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间,苏轼也做过几篇文章,众人是称赞不已,比起当初高中时,苏轼的文章平和沉稳了许多,隐隐有了苏辙文章的影子。
到了除夕前几日。
苏辙也休沐了,便提议一家人前去城郊寺庙住上两日。
他知晓程氏如今虽觉得日子幸福美满,可在程氏心里,却一直惦念着早夭的一儿两女,时常去寺庙为那三个孩子祈福。
即将过年,他并未将话点明,直道:“……六哥六嫂难得回京一趟,我听说城郊有个寺庙有温泉池子,不如去住两日,泡泡温泉,身上也能舒服些。”
苏轼向来对各种稀奇事儿都很感兴趣,听说那寺庙每个院子都有个小温泉池子,连连称好:“雪天泡澡,我还没体验过了。”
翌日一早,一家人就出发了。
苏辙扶着史宛登上马车,正打算上马车时,苏轼就道:“八郎,今日我们两个一起坐马车!”
这人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是个电灯泡,笑着道:“我看八弟妹很喜欢迈哥儿,不如就要他们三人一起坐好了。”
史宛掀开窗帘道:“如此甚好。”
“有迈哥儿陪着,也免得我路上无聊。”
王弗这才带着苏迈登上马车,一上车更是连连赔不是:“你们新婚燕尔的,郎君却时常霸着八郎……”
史宛却道:“嫂嫂见外了,从前我就听娘说过六哥与郎君好的像一个人似的,他们兄弟两人难得见面,想要多说说话也是人之常情。”
王弗莞尔一笑,只觉得自己这个弟妹也是个知书达理的。
雪天路滑,马车驶的很慢。
苏轼时不时撩开窗帘看向外面,颇为怀念道:“八郎,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我们在天庆观念书时的事?那年我们过完年返回天庆观,雪天路滑,马车上不去,可我们两人却是一边背书一边走上去的。”
“等着我们上去之后,发现只有我们两人与八姐夫三人而已。”
“如今想来,当初我们真是厉害,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这等事,我如何忘得了?”苏辙想起小时候的事,面上也满是笑容:“若如今你要我再在雪地里走这么久的路,只怕我可坚持不下去的……”
兄弟两人说说笑笑,即便路上足足花了两个时辰,但他们却也觉得时间是一晃而过。
等到寺庙,苏轼就算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霸着苏辙。
苏辙与史宛同住一间房,这寺庙是每间屋子后头都围了个栅栏,院子里有个小小的温泉池子。
史宛瞧见很是喜欢,一进去就去泡温泉了。
半个时辰后。
她回屋时肩上散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身月牙中衣,不施粉黛,身上有种与从前不一样的美。
外头是寒风萧瑟,风雪交加。
屋子里燃着碳盆子,桌上煮着一壶清茶,很是温暖静谧。
一时间,屋内的气氛竟有几分旖旎。
苏辙也察觉到了。
若换成从前,他大概会去书房避一避,但今日他们就这样一间屋子,实在没地方可避。
史宛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强撑着笑道:“我们是夫妻,我这样穿着应该没什么不妥吧……”
苏辙点点头:“是没什么不妥。”
他们两个都是聪明人,隐隐觉得这屋子里既不宽敞又没榻,他们之间大概会发生点什么。
苏辙正想着自己是不是该在去泡个温泉时,却听见外头又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八郎!”
“八郎!”
“你在干嘛?”
“你快出来!咱们两个一起去泡温泉!”
苏辙:……
史宛:……
偏偏苏轼没听到里头传来苏辙的回话,将门拍的更响了,声音也更大了:“八郎!八郎!你到底在不在里面啊?”
苏辙瞧他大有一副今日非得找到自己的架势,只能硬着头皮道:“我在!”
“六哥,你别拍门了,再拍,这门就要垮了!”
第73章
苏辙将门一打开, 就看到了苏轼那张雀跃欢喜的面庞。
如今寒风萧萧,大雪簌簌,因太冷的缘故, 苏轼的脸吹的有几分发青, 但他却是浑然不在意,拽着苏辙就往外走:“八郎,走, 咱们两个一起去泡温泉。”
“方才我要来福去看过了, 隔壁有个大些的温泉池子,应该够我们两个一起泡的。”
“我还记得小时候我不爱洗澡,你时常督促我了……”
苏辙下意识往回看了眼。
史宛正准备关上门。
两人对视的那一刻, 皆是哭笑不得。
苏轼也察觉到了,他回头时,正好见着门已被关上,直道:“八郎, 你与八弟妹整日待在一起,没必要这样黏黏糊糊吗?”
“我难得回来一趟, 就算是日夜霸着你,想必八弟妹也不会在意的, 对吧?”
