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属下遵命。”
脚步声渐远,不用多久裴霁回轻声开了门,走了进来。
“吵醒你了?”屏风后,女子已经穿上了外裳。
“夫君现在就要进宫?怎么这么着急?”顾清宜抬眼看向他。
“嗯。不急,我先陪你用些斋膳。”
小心的看了眼他,方才幸樛那话可不是不急,分明是十万火急,还有心思和她一起用斋膳,她手上穿衣裳的动作快了些。
等用完斋膳裴霁回下山的时候,已经是卯时末了。
今日难得没有下雪,等天色亮些,顾清宜也没有多呆,让人收拾东西也跟着下山回了郡王府。
上京城当真比妙声寺还要暖和些,才踏入城门,人声和粥铺的袅袅香气都盈盈沸沸。
马车缓慢的穿过南街的早市,不久就到了郡王府。
“诶!少夫人和大公子回来了!”守门的小厮高声笑道。
还在牙房烤火的守门小厮们连忙跑了出来,牵马的牵马,放脚凳的放脚凳。
顾清宜被人小心的扶着下来:“这可就只有我,一早大公子就被传入宫中了。”
“可不就是要找少夫人!”刚到门口的王管事小跑着过来,“今儿一早送信的公差人给少夫人捎来一封信,瞧着这送来的地而是安州,应该是顾大人给少夫人的。”
顾清宜神色一紧,连忙接过,先一目十行的扫了眼,她仔细的折了起来,眼底也染了笑意:“确实是我父亲给我回信了,多谢王管事。”
早在之前知道了自己有喜,她就连忙写了一封信捎去安州,如今父亲给她回信说是要赶紧来上京一趟。瞬间,顾清宜脸上的笑意一顿,她连忙看向半秋:
“你现在赶忙回去研磨,备好纸笔。”
王管事一摸脑袋:“怎么了少夫人,可是有什么不妥?”
“王管事,这送信的公人走了多久了?劳烦王管事将人找来,就说我有些急件等着他捎。”
主人家的事王管事不好多问,连忙应声。
今早才从裴霁回那知道新帝有意发兵庆吴州。
到时候庆吴州兵乱,父亲来上京一定会经过庆吴州,那才是诸多不安全。
就如顾清宜所想,今晨皇帝诏令,安州和庆吴州之间的百里线关已经秘密封锁,形势迫切。
金鸣殿。
“圣上请阅。”
一侧候着的佟德光接过裴霁回递呈的布防图,恭敬的转交给龙头飘案后坐着的裴次端。
裴次端穿着素青色的云锦袍,衣摆上却绣了翻云的而起的飞龙,彰显着他帝王的身份。
“爱卿昨夜一直待在妙声寺?”
“正是,内子有了身孕,臣陪她一起祈福挂签,夜宿在了妙声寺。”
“那置空......”
“置空师父让臣将他所言之话尽数转呈圣上,言圣上必明。”
裴霁回的语气很沉着漠冷,即便是裴次端也不好开口再让他屡次去请置空出仕。
一侧候着的郭尚书道:“既然都护大人从妙声寺带回了布防图,那交给上柱国大将军许安,由许将军带兵收复庆吴州兵权,铲除庞氏逆党。”
一侧的御史不赞成道:“许家那可是尚了公主,如何再将兵权交给许将军?”
“非常时期非常事,御史瞧瞧大宣还有哪个能打仗的将军?不是年幼不成就是年迈体衰,此时还在计较规矩,过于”
“诶”裴次端摆摆手打断二人的话,他看向裴霁回:“听闻爱卿的岳丈已经半年前返回安州了?”
顾阑?
殿中恭候着的众人一愣,他们怎么把顾阑给忘了。顾阑确实是带兵的奇手,但、但先帝在时都将顾阑罢了,这......
裴霁回眼底微沉,顶着裴次端探究的目光,裴霁回淡淡道:“正是。岳丈因奸人所害,不利于行,得先帝恩赏回安州养老。”
他话里的意思有些堵住裴次端的想法,可偏偏新帝好像没听出来一般,看向一侧的三足铜炉叹道:
“顾阑当初的伟绩朕年幼时早已听闻,可叹父皇在时重文轻武,竟叫一个有才能之人早早归田致仕,实在叫人扼腕叹也。”
这话一说,谁还不明白裴次端的意思。
圣上这是想起复顾阑。
几人的目光暗暗的扫了眼一身常服的裴霁回,宠辱不惊,冷沉淡定得很。
当真是好福气啊这都护大人,不仅受了新帝的重用,就连岳丈都要被新帝委任,实在叫人艳羡。
郭尚书尚且还理智,一侧的裴霁回始终不接话,他也明白了过来,捋捋胡子叹道:
“顾阑确实是带兵一把好手,但圣上,当初他手脚不良于行,这、如何还做统领三军的元帅?”
