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瑟瑟因面薄未曾说话,李棠替她解围道:“自然会送去,你也算做了一回媒。”李茵接话道:“那我就翘首以待了。”
说完自折枝椅上起身,正欲离开,李棠便道:“不再坐一会?”李茵望向她,“不了,府中还有些事务要忙。”
“快去送送郡主。”李棠对身边伺候的樱桃道,李茵出了陶然居的门,樱桃便紧随其后。
郡主府的马车就停在裴府门口,樱桃停在车前行礼道:“郡主慢走。”李茵点点头上了车,却见车上是再熟悉不过的人。
马车已经行驶起来,今日她并未携带平安符,只见萧策坐在那里,自她进来后便一直凝望着她。
“你怎么会在此处?“李茵有些意外,萧策却笑道:“郡主是不是有些太小看我的身手了。”萧策能在军中混下去,自然是不差的。
“我入了禁军。”萧策淡淡道,如今没有战事,萧策想要晋升却苦于没有渠道,禁军拱卫皇城,这还是看在他立下功劳都份上。
李茵本想说他不必如此拼命,只是话到嘴边想起他是因何如此便说不出来了。他本可以在家族的荫庇之下生活,那么她应当尊重他的选择。
“那很好啊。”李茵脸上挂着完美无缺的笑,她知道自己不能说太过热络的话语,至少为着二人的清誉不能如此。
“早日成为禁军统领罢。”不过李茵还是忍不住道。萧策点了点头,在马车进坊门前翻身下了马车。
崇仁坊与平康坊只有一街之隔,从前他倒是常来平康坊听曲,如今也已经不听了,想到此处他摇头笑了一声,自崇仁坊离开。
李茵回了临阳郡主府上,往自己的寝居直奔而去。她将床榻之上的玉枕揭开,那枚木制平安符躺在正中。
李茵松了一口气,将平安符拾起握在掌心。心中默默祈求着那人的平安,这枚平安符曾保佑他自战场归来,如今也一定可以保佑他。
今日裴钰回来的略晚些,自他升任中书令以来,比以往做中书舍人时更忙碌了十倍,休假一过每日天不亮便要去上朝。
如今朝中太子与圣人僵持着,太子不肯低头,圣人倒也没让他不上朝,只是太子下完朝便走,旁的一句也不肯多说。
这父子二人赌气,群臣也不敢置喙,更无人敢劝谏。
裴钰回来时李棠已经用过了哺食,李棠本欲让人再去准备饭菜,裴钰抬手制止了道:“不必,我已经在署衙用过了。”
“那郎主可要沐浴?”只听李棠问道,裴钰点了点头,李棠便命人吩咐去准备热水。
待到热水备好,李棠替他解开紫色官袍的衣扣,又取下金鱼袋放好,十分细致。
之后李棠见他赤着脚入了浴室,坐在榻上不禁回忆起前世的事情,二人到底坦诚相见过,这辈子倒也经历过,只是她那时有些疲倦,偏偏裴钰很喜欢在那种时候唤她小名。
裴钰出来时只穿着一件雪白里衣,一头墨发披散下来沾着氤氲水汽。知道他不太喜欢旁人近身,李棠拿过毛巾替他仔细擦拭头发,极为专注。
擦好了之后,裴钰便吻上了李棠的唇瓣,若说之前只是浅尝辄止,二人这次吻的时间便十分地长。
今夜窗外那支棠花受着风雨催折,风吹动它的花枝,花枝随风摇晃,雨滴落在它的花瓣之上。
第二日李棠醒得比平日还要晚些,好在她如今不用向谁请安,荔枝将她扶起来,又替她梳妆打扮一番。
今日裴瑟瑟来找她的时辰略早,只是李棠神色有些萎靡,倒将裴瑟瑟吓了一跳,“阿嫂这是病了?”
