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令光微笑着点头，也没真的放在心上。
两人寒暄一番，萧令月这才说出今日来拜访的真正目的。
“刺客的事，我都听说了，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她从方才就一直拉着萧令光的手，左看右看，确认她身上没什么外伤，眼见地松了一口气。
萧令光见她刚出月子就赶来探望，这份心意她记在心里。
说起刺客的事，她便想到如今还在养伤的赵玄意，心中一暖，“多亏了赵先生为我挡去刺客的弩箭，否则我如今只怕无法坐在这里和阿姐说话。”
萧令月笑了：“这位赵先生当真是个忠心的，阿姐此番前来，也给他备了一份谢礼，一会让琼云给他送去。”
琼云是她贴身的丫鬟，她对赵玄意舍命救主的行为也很是赞许，听闻他受重伤，来之前就给他备了礼。
萧令光倒没想到她如此细心，“我替赵先生谢过阿姐。”
萧令月闻言，眼中笑意隐含兴味，好在没有点破。
两人坐着说了一会儿话，嬷嬷就进来赔笑道：“小公子一刻都不能离了长公主，眼下出来也有些时候，怕是小公子该寻长公主了。”
“我不过出来片刻，你们就这般不让我清闲。”
萧令月皱眉训斥，那嬷嬷打了自己一嘴巴，讪笑着解释：“是奴婢多嘴，该打。只是....只是眼下太阳正要西斜，小公子这些天每逢这时必要找长公主，若是一会儿醒了不见人，怕是会哭闹。”
萧令月到底是初为人母，听她这么说，心中也记挂孩子，便起身和萧令光拜别，“她说的也不全是胡诌，阿奴每逢晌午睡下，这时候会醒来喝奶，若是不见我，怕是吃不下。”
萧令光没生养过孩子，却也知道即便身边有几个乳母，有些孩子仍是离不得阿娘，便笑道：“既如此，阿姐便先回去照顾。”
萧令月与她拜别，带着丫鬟婆子回府去了。
送走萧令月后，萧令光还记着她尚未下完的棋局，便返回赵玄意的院里。
“永晟长公主走了？”
赵玄意丝毫不意外她去而复返，斜靠在床头，笑着问。
“嗯，阿姐刚出月子，坐一会儿就走了。”
萧令光自顾坐在棋盘边，研究尚未下完的棋局。
赵玄意也不打扰她，叫景泽拿了书来，专心翻看起来。
半晌后，萧令光终于找到棋局上的破绽，下了一子，果然拦了赵玄意的去路，她这才满意收手，抬眼问：“刺客的事，你有什么看法？”
赵玄意放才就在思考这个问题，见她提起，便放下手中书本，“能出动弓弩手的人，不多。”
是的。
两辈子加起来，除了窦妙瑛和徐斐，她不记得自己有什么仇人。
但眼下对方都出动弓弩手了，可见是铁了心想要她的命。
她这些天虽还没有去上朝，但对于朝中是否罢去她监国大帝姬封号的事，并不是一无所知。
如今众臣还在争论不休，以泯州一派新臣，和先前被她打压的世家旧臣，默契地站在了同一个阵营。
不过这件事中的一个关键人物至今还未点头。
那就是萧达宪。
朝中官员的提议他不同意，可以理解为他刚继位，不想人心离散。
但第一时间命令薛茂派羽林军来保护公主府，又命令谢绍荣彻查刺客的事，就有点让她想不明白，若真是他，完全没必要派出谢绍荣薛茂。
毕竟这两人，是她信得过的人。
“他似乎没有理由这么做。”萧令光轻蹙着眉毛，喃喃低语。
的确，若刺客的事与他有关，就不会大张旗鼓让大理寺去查。
只是.....
