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茵不耐烦的站在花树下问郭照道:“何事?”郭照望着她,“阿茵,你竟如此狠心,如今待我冷淡至极。”
李茵心中冷笑了一声,依旧是不耐烦的神色道:“怎么,后悔了?”只听郭照道:“你我依旧是夫妻!”
竟是要握上李茵的手腕,却叫她毫不留情打开了,“你从前说我是妒妇,我还没忘。”说完又冷笑了一声。
郭照叫她的话一堵,一时无法辩驳,只能叹了一声气道:“我知道错了我只是一时冲动,后来我想去你府上赔罪,谁知道你连府门都不让我进。”
李茵闻言心中厌恶更甚,不欲与他纠缠,郭照却十分死缠烂打,似乎拽着她不想走。
李棠便是在此时出现的,还有一旁的裴钰,裴钰的官阶比郭照还要高一品,郭照见了他只得行礼,又向李棠行礼,“见过公主。”
李棠却居高临下睨着他,也不让他免礼,郭照心中一紧,不知道李茵什么时候与李棠相熟了。
见到李棠,李茵心中一喜,至少有李棠在,郭照便不敢放肆。
“郭御史,方才本宫瞧见这边热闹便想过来瞧瞧,倒真是好大的热闹。”李棠很少如此自称,一双妙目此刻不怒自威,郭照瞧着李棠的模样背上生出些冷汗。
口中忙称不敢,却听李棠道:“郭御史便是如此死缠烂打?临阳郡主到底是我大唐的郡主,也不是任人欺辱的。”
“臣并无欺辱郡主之意,只是前些时候与郡主生了些气,郡主恼了不肯原谅臣。”郭照急忙解释道。
李棠心道郭照不愧在御史台任职,到底是能言善辩,一旁的李茵却怒道:“那时你说我是妒妇,要将我休了,这便是所谓的生了些气!”
“哦?”李棠听了李茵的话,似是有些疑惑。郭照见如此不成,又将目光投向裴钰,只是裴钰目光淡淡似乎始终任由李棠处置。
李棠笑起来道:“竟有此事?只是不知道圣人知不知道。”郭照心中暗暗叫苦,他本以为李茵过了这些日子也该消气回心转意了,谁知道他连临阳郡主府的府门都进不去,是以他只能趁着太子大婚的机会与李茵说话。
谁知道这样也被李棠横插一脚,又听见她抬出圣人,心中恐慌更甚,郭照从前有恃无恐便是知道李茵说到底也只是郡主,若是她如李棠般,郭照恐怕要忌惮几分,他也知道李茵看在从前国公的面子上不可能和离。
他以为,如此便拿捏了她,却没想到李茵不给他好脸色,便是连长宁公主都出来闹事。
郭照又只能吃了这个闷亏,李棠的身份不是他可以得罪的。他突然觉得或许今日将李茵约出来是个错误。
于是,郭照便只能屈辱的露出讨好的笑道:“臣那时是在说气话,没想到郡主当了真。”
李茵抱着双臂冷冷看他,李棠叹了一口气,心想怎么能有人厚颜无耻成这样,不欲多加纠缠道:“郭御史,天色已晚,还请回府。”
长安城有宵禁,每到晚间,坊门落下便有金吾卫夜巡,郭照知道今日恐怕是无望了,连忙告了辞,却听见身后一直一言不发的裴钰此刻凉凉道:“郭御史可要小心祸从口出。”
郭照一怔,他知道中书舍人虽只比他大一级,却常常面见圣人,若是让裴钰的同僚知道了弹劾他,恐怕御史的位置便不保了,这是明晃晃的威胁。
可郭照不敢再说什么,连忙离开了。李茵看着郭照仓皇的背影,总算呼出一口气来道:“多谢你。”
李棠看着李茵道:“客气什么,本就是一家人。”李茵心中一暖,说话也不像芙蕖宴那日尖锐,“倒叫你看笑话了。”
李棠却不在意,“什么笑话,若是在意别人的看法,那才是笑话呢。”李茵微微怔住,半晌露出个笑来道:“你说得是。”心中已暗暗下了决心。
