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我瞧见街上没什么人,现在瘟疫可稳住了?”
“前些日都是人心惶惶的,不过从你们村传来的那个麻杏石甘汤,药效还不错,现在暂时都稳了下来。”
“但近些天,县城有好些人都莫名其妙的就死了,连我也看不出所以然来,这不,等扶大人来了还能帮看一二。”
大部分时间都是梁甫在讲,说累了,就喝了几口茶水再接着说。
末了,宋翠翠看到亚君在左右打量着,这才问道:“梁叔,椿水呢?他好些了吗?”
“椿水?”梁甫疑惑的问道。
“是啊。”见梁叔的反应不对,宋翠翠心里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联想到那日椿水强颜欢笑的样子,她顿时脸色一白。
“梁叔,椿水没有来你这吗?”
“他没过来过。”梁甫眉头轻皱,还没来得及问,就见宋翠翠跑出了门。
只留下了一句,“我去找他,宋涵他们就劳烦梁叔你照顾下。”
沈青紧跟着她追了上去。
是了,那时瘟疫肆行,她也没多想,椿水看似大大咧咧开朗实则专一认死理,他又怎么会乖乖去看诊。
药童紧紧抓着亚君和宋涵不让他们乱跑,就见亚君直接跪了下来,边磕头边说:“梁叔,你就让我去吧……我一定要亲眼看看他。”
梁甫看着这样的亚君,眼里都是心疼,正犹豫着。
宋涵一口狠狠咬在了药童手背上,药童吃痛松开了手。
他拉着亚君就往外跑去,“亚君,你想做的就去做,我会一直都陪着你的。”
亚君看着前头扯着自己跑的宋涵,他还是那样的力大,捏得他手生疼,上回是拍背,这回是牵手。
但这次,他没有讲出来,似乎,身上的疼能让他堵着的心好受些。
“快,快跟着他们,别再把他们又给丢了。”梁甫拍打着腿。
药童反应过来,赶紧就追了上去。
这一次,宋翠翠回到福民米铺时,门匾上已经挂满了蜘蛛网,像是久无人居,回想到往日里的欢声笑语,她怯步了。
“人要向前走,不论结果如何也要学会接受。”沈青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我知道……只是有些不敢面对,我希望一打开门,他会坐在那,嫌弃我怎么又跑来了。”
沈青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背,“我来开吧。”
“吱呀”一声门响,他们缓缓走进,空气中有着霉味,但没有尸臭味,有可能椿水只是没去医春堂,有可能他人还是好好的。
直到推开椿水的卧室时,宋翠翠手都捏紧了。
近了,近了。
只见椿水安详的躺在了床上,他闭着眼,嘴角还挂着一抹笑容,仿佛只是睡着了。
第54章 富水县疑案
宋翠翠身形恍惚了下,这时却听到传来了脚步声,等她回过头,就看到了亚君和宋涵。
宋涵跑得有些急了,脸上红彤彤的,看着床上的椿水,还天真的问道:“姐姐,椿水是睡着了吗?”
她一滞,未发一言的将宋涵拉入了怀里。
只是这一次,亚君眼里表现得很平静。
他极慢的挪动步子,上前替椿水捻好被子后,附身将脸贴在了被子上就不动了。
宋翠翠一惊,赶紧将他给拉开,凶道:“亚君!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这椿水死于瘟疫,他的衣物可是万万碰不得的。
亚君低垂着点头,一旁的宋涵好似也明白了什么,眼睛有些湿漉漉的。
寂静,只有微风拂过,灯笼摇晃的声音。
突如其来的一道声音,打破了这份安静。
“哎哟喂,小祖宗喂,你俩跑得还挺快!”
药童气喘吁吁的跟着后边赶了上来,他出门时这俩人就快跑得没影了。
意识到屋内的气氛有些不对,药童的呼喊声戛然而止。
“这味道......椿水他......”药童鼻子嗅了嗅,这股子味通常是将死之人为了走得体面些而用的,可以让尸体一段时间不发臭。
想到了什么,药童闭上嘴也不再讲话了。
就这样坐了几分钟,宋翠翠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站起说:“将椿水火化了吧,也能让他早些安息。”
“逝者已逝,生者如斯。”沈青拍了拍亚君的肩膀道。
亚君只呆呆的看了眼椿水,好似出了神,一言不发,由着沈青将他们带了出去。
几人带上了防护,合力将椿水连同床一起挪到了空地里,火焰光亮起,映照得这些人面上镀上了一层金光。
在这个朝代,只有没银两土葬的人才会选择火葬,因着瘟疫的缘故,她们也只有此法可行了。
看着椿水临死前,手都是握得紧紧的,同那朵珠花一起化为灰烬随风飘走,这短暂的一生也就此画上了句号,或许对他而言,也是一种解脱。
来时急匆匆,走时慢悠悠。
回到医春堂的时候,宋翠翠看到外头院子里摆放了好些药材,隐约还见到扶溪在厅堂内用刀比划着什么,他面前摆放着的还是一具蒙着白布的尸体。
宋翠翠转身挡住后边人的视线,朝亚君语重心长的说:“今日你先到厢房好生休息下。”
“人活一世,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我们终其一生,只把握自己抓得住的,那些先走一步的,不过是去寻找另一个世界了。”
亚君神情有些松动,此话犹如在他脑中另辟了一条蹊径,他眼里有了一丝希翼,“那娘亲也是这样的吗?”
