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你们要什么,我都不给,所以别浪费彼此的时间了。”
这是立即下逐客令呢,姜侑咬咬牙,逼自己先别冒火,缓口气道:“你出身庆安伯府,虽是庶子,我身为父亲,自然希望你更好,就像池姑娘,她心仪你,你们一旦成亲,你成了永宁侯的女婿,我也能厚着脸皮请侯爷帮你疏通,弄个官来做,这不好吗?你再也不是让人瞧不起的商人。”
见姜岱阳还是不吭声,他只好再说:“好吧,就算永宁侯那里行不通,但至少我跟你大哥都是个官,咱们骨肉至亲,血浓于水,我们帮扶你一把,官商联手,你还怕生意做不大?”
姜岱阳面无表情,“出身庆安伯府?外人鲜知我来自庆安伯府,众所周知的是,我是方辰堂的养子。”他这几年在外行走经商,至后来成名,从未提过亲生父母,自然没提过出。
他似笑非笑,“日后承袭爵位的是姜涛,伯府名声如何与我何干?还是姜大人年纪大,忘了已把我抵给方家老爷偿债?还是我出去宣传宣传?”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丢了脸,伯府名声臭,对你也没好处。”
见他揭露这陈年旧事,姜侑气得脸色铁青,估计再多说一句,他就会被活活气死,只能深吸口气,看向苏姨娘。
苏姨娘咬着下唇,小心翼翼的看着冷着张脸的姜岱阳,弱弱的开口,“阳哥儿,不知姨娘跟你爹方不方便住下来?”
“不方便。”姜岱阳答得直接。
姜侑气得吹胡子瞪眼,正想指着他开骂,苏姨娘突然扯扯他的袖子,轻声说了句,“思园。”
是了,他眼睛一亮,他们来之前,能调查的都调查了,姜岱阳在别处还有个大宅院。
“对了,这里是方家,我们住下当然是不方便,你不是还有座思园,我跟你姨娘去那边住好了。”
“不方便,那里住人了。”姜岱阳难得多说几个字。
姜侑皱眉,“这么巧?我们来,那里就住人了?”
“巧合的事多着了,像姜大人多年来对我的死活不闻不问,我一发达,你跟苏姨娘就凭空冒出来,大人说巧不巧?”他满口嘲讽。
姜侑一噎,这逆子刚刚那样接话,就是在这里等着他呢,他真的会被这逆子给活活气死。
苏姨姨羞惭得抬不起头来。
在一旁侍候的方家丫鬟小厮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头都压得低低的,努力压下听到姜岱阳那一席话冒出的笑意。
但姜侑脸皮有练过,很快又恢复正常,笑着对姜岱阳说:“对了,池姑娘来到穆城,没什么熟人,你这几天就带她到处绕绕。”
“寻宝坊近期到货,没空。”姜岱阳说。
“不看僧面也看佛面,难道要让外界认为方家生养你这几年,连礼数都没教你吗?”
“就是教了,才知晓由我一个外男带一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去玩有多不适当。”
姜侑又是一噎,我朝民风开放,又没让他们做什么,哪里就不行了。
“池姑娘老说自己自幼受诗书礼仪教导,又怎么会做出没礼教的事?这不是打脸自己。”姜岱阳又说。
姜侑的一口老血都要吐出来了,最后为了不让自己活活吐血身亡,姜侑带着苏姨娘等人离开,乘马车到街上,随意找了家客栈入住。
多年前他们住的宅第,在当年离开前就已卖掉了。
窗明几净的房里,姜侑脸色铁青的靠坐椅上,闷着头不说话。
他画了那么大的饼给姜岱阳,这小子居然都不心动!苏姨娘怯怯的开了口,“老爷,如今阳哥儿油盐不进,该怎么办?”
怎么办?他气得一拍案桌,拍得他手都痛了。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他要过优渥富贵的生活,要为长子的仕途打点,没有钱能运作?
