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多少下？”
萧峥往主位上一坐，盯着刘德全。
刘德全支支吾吾的，斟酌了片刻才说：“不、不到十下……”
“不到十下？”萧峥挑眉。
刘德全忙说：“不不不，大概，可能有十几下？奴才方才只顾着行刑，没有细数……”
“可朕瞧着，应当不下三十下。”
萧峥目光沉幽，叫人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李春茹心头一紧，暗道不妙，就听刘德全喏喏道：“是……是……是三十下……”
萧峥点了点头，眉眼终于松快了些，这才看向李春茹。
“李昭仪，今日之事到底孰是孰非，朕已经听昭华宫的人禀明，郭宝林并未不愿配合捐赠，只不过是担心物件出了问题，不好与秦青岚交代，你何至于要掌掴一个刚刚小产的女子三十下？”
提起刚刚小产几个字，萧峥的心头缩了缩，以至于后面几个字的语气更显得沉冷。
李春茹忙说：“陛下，事情并非是这样，刘公公当时是提了建议，让郭宝林先去知会菡妃，得了菡妃同意再捐赠的，而她的那一份里也没什么宝物，不过都是宫中份例罢了，根本无需那般谨慎，就连王婕妤她们也都是直接将东西交给了刘公公！”
“就偏偏是郭宝林，非要说妾身会趁机害她，非要让刘公公写名目出来才肯交，刘公公忠心，来了气，便走了，妾身此番来，原本也是想好好与郭宝林问话，好好处理了此事，可郭宝林却一口咬定妾身就是要害她，把妾身说成公私不分，非要将她置于死地才肯罢休似的，妾身实在是听不下去，这才让人罚了她……”
李春茹竭尽全力的解释，她殷切的望着萧峥，自觉这番说辞合情合理。
可是，萧峥的脸色却连一点波动都没有，只是冷冷盯着她。
让她说着说着，便没了声音，再也无法继续说下去……
等她有些愣神的时候，萧峥才开了口，“你说得挺有道理，但郭宝林已经派人将要捐赠之物送至含元殿，你之前，也的确对郭宝林几度针对，你莫不是以为……朕真的没有查清慈安宫伪证，和含元殿庑房起火的事情？”
李春茹懵了。
萧峥紧跟着说：“上一次，朕就提醒过你要收敛，朕也才会继续给你，给李家颜面，朕可以照拂着你，多给你几次机会，可却不能容忍有人想在朕的后宫只手遮天……”
“李春茹，你可认罪？”
李春茹的脸色骤然煞白，双唇颤抖着，好一会儿，才说：“妾身……认罪……妾身，多谢陛下宽宥，往后妾身再也不敢了……求陛下再给妾身一次机会！”
她脑子仍旧嗡嗡的，几乎本能的说着这些。
她原以为，她已经料理好所有痕迹了……
同时，她也明白萧峥现在提起这些，是不打算再放过她了！
第81章 机会
“机会……”
萧峥沉幽幽的，果然冷笑道：“李春茹，你是不是以为，有李家给你撑腰，朕便得一直忍耐着你在后宫胡作非为？你现如今只是一个昭仪，入宫才短短数月，就已经折腾出了这么多事情……朕实在不免担忧，若将来你有机会晋了位份，会不会直接将后宫搅得天翻地覆。”
“不，不会的，妾身禁足时日日反思，这一次妾身也只是被郭宝林激怒，太生气了才会想到罚她一下……妾身绝不敢再故意害谁！求陛下开恩啊陛下！”
李春茹现在是彻底慌了神。
萧峥这话说得明明白白，她若是还不改，恐怕往后也就只能做一个昭仪了，甚至还可能会被降位份！
“够了。”
萧峥冷冰冰道。
她赶忙就闭了嘴。
“朕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但你之前已经多次作乱，朕也不能完全不管，再将你纵容下去，何况如今郭云挽已经是嫔妃，若朕不替她做主，旁人心中也会生乱……既然你打了郭云挽三十下，那朕也就罚你三十下吧，如此便扯平了，可当此事就没有发生过。”
“陛下……”
李春茹张口就要求饶。
她敢肯定刘德全根本没打郭云挽三十下那么多！
是郭云挽才小产，身子太虚了才会这么快就晕了而已！
可她要是挨了三十下……那、那脸岂不是比郭云挽的还要烂？
她还怎么出去见人！
萧峥打断她道：“怎么？还是觉得重了些？”
她有些忐忑的，点了点头。
萧峥扯了扯嘴角，“李春茹，虽然朕和郭云挽有仇，可她既然已经是嫔妃，朕便多少也得保持公正，否则来日后宫之中，谁还会相信朕能替她们做主？今日几句口角，根本不至于要将人打成这样，更何况她在坐小月子？”
“往后宫中嫔妃总是要相继有孕，生子，所以你还是别太惹人不忿得好。”
他缓缓摩挲着扳指，语气轻飘飘的，已然是忍耐至了极限，甚至连视线都像是实质一样，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李春茹心头最后一丝侥幸也被压没了。