李棠不知道怎么解释,故作神秘一笑道:“等你成婚便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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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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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三日, 上巳节。
又是一年春日,长安曲江边如今已桃红柳绿。
今日是赵旋覆出嫁的日子,她未有双亲在身边, 是以李家派人前来纳彩、问名、纳征、请期之事都经她之手。
出嫁前的衣饰因李棠的关系, 都是宫中绣娘绣好了送来, 妆娘替她上好妆之后,赵旋覆对镜自照, 面容熠熠生辉。
于是赵旋覆拿起一旁的团扇遮面,她身边并未有什么侍女, 于是再由茯苓扶着她, 出了门。
接亲的车就在门外, 启程前需先做催妆诗,李鹤云于此道之上没什么天赋,不过他早前求过裴钰, 是以很快便念出催妆诗。
赵旋覆今日一身绿色喜服, 手持团扇, 李棠见她如此不禁想起自己与裴钰大婚时, 自己也是一身翟衣,手持团扇。
裴瑟瑟亦好奇观望, 李棠大婚时宾客太多, 她没什么机会,如今却有机会好好看一看别人如何成婚。
赵旋覆登车, 那车自行驶至李府, 沿途又吹吹打打撒下喜钱, 至于李鹤云, 他一身绯衣骑在白马之上。
到了李府, 李夫人等候多时, 二人先是行礼,赵旋覆忍不住偷偷看他几眼,李鹤云面上便挂着微笑任由她打量。
将这一对新人送入青庐之后,宴席便开始了。李棠与裴瑟瑟坐在一起,裴钰今日还要上值,事物繁忙便未曾来。
不过李棠来便有些招摇了,她倒觉得裴钰不来也好,开了宴席之后李棠与裴瑟瑟一同夹菜,商量着待会要不要去看看赵旋覆。
裴瑟瑟患病时就是她前来治好的,裴瑟瑟自然十分感激她,李棠便道:“等会送些吃的给她去。”
她也成过婚,自然知道这日新娘十分不好受 。青庐内,李鹤云将人安顿好,二人便要饮合卺酒,饮完他才对赵旋覆道:“等着我,晚点再来见你。”
赵旋覆点点头,目送李鹤云出了门。她素来是个不肯安分的人,李鹤云一走便扒着窗沿想要看李棠在何处。
可惜她瞧了许久也未曾看见,不免有些沮丧坐回床榻之上。谁知道李棠却进来了,手中端着糕点,赵旋覆自然未曾用过什么东西。
见李棠面上一喜道:“可算来了。”李棠亦含笑望向她,“怎么?我成婚时亦是如此,而且我还是等着那些宾客散了才吃的东西。”
说是这么说,不过李棠还是将手中那碟糕点递了过去,让赵旋覆挨饿自然是十分难受的。
赵旋覆接过吃完擦了擦嘴边的碎屑,才道:“好了。”李棠本欲出去,她本就是找了个借口才能脱身,赵旋覆看着她的背影道:“给我的贺礼呢?”