安庆伯府早成空壳,能典当的古玩珍品,这些年他一一私下差总管变卖,又买了几可乱真的仿品充当门面,而这些变卖的银两都用在巴结疏通,以为能让姜涛在原有的职位上再升一级,结果却被另一家更有底蕴的永康侯府抢走那个空缺。
等有了姜岱阳的银子,再透过他搭上与他交情极好的多位权贵,还怕姜涛的官路不好走,安庆伯府咸鱼不翻身?
但前提是,那臭小子肯配合!
想到这,姜侑额际一突一突,满肚子怒火。
狼心狗肺的孽子,没有自己,他能出生,能成为大商人?就算当年舍弃了他,不也给他找个好人家吗!
还是先斩后奏,私下将两人的婚事办了,到时候……
此时,外头小厮进来通报,“大人,池姑娘来了。”
姜侑想到她派人送给他的信,头又疼了,他也锻羽而归啊。
池芳妤走进来,向他一福,再对苏姨娘点个头便迳自坐下,架子可不小。小厮恭敬的送上茶,退到一旁。
姜侑尴尬的向她说了进到方家后发生的事,当然,被洗脸的话不说,被气走的话不能说,因而说得干巴巴的。
但池芳妤还是听明白了,即使是亲生父亲出马,姜岱阳也没屈服,怎么办呢?姜岱阳早就成了她的执念,她想要的人非要到不可。
“只要岱阳娶了我,我就跟父亲请求替伯父的嫡长子挪个好位置。”她开出条件。
闻言,姜侑眼睛都亮了。
当初想结这门亲,是想对姜岱阳誘之以利,谁不想当娶个侯府千金,没想到这逆子居然还拿乔!
出乎他意料的是,桀惊不驯的逆子反而让池芳妤上了心,开出更多好处。
池丞谦的妻妾生了好几个儿子,只有池芳妤一个掌上明珠,虽是庶女,侯爷亦疼宠若眼珠子,有她开口,姜涛的未来一定能踏上康庄大道。
“池姑娘放心,婚姻大事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小子不应也得应!”姜侑决定了,就来个先斩后奏,届时他不娶,永宁侯府也不会允许!
“那我便等大人的好消息了。”
池芳妤屈膝一福,这才缓步款款走出去。
第十章 两心相许
也许是与姜侑再度见面,这一夜,姜岱阳作了恶梦。
他躺在拔步大床上,额冒冷汗,胸口像被什么压着,陷入梦魔的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梦中,仅有豆丁光亮的黑牢濕濕冷冷的,他躺在干草堆上,一旁有一床看不出原来颜色、濕凉厚重的被褥,盖着比不盖更冷。
其他牢房偶而会传出痛苦的哀嚎。
不久,牢门锁链被打开,钦啷钦啷声响起,死刑犯被拉了出来。
经过他牢房前时,他看到那张生无可恋的脸,赫然是削瘦得皮包骨的自己!
画面一转,一把森冷长刀划过他的脖颈,他痛得叫了一声,坐着惊醒过来。
“二少爷,梦魔了吗?”