且不说萧峥说得的确在理，重要的是，萧峥压着怒火如此耐心的与她讲道理，不就是为了避免她不服气，让李家也不配合推行新政么？
她今日之所以敢来找郭云挽麻烦，就是因为父亲信中说起了新政推行受阻，现在李家和李家门生正是萧峥依仗的事情……
可看着萧峥那双暗藏杀意的眼睛，李春茹知道，自己若再纠缠，他恐怕也不会顾及李家了，因为他已经有理有据的给了她解释，到时候，便是她胡搅蛮缠，无德无礼，多受点皮肉之苦都算轻的，只怕连这昭仪的位置都保不住！
而李家若是在这样的情形下还要对他不满，甚至在政事上拖延或做手脚给他使绊子……以他的性子说不定会趁此机会将李家一并给废了！
没有了李家，他还可以收服刘家张家王家，虽然朝中众人表面上对萧峥夺位称帝都不满，可只要给的好处多，总有人愿意帮他……
她骤然垂下眼去，像是浑身脱力了一样，默默道：“妾身知错……妾身，甘愿领罚。”
萧峥眼底的杀意稍稍淡了些许，给刘德全递了个眼神。
李春茹和刘德全都是一惊。
刘德全傻了眼，指着自己说：“陛下……您、您让奴才……”
萧峥冷冰冰道：“郭云挽是你打的，既然要公平，那李春茹自然也该你来。”
刘德全听得浑身哆嗦。
还没受惊够呢，就听萧峥又说：“三十掌，一掌不能多，一掌不能少，伤的程度也得一模一样，如此，才算朕没有偏颇。”
这话一出，刘德全和李春茹都白了脸。
刘德全战战兢兢的，想起之前卯足了力气扇郭云挽的时候……
李春茹那么爱美，又要面子，可却不敢真的与萧峥反抗，最后，便是只能怪他了……
“怎么？朕使唤不动景俪宫的人？”
萧峥又问。
李春茹忙说：“妾身不敢，妾身甘愿领罚！”
她说完想给刘德全使眼色，却又怕萧峥看出来，又生了疑心，只能疯狂祈祷刘德全赶紧反应过来！
好在，刘德全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硬着头皮走到了她跟前。
“娘娘……奴才得罪了。”
他低声说了一句后，一咬牙，一闭眼，抡起胳膊给了李春茹一个耳光。
这一耳光便是叫李春茹嘴角破了皮。
可他就是用这么大力道打的郭云挽，他寻思着，总得先将李春茹的脸打得跟郭云挽差不多了才行，免得三十个巴掌打完后李春茹的脸没那么严重，萧峥又说他手下留情……
景俪宫的人都跟鹌鹑似的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大气不敢出。
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巴掌声。
当刘德全打到二十多下时，福顺终于领着太医跑了回来。
萧峥扫了一眼李春茹已经肿胀的脸颊，故意一言不发起身跟着去了里间。
这期间春晓和春萍已经将云挽脸上的伤口清理了，也将她的头发打散了，梳好，这么一收拾，她整个人便清清秀秀的。
只是她太过瘦弱苍白了，那巴掌大的小脸肿得变了形，就连眼角都肿了一块，除了肿块，她脸上还伴着划痕和指印，以及直接被打破的伤口……
这般苍白的脸上这么一副颜色，看得人触目惊心！
就连见惯了后宫酷刑的太医都忍不住倒抽一口气，又见云挽眼睛只半睁着，显然是半昏迷的状态，神智也不清晰，赶忙先给云挽把了脉。
“如何？”
不多时，萧峥便开口问，他紧紧盯着太医的脸色。
太医眉头紧皱，看着云挽泛着灰暗，从半睁着眼皮下露出的眼珠子，叹息道：“按说这只是皮外伤，本不该如此严重，可郭宝林现在正是气血两亏之时，还没能恢复，掌掴时打的是脸，可头也会受到冲击，原本气血不足就容易头晕，现在被打成这样，只怕好要好一段时间慢慢调养了，而且郭宝林正在小月子里，如此受创，将来恐怕也会留下病根……”
萧峥听完，深深吸了口气才问：“需要多久？”
太医反应了片刻才知道他是在问需要多久时间调养，“至少一个月，而且一个月里再不能见风受寒了，否则必定会落下病根。”
第82章 晋位
“好，该用什么药就用，别让人以为朕连一个刚刚小产的女人都要苛待。”
萧峥想了想才说，说完顿了顿，又看着高安道：“去拟旨，郭云挽晋位美人，就当做朕替她主持公道了。”
“是。”
外间，李春茹听得这话气得忍不住咬牙，可刚刚一用力，牙齿旁被扇破的地方就生疼，疼得她龇牙咧嘴，却又扯得脸上也跟着疼，她甚至觉得自己的牙齿都松了！
萧峥这是……摆明了在偏帮郭云挽！
她明明都已经受罚了，他说的公道明明已经给了，凭什么郭云挽还要晋位！
可没等她将这口气压下去，就听萧峥说：“怎么，你有什么不服？”
她一惊，回过神，才发现萧峥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正盯着她。
