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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棠摇了摇头，并未再说什么。接下来二人一路都是沉默，待到回了客栈，苏荷便道：“要不要在杭州也置一处房产？”翠烟端来茶盏供二人饮用。
她自然是不缺钱的，至于李棠也不缺钱，何况李棠此时已将想去的地方都去过了，住在杭州一段时间似乎也不错。
李棠便道：“也好，明日便托人去看看罢。”今日出去一趟，她有些疲倦，用过哺食便歇下了。
自离开长安后，她许久未曾做过梦了，她梦见自己还在裴府时，去岁的冬日她与裴钰一道守岁、喝酒，那时自然是十分惬意的，然后画面一转，裴钰披着鹤羽大氅一人站在雪地之中，那雪已经没过了膝盖，他连睫毛都覆盖上了雪花。
李棠醒过来时，外面才三更天，她本欲继续睡，却怎么也睡不着，只好躺在床上望着垂帐发呆。从前她梦魇醒过来时，裴钰总要拥着她好让她安心入眠。
花朝节时，李棠又在杭州度过了一个冬日，对于余杭来说这是个大日子，众人将那轻纱绑在树与花枝之上，妆点各处。
偶有微风，那轻纱便跟着微微晃动。苏荷近日因着汝州的事情回去了一趟，不过还是将翠烟留下照顾她，李棠已适应了杭州的生活，偶尔她也会泛舟湖上，只是此时未至夏日，湖上景色难免有些乏味。
翠烟制了一些花糕，用以祭祀花神，偏偏李棠无事可做，她便出了一趟门，买些祭祀花神的东西。谁知道天公不作美，半晌便下起雨来，李棠未曾带伞，本欲回去拿，谁知道一转头便看见有人为她撑伞。
那人撑着罗伞看不见脸，依旧是清俊隽雅的模样，只是有些瘦骨伶仃，想来是操劳所致。
她听见伞下熟悉的声音，“阿梨。”李棠心中一颤，她与他已有一年不曾见面，却还识得他的声音。
“你来杭州，长安的公务怎么办？”李棠出声问道，伞下的人似乎未曾想到她会问这个，与她平视轻笑道：“我已辞官，辞官之前已将一切打点妥当。”
李棠一时无言，他却望着她道：“回终南山好不好，若是你想一直住在杭州，我便陪你住在杭州。”
他知道了？李棠心想。裴钰却道：“阿梨当日如此决绝，裴某自然也能猜出一二，其实裴某所求的从来不是什么位高权重，只是能伴在阿梨身侧而已。”
“阿梨日后遇到什么，只管直言，某不想失去阿梨。”他垂下眼去，雨丝落在他的衣襟之上，因为他已经失去过了一次。
“好。”李棠笑着应了一声，“那就重新开始罢。”这一次，她不是长宁公主，他也不是裴相之子，仅仅只是裴钰和李棠而已。
长安出了一桩大事，中书令竟然辞了官，众人纷纷惋惜，毕竟如此年轻的中书令，说不定日后便要拜入内阁，就是第二个裴相，谁知道竟然辞了官。
众人都说是因为洛阳长公主的缘故，中书令这是为情所困。消息传到李棠这儿时，她正在终南山上钓鱼，微觉好笑道：“有人说你辞官是为情所困。”
一旁的裴钰应了一声，“的却是为情所困。”
他心甘情愿守在她身侧，从此以后，还有二人许多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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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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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除夕, 进宫朝贺的日子，陶然居的花窗外飘着细碎的雪。
裴慧头戴花树钗，身上戴着红宝石璎珞, 一身茜色齐胸襦裙。荔枝替她打扮好, 裴慧对镜自照撇了撇嘴道：“太沉了。”荔枝闻言笑起来, “这是小娘子受封郡主后首次进宫，自然要打扮的艳丽些。”