姜岱阳吐了口长气,转头便看到今晚负责守夜的梁风就在床边。
梁风一脸担忧,“刚刚就听二少爷一直痛苦[shēnyín],不过我怎么叫,二少爷就是醒不过来,还好这会儿总算醒来了。”
他这几年跟在主子身边,知道主子好几回作恶梦都跟姜侑有关,每每这人不请自来,主子就会陷入梦魔,可见主子心里隂影有多重。
姜岱阳让梁风打水来,沐浴更衣后,再喝杯茶,天就亮了。
随意用了早膳,他便坐马车前往寻宝坊。
隔窗看着街上热闹的人车,经过一世风雨,重生后的姜岱阳视野更宽,避开弯路,做人做生意更为圆滑世故,只要是能拉拢的权贵名人,他绝对尽力交好,除了傲人财富外,这人脉才是姜侑更想要将他这弃子认回的主因。
这几日,池芳妤找他,他都避而不见,如今姜侑到了,他深知她一定会去见姜侑。姜岱阳黑眸微眯,突然将马车叫停,吩咐梁汉一些话。
梁汉愣了一下,这几年跟在主子身边,他习惯听命,点点头,下马车办事去了。
马车继续前行。
东市大街上,一辆辆写着“宝”字的马车陆续停在寻宝坊的店门前,几名小厮、伙计来回上前搬货,其他店铺见状就知今儿又进新货了。
店铺里,掌柜边点货边小心的开封,见这次到货的有不少是高价的珠宝首饰、水晶饰品,也有设计新颖的整套镶钻头面,他笑开了嘴,这批珍品他估计几天就能卖出去了。
“掌柜,东家来了。”
开口的是副掌柜冯国胜,一脸的忠厚老实,但脑袋极清楚,行事俐落,他是姜岱阳特意从外地调来穆城的。
两人恭敬的到门口迎接姜岱阳。
姜岱阳看了店铺的进货情形便到后堂坐着,要掌柜出去忙,冯国胜则留下来报告这一个月的帐。
冯国胜面上一喜,连忙走到柜子边去拿帐本。姜岱阳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眸光微闪。
前一世他骄矜自傲,姜侑为讨好他,将擅长帐务的帐房先生送到他身边,他对这人没有半点防备,而在姜涛捅了大娄子,需要替罪羊时,姜侑竟将他推出去,而那个被他视为心腹的帐房先生竟生生变出几本帐本,成了呈堂证人,悬在他头上的断头刀就此落下。
是他愚蠢,忘了姜侑刻在骨子里的冷血,对方送的人,他竟真敢放心的用,那帐房先生假意投靠他这个新主后,尽说着姜侑的不易与苦衷,又有多以他这庶子为荣。
那名帐房先生就是冯国胜。
这一世因为重生,事情变得不一样,至少姜侑变聪明了,不是直接把人塞到他身边,而是让冯国胜在寻宝坊开分铺时上门应征,毕竟他真的有两把刷子,总有能力走到他身边。如今人在眼皮下,他若安分便留他一命,若依旧有二心,自己也不会仁慈!冯国胜拿完帐本,走回姜岱阳身边时暗暗深呼吸,姜岱阳年纪轻轻,但个性决断,心思极细,丝毫不是可以糊弄的主儿。
冯国胜是有目的接近姜岱阳的,必须得到姜岱阳的信任,只是他进入寻宝坊已一年多,却不是他最倚重的左右手,他暗暗着急又无可奈何。
出乎意料的,这次在穆城新开的寻宝坊,姜岱阳竟开口将他调过来。
有机会出头,他自是战战兢兢,眼下手中这本帐册,记录更是明细,分析各物的成本利润更是精确。
他将帐本放到姜岱阳面前的桌上,正要开口时,姜侑突然气呼呼的上门。
见到冯国胜,他愣了下,很快就掩下那不可告人的熟识。
姜侑视线落到他后方的姜岱阳身上,劈头就吼,“你这孽子!怎么把我派出去的人给打了!”
姜岱阳看向冯国胜,他连忙一揖,退了出去。
“没知会我就派媒人要上永宁侯府求娶,姜大人这十多年行事依然如故,拿我抵债亦是。”他出言讥讽。
姜侑想到自己派出去的人鼻青脸肿的回来,哭诉被揍到说出他交代的事,他老脸就一阵红一阵青,偏偏这逆子在这当下还不忘多揷一刀,他恼羞成怒的咆哮,“我替你求娶的是池姑娘,是多少世家男子仰慕想娶的女子,我会害你吗?你是我亲儿子!”
“亲儿子?从把我当货品抵债的那一刻起,你我血缘关系已一刀两断,你讲一次,我想吐一次。”
姜岱阳脸上的嫌弃太浓,姜侑大为光火,“你——你这逆子,我朝以孝治国,要是外人知道年轻有为的寻宝坊当家对亲生父亲如此不孝,句句忤逆——”
“那我便把当年你拿我抵价的荒唐事传遍皇朝的每一寸土地!”
