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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之前——三侗岸【完结+番外】

时间:2024-05-21 17:16:34  作者:三侗岸【完结+番外】
  黎明之前
  作者:三侗岸
  简介:
  【温柔救赎+破镜重圆+思维迟钝的软萌女主×表面温和内心强势的疯批男主 】初见时,林凉是看不起宋轻轻的。
  看不起她痴傻蠢笨,看不起她任人宰割。
  他借着表哥同学的身份接近,试探,像是逗弄一一个不经意的玩具。
  可有些人是不能被注意到的,一上心就变成了心中的瘾,命里的劫。
  他开始见不得她身在泥沼不懂尘埃;见不得她被人欺负喊不出疼。
  这千千万人中,你知道。
  遇上她,为此而生,为此而亡,为此此消彼长。他告诉自己,他得像个刺猬。他得不爱她。
  而他恰好做不到。
第1章 宋轻轻和林凉
  1
  这儿的人都知道宋轻轻是个傻子。
  细一点说,她只是言语、神态、动作、反应上比别人慢几拍,话少得像哑巴,眼大,呆滞。总让男人随时感到童真。
  大家不知她的过去,所以背地纷纷瞎猜。
  有人说她是徐嬷亲生的,但不敢认,也有说她是被徐嬷骗来的。
  没看她买什么化妆护肤品,也不去别地儿。除了干活、吃饭、睡觉,其他时间就坐在门口一张红色塑料四脚小凳上。
  一个在这儿干了八年的王娟,吸口烟说:“她自己要来的。”
  “那她干吗来这儿?”坐王娟旁边的李燕问。
  这儿可不算个好地方,人都苟延残喘地活。宋轻轻天生漂亮,五官玲珑、身材娇小。若她想挣快钱,不远处的会所贵人多的是,长得好的都跑去那儿了,她干吗来这儿?
  “你懂她在想什么?”
  王娟看着门外的宋轻轻,把烟吸完。
  这儿是个破旧的浴足店。
  没有门牌,占地五十多平方米,一个落地玻璃推拉门,两片粉色窗帘掩住风情。
  往里走,外厅摆了一张廉价的沙发。上面坐两三个女人嗑着瓜子看电视,沙发前是一张小桌。正对玻璃门的白墙上贴着一张摆姿弄首的女郎照片,最右侧是一扇用麻布遮起来的“门”。
  掀开麻布,是一个过道,左侧摆了张木桌,上面是一个旧电磁炉和沾满油渍的瓶瓶罐罐,右侧是三个房间,一间宋轻轻的住处,一间徐嬷的,还有一间专门用来洗脚。
  浴足店坐落在A市最好的大学附近。越过洁白亮丽的校门、一个个装潢精致的店面,沿着这条时髦的南北街往前走,几百米后,转个弯入巷——桐花巷,就是另一番天地。
  这里天生是小平民的安居地:按摩、推背、洗脚、一个小超市、一个文具店,把这儿塞得满当。
  不正经的也有。
  不正经的女人大多三四十岁,姿色一般。没读几年书,待段时间后不安分了。寂寞、穷困、诱惑,各色各异的缘由让她们往下落。
  这种女人叫作猫儿。
  “苦难”的确让人咬牙切齿、面目狰狞。
  两年前,王姨离婚后一个人拖着儿子过活。儿子没考上高中,要付三万块入学。她一个月不吃不喝才赚两千多,骂过也哭过,一想到儿子的未来,认命地做了自己最看不起的活。
  孩子住校,她图方便把房子租在学校附近,每天提心吊胆把男性带回家。
  十五岁的小翠被迫来的。十岁被卖进大山,解救时刚满十四。家人交通事故去世了,真的无能为力。她只有一身讨好别人的懦弱,极度缺爱,又遇上她的男友陈强。
  陈强游手好闲,骗她哄她,摸透这类人就怕别人不要她。他用分手威胁她挣快钱,常对她说:你没爸没妈的,还被卖过,除了我还有谁会要你。
  日渐一日的贬低,写在她脑门上,她认命了。她想就这样吧,有一点好,人就该知足。
  这里的人都有一段悲戚伤人的故事,包括宋轻轻。
  宋轻轻在等一个人。
  八年了。
  宋轻轻只帮人洗脚和打扫店子。
  因为皮貌上佳,男人的心猿意马被这个店不好的名声放大,脚洗着洗着,有人会用脚背蹭她的手轻佻地问价格,一些胆大的还要动手动脚。
  宋轻轻平日看着痴,容易被欺负的样子,一到这种时候就像个疯子,抓、挠、咬,一副要拼命的攻击姿态,有时徐嬷也拉不住。
  见她随身还带辣椒水时刻防备,男的不解,问徐嬷:“这么怕男的,怎么,她以前被欺负过?”
