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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令光眸色一凛，握紧拳头，“他休想！”
即便不忍，赵玄意也不得不提醒她，“皇帝信任他。”
眼下皇帝事事都听取他的建议，朝中还无人能取代他。
萧令光紧蹙眉，一时语塞。
萧达宪自小并不是作为继位者来培养，若不是皇兄被窦氏杀害，他现在会在泯州做一名富贵闲人。
时局使然，他虽登上帝位，却终究欠缺一些作为帝王的魄力与胆识。
虞国入侵边境，萧达宪就慌了手脚，如此胆小懦弱，如何能担起治理一国的责任？
这也让她明白一个道理，萧达宪身边需要能辅佐他的能臣贤臣，而不是高绍宗这样的奸佞小人。
“我会给陛下选几个太傅。”
赵玄意并不乐观，“高绍宗未必会让你如愿。”
眼下皇帝信任他，此举必会引起他的警惕，他机关算尽就为了今日的地位，又怎会把手中权势拱手让于他人？
萧令光沉默半晌，抬眼看他：“你忘了还有我呢？”
赵玄意眸底荡开一抹异色，回以她一个深深的凝视，正色道：“没忘。”
以后的事谁也无法预料，但眼下她该要培养一些自己人。上次泯州一派宫变夺权，就是最惨痛的教训。
以及眼下泯州一派新贵逐渐替代京中旧派官员，而这些人，都以高绍宗之命是从。
“此次殿试，你该选些可树之才，放在各地历练。”
假以时日，未必没有动荡高绍宗的力量。
萧令光轻轻点头：“我会的。”
科举选才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但事在人为，有些事不能不做。
朝中之事一时也解决不了，萧令光不想再提，见赵玄意从昨天到现在似乎有心事提不起精神，她歪着头，嘴角噙着一抹笑逗他，“你一定许久没见过苏姑娘了吧？”
怎么突然提起苏姑娘？
赵玄意抬眼望她，乌黑眼眸蕴染一丝莫名情绪，声音听着不是很高兴：“想说什么就说，何必如此？”
第152章 事在人为
“不过是与你逗趣，真生气了？”
萧令光见他脸色不豫，也敛了笑意，盯着他笔挺的鼻子打量。
马车里拢共就那么大点地方，让她明媚清亮的眸子这般直勾勾盯着瞧，赵玄意差点绷不住，又想要不就这样豁出去，什么都与她说了，是走是留随她定夺。
“怎么，真生气了？”
萧令光原先每次提起苏文心，他不是不好意思就是脸色泛红，每当这时候，总觉得他温文尔雅的外表下，是个青涩的少年郎。
却不想这次真的神情不对，难道是昨天回来她说要治罪的话太重了，让他当真记了尊卑？
“我是谁？怎敢生长公主的气。”
赵玄意被她如此打量，猛一回神，终究是按下心中妄想，瞥她一眼，明明是端方雅正的外表，语气却莫名带着丝委屈巴巴。
萧令光瞧着不禁自我反省，或许昨日说治罪的话太重了。
便放缓了语气解释：“昨日是我太过严厉了，你们多日没有消息传回来，你也知道眼下两军交战，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我担心你们遇上危险。”
赵玄意眼睫轻动，唇角微抿了一下，所以她是担心的，是吧？
昨日那点不痛快，方才突然冒出来的那点气，顿时烟消云散，他清咳，一脸正色起来：“是我考虑不周，下次无论有什么事，定会想办法送信回来。”
他心中欢喜，话也多了，又主动问起：“今日可是想去拜访苏先生？”
“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萧令光见他突然间就变得温和起来，莞尔一笑，敛了方才打趣的心思，把他夸了一通。
倒让赵玄意眼神躲闪，不太敢这么近距离看她。
萧令光没察觉，继续道：“本想请苏先生出一道殿试的题。不过如今改变主意了。”
若说找帝师，苏先生当能担此大任。
赵玄意只稍一想，就猜到她要做什么，却不说出来，侧头看来，等她说。
“你猜出来了，是吧？”
萧令光却从他的神情就知道他已明白，“苏先生是当世大儒，无论是在世家还是学子中，都有极高的名望。陛下看重读书人，若想拉拢天下学子，必不会拒绝苏先生。”
“他不涉朝堂，身后没有世家支持，这样一来，高绍宗对他也会放松警惕。”
赵玄意不免有些担忧：“苏先生不爱名利，曾放言不会与朝堂有任何瓜葛，请他出任陛下太傅，何其难？”
“事在人为。”
萧令光也明白，但不试一下怎么知道？