苏辙微微叹了口气。
苏轼却有种“你不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我就不罢休”的架势,扯着他的袖子扬声道:“你说是不是?”
“是!是了!”苏辙愈发无奈,直道:“六哥你说什么都对。”
苏轼这才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来。
兄弟两人进了温泉池子, 暖烘烘的热水正好漫过胸膛,泡的人很舒服。
苏辙放眼望去, 只见大雪不断, 远处的山峰看的并不真切,宛如整个人沉浸在一幅大雪图中一样。
因程氏给的香油钱很多, 还有僧人在他们温泉池子旁边放了瓜果和点心,甚至知道他们是文人,喜好风雅,还在池子边放了一壶正煮着的茶。
苏轼连声称赞:“还是在汴京好啊,虽说在凤翔府的日子也不错,可与汴京比起来,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苏辙不知为何想起了王安石。
方才一路走来,特别是出了汴京之后,他一路见到不少衣衫破旧,愁眉苦脸的老百姓,连汴京周遭都是如此,更何况别的地方?
像苏轼等人,也许会对这等情景司空见惯,但他却是见识过未来的人,看到这样一幕幕,自然觉得心里有些难受。
苏轼很快发现他的不对劲来,追问道:“八郎,你怎么了?”
“我们兄弟之间,你可别说这等事你又不能告诉我?若真是如此,那我可要不高兴的。”
苏辙心道这件事还真不能告诉你:“没事儿。”
“让我来好好猜一猜。”苏轼将自己回汴京之后的所有事是想了又想,这才道:“我总觉得你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难道真如旁人所说,成了亲就是大人呢?”
“方才我敲门时,屋子里的气氛有些怪异,你和我一起离开时更是对八弟妹依依不舍。”
说着,他不由好奇看向苏辙:“难道这件事与八弟妹有关系?”
苏辙知晓他聪明,却没想到他这样聪明,生怕他猜出自己与史宛还未圆房一事,忙道:“没有的事儿。”
“对了,六哥,娘方才说其这间寺庙的斋菜还不错,特别是豆腐脑,味道一绝,与我们平日吃的豆腐脑不一样,这寺庙里既有咸豆腐脑,又有甜豆腐脑,待会我们一起去尝尝?”
苏轼虽贪吃,但汴京什么好吃的没有,他何必贪这一两碗豆腐脑?
再说了,好吃的再重要,却也比不过苏辙在他心里重要!
苏轼只觉得不对劲。
一来是他也是刚成亲不久的人,二来他回来之后喜欢没皮没脸黏着苏辙,近距离之下,便察觉到苏辙与史宛不对劲。
特别是方才苏辙故意岔开话题。
呵!
八郎还能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他?
自然是不能的!
苏轼泡完温泉,吃完甜豆腐脑后,就将元宝找了过来。
事关苏辙,他甚至将来福都赶走,屋子里只剩下他与元宝两人,这才开口道:“元宝,你与我说实话,八郎与八弟妹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
元宝想也不想就说没有。
苏辙曾叮嘱过他,有些事情是不能对外说的,谁都不能说。
苏轼却道:“你撒谎!”
“元宝,旁人你信不过,难道我你也信不过?八郎与八弟妹之间肯定有不对劲的地方,八郎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说好听了叫沉稳,说不好听了就是老气横秋,比老头子都要无趣,我要是八弟妹,定要闹着回娘家,难不成你非要见到他们之间成了这样子才肯说实话?”
这话说的太严重了点。
元宝也吓到了。
他想了又想,这才点了点头:“少爷与八娘子的确是有些不对劲。”
“但好像也不是那样不对劲,您若说少爷不解风情,好像也不对,少爷时常给八娘子带些零嘴,吃食回来的,秋日还带着娘子一同去郊游,两人凑在一起更是说说笑笑,像有说不完的话。”
“只是……只是少爷每晚都是睡在榻上,连大婚当日都是如此。”
苏轼一愣:“竟还有这样的事?”
他觉得此事非同小可,若是传出去那可是不得了,忙道:“元宝,这件事你对外可不能瞎说,知道吗?”
元宝重重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苏辙已回屋。
人泡了温泉容易身上疲乏,他回屋时史宛已经睡下。
方才屋子里的那点旖旎早已消耗殆尽。
苏辙苦笑一声,便从柜子里拿出被褥铺在地上躺下。
山中很静,静的只能听到大雪落下的沙沙声和风吹动落叶的声音,他的心也跟着静了下来,很快也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反观另一间屋子里的苏轼虽泡了温泉之后浑身疲乏,却是一点睡意都没有。
他翻来覆去的,怎么都睡不着。
一旁的王弗也被他吵醒,直道:“怎么呢?”