李棠不禁失笑,回头看她:“难道还能少了你的不成?”说完出了房中,裴瑟瑟自席上见她回来了,李棠冲她眨眨眼,复又在她一旁坐下。
散了席,众人又各自回府,只是李棠未曾想到裴钰竟是亲自前来接她。毕竟自他接任中书令以来,十分忙碌。
李棠就这样上了车,二人坐在车厢内,李棠知道他恐怕是有什么事情要告诉自己,“圣人今日召王岑觐见。”
李棠眉心一跳,王岑是吐蕃之战与裴钰一同前往战场的参将,王家如今在朝堂可堪一用之人,其余子弟不是年岁尚小便是不成器。
召见王岑,说到底还是扶植王家,而王家是太子妃的母家,就算圣人与太子再怎么样,终究是父亲要为自己的儿子筹谋。
不过太子妃只是出身于王家旁支,日后想要帮到王家,恐怕也有限,这便是圣人吸取教训之处了,之前他娶了杨氏的嫡支嫡女,杨家一朝押宝成功,十分风光。
可惜终究惹了猜忌,又不能约束子弟,最终杨家覆灭。李棠想到裴家,好在裴相约束族人极严,洛阳的裴家那一脉诗礼传家便也出不了什么事情。
“圣人与王岑说了什么不曾?”李棠皱了皱眉思索着问道。裴钰便道:“只知道自太极宫出来后,王岑便成了禁军统领,至于二人谈了什么也不知道。”
这倒确实是一个好办法,王岑有军功在身,升职是必须的,禁军拱卫天子御前是心腹倒也说得过去,王岑这个身份肯定会尽心对太子。
何况,这相当于是将人绑在了长安,防止功高震主,日后是放去用兵还是一辈子当个禁军统领,全在太子李海一念之间。
二人眼神相触,一切尽在不言中,圣人此举恐怕也知道自己大限将至,说不准还有多久,李鹤云早前也曾说过,即便施针,左右也不过是延缓。
这病根也是他年轻时留下的,自继任以后又积劳成疾,如今身体已经差了许多几乎是个空架子,比之大不如前。
“此事太子知道吗?”李棠问他道,裴钰点点头,太子的人已经递了消息进东宫,李棠闻言略放松了些,不过到底也没放松多少。
此时已与前世大有不同,圣人并未意外去世,到时自然还是太子继位,不过世家如今恐怕也已生不出反骨。
该打压的打压,该流放抄家的也处理得差不多了,只是裴家,以圣人多疑的性子,不知道太子登位前要面临些什么。
见她忧心的模样,裴钰温声道:“阿梨放心,如今这情形只要裴家不惹人注意便好。”不过圣人让他升尚书令恐怕便有离间之意。
李棠的眉宇却并未松弛,前世因着冷淡的关系圣人可能还会愧疚一二,如今李棠只觉得恐怕圣人会对裴家下手。
很快二人便回了裴府,如今正是多事的时候,夜间睡觉时,李棠却毫无倦意。
黑暗中,裴钰看不见她轻微颤抖的手,“之安,告病几日好不好?”李棠自己都觉得这要求有些无礼,但她从未求过裴钰什么,这是她第一次请求他,裴钰抚了抚她的鬓发道:“好。”
散了席李鹤云便往房中赶,他怕让赵旋覆久等,谁知道赵旋覆坐在房中见他来了便道:“散席了?”
李鹤云嗯了一声,他喝了些酒,面色酡红。“那来吧。”赵旋覆坦然道。
她修习医术时并不忌讳了解此事,替后妃们看病总会知晓一些,反倒是李鹤云有些紧张,他虽看过医术知晓人体,却还是第一次。
赵旋覆替他解开衣扣,接着李鹤云被她牵引着,他只觉自己是海上风浪里的一叶扁舟,无法泊岸,情到浓时只听赵旋覆问他:“如何?”
李鹤云回答不了,他只觉脑中混混沌沌,不过总归是快乐的。
第二日起床,夫妻二人去拜见李夫人,李夫人见他们恩爱和睦自然十分高兴,敬完茶,又给了赵旋覆一个镯子。
李夫人一番好意,赵旋覆自然不会拒绝,后面出了李夫人居所,赵旋覆本打算与李鹤云去已计划好了预备出游的地方。
太医署新婚也能有休沐假,是以二人预备出去走走,只是没想到这计划还未曾实现,李鹤云便去了一趟裴府。
赵旋覆知道,若是李棠有什么事,合该喊她才对,若是李鹤云前去,那病人恐怕是男子。
待李鹤云提着药箱回来,赵旋覆便问道:“怎么回事?”李鹤云将那药箱放好才对她道:“是裴相公病了,说是要告假几日。”
赵旋覆见他神色并不焦虑,应当不是什么大病,只是她想到恐怕是有什么变故,裴钰才会称病,坦白说她见裴钰那几次,便知道此人不是文弱书生,从前常年习武如何如今便病了?
“不去出游了。”只听赵旋覆果断道,李鹤云本在倒茶,闻言疑惑道:“你不是筹划许久,怎么又突然不去了?”