李棠将李茵送上马车,又坐上裴府的马车。裴钰看着她,不解道:“你素日便不爱管闲事,怎么今日却管起临阳郡主这事。”
李棠笑笑道:“她这个人嘴硬心软,芙蕖宴时便是她告诉我许多消息。”李棠没说的是,其实她心中也有些怜悯李茵,不过这人素来骄傲肆意,李棠也只能如此替她解围。
“其实,临阳的身份已是尊贵,却也过得如此心烦,那些不如临阳的女子又不知道是如何艰难。”裴钰看见她如此,知道她是物伤其类,这世道确实女子来说十分不易。
李棠心中想得更多,她十分顺遂的生活不过都是因为她有一个好身份,若是她是李茵,恐怕她也不知道怎么做到更好。
裴钰见她眉间紧锁,用手替她抚平眉心道:“我想临阳郡主十分坚韧,定能与郭照和离,这世道十分艰难,不过她们也在艰难挣扎求生。”
“你说得对,是我想岔了。”李棠又想起她那时居高临下的睥睨姿态,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今日那般我也是不得已为之。”裴钰抬了抬眼皮看向她:“不,你只需要做你自己就好。”
他总觉得骄傲肆意的李棠才更真实,平时那温驯的模样不过是她的一层伪装,不过他还是更愿意看见她这样,只因为她是李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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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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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午后,阳光穿透过花架,连架上的雪衣都有些昏昏欲睡,荔枝端着冰碗进了陶然居的门。
李棠正与裴瑟瑟对弈,李棠执白子,裴瑟瑟执黑子。看着放在一旁的冰碗里冰好的梨、樱桃之类的水果,裴瑟瑟拿小银叉取了放入口中,入口只觉十分凉爽。
“还是阿嫂这里好,若是在明辉院桃悦恐怕又要唠叨我能不吃这些冰凉的东西了。”裴瑟瑟又朝棋盘上面落了一子。
云子制成的围棋入手十分温润,紫檀木棋盘也十分光滑。李棠也沉吟着落下一子才笑着道:“桃悦说得对,你也别太贪凉了,仔细着肚子。”
裴瑟瑟闻言吐了吐舌,看上去十分娇俏。待到下完一局,二人才唤人进来收拾棋盘,裴瑟瑟十分随意的与李棠闲聊道:“不知道阿暧怎么样了。”
李棠饮了一口方才送来的饮子,杯盏边还微微沾着些水汽,方才道:“若是你想,过几日一道去行宫避暑,见一面便是。”
裴瑟瑟闻言一喜,知道自己是沾了李棠的光,嘴中不住甜甜地喊阿嫂,逗得李棠笑了一声方才作罢。若不然,以她的身份去一趟行宫也是不够格的。
“听说行宫景致很好,也不知道能不能画几副画作出来。”裴瑟瑟双手托腮道,李棠知道她这便是已然在畅想了,也不打断又抿了一口饮子,笑意盈盈看着她。
只是李棠又想起一桩事情,临阳郡主提过的崔四娘,言犹在耳。裴瑟瑟见她出神便唤了一声,“阿嫂。”
李棠回神看她,“过几日跟我去玄都观一趟罢,我手抄了些经文送去供奉。”裴瑟瑟自然爽快应下,玄都观在崇业坊,与兴善寺相对,离裴府不远。
李棠与裴瑟瑟乘马车到了玄都观,玄都观以桃花闻名,只是如今时节,桃树已是一片浓绿,间隙能看见丰硕的果实,看上去汁水丰沛。
