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们到二层廊下站好后,沈溪月朝岸上的下人点头。
须臾间,“嘭嘭嘭”几声,朵朵五彩缤纷的花在夜空绽放开来,噼里啪啦地炸出绚丽多彩的花簇。
画舫上不少人齐齐探出头,桥上岸上人群驻足,不由惊讶出声往天上望。
沈溪月满心欢喜地观赏,看着一朵朵炸开的烟花,仿佛把她心底的不悦都散了去。
她放这场烟花,纯属就是为了取悦自己。
今日险些失了身,难道不该看看烟花压压惊?
此行回湘州,替自己替爹爹收拾了孟氏。
今日从骗银鬼白知行那拿回银子,又亲眼看到他狼狈不堪被衙役押走。
难道不该放放烟花庆祝庆祝?
亦是明日启程回京都,为自己践行。
这场烟花或许只有黄橙橙一脸不快地看着,接下来沈溪月的话,只会让她越发不快。
烟花放完后,沈溪月笑着道,“其实这场烟花,都是橙橙的功劳。”
众人都不解看着沈溪月,包括黄橙橙在内。
沈溪月看向黄橙橙,笑道,“今日我问她要了五百两,今夜的这一切都是那五百两的功劳。”
当下,众小姐如被戏耍了一般,脸上的笑意减了大半。
问橙橙要银子撑自己的门面?
这真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公主的女儿连五百两都没有?!
她们神情复杂看了沈溪月许久,其中一个头较高的小姐站出来问,“你,为何问橙橙要这么多银子?”
沈溪月瞥了一眼此刻神色很不好的黄橙橙,说道,“因为今日她……”
“溪姐姐!”黄橙橙几乎是吼的语气打断她。
她也确实想不到,这一切都是她的银子置办的!
原本就不快的她越发肉痛。
第62章 陶瓷娃娃
黄橙橙这一吼,众人又奇怪了。
只听黄橙橙笑着对众人道,“这五百两不足挂齿,是溪姐姐快要回去了,一时不知送何,这便俗气了些。”
“溪姐姐,我后面许是被蚊子咬了,痒得厉害,你快给我看看。”说着,黄橙橙一脸难受把沈溪月拉走了。
沈溪月给望夏使了个眼神,跟着黄橙橙走。
黄橙橙直把沈溪月带到画舫下层的尾舱,让自己的丫鬟守在外边。
黄橙橙甩开沈溪月的手,直怒道,“我已经把五百两给你,你还要这样,这是何意?!”
这口气她已经憋了一晚上了,再顾不得其它。
她不知道的是,船舱外紧跟其后过来的几只耳朵都听到了。
听到这话正要出来为她打抱不平。
望夏和里边沈溪月的声音制止了她们,“那是身败名裂的事!五百两能弥补?”
外边的人震惊不已,里边的黄橙橙害怕、气愤不已。
黄橙橙本能往两边看,尽量压低声咬牙切齿说道,“我说了是知行哥哥逼我的!我只是商贾的女儿,他是秀才,我拗不过他!”
沈溪月收回暗暗往外看的视线,忽然发起狠一把抓住黄橙橙的肩头,怒目圆睁道:
“白知行逼你,你可以私底下告诉我!你为何不声不响?!”
看着黄橙橙满眼惊慌地挣扎,沈溪月像是心软了。
她缓下语气,眸中闪着晶莹地水光,“橙橙,在外人眼里我们是那样的好,我很珍惜你,把你当作我生活中的一束光。”
这是她的真心话,情动时,泪就忍不住了。
“可现在,”说着,沈溪月一把推开她,“我发现,好像不是外人看到的那样,也不是我想的那样!”
黄橙橙看到沈溪月此刻看她的目光,如刀子般泛着寒意又凌厉,心下慌乱不安。
她吞了吞口水让自己缓一会,她昂起下巴道,“溪姐姐,若是你还是沈多银的养女,我便像从前那样对你。”
“从前?!”沈溪月呵呵笑起来,两行清泪恰巧滑落。
“是在外人面前对我关怀备至,私底下不高兴便把我的绣品往外丢的从前?!”
“还是在茶话会上,你提议让我做我不擅长的事给你垫背的从前?!”