“是啊,她们一定也希望你好好过自己的生活,而且,你不是还有我吗,还有宋涵,还有许多人。”
亚君吐出一口浊气,僵硬的扯出了一抹笑,“嗯,翠翠姐,那我好好睡一觉。”
宋涵连忙揽住他的胳膊,两人先去厢房收拾了。
“你小小年纪,说起这些生死大道来,所思所想倒有些不似这个朝代该有的。”沈青眸光闪动,试探着说。
宋翠翠疑惑着问:“不是这个朝代,难道这儿还有其他朝代吗?”
沈青不言,只轻轻耸了耸肩。
他这一身的武艺,识文断字,所讲的神话故事还有收留他们一家时候做的烧烤鸡,寻常山间猎户断然是不该有这样本领的。
既然他提到了其他朝代,那想必就不是这个朝代的了。
那沈青又是怎么来到南康朝的呢?
“喂,你俩在那还要站多久?”扶溪看他们许久了,见宋翠翠在那出神,便朝他们喊了一声。
“来了。”她应了声。
“我还是小姑娘,你在这开膛破肚,叫我来看不大合适吧。”宋翠翠到了厅堂门口,依靠着门边双手环胸道。
和她打了几次交道,扶溪早没把她当做小姑娘了,便一脸嫌弃的说:“我可没见过有如此城府的小姑娘。”
“咱们谁也别说谁啊。”
梁甫瞪大了眼,朝沈青使了个眼神,他俩一直都这样吗。
沈青:“......”习惯就好。
“咳咳。”梁甫咳嗽了两声,转移话题道:“怎么样,你们找着椿水了吗?”
“嗯。”宋翠翠点了下头,“感染瘟疫已经走了,我将他火葬了。”
梁甫仔细观察了下她的神情,没有发现一丝端倪,平常得就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一般,可他方才分明看到,宋翠翠跑出去的时候是有多慌张的。
此时,都有些拿不准是否要安慰。
扶溪已经开始划刀了,“既然你来了,就先看着,若是想到什么便和我讲。”
梁甫则在一旁给她解释着,“现在除了各大医馆还有些患者,其他地方感染的人都鲜少有了,不过他们一开始症状不明显,自己都不清楚是否得了病。”
“这一具尸体就是如此,但也奇怪,按理来说,还能再拖个一月有余,不该是突然就死了。”
“他的夫人送来时,只说前一日什么都正常,第二日早晨起来时,身子就已经凉了。”
“仵作看过了吗?会不会是被人给害死的?”宋翠翠问道。
“应该不是,我瞧着他身上没有任何反抗和中毒的痕迹。”沈青在一旁说着。
“你还懂得这些。”扶溪插了句嘴。
“习武之人,基本的常识还是懂的。”
梁甫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嘴的,答道:“仵作看了也查不出死因,因着得了瘟疫,这才送到了医春堂来了,这都是这月的第五例了!”
为避免引起恐慌,殿下还特意交代让他们压下此事私下处理,可是到现在都还没查出个所以然来!