赵玄意唇角勾出抹冷然：“他不想这么做，但他身边的人，就未必了。”
若继续留着她监国大帝姬的身份，某些人如何能成为当今陛下唯一可以依靠的亲近之臣？
倒与她想到一处了。
萧令光敛眉，更加确定心中猜测：“此人或许和泯州王之死有关。”
“嗯。”赵玄意点头：“把泯州王之死和此次刺客的事串联起来，或许会有不一样的发现。”
“我会派岳山暗中探查。”
大理寺已经在查，以谢绍荣的敏锐，只要对方稍微露出一丝破绽，相信他很快会有所察觉。
赵玄意倒是不担心谢绍荣和岳山两人，他不放心的是萧令光。
眼下对方在暗她在明，一天没查出幕后主使者，她的安全就无法得到保障。
“以后出去，身边多带些人。”
只要皇帝没有松口罢去她监国大帝姬的身份，对方就还会有第二次行动。
对他来说，她的安危，比任何事都重要。
萧令光想让他安心养伤，点头应了，“你放心，下一次，他未必有机会。”
那天是事出突然，眼下她已有所防备，何况，公主府的护卫也不是摆设。
赵玄意轻叹，希望如此吧。
自从宫变过后，萧令光已有一个月没有上朝。
对于是否罢去萧令光监国大帝姬身份的争议，萧达宪始终没有松口。
这天下朝后，泯州一派的官员高绍宗、闻定国等人齐聚勤政殿议事。
刺客的事让闻定国和朱狄威以为等上些日子，萧令光就会无声无息消失在京城。
却不想一个月过去，她不但活得好好的，还和皇帝的亲姐姐永晟长公主来往甚密。
这就令两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不过闻定国在泯州多年，深得泯州王信任，也不是莽撞之人。
这些天的观察，也让他得出结论，皇帝或许只是想给萧令光一个警告。
罢去她监国帝姬之位，不过是时间问题。
他便不再纠结这件事，相比罢去辅国大臣的事，眼下这件事更重要。
“陛下，朝中之事也处理得差不多，是不是该把登基大典提上日程了？”
这话得到高绍宗等人的支持。
毕竟萧达宪几乎是一夜之间登上帝位，朝中人心浮动，难免有不同的声音，尽快举行登基大典，宣告天下，也是一种稳定人心的做法。
第107章 朕让你人头落
高绍宗道：“再有半月科举放榜，放榜后一个月，就是元旦，不如把登基大典定在元旦，这样也给各国使臣留些时间，陛下以为如何？”
闻定国和黄绸等人纷纷点头赞同：“元旦好啊，新年伊始，万象更新。是个吉利的日子，恭喜陛下。”
“倒是个不错的日子。”
萧达宪脸上露出抹淡淡笑意，他喜欢这个日子。
高绍宗见他喜欢，便借机道：“微臣这就安排使臣前往各国，送上陛下登基的喜讯。”
“准。”
黄绸眼见便又旧事重提：“自陛下继位以来，勤政爱民，凡事亲力亲为，便是没有监国帝姬，您也能独当一面。臣以为，陛下应在登基大典之前，罢去长公主监国帝姬的身份。”
黄绸作为朝中旧臣，这话由他提出来，也代表朝中部分旧臣的态度。
泯州一派新贵自然乐见其成，纷纷附议：“此事宜早不宜迟，还请陛下早日定夺。”
萧达宪闻言脸色淡了几分，“此事朕心中有计议。”
高绍宗见他事到如今还没做决定，便也劝道：“陛下，众位大人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眼下一切新立，或许有诸多不便，但陛下已成年，若登基后，还留着监国帝姬的身份，难免让朝臣议论安庆长公主，这对安庆长公主来说，未必是好事。”
萧达宪眉心微皱，想起那天萧令光遭遇刺杀的事，到底没有继续反驳。
众人见他神色有些松动，便再次力劝。
大家的理由都很充分，萧达宪似下了决心，问高绍宗：“姐夫也觉得，应该罢去皇姐监国帝姬的身份吗？”
他自从继位后，就甚少在如此场合叫高绍宗姐夫，这一声“姐夫”的分量，也说明，在萧达宪心目中，还是最信任他这个姐夫
高绍宗微微一笑，“陛下是真龙天子，朝中的事只有陛下说了算。陛下若是顾念与安庆长公主的姐弟之情，大可以赏赐她贵重的珍宝，相信安庆长公主会明白陛下的苦心。”
萧达宪低头似在思索，半晌后才说：“朕知道了。”
仍是含糊不清，态度不明。
殿中众人都看向高绍宗，脸色各异。
陛下连高绍宗的建议都没有采纳，难道当真要一直留着安庆长公主监国帝姬的身份吗？
不过大家都看出来萧达宪显然不想在此时说这件事，便也都识趣的没有继续提。
至于一个月后的登基大典，虽说有礼部官员准备，但萧达宪到底不放心交给旁人，说什么都要高绍宗负责才放心。
“是。”礼部尚书吴礼邕眉头一跳，到底不敢多说，忙答应下来。
高绍宗也点头应了。
萧达宪还有别的事，把众人请回去后，便叫来身边内侍胡明英：“你宣大理寺卿进宫，朕要见他。”
高绍宗才走到门口，把屋里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胡明英答应着出来，便火速往大理寺去请人。却不想高绍宗特意在路上等他，“胡公公去大理寺，可是为了刺客的事？”
胡明英是萧达宪继位后，在高绍宗的引荐下扶持上来的，对高绍宗自然知无不言，弯着腰笑道：“是。”
高绍宗神色不明，挥手：“去吧。”
胡明英答应一声，前脚一走，勤政殿中的小内侍就跑过来：“高大人请留步，陛下请高大人留下来，有事商议。”
高绍宗眉头一扬，一副早就料到的神情，转身回殿里。
很快谢绍荣就被招进勤政殿。
他进来还没行礼，萧达宪就打断他，问道：“刺杀安庆长公主的刺客，爱卿可有眉目了？”
谢绍荣迟疑了一下，道：“回陛下，已经有线索，只是......”