苏孟下榻之处每天都有学子前来拜访，他不胜其扰，便在小院旁边辟一间茶室，每逢有学子结伴前来，便邀请他们在此交流学问，他若是心情好，也会出来给学子们解疑答惑。
萧令光和赵玄意来时，恰逢他今日得空，正在给学子们讲学。
两人自然不会打扰，坐在下首专注聆听。
直到一个时辰后，苏孟口干舌燥，才就此结束。
学子们意犹未尽，不舍得离去，纷纷起身恭送苏孟。
萧令光还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荣春时、章子文、陈运帷、姚鸿江等，都是这次礼部贡试中的佼佼者。
荣春时等人也发现了萧令光，忙过来见礼：“参见长公主。”
萧令光叫众人免礼，“今日有幸与各位一起聆听先生教诲，也是一场机缘，下次与各位见面，是殿试的时候，我很期待各位的表现。”
两个时辰前，宫中已经发出圣旨，定了殿试的时间。
众学子沸腾，这才都来苏孟小院，寄希望能从他这儿得到指点。
“借长公主吉言。”荣春时等人弯腰作揖。
“怪道今日这么多人，原来是为了殿试而来。”
苏孟摸了摸胡子，一脸恍然。
“让先生见笑了。”众人腼腆，纷纷作揖。
苏孟摆摆手：“都回去好好准备吧。”
学子们见他有客至，这才行礼离开。
苏孟把他两人引进院内，发现苏文心当真也在。
“参见长公主。”
“赵长史。”
苏文心上来给两人见礼，目光看向赵玄意时已是一脸坦荡。
赵玄意瞧不出来，萧令光和苏孟却都瞧出她的变化。
作为叔父的苏孟，自然是欣慰的。
萧令光看一眼赵玄意，就见他也拿眼睛瞟她，瞧着有点不满，萧令光眼含笑意，没有言语，转头看向苏文心，示意她免礼。
“下月初一殿试，眼下已是初七日，接下来的日子，苏姑娘只怕不得闲。”
苏文心倒是镇定，颔首道：“我一定会好好温习功课。”
其实眼下众人还不知殿试会考什么，东越国也只有高祖皇帝开过科举，然而只办了一次，后来因为种种原因没有继续。
当年的殿试，高祖皇帝侧重策论，尤为注重考生对治国、民生等等见解，不知道这次会是什么选题。
“文心，你去备茶来。”
眼下皇帝已经定了殿试时间，又是交给萧令光负责，苏孟已经猜到萧令光今日来意，有意支开苏文心。
毕竟她是今科贡士，为了避免日后引人非议，此时回避是最好的。
“是。”
苏文心心知肚明，含笑答应，行礼退下。
苏孟请两人至书房，萧令光与他商议了科举选题之后，便与他说起真正来意：“我今日来，还有一事拜托先生。”
“长公主请说。”
萧令光起身，躬身长揖：“陛下自小长在泯州，所学也不是君王之道。眼下陛下尚年轻，身边需要像先生这样品行高贵的夫子规劝他的一言一行，教授他经史韬略，为君之道。我请求先生出任帝师，教导陛下。”
她是皇族血脉，行此大礼已是非常虔诚。苏孟神色莫名，坐着不动。
他不动，萧令光就一直长揖不起。
半晌后，只听他一声轻叹，“长公主请起。”
第153章 帝师
“我知道这个要求有违先生一直以来的处世之道。然经过上次虞国士兵入侵我边境，屠我凉州城，如此奇耻大辱，本应反击回去，皇帝却怯战，引得朝中人心不稳。”
“长此以往，朝堂动荡，不利社稷，若有一日邻国再来犯，我东越该如何应对？”
她这番话已是不敬，若让别有用心之人听了去，大做文章弹劾她一个不敬圣上，只怕不会容易善了。
赵玄意知道她的决心，一边是敬重的先生，一边是她，他只稍思索便站出来，“此番为天下万民，还请苏先生见谅。恳请苏先生慎重考虑长公主的提议。”
他与她并排而立，长揖不起。
苏孟见他这般共同进退的架势，就觉得碍眼，抬眼嘁了声：“你跟着凑什么热闹，方才那番话岂是随便说的？小心隔墙有耳啊。”
两人身姿端正，心有灵犀般，都没有动，一副聆听教诲的恭敬态度，看得苏孟哭笑不得。
摸了摸胡须，他斜眼睨着赵玄意，哼了声：“还不快把长公主扶起来。”
也不管此刻恭敬低头的赵玄意有没有看清他脸上的神色，他这番话倒是有了松动之意，赵玄意心下一喜，应了一声，伸手扶住萧令光的胳膊，示意她起身。
“可否请先生再考虑？”
苏孟没有表态，萧令光不愿就此放弃，再次请求，清亮眼眸中的诚意看得真切。
其实虞国大军屠了凉州军民的事，学子们已经告诉他，诚如萧令光所言，皇帝实在太过怯弱，如此性情，若是作为一方藩王倒也无可厚非。
然而他所坐的位置，关乎江山社稷，天下万民，日后谁能保证敌国不会再犯，若再有一次，他要如何应对？
到底还是太软弱了些。
自然，这些话谁都说不得，萧令光说不得，他也说不得。