  徐嬷摇头:“不知道。”
  宋轻轻少言寡语,她的过去,徐嬷也不太知道。
  随后,那些人会高贵地怜悯她:“又傻又疯。”
  这一天,宋轻轻如常地坐在红色塑料凳上,她双手撑脸,低着头,认真看凉鞋间穿过的蚂蚁。她轻轻呼口气,瞧它们被风吹跑,笑出声。一个黑影下一秒完全笼罩了她。宋轻轻缓缓抬起头。
  一个长得张扬而俊俏的少年,衣领一丝不苟,背一个简易的黑色双肩包,皮肤胜白如雪。他皱着眉,嫌弃的意味很明显,食指指着她的额头,声音很不耐烦:“多少钱?”
  2
  女人纷纷偏头看夺目的少年,一些捂着嘴叽叽喳喳,一些嗑瓜子打量。
  浴足店没有开灯,鹤立鸡群的人侧站在大门的背光面,粉帘遮住一半的他。
  偶尔会有几个大学生来到这里,他们大多羞涩好奇、热情懵懂。
  哪像这个。一副孤傲又屑意的样儿,仿佛月藏深林般不肯落入凡埃。
  少年见宋轻轻睁眼看他,像瞧个新玩意儿。她偏着头,眼大如鱼目,不说话。他皱眉,以为她没听清,又问了一遍:“一次多少钱?”
  “五十。”她开口,回答的是上一个问题。
  少年听了,眉皱得更深,眸里的鄙弃顺着眼角化开。他右手玩着书包带,左脚往远离浴足店的方向缓缓移动。
  房里的女人都认为他要走了,他却停下了,手捏紧书包的背带,捏得皱巴巴。
  “五十。”宋轻轻说。
  话音刚落,他拉起宋轻轻的袖子,用力气扯着她走进店内。
  女人们看着少年是怎么不耐烦地走进屋,看他怎么一看见她们后呆怔地停下脚步,松开手。
  这么破烂的环境,白色地板脏得落满一片一片积攒的灰色陈年污垢。
  徐嬷刚好出来,看着这少年也愣了下,忙上前招呼。
  “客人来洗脚吗?”她露出揽客的笑容,“我们这儿有浴盐、牛奶、玫瑰。师傅手劲都很足,看你喜欢哪种?”
  少年瞟眼打量低着头用手指绕圈玩头发的女人。
  他皱眉:“我不洗。”
  徐嬷的嘴角缓缓落下。她瞧了两眼对面揣双手面露鄙夷的贵气少年,再看了看宋轻轻。沉默一会儿,她似猜到了少年的心思,便招招手,示意他到里屋谈。
  “你弄错了。”徐嬷说,“她不做。她只帮人洗脚。”
  “五十块一次只是洗脚?”他的眉轻轻松开,“我看比上一家贵了三十。”
  “这是我给她定的。”她偏头看了眼宋轻轻,转回后便用手指了指头,“她叫宋轻轻,脑子有点……”
  不忍说出伤人的话:“所以想让她挣多点。她手软劲儿大不怕累,按摩时间又长,而且长得不错,所以才比其他人贵点。”
  “她多少岁?”