裴次端的笑意淡了些,看向裴霁回:“爱卿以为呢?”
裴霁回:“臣以为郭尚书所言有理,且顾阑早已致仕,实在难以......”
“诶?爱卿此言差矣。”裴次端出声打断他。
他眸光微亮,笑道:“这带兵打仗,要的是统领三军的元帅,但这三军,当初可都尽归安州,军中谁不对顾阑服气?
这庆吴州逆党大半都是当初跟着顾阑拼杀出来的,朕倒是觉得这元帅非顾阑不可。”
就连要上谏的郭尚书也愣住了,意外的看了眼高位上的裴次端。
这新帝的心性和算计,当真不是寻常啊。
裴霁回眼底沉了下来,就如裴次端所说,让顾阑领兵是最好的选择,论军阵计谋他属上乘。再说如今被讨伐的庆吴州十万大军,当初可都是安州顾阑手下的兵马。
可幼安......
她担忧父亲,如今再让顾阑上战场,本有了身孕已是辛苦,岂能再每日忧心牵挂?
裴霁回上前道:“圣上所言臣明白,然顾阑如今身削体弱,再委派重担,恐不利”
“爱卿屡次出言,难道不想尽早收复庆吴州?你所言朕也想过,不如这样,”裴次端一笑:
“朕派飞鸽加急赶往安州,就问问顾阑自己的意愿,若是不愿便罢了,若是愿意,那自然应该给良将一展抱负的机会,爱卿觉得呢?”
裴次端的话看似退让,却将裴霁回的话堵住。
郭尚书坐看一眼,右看一眼。生怕这裴霁回再开口真把圣上惹恼了,连忙道:
“圣上思虑周全,老臣觉得十分可行。”
裴次端满意点点头,拍板定案:“好。”
... ...
“少夫人瞧瞧这个布料怎么样,奴婢方才去了城南最好的布阁,说这是襁褓中的孩子用的最好的料子了。”
顾清宜斜靠在罗汉榻上,榻上的四角矮几上摆了个针线篮,她接过半春递来的料子一摸,布料软柔,触手细腻,
“这个好,可以用来做些兜肚围涎的贴身之物。”
“诶!奴婢也觉得呢,买了天青和芙蓉两个色的,到时候是小千金和小公子都成用。”
“大公子——”“大公子安......”
“这是做什么?”裴霁回扫过半冬手上端着的各色绣线。
“是我在裁衣服呢!”顾清宜仰脸看向门口,笑盈盈的回着裴霁回的话。
半冬连忙道:“这是少夫人需要的绣线。”
说完,迟迟不见身侧的裴霁回说话,半冬疑惑的抬眼——
只见门口的大公子抬手按了按眼角,瞧着是有些疲倦和懊恼。
半冬没瞧懂,小心翼翼的欠了欠身端着绣线进了屋中。
“夫君?怎么了?在外面站着吹冷风作甚?”顾清宜疑惑的抬眼看向门外,门外那欣长玉立的身影一动不动,连顾清宜也意识到一些不对劲,出声问。
见他走了进来,顾清宜下了罗汉榻,一抹他的衣袖一手的寒凉,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雪了,都染了风雪了。
她摆摆手让几个丫鬟先出去,拉着他到屏风后,边给他解了衣袍,一边不满道:
“本就不怎么休息,如今连风雪也不会避了,你再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到时候病了看你还去不去得了宫里。”
解着衣襟的手突然被抓住,裴霁回睁眼,眼底有些歉意:“抱歉,幼安。”
“怎、怎么了?”
“今日我才说此战不牵扯安州,可我食言了,新帝有意让岳丈领兵收复庆吴州。”
她脸色一僵,很久才回神:“我......我父亲?可是,他年纪大了,又受了伤,怎么怎么能去那危险的战场上?”