李棠闻言也过来看她今日的打扮, 自裴慧出生后，李棠便将荔枝与樱桃拨给了她, 如今石榴与林檎服侍着李棠。“再套一件披风。”只听李棠吩咐道, 毕竟外面天气寒冷。
樱桃立刻便去找裴慧的箱笼, 将那件还未曾穿过的绯色披风拿了过来，荔枝替她整理衣服，樱桃为她套上披风。待到妆点妥当, 李棠牵着裴慧出了门。
裴钰负手站在檐下看雪, 见母女二人过来了, 回头去瞧。裴慧凑上前道：“阿耶, 快看阿虞今日的打扮。”那双肖似李棠的双眼亮晶晶，让人想起雪地里的小鹿。
裴钰便自大氅中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道：“很好。”李棠掩唇笑道：“哪有这么夸女儿的。”接过林檎递来的罗伞, 李棠撑开伞牵着裴慧的手走入雪中。
上了马车, 又候着略微落在后面的裴钰，李棠又塞了个手炉给裴慧, 怕她冻着。待到裴钰也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行驶起来。
裴慧歪着头看着马车外面飘落的雪, 去岁她刚被封为朝阳郡主, 李棠那时觉得李海给得封号未免有些招摇, 王暧在一旁道：“阿虞自然是当得起这个封号的。”
裴慧自然是讨人喜欢的, 生得玉雪可爱，又十分善解人意。裴瑟瑟与王暧都十分喜欢她，李棠带着她去崔府与宫中时，王暧膝下没有女儿只有两个儿子，自然十分疼她，什么好东西都要给她送一份。
比之李棠幼时还要更受宠些，不过好在李棠怕她养成娇纵的习气，时常带在身边教导。裴钰教她读书习字，裴瑟瑟便教她书画，可能是自幼养在身边的缘故，裴慧十分黏李棠。
李棠有次去洛阳时没带上裴慧，因她那时不过几岁怕舟车劳顿对小孩子不好，李棠回来时见一贯懂事的裴慧落了泪，荔枝与樱桃连忙去哄，说是今晨还好好的。
李棠想起自己幼时与孝仁皇后相处，也觉出自己不该不尊重裴慧的意愿，之后只要裴慧愿意，李棠出门都会带上这个女儿。
到了麟德殿，男女分席，裴慧看见了临阳郡主，便拉着李棠去李茵一旁坐。李茵今日亦是打扮的十分繁复，正红色牡丹大袖襦裙，梳着堕马髻，发髻上几支金钗。
“阿虞见过姨母。”裴慧轻声道。李茵看见李棠牵着裴慧，便也笑起来摸了摸她的脸道：“阿虞还记得姨母？”裴慧便道：“自然记得。”
李茵便十分开怀，“怪不得你姑姑与舅母都喜欢你，真是个伶俐的孩子。”又对李棠道：“过来说说话罢。”
此时离开席还有一阵子，众人便都找自己相熟的人寒暄。李棠望见席间的云太妃，她旁边坐着永安公主，打扮虽不如裴慧华丽，也很得宜，看来云太妃对她不错。
李茵也看见了她的目光，“云太妃对永安公主倒真是不错，悉心教养。”或许是因为出生便没了生母的缘故，永安公主自然更依赖云太妃一些。
李棠便收回了目光，“过得好就行，云太妃教导永安也是应当的。”裴慧见状，忙转了话题道：“阿娘，什么时候才能看见舅母啊？”李棠看着她目光满是慈爱，“快了。”
半晌，有内侍前来喊道：“圣人至。”席间立马安静下来，只见李海与王暧一道身后跟着伺候的宫人们，走上那宴席的主位。
王暧如今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又是皇后，比从前要沉稳许多，只是爱吃爱玩的性子不怎么改。
圣人与皇后已至，自然应当开席，有宫娥们鱼贯而入端来金盘，其上盛放菜肴，圣人与皇后面前自然也有，且若是圣人将未曾用完的菜肴赐下，臣子也会与有荣焉。
裴慧只喜欢味道清淡的菜肴，像她这样的小孩子也用不了多少，宴席过半时，她对李棠贴耳道：“阿娘，阿虞想出去走走。”李棠便也悄悄道：“别去太远了，到时还要回裴府。”
李棠不放心裴慧，又让李茵带来的紫藤跟着她，李茵自然应允。于是裴慧与紫藤就这样离了席。
紫藤替她打着伞，裴慧其实并不常来宫中，走过几座宫殿，便有一大片梅林。此时还在落着雪，红梅上落了雪，更显娇艳。