  “二十六岁。”
  他不信:“二十六岁?”
  少年打眼望去——眼前不显老,却对他来说已算老的女人扎了一头长马尾,露出一段白净的颈子。
  年龄并没有让她显得成熟,她有干瘦的肩骨,剔透的眼神仿佛能包容所有罪孽。
  她的外表让他有着青春期男孩的幻觉——他将拿一把长剑披荆斩棘,而她站在这儿,是为了等待他的搭救。
  少年清了清嗓:“我和她说说话。”
  徐嬷看了两眼这个说话做事习惯给人下决定的少年,又看了眼宋轻轻,离开了。
  林玄榆低了头,看着她平静的脸,他的右手有些痒,两指在腿侧磨了磨。林玄榆记忆里的宋轻轻,永远坐在那张塑料凳上。
  这儿的女人衣薄料短,仿佛深知男人喜好。
  她呢?或是望天,或是俯地。只有一身单薄的青色碎花衬衣和一条天蓝色长裤,有时手里抱着一团白色东西,看了好几次,原来是只缝了线的布偶兔子。
  三个月前他第一次路过这儿,目光第一次停了几秒在这个不合群的女人身上。
  她爱笑,两个酒窝像盛了酒。
  他看着她,就醉了,顺着她的眼望去,只是树上一朵白花。后来他鬼迷心窍地总要花些时间假意路过。
  可女人没一次正眼看过他,一次偶然的对视,她也稍快偏离。他以往为傲的俊俏模样,还不如她脚下的一只蚂蚁漂亮。
  三个月后,他踏进这个店。
  一个小小的,旧时城镇改革后,被城市遗忘的浴足店。
  宋轻轻见林玄榆一直不说话,便低头,眼神落在地上。然后,她抬头:“想做吗?”
  他才发现她今天没带兔子。
  环望了一圈这不堪入眼的环境,林玄榆没有及时回应,他开始不耐烦:“做?”
  她用手指比出数字:“两百。”
  他仿佛听出这数字背后的交易,冷气一下冒出,勾出一个笑:“两百?”
  宋轻轻点头。
  林玄榆的脸一下沉下去,舌尖抵着牙齿。
  亏他相信了那婆子的话,以为她没被污染,原来不过是想私下交易。在众人面前立牌坊,背地里却搞这么一出。
  当他也是那群男人中的一个?
  林玄榆看着她依旧比着动作的两根手指,手指很细。
  这一刻他特别不舒服,没犹豫地一把推开她,就大步往外走。
  不过只是一次冲动的决定。林玄榆冷静下来,想想她其实跟别人没什么稀奇地方:比平凡多几分潦倒,比普通多几分庸俗,还是一个以为在苦难里犯了错就能被原谅的女人。
  两百?