苏孟无声轻叹，他不想入朝堂，一来是因为年轻之时，进入朝堂之路被以世家利益为首的权臣把持，天下寒门子弟包括他，入仕无门，又不想阿谀奉承失了风骨。
但萧令光力排众议重开科举，天下寒门有了和世家子弟一争高下的机会，这也让他看到了希望。
因此他答应回京进国子监讲学。
眼下皇帝全力支持科举，从他依然重用萧令光，让她负责科举一事就能看出他的决心。
皇帝并非昏庸，只是自小所学的是藩王的处世之道罢了。
他摸着短须道：“吾会考虑，长公主请回吧。”
这便是，快要成了？
萧令光乌黑眼眸倏地燃起一抹光亮，郑重揖礼：“多谢先生，我等先生消息。”
“回去吧。”苏孟摆摆手，叫来书童送两人出去。
苏文心进来时，苏孟已在窗前站立了许久。
她走到他身侧，仰头问：“叔父想好了吗？”
一入朝堂，就没有如今这般洒脱自在了。
苏孟眺望窗外，声音听起来极轻却透着一股决然，“世人皆有抱负，你我亦如是。”
苏文心含笑，“我就知道叔父会答应。”
苏孟侧身瞪她一眼：“回去好好温习功课，策论注重引经据典酌古参今，时务见解也少不了，把经史韬略再温习一遍。”
“是。还请叔父放心，定不会丢叔父的脸。”
苏文心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笑吟吟应下，出去时细心为他带上门。
回去的马车上，赵玄意瞥一眼出神的萧令光，眼含笑意：“恭喜长公主。”
萧令光回神，长睫扑闪，有些不明所以：“喜从何来？”
亏她平日里果决聪慧，紧要时刻，却又看不出。赵玄意一叹：“苏先生品性高洁，是重诺的君子，若不是有意，断不会答应考虑。”
这番是想给她时间与皇帝商议。
萧令光哑然，或许是因为太希望他能教导萧达宪，因此等不到他亲口答应，终究还是无法放下心来。
赵玄意担心的却是另有其事。
“眼下该提防的人是高绍宗。”
皇帝不会拒绝苏先生，难保高绍宗不会出阴招使绊子。
若说先前看轻了高绍宗，但是自从查到一些事背后多少都与高绍宗有关联后，她就不敢大意。
以前他在暗，她在明，他也没能奈何得了她。如今，他已经无处藏身，就看各自的本事了。
萧令光颔首：“朝堂之上，我不会让他有机会对付苏先生。”
至于其他地方，相信以苏先生的智慧可以应付。
如萧令光所想一般，萧达宪听闻苏先生答应进宫教导他，当即脸色一喜。
有了苏先生，就有了天下学子的拥护，这些人都是日后朝堂的栋梁，这对他日后稳固朝堂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萧达宪按不住心中欣喜，当即唤来夏笑春：“你着人在勤政殿旁打扫一间屋子出来，以作苏先生的书房，要宽敞舒适的。”
夏笑春心下一惊，勤政殿是陛下日常处理政务的地方，平日接见朝中官员，批示奏折，各种圣旨皆是从这里分发，可以说是东越国最机要之地。
能在勤政殿旁边设书房给苏先生，可见陛下对苏先生的重视。
他因此也端了十二分的小心，躬身答应，自去安排。
萧达宪高兴，倒也没端帝王的架子，含笑道：“朕未进宫前，曾与友人在观花巷里吃过酒，心知苏先生在学子心中的分量，也知苏先生品性高洁，不愿随波逐流，此番愿意出山，皇姐定花费了不少心力。”
萧令光笑道：“先生有自己的抱负，更何况是教导陛下这样的天之骄子？”
这话无疑取悦了萧达宪，他爽朗一笑，勤政殿中难得地传出阵阵笑声。
高绍宗还未进殿，就皱了眉头。
看一圈没见胡明英，便径直进了殿内。
毫无意外地见到萧令光也在，他眉心微动，前来见礼：“参见陛下。”
“姐夫，坐。”
萧达宪眼带笑意，朝他招手。
高绍宗朝萧令光微一颔首，笑着问：“陛下如此高兴，是有什么喜事？”
萧达宪一脸喜色：“苏先生答应出任朕的太傅。”
与他的欣喜不同，高绍宗眉宇间未见喜色，倒是多了些担忧：“可是那位苏孟苏先生？
第154章 可造之材
萧达宪脸上难掩喜色，“正是草堂先生苏孟。”
毕竟是给皇帝找的太傅，高绍宗显得有点谨慎：“苏先生盛名在外，听闻曾发誓此生不入朝堂，怎的突然改变主意？”
他想挑谁毛病都可以，但挑苏孟的，恐怕萧达宪也不会同意。
萧令光看一眼萧达宪，果然见他脸上笑容淡了几分，她唇角微勾：“苏先生一身学问，品性高洁，受天下学子敬仰。陛下天之骄子，有陛下这样的学生，苏先生怎会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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