苏轼索性抓着头发坐了起来:“我睡不着,一个人起来看看书吧。”
说着是看书,但他的思绪却是飘的很远很远。
他忍不住想起自己与王弗成婚当日。
那天他紧张,不安,但更多的却是雀跃和期待。
人生有三大喜事,洞房花烛夜就是其中一件,大婚当夜八郎竟睡在了榻上?难道八郎……有什么难言之隐?
苏轼是越想越害怕。
他不免想起他们十四五岁的事情来,那时候他与史无奈都对男女之事有几分好奇,若路上遇到哪个小娘子长得好看也会多看两眼,更会期待以后自己的妻子会是什么样子……可唯独苏辙,从始至终眼里心里就只有圣贤书。
当时郭夫子因为这件事没少夸苏辙,说苏辙心若磐石。
但如今想来,苏轼却觉得一切有迹可循。
难道八郎不喜欢女子,喜欢男子?
不对。
八郎一贯也不喜欢与男子有身体接触的。
那难道八郎那方面有隐疾?
苏轼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一个人在书桌前,独坐到天明。
翌日一早,他眼睑下就是一片青紫。
可任凭谁问起,他都说没事。
苏轼很快就去了程氏房中,程氏稀罕苏迈,所以这两日苏迈就养在了她房中。
苏轼一进屋,不仅叫常嬷嬷等人出去,甚至将苏迈都交给了乳娘。
对上程氏不解的目光,他这才开口道:“娘,我想请您帮忙抓点药,得偷偷的去,谁都不能告诉,连爹都不行……”
程氏瞧他神神秘秘的,觉得很不对劲。
可待她低头一看,瞧见这药方子时,却是脸色一变,上面又是牛/鞭,又是猪肾的,她就是傻子也知道这药方是用来干什么的:“六郎,你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在弟弟与自己之间,苏轼不过犹豫了片刻,就毅然决然选择了苏辙:“娘,这等东西还能用来做什么?”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
说着,他更是微微叹了口气,道:“也不知是前些日子公务繁忙的缘故,还是这些日子赶路舟车劳顿的缘故,每每与娘子同房时,我总是力不从心。”
“可这等事,我也不好说与旁人听,只能告诉您……”
程氏瞧见他似是一夜没睡的样子,心里十分心疼,也猜到他定又是昨夜受挫了。
想想也是,才二十岁出头的男子,谁人遇上这等事能睡得着:“六郎,你放心,这件事我谁都不会说的。”
“你也别太伤心,你还年轻,吃上几副补药就能好了。”
苏轼点点头。
他想,自己不过是替八郎背黑锅而已,又不是真的,娘若是误会了也无妨。
反倒八郎,他本就不行,即便是娘知晓这等事,他面子上也是挂不住的。
等着苏轼“落寞”离开之后,程氏就叫来了相信的仆从,吩咐他即刻赶回汴京抓药。
想着长子那憔悴的样子,她更是担心不已,不由道:“将药抓重一两分,如此效果才好。”
到了晚上。
苏辙就察觉到了不对。
虽说是在寺庙,但桌上却摆着粟米粥,芝麻糊这些东西,这些都是治肾虚的食材。
他下意识扫了眼苏洵,想着有些事情他这个当儿子的还是不便多问。
他之所以这样想也是情有可原,毕竟是程氏与寺庙中的僧人打交道。
可这些菜,苏辙却觉得没多少胃口。
苏辙略吃了些,正欲回屋时,一旁的苏轼却神神秘秘冲他勾了勾手指头。
苏辙走过去道:“六哥,有事吗?”
苏轼拽着他直往另一间屋子走,走了进去,只见桌上摆着两碗黑乎乎的汤药。
他神神秘秘道:“……这是寺庙高僧熬制出的补药,说是喝了能够延年益寿,叫人更加聪明,八郎,快喝吧。”
他做贼心虚,端起自己跟前那碗黑芝麻糊一饮而尽,将另一碗补药递给苏辙,催促道:“八郎,你快喝吧。”
苏辙:???
他并没有伸手去接的意思:“六哥,这些东西也能相信吗?”
“是药三分毒,喝多了没有好处的。”
“至于什么延年益寿的汤药,这些都是骗人的,以后你也别喝了。”
苏轼嘴角的笑容一滞,强撑道:“我喝都喝了,喝完了你才说这些?”
“不行,我都喝了,你也得喝!”
苏辙只觉得他这六哥是越来越不讲道理,懒得理他,转身就走:“六哥,又不是我要你喝的,是你自己要喝的。”
“我先回去了,你若是喜欢喝,将我这一碗汤药也留给你喝好了……”
苏辙走的是毫不留情。
接下来几日里,不管是在寺庙,还是回去苏家,苏轼就差每日追着苏辙喂他喝补药。
殊不知,苏轼越是如此,苏辙就越是怀疑,说什么都不肯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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