  这两百他宁愿给狗,也绝不浪费给她。
  林玄榆踢走屋里一个乱扔的易拉罐,暗骂这儿怎么这么脏。
  离开前,他从皮夹子里掏了一张五十元纸币放在那张桌子上。
  意兴阑珊。
  3
  冬至的风如刀刮割天地,呼啸声鬼哭狼嚎。
  王姨下班,准备回家,离开前劝坐在外面的宋轻轻。
  “轻轻进去吧,外面冷,容易感冒。”
  格子伞面动了动,半分钟后,宋轻轻拎着小红凳进店,放下凳子,将手中的兔子放好。
  徐嬷塞了暖手宝给她,又看她冷得哆嗦的身子,嘴上骂女儿般地说她:“大热天坐那儿就算了,冬天也这么坐,我看你就是得了病才知道好歹。”
  宋轻轻笑了笑,刚才扫了雪的手有点痒痒:“我怕他看不到。”
  徐嬷听惯了这句腻话,看她那样,心上几分哀其不幸,叹这女娃遭了什么罪要被人骗成这样,怎么说就是不听劝。
  大多数人盼头总会被耗尽,她却一点不减。这一等真的是没希望的等。八年时间,没一个消息,没一句话,那人茫茫无息。没有一个人找她,偏她自己要等,别人说她傻让她看现实点,她非固执地说他一定会接她回家。
  她说如果别人都不信他,就只有她一个人信他了,所以她得等他。
  现在徐嬷是习惯应和她。
  “是是是。”
  不知这种日子何时是个头。
  这几年物质生活提高,洗脚规模化、专业化的店接踵而起。
  顾客爱装潢光鲜、服务高端的店,徐嬷舍不得花钱装修,老旧的浴足店一时生意惨淡,有时半个月没一分钱收入。
  见生意每况日下,好多员工辞职回老家或换地儿做了。
  小翠和宋轻轻还留在这儿。
  小翠的男友酒瘾大,常醉酒后来店里打骂她。今天他又在门口扯她头发,骂不入流的脏话。他骂舒服了,便打着酒嗝等摔在地上哭得蜷成一团的小翠拿钱给他,见她不拿,于是搜身,厉声中烦她哭得闹心,于是踢打到她哭不出声,最后拿了钱扬长而去。
  事后,小翠擦着药,对着宋轻轻抹眼泪。她说:“我要是你就好了,傻傻的。”她又摆摆手,“轻轻,我没有恶意。我只是觉得你自在,别人说什么你都不放心上,也不觉得自卑。我不行,我要是不在意……”她拍了拍宋轻轻的肩,扯出一个艰难的笑。
  “所以,傻也挺好的。”
  宋轻轻迟钝了一分钟,指着下巴:“我?”
  我不傻。
  话还没说出口,小翠已经走了。
  林玄榆真没去了,心中暗道不过也就这样。
  他对之前的行为检讨:一个老女人,脸清秀些,抱个烂玩具穿个丑衣服装模作样,装招人上当的干净、装未经人事的朴素,这种外鲜内腐的装扮还不如其他人来得坦荡。
  骗他。用伎俩。真可耻。
  林玄榆决定把它当作一场小憩时的梦,醒了就忘。
  周四放学,林玄榆和几个朋友约好,放学后去附近的大超市购买零食。琳琅满目的商品看得他皱眉,少年老成地念叨几句:“这么大还吃零食。”
  他瞟眼,不经意扫过薯片打折区,突然看到了宋轻轻。个位数温度的冬天,她不怕冷地站在货架前挑着薯片。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别的场合遇见她。
  林玄榆垂下眼,手指捏着薯片包装袋,下一秒,又把目光抬起,看他不该看去的背影。
  她穿着碎花衬衣,里面只加了件毛衣。
  穿这么薄?林玄榆蹙眉。皮厚?非穿成这样?这么冷的天?
  “玄榆?你知道她?”身边的朋友看他紧盯别人不放,揶揄地用手肘顶了顶他。
  什么?
  “那个浴足店的。”朋友又说。
  他交叉双手,从喉咙里出声:“嗯?”
  “一个猫儿。”朋友脸上挂上男人心领神会的笑容,声音压小,“那个店大部分可以‘外带’。听说她已经在那儿待了八年,肯定早就……”
  朋友对他笑着做了几个口型,又说:“人是真漂亮,初恋脸。班里有个男的喜欢到现在都只敢装路过。可惜啊,就是脑子不太好,问她一句,她隔很久才回你一句,估计是想一句话要想很久才说得出来。唉,人挺惨的,又傻,还出来做这个……”
  “班里哪个男的?”
  朋友愣了下,感到奇怪:“问这个干吗?”
  林玄榆笑笑:“没什么,就觉得他挺俗。”
  他偏过头,脸色比刚才更冷了。
  她知道背后的男人是怎么揶揄地点评她吗?
  老女人,与他对视一眼像见陌生人一样走了,仿佛他与她不值得再发生什么。
  林玄榆面无表情,回身扔了一包薯片放进购物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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