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她可想不到这冷如霜雪的公子说话这般事无巨细的交代,是从未见过的耐心的挂牵。
话是这么调侃,但她心里却跟泡入热泉一般,暖洋洋的。
身后的气息骤然靠近,顾清宜一抬眼,就撞见他明晰的下颌和微微滚动的喉结,一瞬间,二人气息交缠。
顾清宜被霸道的夺了呼吸,不自觉闭上的眼睫如娇花蝶羽一般轻颤,小扇一般的眼角也染上一抹轻红,这抹清媚被收入幽沉翻滚的黑眸,裴霁回喉结一动,掠夺更甚。
“笃笃——”“大公子,少夫人,文姑来了!”
“呜......”顾清宜腿软手软,有些费力的推了推他,她实在羞,裴霁回总算放过她,那不规矩探入她衣襟内的手也收了回来。
“咳”顾清宜抿唇,声音有些软绵绵:“让人去、去花厅等着片刻。”
她连忙低头整理微乱的衣裳,不等抬眼就被裴霁回兜头罩了件披风,“风大,多穿些。”
她脸色羞红的扫了眼裴霁回,那如玉一般冷俊的脸微微染了点红,但除了唇色红些外,气息沉稳,没什么异样。
花厅的文姑没有等片刻,就见大公子和少夫人一前一后的走了过来,“大公子、少夫人。郡王妃让奴婢来瞧瞧可有哪些还没准备好的,等晚间请二位去松柏院用晚膳。”
文姑的眼神困惑的放在后脚进来的顾清宜身上——
围了严实的披风,就是这发丝微乱,正好一缕垂在颈侧,越发显得乌发雪肤,脸颊绯红,连那唇色也水润殷红,倒不像是染了风寒,而是......
文姑一激灵,暗暗看了眼神色漠然幽冷的大公子,这、这太胡闹了。
她抿抿唇不敢说什么,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说话也心不在焉,而后匆匆回了松柏院。
李娥记挂着让二人去松柏院用家宴,但不等文姑走了片刻,新帝的诏令紧接着到了郡王府,命他即刻出发。
虽然如今庆吴州庞刺史已经收到了圣上的征伐诏令,但冬日大雪,粮饷马匹紧缺,一两日根本不足以齐备,不战便已处于劣势。
更何况,那领兵之人,还是昔日的安州刺史顾阑,近十万庆吴州兵马都曾悉属其麾下,军心难免动摇。
等顾清宜晚间去松柏院时,裴霁回已经和大军一起到达了云及城,已经紧挨着庆吴州的地界。
“诶,你说说这军令如山,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人就马不停蹄的赶过去了。”厅中人多,李娥拉着顾清宜坐在她身侧,幽叹道。
她看了眼顾清宜,脸色红润,带着浅笑,瞧着身子没什么异常。
“母亲说的是,走时夫君只来得及拿两件衣裳,也不知耐不耐得住庆吴州的寒。”
李娥倒是摆摆手,言语有些无所谓:“这你倒是不必担心他,他身份看着是养尊处优些,但年少时在寺院读书也吃了不少苦,不是那种一辈子尊贵的人。”
别说现在还能烧些银丝炭,当初裴元败家,连寻常好的灰炭都烧不起,不照样是这么过来了?
“夫君也让清宜给母亲带话,让您放心。”
“嗐,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倒是你肚子里的孩子,如今身子重了,若是有什么孕反胃和不适一定要说,让周大夫好好给你瞧瞧。”
话到了这,李娥面色有些微窘,像是十分不好意思,咬牙犹豫道:
“......倒是你们小两口,霁回那孩子强势惯了,要是如今还强着你同房,定要拒绝,今日要不是文姑撞见,我还当他是个稳重人呢。”
这话犹如平地起惊雷,在顾清宜的耳边炸开,她身形也僵了,脸色瞬间爆红:“没、没有的事。”
李娥扫了眼她红如滴血的耳垂,只当她不好意思:“今日便罢了,他这一出去还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呢,倒是之后,若是他还想和你好,实在拒绝不了也得等四月后,知道吗?”
她不好解释,只羞窘的垂着眼胡乱点头。
李娥心里轻叹,其实按照别的人家,正妻有了身孕就要做主给男人纳一房妾室,也算给男人个去处。
但霁回的性子冷得很,放一个貌美的通房丫鬟四年也不见碰一碰,难得有了顾清宜这上心的人,她自然不会自讨没趣提些不该提的。
再且,李娥自认她和裴元这联姻失败得很,儿孙自有儿孙福,若是霁回和清宜这两个孩子能一心如一的走到尽头,也是好事。
就在顾清宜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远处的裴霖章突然开口道:“母亲,父亲不在府上?”