裴慧想去折一支红梅送给李棠，紫藤劝阻不得，便只能跟着裴慧一同去那梅林，只是许多梅树让裴慧纠结不已，不知道折哪一支最好，最终裴慧挑好了一□□花枝被折下时，树上的雪簌簌而落。
“什么人？”裴慧听见那是个男声，声音如同金玉相击。只见那横斜的梅花枝中走出一个少年，星眉剑目看起来与裴慧年岁相仿。
裴慧不认识此人，便道：“你是何人？”只是她说话奶声奶气没什么威慑的作用，紫藤悄悄在她耳边道：“那是卢家的小郎君，几月前刚回长安。”
那裴慧没见过此人便也说得通了，果然只听那星眉剑目的少年皱了皱眉道：“卢鸿雪。”
裴慧倒也识得赵家的女儿，又想起她口中提及的表兄，恐怕就是这人了。
想了想还是行了个平辈之间的礼道：“儿是洛阳大长公主之女，封号朝阳。”卢鸿雪还是没什么表情的模样，裴慧觉得这人比大表兄李直还要无趣，裴慧转身便走，紫藤忙撑着伞跟上她。
裴慧回去时，宴席已散了，李棠正在太极宫与王暧说话喝茶。李直与李稷也在，于是二人又向裴慧问好，“表妹。”裴慧便扬起甜甜的笑，“二位表兄好。”
皇后见裴慧来了，自然也十分欣喜，对裴慧道：“阿虞过来，看看舅母给你准备的礼物。”裴慧手中还有折下的红梅，她将红梅递给一旁的宫女，稍提裙裾走上前去。
“舅母安好。”裴慧依旧是谨慎的行礼，莺时将人扶起，裴慧便看见了一旁檀木衣架上的华丽长裙，虽未用百鸟的羽毛织成，恐怕也有许多鸟儿的羽毛，十分耀眼。
“舅母，这礼太过贵重，儿不敢收。”裴慧推辞道，一旁的李棠也觉得有些不合适。王暧便道：“阿虞收下罢，这可是舅母一番心意。”
长者赐，不敢辞。于是裴慧收了这衣裙，不过她并不打算穿，只打算回去找个专门的衣架放置。
裴慧先将那递给宫人的梅花拿过来递给李棠，刚好一旁紫檀木小几上有一个天青碎冰纹花瓶。
李棠便将那花枝放在其中，倒也相得益彰，“阿虞去和表兄玩罢，舅母与你阿娘再说说话。”一旁的王暧道，裴慧闻言亲了亲李棠的两颊才离开。
此时雪隐隐有些越下越大的趋势，裴慧便与两位表兄坐在檐下煮茶，李直这人不苟言笑，不过对裴慧很好，李稷则要更亲和些，也常常想着裴慧。
三人聊天无非是说一些从前读过的书与诗句，气氛倒也和睦，王暧在里间看见了便道：“阿虞可真是讨人喜欢，只是再过几年要及笄了罢？”
一旁的宫人端来茶点，李棠微微笑道：“哪里有那么快，及笄之后倒也不急着定下婚事，只要找个她喜欢的就好了，我只求她平平安安的。”王暧见状也安抚道：“是啊，平平安安便好了。”
半晌她又续道：“你只有这一个，我可是有两个要头疼呢，又要找个合心意的家世也要合适，哪有那么容易？”李棠便道：“当年圣人不也是如此？左右孩子们年纪还小，你也不用太过忧虑，过几年再操心这事罢。实在不行，你让临阳给你物色物色，我家二娘当年便是如此。”
王暧抿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嗓子，“也是，说起来临阳如今倒也过得不错。”萧策如今已经可以独当一面，王岑被调去别处之后，接过了禁军首领的职位。
后来与李茵的婚事也被提上日程，只是萧家的人对他要娶李茵这事颇有些微词，好在如今风气开放，再嫁倒也不是难事，何况萧策亲自回了一趟萧家，虽然不知道过程，但萧家同意了这一桩婚事。
“是啊，二娘如今也过得很好，我们也可以放心了。”李棠接话道。裴瑟瑟嫁去了崔家，每旬来裴府教些书画给裴慧，听说与崔折感情极好，崔夫人与崔小娘子也很喜欢她。
二人谈着熟识的人近况，李棠想起赵旋覆与李鹤云，赵旋覆和李鹤云与李夫人一道回了杭州，说是太医当累了想要告老还乡，圣人倒也没挽留，只是送了许多钱财给他们，又派人暗中护送一路到了余杭。
如今二人开了一家医馆，常常义诊。李棠听闻这近况，倒也放了心。
不知何时雪已经停了，李棠见时辰差不多了，便起身去唤裴慧。“阿虞，快来跟舅母告辞。”外间的裴慧忙过来道：“日后再来看望舅母。”