他顿了一下，似乎还没想好如何说，毕竟这个线索怕是会让皇帝震怒。
“是谁？”萧达宪见他吞吞吐吐，皱眉不耐烦地问道。
萧达宪到底年轻了些，还是能从表情中看出喜怒，谢绍荣见他当真不知情，这才说：“十天前，闻将军曾私下见了一些江湖人士，与他们达成了某种交易。”
他口中的闻将军，就是泯州王府曾经的旧臣，如今从三品的云麾将军闻定国。
这个消息令萧达宪脸色一黑，凌厉的目光紧盯着谢绍荣，喝道：“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谢绍荣微垂眸，躬身道：“微臣起初也不信，但目前所有证据都指向闻将军。”
大理寺办案，讲究证据，若不是手中有证据，他也不会乱说。
“荒唐！”
萧达宪震怒，手中把茶杯“啪”的一声脆响，砸在谢绍荣脚边。
谢绍荣不躲不闪，神色镇定，躬身：“微臣也觉得事情荒唐，杀了长公主，对闻将军一点好处都没有。”
但奇就奇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他。
萧达宪眼眸中盛满怒火，“你既知道，为何还要怀疑他？”
他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是他身边的人要杀萧令光！
高绍宗显然也被这个消息给震惊了，见萧达宪生气，他看向谢绍荣，眼神严肃：“谢大人，你可知闻将军是陛下的授业恩师，也算是看着陛下长大的，你最好有十足的把握，否则你知道自己的下场。”
“高大人，你也是刑部出身，该知道办案最重要的是证据，若没有证据，本官断然不敢这么说。”
高绍宗愣了一下，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
谢绍荣没有被萧达宪的怒火吓退，如实道：“刺杀长公主的刺客是江湖上一个叫‘朱雀楼’的暗杀组织，此前闻将军就是与这个组织在京城的二把手交易，此人已经招了，如关在大理寺大牢。”
萧达宪紧抿嘴唇，不再说话，脸色也越来越沉。
高绍宗见谢绍荣仍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冷笑：“你可知道你今日这番说法，会对陛下造成怎样的困扰？”
怎样的困扰？
闻定国是泯州旧臣，身份特殊，刺杀一事，会让朝中大臣和天下百姓，怀疑这一切都是陛下授意！
谢绍荣自然明白这一点，但仍是一脸无畏，躬身告罪，“陛下既命令大理寺彻查此事，便是相信大理寺的公正和效率，如今所有证据都指向闻将军，微臣断不敢妄言。”
高绍宗看一眼脸色越来越黑沉的萧达宪，无声轻叹。
他是刑部出身，相信大理寺没有证据不会胡乱下定论，便劝道：“陛下，刺杀大长公主的事轰动整个京城，眼下闻将军牵扯其中，此事传出去，只怕不明真相的百姓会议论，对陛下不利。”
这话令萧达宪眉头一皱。
他还没举行登基大典，朝中关于是否免去皇姐监国帝姬身份一直争论不休，若再让百姓误以为刺杀一事是他授意，日后让天下百姓如何看他？
他看向谢绍荣，眸色冷沉：“把你的证据呈上来，若有半分虚假陷害，朕让你人头落地！”
第108章 大牢送行
“伤口恢复得很好，再涂半个月消炎生肌的药，便可恢复。不过眼下伤口还不能遇水，赵先生还需再忍耐几天。”
赵玄意的伤口已经掉痂，不再需要包扎纱布，王太医给他涂了消炎生肌的药，嘱咐书旗和景泽注意不要让伤口碰水。
“知道了，多谢王太医。”
书旗满口应下，笑着请王太医去一旁吃茶。
王太医摆手：“不用了，在下还有事，明日这时候再来。”
“书旗，送一下王太医。”赵玄意道了一声谢，吩咐书旗把他送出去。
王太医前脚才刚走，后脚萧令光就来了。
她这些日子时常往赵玄意的院子里来，景泽也已经习惯，笑着把她请进屋，给她倒了茶，这才悄悄退出屋外。
“恭喜你啊。在你伤口痊愈之前，想做什么？本公主愿意为先生效劳。”
萧令光来之前遇上王太医，已经问过赵玄意伤口恢复的情况，得知他的伤口恢复得很好，替他高兴，笑着调侃。
赵玄意眼含笑意，这些天她做得已经够多了。没事就在屋里陪他看书下棋，生怕他乱动牵扯到伤口，比王太医还严格。
凡是能做的，她都亲力亲为，他已经很知足了，如何还忍心使唤她？
拱手笑道：“在下何德何能，敢使唤长公主？”
萧令光微扬下巴，佯做威胁：“可不要后悔，等你伤好了，本公主可不会纡尊降贵为你所用。”
赵玄意微微一笑：“那便换在下为长公主效劳，随长公主使唤。”
这话说得萧令光心头一暖，随后一抹明媚笑颜自她脸上荡开，犹如冬日暖阳，满室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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