“抱歉,幼安。”裴霁回揽过她:“圣上所言,无需他上阵杀敌,但要他统领三军。”
“......这根本就没有让我父亲选择一说,只要圣上的信笺一到,他一定会去。”
她比谁都明白,父亲爱母亲,爱她,但也忠于大宣。
草莽时能拼命一般为大宣平乱,如今在大宣需要他之际,他更会跟个扑火之蛾一般应召命。
她神色恍然。
第143章 掠夺
裴霁回揽过她:“幼安, 你放心,我会随行岳丈左右,护他安全。”
顾清宜渐渐回神:“没事, 这是父亲的选择, 我会尊重他。”
俗话道三军服威,士卒用命, 则战无强敌, 攻无坚陈矣。真如顾清宜所说, 顾阑愿意受命的消息在第二日就传回了上京。
裴霁回作为监管外州的都护, 领命随行。
上京城众人暗叹顾阑还能再被起复重用的时候,又不得不感叹圣上的心计, 竟然宁愿用身残的顾阑, 也不愿用许安大将军, 估计心中也忌惮春和长公主。
百姓的热议飞不入郡王府, 此时渚白居从主子到下人都忙得团团转。
“那件厚氅, 祥运坊的可送来了?”
“送来了送来了, 少夫人且放心, 奴婢已经装入箱笼了。”半夏连忙接话。
“诶, 把大公子那件貂皮大裘也带上......”
裴霁回出了书房, 远远见寝阁大开着, “少夫人呢?”
幸栖连忙道:“少夫人在收拾随军行囊呢。”
连廊一路上没人, 他进寝屋时一眼就见正堂的圆桌上摆了两个箱笼, 塞得满满当当的厚实衣物。
“大公子”“大公子”
他摆摆手, 淡淡道:“都下去罢。”
顾清宜从屏风后抱着衣裳出来,一笑道:“好了好了, 你们都下去罢,这些剩下衣物我来收拾就成。”
“是。”
几人退出寝屋, 想了想,将门阖了起来,挡住了呼呼吹入的北风。
“夫君这么早就和都护司的大人们商量好了?”她一边说着,边折着氅衣,没顾得上看裴霁回。
此去随军快则一月,长则半年,马上就要年关了,圣上力求速战速决,可形势不是能随意预料的,裴霁回这几日一直和都护司的书折监史交代都护司的事宜。
她的手突然被拉住,裴霁回的掌心温热,对比下她的手就凉得很。
手被搓了搓又拉在他那温热的掌心里捂着,裴霁回的话有些不虞:“天冷,开门吹风就算了,怎么炭火也不生?”
裴霁回俊眉微皱,不赞成的模样。
“这大中午的,我有汤婆子呢。”
她鼓鼓脸,乖乖回道。
银丝炭多是庆吴州供应,今年庆吴州多征兵,早冬的时候还能抬高价钱买得上一些银丝炭,如今到了仲冬,干脆供不应求了。
全府都没几筐银丝炭,顾清宜管家,那些好的银丝炭一定要紧着长华堂和松柏院那些长辈用的。
这剩下的普通灰炭烧的快,烟尘还大,顾清宜除了省着晚上烧些银丝炭,白日都停了。
“等庆吴州这场仗打完了,好好过个年。”他拿过胖婆子,拭了拭温度,递给顾清宜让她捂手。
她点点头,不等开口,裴霁回又道:“只是我的这些衣物不必带这么多。”
“为什么?庆吴州虽然偏南,但冬日降雪多,不御寒夫君身子怎么受得了。”
裴霁回无奈的笑笑,“幼安,我此去是监军,战士们穿着棉衣,我穿着貂裘狐披如何服众?”
征战军将同袍,方能聚气,若是他一个监军穿着奢靡华贵,实在不妥。
“我也明白这道理,但这”
“好了幼安,我拿两身寻常的夹袄圆领袍就好,但岳丈这箱笼的我一定带到。”
是这么个理,顾清宜也只好点点头,有些失落的将给裴霁回准备的厚实冬衣都摆了出来,一瞬间桌面就铺满了。
裴霁回从背后揽住她,和幽冷的气息相反的是温暖的胸膛,他说话时,贴着她后背的胸膛微震,“此战不知归期,一定力求速战速决,为夫也一定护好岳丈的安全。”
顾清宜纤细的手握住他的拇指,颦眉道:“我父亲不用上阵杀敌,又是身经百战的大将军,我反而跟担心夫君。”
“别担心,幼安。”他宽厚的手掌顺着腰侧滑到她身前,那纤腰足足只有他的一掌宽,月份小,如今还是平坦纤瘦得很。
“我尽量年前回来。”语气里有些不易察觉的怜惜。“若是身子不适了也别硬撑,家中管账还有母亲和其余管事,多歇息好好的照顾自己,嗯?”
“噗嗤”顾清宜忍不住笑出声,想仰脸看他却因为他揽得紧,只靠进他的怀里,笑道:“夫君,你如今说话可越来越不像你的性子了,怎么跟我似的,开始千叮咛万嘱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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