王暧笑盈盈看着她道：“阿虞可不许撒谎。”如今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笑起来眼角隐隐有些皱纹，不过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俏皮。
裴慧便装作气鼓鼓道：“阿娘不许阿虞撒谎，所以阿虞从不撒谎。”一时间大明宫内便又是笑声一片。之后，李棠牵着裴慧走出大明宫，裴慧自然对阿娘从不隐瞒，“阿娘，今日在梅园见到了赵小娘子的表兄。”
李棠低头去看裴慧，“是么？”裴慧认真道：“是呢，他比大表兄还要无趣。”李棠便掩唇道：“你大表兄听见这话该伤心了。”
裴慧便又蹭了蹭她，逗得李棠开怀。李棠想，没关系，她只求裴慧平平安安，岁岁年年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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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萧策x李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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棣庄, 李棠倚在水榭的美人靠上，一旁的林檎将红壳的荔枝剥开放入水晶盘中，看上去玲珑剔透。
对面的李茵素手从那水晶盘中取了一颗送入口中, 待到吐出核来, “这可是岭南新奉上来的荔枝。”只听她悠悠道。
又见四周没有裴慧的身影, “难得见你不带阿虞来。”李棠也拈了一颗荔枝道：“教给她阿耶带了，我也清闲些, 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事情说罢。”
李茵便凑近了道：“我和萧策闹了些别扭。”李棠便含笑望向她, “这不是很平常, 我与裴钰也常常如此。”
李茵却道：“可是这事不是因为他, 是他那个阿娘。”李棠本来因为夏日炎热有些兴致缺缺，此时倒有了些兴趣，“哦？他阿娘如何了？”
李茵脸色便有些不好, “别提了, 他那个阿娘, 张罗着给他纳妾。”李棠微微挑眉, 猜到了什么。
“就因为我与郭照从前没有个一儿半女，她那阿娘便张罗着纳妾。”李茵有些愁眉苦脸, 强势如她也有些不耐烦应付这些。
“他答应了？”李棠带着点迟疑问道, 转念一想自己这话问得多余。
“没答应。”李茵闷闷道。李棠便有些纳罕，“那你气什么？”李茵只好解释道：“我不是气他, 我是没想到成婚之后这么麻烦……在郭家的时候, 那公婆也是着急子嗣, 可是我很害怕, 不想生育。”
李棠一时说不出话, 其实她怀裴慧时也有些艰难, 好在裴钰那时候陪在她身边，连照顾都未曾假于侍女们的手，只是若是让她再受一次苦，她也不愿意。
“那便不生，大不了日后去宗族里挑一个人品可堪的。”李棠宽慰道。
李茵叹气道：“希望能如此。”说是如此，其实心中也不抱什么期望。
李棠便转了话题，“不如你在我这住上几日，权当散散心？”李茵想了想道：“也好。”
二人虽然已经成婚，萧策常居临阳郡主府，萧家对此感到不满自然要生事，李茵也是烦腻了，这才来棣庄找李棠。
二人又说了些闲话，水榭外日暮西沉，虽有帷幔遮挡却也透进来些许夕阳。
“哺食就在水榭用。”李棠吩咐下去，林檎与石榴二人便去忙着备膳了。水晶盘中的荔枝已去了大半，李棠对李茵道：“这荔枝虽好，用多了却也要小心口舌生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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