他一问,厅中的众人才像是反应过来,还说少了些什么呢,可不是不见裴元的人影?
“哼,他那混不吝的呆得住家中?国丧一过早出去喝酒了”李娥冷笑。
她是能拦得住裴元的钱财,但拦不住裴元那些狐朋狗友,都是上京城的纨绔,裴霁回三兄弟仕途坦荡,自有人为了巴结郡王府乐得掏腰包请他出去喝。
天寒地冻的,别喝残在外头。
气氛一时一凝,顾清宜看了眼厅中,府上的人确实是越来越少了,老夫人冬日不出,郡王外出喝酒,裴霁回行军征战,潭姨娘被送去了庄子,就连双姨娘也染了风寒没出来,偌大的郡王府,一桌都没凑齐。
“说的是,等过几日冬至,祭酒家的千金和刘姑娘到府上过节,咱们府上也热闹热闹。”李娥眼神暗示一般的扫了眼底下坐着的裴霖章和裴霄言二兄弟。
顾清宜瞬间明白过来,“那儿媳这几日就让厨房的管事留意些食材的采买。”
上次府上就要请祭酒家的千金和刘姑娘来府上,可因为革职被耽搁,如今这延迟的婚约,估计又要续上了。
“——郡王妃!郡王妃!”松柏院外传来王管事慌慌张张的呼声。
李娥瞬间站起身:“怎的了?可是大公子那”
“不是大公子,不是大公子,是郡王!郡王喝醉摔断了腿倒在雪地里,小的见天黑了去找时,人已经冻晕了。”
李娥心底一抖,她方才只是.......嘴上咒咒,也没想到当真出事了。
“快让人去请周大夫,吩咐厨房多烧些热水过来,将郡王抬去东厢房。”见李娥一时没说话,顾清宜沉声吩咐。
这断了腿又在雪地里冻着,这腿估计,难保了。
第144章 终章
是日冬至也, 天降大雪。
瑞雪兆丰年,才巳时十分,顾清宜坐在马车上路过城南街, 小巷坊市间幽幽的羊肉香和醇酒香就晃悠悠飘入鼻息。
“吁——”车夫在郡王府门前的栓马柱旁勒了马。
文姑和王管事坐在牙房烤火, 听见响动连忙走了出来:“少夫人这么早就回了?在妙声寺可还顺利?”
冬日征战本就艰难,尤其这次父亲作为元帅, 裴霁回又是监军的, 顾清宜不放心, 第二日就去妙声寺祈福去了, 今日才归。
“多谢文姑挂念,一路顺利呢。”她淡淡一笑, 在风雪中也有些清透无双的恬静。
文姑晃眼, 上前扶着顾清宜下来:“一早祭酒夫人和陶姑娘就过来了, 如今正在松柏院花厅和郡王妃吃酒呢, 少夫人回来的早, 可以先回去歇息歇息再过去。”
“我”
“清宜姐姐。”身后突然响起一声女儿家娇俏的呼声。
顾清宜和文姑齐齐回头一瞧, 是刘夫人和刘浈。
她神色如常, 礼数周到:“刘夫人, 浈表妹。”
和她的如常相反, 刘夫人和刘浈脸上都划过几丝不自然, 刘夫人还记得上次几人去刘府时她没拎清干的事, 心底还是有些细微的羞愧。
文姑一笑, 连忙下了台阶:“瞧瞧, 这不是赶巧了吗?正好奴婢在门口等少夫人呢,正正好, 奴婢领着刘夫人和刘姑娘入内。”
刘夫人扯扯嘴笑笑,对着顾清宜点点头, 带着刘浈进了郡王府。
“少夫人,咱们回去罢,方才雪地走一遭,您鞋袜都湿了。”
一听半冬说,顾清宜才慢慢发觉脚上的寒意刺骨,忙跟着半冬回了渚白居。半秋做事细心,知道今日顾清宜回来,早将周大夫请到了偏屋喝着热茶等着。
等她换好鞋袜,就坐在一侧的官帽椅上给周大夫请平安脉。
“没什么大碍,只是少夫人冬日的时候手凉,这些雪地里还是少走,免得寒气入体,少夫人按着我之前些的安胎药膳服用就是。”
“明白了,多谢周大夫。”
“诶”周大夫摆摆手,“何谈谢字,郡王府帮了我大忙哩,这些都是我该做的,倒是少夫人少吹寒风,少去雪地,瞧瞧郡王,这么个身强体壮的人,寒气一入体,这身子就垮了。”
顾清宜神色一顿,抬眼看向周大夫:“我这几日都去了妙声寺,倒不是不知我公爹的身子如何了?可曾调理好了?”