她忙勉强控制着表情，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妾身不敢，妾身……妾身只是有些羡慕而已。”
她现在脸上火辣辣的，肿胀得跟郭云挽差不多，说话也带着些模糊。
萧峥看向刘德全：“打完三十下了？”
“回禀陛下，三十下，不多不少，力道也与打郭宝林……哦不，郭美人的一模一样。”刘德全恭恭敬敬的。
萧峥微微点了点头，转眼打量着李春茹。
李春茹被他看得心头发憷，可是却不敢躲避，免得他以为刘德全放了水。
片刻后却还是听他说：“朕瞧着，不如郭云挽的模样惨。”
李春茹心头一慌。
刘德全忙跪地解释说：“陛下……的的确确是三十下，奴才不敢不遵旨呀……兴许，是因为郭宝林自己太虚弱了些？”
“旁人可不会管这些，既然不像，那就继续打吧，方才你们也听见了，郭云挽可是会落下病根，还要调养一个月的，若是李春茹每两日就活蹦乱跳，似乎说不过去。”
李春茹大惊失色：“陛下，妾身愿意禁足一个月！求陛下绕了妾身！而且郭美人不是已经晋位了么，陛下已经补偿了她！”
“禁足是禁足，受伤是受伤，岂能一概而论。”
萧峥淡淡扫了她一眼，面色一沉对刘德全道：“还不快动手？”
“陛下！”
李春茹大喊着。
萧峥拧起眉头：“还是你要高安动手？”
李春茹当即禁了音。
高安这种內监，有的是收拾人的手段，可以做到让人伤得更重，可表面却看不出来……那她……得挨多少巴掌？！
“李春茹，朕让刘德全动手，已经是给你留了余地，刘德全毕竟是你宫里的人，朕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你若不领情，那就算了。”
他语气是毫不在意，却又泛着一股冷意。
李春茹当即打了个寒战，“陛下……妾身……”
萧峥懒怠与她废话，“刘德全，你若是不想用你的手了，朕也不必给你留着。”
刘德全一个激灵，忙站起身来，强忍着颤抖的手，连李春茹都没反应过来就呼了一巴掌过去。
这一回，当真是将李春茹打的眼冒金星，神色恍惚了，就连刘德全的手都肿了，萧峥才开口叫停。
这分寸刚好，李春茹能走得动，却是连话也说不清楚了。
云挽醒来的时候，外间已经没人了。
春晓守在床边，见她醒来连忙起身招呼，“主子，要不要喝点水？”
云挽的确口干舌燥，而且醒来之后，虽然脸上敷着伤药，却还是能感觉到疼痛，她便只点了点头。
春晓便用水碗和勺子，一小勺一小勺的喂了云挽几口温热的水。
但即便如此小心，云挽还是觉得脸上的伤被扯得生疼。
喝完后，又歇了好一会儿，她才适应了脸上的痛意一些，小心收着动作问：“结果如何？”
春晓转瞬就反应过来，回禀说：“陛下听奴婢禀明过后，便将我们捐赠的东西收了起来，接着匆匆赶了过来，恰好遇见李昭仪下令要让人用凉水泼您，陛下直接将您抱着就进了里间！当时李昭仪气得简直连脸都扭曲了……”
春晓神采奕奕，绘声绘色讲着事情经过，最后才喜滋滋的说：“主子，您现在已经是郭美人啦！李昭仪好像不痛快，陛下扭头又赏了她巴掌，直到把她扇成了个猪头才作罢！她回去的时候，走路都晃晃悠悠的呢，偏偏她来的时候没有传唤撵舆，走的时候，被陛下盯着，也不敢传，便是硬着头皮，被人扶着走回的景俪宫！”
“这会儿呀，宫里都已经传遍了，都在看李昭仪的笑话呢！”
云挽听得欣慰，敷了药后依旧肿胀的脸上也浮现了一抹浅浅的笑意。
她又赌对了。
萧峥终究是在意她的，出于从前跟着姑祖母所学到的东西，她也能明白他做事情得权衡前朝后宫，不能只凭着自己的心意，最重要是，她的确身份尴尬。
而她之所以要赌这一次，是因为她得救秦青岚。
之前她不过六品宝林，又不得宠，人人都可欺辱，在后宫根本没有地位，也与萧峥僵持着，想要救秦青岚难如登天。
所以她得让萧峥更心疼她，也得让萧峥知道她有用。
而现在，她得好好养身子。
转眼半个月过去，她脸上的指印基本都消了，只剩下一些疤痕还没脱落，也不再肿胀，只是经过这一次，春晓她们将她看得严严实实的，只能在里间活动，而且还得她好说歹说，才能下地，寻常时候，都是被强行捂在被子里，生怕她受了寒气。
这日，云挽窝在软榻里，正喝着春萍熬好的补汤，小全子忽然来禀报说：“主子，今日陛下在去钟毓宫的路上被王婕妤给拦住了，王婕妤也假装跌倒想要邀宠，可是却被陛下斥责……现如今，还在御湖旁罚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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