殿前种着棵高大的银杏,投下片片绿茵,半人高的香炉内堆满香灰,残香还未燃尽,冒出缕缕烟气。
进了正殿,李棠从随行的荔枝手里接过经文,奉上殿中案前,又虔诚行了礼才与裴瑟瑟一同出了殿内。
银杏树上绑着许多红绸,一阵清风拂过,红绸随风飘扬。接待二人的是观主,名唤宏法,宏法穿着一身朴素的道服,对李棠行了一礼。
“二位贵人,观中已备好了素膳,还请赏光。”只听宏法道。李棠微微一笑,“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裴四娘今日来玄都观进香,只听身边侍女秋芜“咦”了一声,她有些不解看了一旁的秋芜一眼,又顺着秋芜的目光看去,原来是芙蕖宴那日见着的长宁公主,只是她旁边那位小娘子有些脸生。
崔环思忖着,略略想了想,估计那位看上去年岁不大的小娘子应当是裴家二娘,这位也是个不常出来赴宴的,自己上次见她应当是还年幼时。
崔环这样想着,提着间裙悄悄跟了上去。
李棠与裴瑟瑟来到用膳的地方,十分清幽,只摆了两张食案,一旁博山炉内点着熏香。桌上的素膳色泽十分诱人,用醋浸泡的醋芹、用滚水煮过的秋葵,看上去十分爽滑青翠。
也有拌好的莲藕、竹笋,看着也十分诱人。二人便各自坐在食案上,开始用餐,李棠夹了一箸蒸好的菘菜,虽是蒸制,水分却并未消失,吃着十分鲜美。
裴瑟瑟则去夹那碧玉盘中的菠薐菜,也用滚水煮过,放了些醋吃着也是十分爽口。一餐饭下来,裴瑟瑟只觉自己吃得十分饱腹,其实她胃口十分小,裴府也不是没有山珍海味,只是她恹恹对那些罕见食材提不起兴致。
早有人送来一盏漱口的茶,李棠漱完口吐在盂中,仔细用绢帕擦拭着自己的唇边残留的水渍。
宏法似乎有事务缠身,二人用完了饭也不见他过来,二人便商议着,在玄都观走一圈,刚好消消食。
才出了门,便看见了崔环。崔环今日一身鹅黄衣裙,腕上一对玉镯,头上两三支朱钗,看上去十分可人。
见着李棠,崔环自然而然行了礼,又向着一旁的裴瑟瑟道:“这位可是裴家二娘?”裴瑟瑟点点头,行了个同辈之间的礼节。
李棠又相邀道:“这可巧了,我与二娘正想在观中走走,不知道崔四娘子愿不愿意一同前去?”
崔四娘笑道:“那便一道同行罢,能与公主同路,是儿之幸。”
裴瑟瑟则看了李棠一眼,不知道她是个什么用意,李棠并不是那种喜欢邀人一同的性子,只是裴瑟瑟知道她这么做必是有自己的用意,于是含笑对崔四娘点了点头,以示善意。
崔四娘也微微颔首,心中对裴瑟瑟生出些微好感,只是想着无论如何也要再观察一阵,毕竟这是她阿兄的终身大事,而走在最前端的李棠神色却怡然自得,好似真在赏景一般。
裴瑟瑟与崔环稍稍缀在后面,身后是带着一起来的侍女,因着二人兴趣相投,崔环与裴瑟瑟很快轻声攀谈起来。
也不知道李棠是并未听见还是放任二人聊天,二人聊作画,裴瑟瑟大有相见恨晚之意,虽然李棠也懂此道,只是她到底兴致缺缺,裴瑟瑟虽然也与她畅聊,却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如此将玄都观到处都逛了一遍,三人又坐在亭中用些茶点,李棠拈了块枣泥酥放入口中,又抿了一口茶水,听着二人攀谈。
“若是画山石,用赭石更好,再加些花青。”只听裴瑟瑟对崔环道,李棠知道这二人便是一见如故了,不过这倒也在她的意料之中,之后应当会更方便些。
二人聊了许久,崔环看了一眼亭外天色,起身告辞道:“公主,儿该回府,先失陪了。”李棠微微颔首,以示同意,裴瑟瑟却有些不舍道:“这便要回去了?”
