间一哽，只听苏清浅开口问道：“为什么要骗我？”
刚才面对乔玥的咄咄逼问，苏清浅情绪复杂，但始终没有迁怒于顾舟逸。她知道顾舟逸没有别的想法，纯粹是出于好心，甚至在听到他主动帮助女孩子的时候，她还是很高兴的。因为，她喜欢的人，本身就是一个很好的人，会主动帮扶弱者。而这样的好，并不是仅仅只是因为她，是他从骨子里生出来的教养。
直到，他站在身前，说出那一句“主动给她租房”，她的眼泪再憋不住。
有一种被人耍得团团转的挫败。
为什么不愿意直接告诉她呢？
连基本的坦诚也做不到吗？
“既然如此，我们就在这把话说开了。”冷风拂过脸颊，刺得皮肤发疼，苏清浅擦了擦泪痕。
“所以，根本没有国外的房东，你就是那个房东本人，对吗？”
“是。”
面对他的坦荡，苏清浅更加生气，语气也变得很冲。
“所以，你何必绕那么大一个弯，花那么大的力气，演了那么一出，你不可以直接告诉我吗？”显得她像一个小丑。
顾舟逸垂眸，面对她的大声质问，只是很轻地回答。
“因为我不想你有负担。”
“清浅，我一直都知道，你想要证明自己的机会。我可以担保，你能进凌次方，都是你的实力，我没有从中干扰。我只是……不想你产生过于依靠我的愧疚感。但——是我忍不住。清浅，我很矛盾，我很想帮你，又怕你抗拒，才会这样做。”
顾舟逸不敢直接拉她的手，只小心扯着她的毛衣袖口，“清浅，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你不要多想，更不要怀疑自己。我是帮过乔玥，但我没想过她会做出这样的事，你可不可以……也不要怀疑我。”
不要怀疑我对你的心。
“你要怎么样都可以，只是别远离我，好不好？”
苏清浅感受到衣服上的拉扯感，收回手，声音闷闷的。
“你先别过来，让我先想想。”
顾舟逸没敢动，任她乘车随着车流消失。
——
室内，一片昏暗。桌上还放着楼下打上来没动几口的快餐。深夜，苏清浅毫无困意，搬了张椅子坐在阳台前，隔着紧闭的玻璃门望着门外突如其来的暴雪。鸣溪天气一直都瞬息万变。明明傍晚还有微弱阳光，现在却下起鹅毛大雪。
亦如她和顾舟逸的关系。
一路上回来到现在，苏清浅想了很多。
如果当时顾舟逸直白地告诉她，这就是他的房子，他可以免费出租给她，凭她的性子，一定不会答应。
所以，顾舟逸的做法无可厚非。
这是她最终思考出的结果。
是，她就是那么容易原谅他。
还有凌次方楼下，他对自己说的话。
两人自认识以来，产生不少误会。她也不是没感受到他的偏爱，只是一直有意回避。这种回避并不是讨厌，只是面对这样的好，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去回馈。他掏心掏肺地承认所有，不按常理出牌逼得她不得不重新审视彼此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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