宋翠翠看着扶溪手上的手套在尸体上按压,还扣出了一些内脏出来,放到专用的盆里,有些生理性的反胃,便移开了目光。
“都已经是第五例了,有没有可能是瘟疫增强了?”她问道。
扶溪眉头皱起,“医馆内的患者都没有出现这样的情况,这五例无一例外都是外边发现的。”
“或许他们是接触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所以才有了异常的反应。”沈青猜测道。
扶溪沉思了会,才说:“不排除有这种可能。”
他仔细检查了这些器官,但也和仵作的结果一样,没有任何发现。
只好将内脏又都塞进了身体内,缝合起来。
“一定有什么是我们忽略掉了的。”宋翠翠自顾自的说了句。
第55章 偶遇秦兰
“先将外边的药材挪进药房吧。”扶溪重新给男人盖上了白布,将手套丢掉,净手了好几遍。
药童们这才开始将院子里的药材都搬进屋,一一登记入册。
“医治瘟疫的法子我已经有了念头,不久后定能实现。如今村子里的情况也稳定下来了,县里却出现这岔子事,这几天我可能走不开了。”
“你若是想走,我给你个信物,你拿着出城便是。”扶溪朝宋翠翠道。
“好。正好卫喻也在,你们还能有个商量,那我明日便回村。”原打算来看椿水,没想到是这些的收场,医术方面她也不精通,不给他们添麻烦便是好的了。
“你们回去时多留心眼,得保护好自己。”扶溪有意无意的提醒着,说着,便将他的随身玉佩取下给了她
宋翠翠接过后目光闪烁,那些土匪想是不敢在她们面前出现了,沈青已经将他们都揍成了小趴菜。
“嗯。”
扶溪还有些医术上的事情交代给梁甫,宋翠翠和沈青也就知趣的退了出去。
“那些患了病的都圈起来治疗,瘟疫也基本稳定下来了,三日后,我打算出发去景都县了。”
宋翠翠转念一想,明白过来。
“也是,沈爷子许久都没有消息传回来了。”
现在她侧着看沈青,仿佛沈青又长高了几公分,得仰着看了。
路过厢房时,亚君已经歇下了,许是还未过午时,宋涵没有睡意,他就睁着眼睛躺在床上陪着亚君,一向好动的他,此刻也老老实实的。
“有什么想要买的,出去走走?”沈青邀约道。
这场突如其来的瘟疫,不仅给原本欢笑喧闹的县城都笼罩了几分阴霾,让人也平添了几分惆怅。
“也好。”
俩人一拍即合,走在了有些空荡的大街上。
行人三三两两,但民生商铺有些还是开着的。
现在已入秋,那离冬季也不远了。
家中也新添了亚君,之前买的那过冬的四套被褥也就不够用了,
宋翠翠便走进了绣衣坊,在布匹毛绒间正逛着。
“翠翠?”
身后传来一道不确定的女声。
等她回过头时,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穿着绿衫白裙,头戴金色步摇的蒙面女子。
走到她身旁时说:“还真是你,你来县城了?”
那对眸子里隐着的是一如既往的孤傲,不是秦兰,还能是谁。
“是啊久违了。”宋翠翠微微颔首道。
秦兰迈着步子缓缓走进,因着比她大了四岁,个头也稍显高挑些。
“那件事是你做的吧?”秦兰盯着她的眼,问道。
“哪件事?”宋翠翠一时没反应过来。
“坐一坐?”秦兰朝绣衣坊前边的亭子抬了抬下巴。
她看了眼沈青,交代道:“我随秦兰去坐下,你先逛逛。”
“好。”
她这才随秦兰一起坐在了凉亭中。
“这男子倒是对你痴情。”秦兰看着沈青抱胸倚靠在了门边上,眼神一直瞧着她们这边,唯恐秦兰对她不利。
宋翠翠面上平静,心中却泛起了一丝涟漪。
“秦城。”秦兰缓缓吐出了这两个字。
她瞬间明白过来,笑吟吟道:“你如何猜到是我?”
“看到他被百鼠噬心的时候,我便知道了。”秦兰眼角微微上挑,调笑着说:“除了你,我想不到还有第二个人能做出此等残忍之事。”
“残忍?”宋翠翠眼角也跟着上挑,嘴角上扬仿佛听到了好笑的事。
秦兰将手微微弯曲,脸庞靠在了手背上,一副慵懒的模样,无所谓的说:“你倒是抢先了我一步。”
宋翠翠浅笑过后道:“一直还未向你道谢,那日引开秦城让我得以逃脱。”
“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不必言。”
她能感受到,秦兰和自己是一类人,只因她们之间根本不需要过多的言说。
“这次打算在县城待多久?”
宋翠翠站起身来,“明日就打算回去了。”
“回去了好啊。”秦兰看着有些寂静的街道叹息着说:“现在县城瘟疫恶化了,早些离开总归是好的。”
“乌云焉有遮天蔽日之势,总有拨开云雾的那一天。”宋翠翠目光深邃的看着秦兰,心中闪过了一丝疑虑,“你约我来此,就是为了说秦城之事?”
秦兰也站起了身,移开目光道:“不过正好遇上,与你唠叨几句罢了。”
“若是还有机会,一定和你再细说。”
边说着,她们边走出了凉亭,就看到秦隶步履匆匆的跑向了绣衣坊。
嚷嚷着要找秦兰,面色焦急,横冲直撞的撞倒了好些布匹架子。
绣娘们有些吓着了,齐齐聚在了一起,胆大些的开始说道起来了,“你还当你是县令公子呢?在这闹!“
“滚!”秦隶喉咙处爆发出一声怒吼,“你们算个什么东西!”
说完就在绣衣中到处翻找着,瞧着像是精神有些不太正常。
“切,还以为自己像从前呢,也不看看现在是个什么熊样。”一个三角眼眉骨略高,穿着蓝色衣裙的绣娘嘀咕着。
“嘘,你小声些,听说这秦隶性子狂躁,别叫他听见了。”
蓝色衣裙的绣娘扬起下巴,“听见又怎样,我说他两句,难不成他还能让我蹲大牢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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