姜侑气得胸腔起伏,差点要吐血,看着姜岱阳那双冷厉的眼睛,他居然怕了,他知道这逆子不是开玩笑的。
“再提醒你一次,若再擅作主张决定我的婚事,上一句话便成事实。”姜岱阳冷冷的警告。
上一世他有太多的不甘与遗憾,而对他造成最大伤害的就是眼前这个口口声声说不会害了他的亲生父亲。
姜侑气得全身颤抖,但无话可说,他没底气,这儿子不认他,他什么都做不了。
不,不对,他还有一颗重要的暗棋,没错,他还有机会。
姜侑咬咬牙,还是挤出难看的笑容,“父子哪有隔夜仇,这次父亲错了,你在忙,我先回去了。”
他得徐徐图之,眼下要好好想想怎么跟池芳妤交代。
一连五天,池芳妤试着去寻宝坊、方家、晨光茶行堵姜岱阳,但都没见到人,京城那边也没有姜家上门提亲的消息传来。
京城到穆城大概要三天路程,快马加鞭只有一天多,因那边迟迟没有消息传来,她实在等不及,派快马回去,得到的消息是近日根本没有安庆伯府的人上门,父亲更是要人传话,若是拿不下姜岱阳就回去,他另外安排一个更好的青年才俊给她,对侯府日后也有助益。
她明白家里已没耐性跟姜岱阳耗了,也是,繁华的京城多少人想与永宁侯府结亲,若不是姜岱阳背后有庞大的财产及源源不绝的收入,一个低贱商户怎么入得了她父亲的眼!
但她真心不想放弃。
池芳妤咬着下唇,思索好半晌后,派人去将姜侑请过来。
姜侑在姜岱阳那里毫无进展,这几天一个头两个大,肠枯思竭也想不出法子,幸好池芳妤似乎也没空理自己。
不过该来的还是来了,姜侑一见池芳妤蹦着一张俏脸,心里暗暗叫苦。
“姜伯父不是该派人去侯府提亲?”池芳妤开门见山,神情不悦。
“这——”他有苦难言,忍不住拭了拭额上的汗,“那逆子撂了狠话,说我这当爹的上门说的亲,他一概不认。”
池芳妤对心上人的事特意打听过,知道父子情薄弱,原想着再薄弱也是血脉亲情,看来是她高估了姜侑的能力。
若不能由姜岱阳那边下手……她眼眸微闪,直视着他,“川玉心里有属意的人,若那人主动疏离,少了这个关键人物,伯父在婚事上会不会好使力些?”
她这是给姜侑指了一条明路,是啊,他可亲眼看过那兔崽子看吕芝莹的眼神。
“伯父走第一步,我来走第二步,总得让某人清楚她到底配不配得上川玉。”她又说。
姜侑眼睛一亮,频频点头,如此一来,吕芝莹都自知不配了,那逆子能逼得她下嫁?
第二天上午,姜侑直接前往晨光茶行,在掌柜的带领下到了吕芝莹专属的茶室。
“请姜大人稍等,莹姑娘待会儿就到。”
不一会儿,吕芝莹过来了,先向他问安。
姜侑突然起身,开门见山说:“我有看中意的儿媳婦,不过不是你。”
吕芝莹蹙眉,被一个长者如此直白的嫌弃,她情绪复杂,有难过、难堪也有怒火。
晓春、晓彤立即瞪大眼齐齐瞪向姜侑。
“再怎么样,川玉都是我姜家子孙,我以前可能做了荒唐事,但我依然希望他越来越好。”他顿了一下,又说:“士农工商,他现在是商人,若再娶一个商家女,那些世家贵族岂不是更瞧不起他了,如果你真心为他好,就该离他远远的。”
这一席冷冷的话戳中吕芝莹的心,她知道二哥潜藏在内心深处的自卑,如今能如此光鲜亮丽的站在人前,背后的努力与辛酸是他人难以想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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