李棠瞧她一眼,裴瑟瑟便道:“我去送送崔四娘。”李棠目送二人出了玄都观,荔枝替她轻轻锤着小腿,走了这么久,腿也早已麻了。
荔枝的分寸拿捏的极好,李棠只觉腿上酸痛缓解了一些。荔枝有些心疼的看着李棠道:“您对裴小娘子也算尽心尽力了。”李棠只是微微一笑并不说话。
前世裴瑟瑟的婚事也是在这一年定下的,只是那时还在裴家待嫁了几年,李棠是真心希望她出嫁能过得如意的。
半晌,裴瑟瑟人便回来了,只是看上去与崔环聊得有些意犹未尽,李棠觉得这是个机会,便挥挥手屏退了荔枝,只留两个人在亭中。
“二娘,你可想过嫁娶之事?”李棠开门见山道,裴瑟瑟倒是不同寻常闺阁小姐一般谈起来羞涩,她大概也能模模糊糊猜到李棠今日携她来玄都观是有意为之。
闻言便叹了一口气道:“阿嫂,其实我觉得若是我的良人像你和阿兄那样就很好。”李棠闻言倒是微怔,前世自己虽然也尽心筹备她的婚事,到底没有私下问过她心中所想。
她和裴钰?前世时她待裴钰相敬如宾中始终带着些疏离,那时她以为裴瑟瑟并未察觉到,只是她也曾想方设法缓和二人关系,李棠凡事对她格外宽容,唯独这件事不曾依着她。
那时她生了闷气,问李棠为什么唯独对裴钰如此,李棠叹息了一声道:“你阿兄很好。”只是她心绪不平罢了。
忆及从前,李棠的神色总要温柔些。夕阳打在她的侧脸上,裴瑟瑟只觉得这个人明明近在咫尺,却又好似隔得极远。
崔环坐着马车回了在兴业坊的崔府,想起自己对裴瑟瑟说的改日再登门拜访,忙吩咐身边的人先去备礼。
崔家的宅邸虽然不如裴府,但是崔环她阿耶好歹是户部侍郎,是以崔家在兴业坊也算大户人家。
崔环沿着廊檐,过了游廊,才走到清宁居,守在外间的仆婢见了她连忙行礼道:“见过小娘子。”
崔环是家中幼女,很得崔夫人宠爱,是以谁也不敢怠慢。踏入清宁居,崔夫人正在躺在榻上闭眼假寐,左边立着一块竹叶屏风,右边一旁的侍女正用扇扇着冰块。
崔夫人虽然已是而立之年,却保养得宜,听见一旁的侍女小声禀报:“小娘子回来了。”崔夫人睁开眼,口中唤着:“我儿。”将崔环揽入怀中看了看才肯让她坐下。
崔环抿了一口侍女送来的茶放下茶盏才笑着问道:“阿娘猜我今日遇见了谁?”崔夫人知道她惯爱卖关子,便慢悠悠道:“谁啊?”
“长宁公主与她家二娘。”崔环不紧不慢道。崔夫人也有些了然,开始在心中思量起与裴府结亲如何。
裴家如今圣眷正浓,只要长宁公主在一日,圣人便不会动裴家,崔夫人想着倒真有些意动,她家三郎如今还未娶妻,裴二娘在府中教养了这么些年,估计也不会差,只是心思千回百转崔夫人还是斟酌着道:“裴二娘还与你说什么没有?”
崔环掩唇道:“说了,让我改日再登门拜访。”崔夫人点点头,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娘子是该多多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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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这样,明天考完试补补,这几天有点忙,明天过后稳定更。
第22章 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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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棠与裴瑟瑟一道回裴府时,裴钰已经回府了。
樱桃亲自到二门来迎李棠,裴瑟瑟则十分知趣带着桃悦自回了明辉苑。
李棠方才踏入陶然居的门,裴钰放下手中的书便温声道:“今日去了哪里?”李棠解释道:“儿手抄了些经书,二娘与儿一道去玄都观供奉了。”
恰在此时,侍女过来说偏厅的饭已经摆好了,李棠便道:“郎主稍后,容儿去更衣片刻。”裴钰微微颔首,李棠便入了屏风内。
李棠没要二位贴身侍女服侍,屏风上略略显出她的身形,看上去有些伶仃。裴钰知道这几日她操心裴瑟瑟的婚事,清减了些。
待到李棠换好,出了屏风,那是一件青绿常服,李棠平素在家十分喜欢穿这种简单的服侍,坠子也将那掐丝喜鹊红宝石的换成了一对珍珠耳坠。
看着候着的裴钰,李棠微微启唇道:“走罢。”行至花厅,夫妻二人用过了饭,李棠便将崔四娘的事情也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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