赵旋覆神色凝重,“恐怕长安这几日不太平,还是不要离开为好。”李鹤云自然都听赵旋覆的,既然她如此说,说李鹤云倒也赞同。
果然,在他们休沐第三日,李鹤云被急召入宫,来人并未说是什么事情,却十分焦急,李鹤云自然也知道不能耽搁,恰逢赵旋覆不在,他只好拿上金针与来人一同入宫。
只是,入了宫却不是他从前前往的地方替圣人施针熟悉的太极宫,是紫宸殿,而且圣人卧在榻上情况看着十分不好,已经昏了过去。
李鹤云心中一惊,直言施针不能有旁人在场,屏退诸人,替榻上昏睡的圣人施针,圣人这才悠悠转醒,一双不再清明的双眼望着他道:“说罢,我还有多少时日。”
极其平静坦然,半点没有将死之人的恐惧。李鹤云不想隐瞒,自知也瞒不住,便道:“至多不过两月有余。”
圣人便叹了口气,“该来的总会来的,能拖多久便拖多久罢。”李鹤云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不过自今日之后他便在宫中住下方便圣人传召,他又派人给赵旋覆送信说自己在宫中安然无虞,只是短时间内不能出宫。
如此又过了几日,圣人对顾内侍面无表情道:“宣公主进宫。”自太极宫那日之后,李棠不曾见他也不曾入宫。
李棠接旨时,正在檐下逗弄那鸟儿,见了顾内侍派来的人,只对荔枝与樱桃道了一声:“你俩好好守着裴府。”便跟着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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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崩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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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宫门与宫道自然还是李棠熟悉的模样, 红墙琉璃瓦与长长的甬道。内侍与李棠保持着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她在心中猜测圣人传召自己是为了什么。
待到了紫宸殿,顾内侍守在殿外, 李棠径自入了紫宸殿。让她恍惚想起前世, 紫宸殿内圣人大限将至的时候, 只是那时殿内有许多人,此刻圣人坐在龙椅之上, 看上去精神还好。
“来了。”比之李棠上次在太极宫见他,圣人此刻还要更衰老一些。“我已经老了, 你却还年轻。”只听他缓缓道。
李棠皱了皱眉, 到底从前父女一场, 她便接着听下去,想听他会说些什么。“太子来找我时,很是闹腾了一番。”他的语气很缓慢, 不辨喜怒, 说几个字便要咳嗽一声。
李棠自然听说过太极宫发生的事情, 只是她不觉自己有立场去劝解二人, 她也是痛苦的,因为孝仁皇后的死。
“阿耶未曾求过你什么事情, 只是希望我死之后, 你能制衡裴家。”此刻他不像是那个难辨喜怒的圣人,更像一位父亲。李棠闻言却笑了一声, “圣人是以什么身份要求儿, 若是君, 儿不得不听, 若是父女, 儿碍于孝道也不敢违逆。”
“这是我李家的江山, 身为李家的公主,这本就是你的义务!”圣人听出李棠话中逆反之意,“你从前最是听话,如今只是因为你母家的事情,便逆反至此?”
李棠未曾再发一语,最后才道:“我会的,只是就当还了圣人的生养之恩罢。”圣人凝视着她,她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即便孝仁皇后去后他开始苛责李海,却也未曾对她苛刻过半分。
只是后来迫于无奈,拿她的婚事做文章,那时她也闹过一阵,乖乖接受了这个事实,此后她愈发听话与乖觉,只是没想到她的反骨其实从未消失,只是收敛起来,在最后又爆发出来。
“阿耶,事到如今你还不满意么?”李棠说完这诘问,便离开了紫宸殿。明明是阳春三月,她却只觉浑身发冷,她从未如此清晰认识到,她是裴钰的软肋。
只要她还存在,便能如圣人所愿制衡裴家,她知道,裴钰一贯是不会让她为难的,但她想到他走到如今这个位置,已经殊为不易,她自然可以让裴钰在新帝登基稳定后辞官,可是他真的甘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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