“那身子神仙也难调理好。”周大夫皱眉:
“这天寒地冻的,吃醉了一摔就断了腿,偏偏大下雪天也不见个人影出来溜达,要不是王管家入夜提着灯笼去找,估计连性命也难保!不单是我,就连那院判兰太医来了也说亏残难愈。”
这几日周大夫在郡王那逐渐阴鸷的脾气下没少吃罪,如今说起话来跟倒豆子似的,一个一个接着往外蹦。
才巳时十分,顾清宜泡了热水澡,舒缓了些疲乏才挽了个朝云髻往松柏院赶。
雪又下了,文酒在春江湖边吩咐洒扫丫鬟们除雪,远远见顾清宜带着人赶来,笑吟吟打招呼:“少夫人安。”
“嗯。”她浅笑点头。
站在文酒身侧的丫鬟是陶姑娘的侍女,有些新奇的看了眼顾清宜,不等她多想,人已经淡淡走了过去,留下些清远微冽的淡香,不似姑娘家喜爱的蜜花香。
松柏院里很热闹,她才走到廊下就听见了叽叽喳喳的笑声,听着是裴温和刘浈的。
“你先下去罢,自个儿找个地方烤火暖暖身子。”顾清宜将油纸伞递给半秋,轻声吩咐。
可她话才说完,一抬眼就对上十步开外,走出来透气裴霄言。
顾清宜指间一顿,自从知道了裴霄言的心思,她一直暗自躲着他,今儿倒是和他撞了个正着。
顾清宜点点头,神色微敛,正要擦肩路过他时,裴霄言突然出声:“长嫂稍等。”
顾清宜脚步顿住,抬眼看他,他抿唇,语气平和了许多:“昔日冒犯,霄言在此致歉,还望日后长嫂步摇记挂在心,只当寻常叔嫂就是。长嫂聪颖毓秀,愿你与兄长琴瑟守。”
她神色微松,盈盈一笑,“多谢小叔。”
裴霄言握拳轻咳两声,耳边有些细细的红晕,“我与刘姑娘就要定下婚约,我与长嫂说开,只是不想她误会,没有别的意思。”
顾清宜微讶的挑眉,看来刘浈当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她的语气里多了些诚意的祝福,“当然,我明白的,小叔能寻到能互相相守之人,是好事。”
裴霄言点点头,浅浅一笑。
顾清宜微微欠身,穿过连廊走向花厅。
刘浈性格天真浪漫,逗得一屋子的人咯咯直笑,李娥点了点眼角笑出来的泪花,抬眼看见顾清宜走了进来,连忙让她到身侧坐下:“诶,离午膳还有会儿呢,怎么不多歇息片刻,你这一早舟车劳顿,可休息好了?”
“母亲放心,我是休息好了才过来呢,今日陶夫人和刘夫人来府上,清宜这问安还来晚了呢。”
左侧首位坐着的陶夫人暗自打量了眼顾清宜,心底满意的点点头。这性子清净,说话做事有条不紊,确实是个合格的长媳。
其实女儿嫁人也不仅仅是看娘家婆母如何,也要看妯娌间的关系。她女儿陶菻跟她父亲一样爱诗书,对管家不怎么上心,自然就需要明事理不偏颇的长嫂。
正好,这顾清宜办事稳妥周全,刘浈天真烂漫,陶夫人是越看越满意。
“听说清宜姐姐怀有身孕了,瞧着还这般高挑纤侬有度,当真是让人羡慕。”刘浈笑眯眯道。
顾清宜一愣,不自觉的抬手抚了抚小腹,脸上也带着些柔和的笑意:“羡慕什么呀,这要圆圆润润的才有福呢,再说
这才两个月呢,当然瞧不出来。”
陶夫人笑着看了眼顾清宜:“少夫人就该这样了,这女子有身孕期间大补过甚,这人胖了,孩子也胖了,那生产的时候才是危险。”她话一顿,连忙拍拍嘴,歉意道:“瞧我瞧我,少夫人是个有福之人,说些不吉利的话,我自罚一杯。”
李娥的注意力倒是转移的了,小心的看了眼顾清宜,放心的舒了一口气,“这身子胖些的当真会难生产?到真从未听说。”
“呦,倒不是身子胖些的危险,而是孕期将孩子吃胖的难,再好的圣手稳婆也难稳。”
“那就好那就好,明日我倒是该找个妇科圣手来给清宜把把脉,总归安心些。”
“.......母亲,还早呢。”
这话这厅中的几人脸色都有些异样,这郡王妃对这个长媳比想象中的更加上心和亲近,李娥倒是自顾自的打趣:
“霁回那孩子去了外州,往日瞧你跟个眼珠子似的,我可不得好好顾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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