“我,我没有!”黄橙橙不敢再看沈溪月这疯了的模样,撇开脸结巴说着。
沈溪月气不过,登时狠狠抽了她一耳光,指着她道,“你拉我垫背!你在我的痛苦上博取你的好名声!其实你根本瞧不起我是不是!”
耳光之响把外边的人吓个不轻,把黄橙橙打得愣住许久。
黄橙橙捂着脸狂叫,她再也忍不住怒气,发指眦裂大喊,“是又如何!”
“你要怪也别怪我,那群势利眼,若没有你衬托她们根本不会带我玩,只会记得我姐姐们!”
“她们同我玩,我带上你,这不好吗,你就知足吧!”
黄橙橙大喊大叫的话音才落,舷窗那响起一喊声,“黄橙橙!”
黄橙橙以为是过于愤怒幻听了,可下一瞬急促的脚步声踏踏地靠近。
没一会众小姐都在她眼前了。
个个都拿眼神刀她。
黄橙橙不敢面对她们,不安转着眼珠子,目光在找她的丫鬟。
望夏从众小姐后边出来,手上还拖着个人,“这位小姐,你的丫鬟今日就被我打晕过,如今还能掉以轻心,心真大呀。”
她把五花大绑的丫鬟一脚踹到黄橙橙面前,拍拍手上的灰走向沈溪月。
见到自己的丫鬟被绑,黄橙橙确信那群小姐们都听到了。
她忙顶着似要把她吃了的目光,上前拉着她们的手辩解,“你们误会了,我是,我……”
被她拉住的小姐甩开她的手,另有小姐道,“原来你是这么看我们的,今后我们高攀不起你了!”
她们想到平日黄橙橙对沈溪月那样高看她一眼,又想到自己是如何艳羡这对手帕交,此刻只觉自己有眼无珠。
更是痛恨心机深沉、打心眼里就没觉她们好的黄橙橙。
小姐们纷纷谩骂。
“知人知面不知心,心思歹毒,把自己的目的建立别的痛苦上,真令人鄙夷!”
“能教出这样的女儿,我可得赶紧家去,让我爹爹慎重考虑与黄家的生意往来。”
“溪月,快走吧。”其中一小姐喊道。
沈溪月点了头,给正急急挽留那些小姐们的黄橙橙丢下一句话,便也跟了出去。
“黄橙橙,就此别过!”
沈溪月和众小姐们下了画舫还听到黄橙橙在里头哭喊的动静。
她们心下发虚又义愤填膺安慰沈溪月几句便上马车回去了。
她们的话沈溪月听听就是了,没放在心上。
花香蝶自来,地贫寸草没有,这样的事是不可避免的,别和她们交出真心便是。
又一件事了却,沈溪月心下痛快,但没太开心,或许也是明日要和爹爹分别的缘故。
沈溪月没有着急回去,行装有云儿盯着收拾,她不用操心,同望夏漫无目地走在街上。
此刻不少摊贩陆续收摊,人也没华灯初上时拥挤,看着这渐渐静下的街道沈溪月并不觉凄凉,反而给人一种逐渐归于平静的舒适。
主仆俩走上一座拱桥,被桥上一夫妻摊贩给吸去了目光。
一头乌发满面红光的妻子坐在椅子上,手里摇着的团扇不时停下指挥丈夫收摊。
这倒是难得见到,沈溪月这才多看了几眼。
再往他们的摊贩看去,原来卖的是陶瓷娃娃,更有趣的是,这些娃娃皆是一对对的。
有丈夫给娘子洗脚,有丈夫抱着娃哄还不忘给娘子扇风,还有丈夫捏着一面团似在做糕点…奇怪的是只有它是单个的。
沈溪月不由问道,“婶子,这些陶瓷娃娃真有趣,是你们自己做的吗?”
“我家那口子就爱捣腾这些。”那娘子热情招呼着,“姑娘快买一对,留着玩赏或是今后送给情郎做定情信物都不错的,我们夫妻俩今夜摆最后这一摊便回家给儿子张罗婚事去咯。”
听到情郎沈溪月顿觉面红耳赤,后面的话都没在听了,婶子这般热情她也不好佛了人家的心情。
随手拿起那单个的陶瓷娃娃,让望夏付钱。
因为这些陶瓷娃娃都是成对卖价格都一样,那娘子把银钱放好才发觉沈溪月只拿了一个。
“哎!”那娘子正要提醒沈溪月那是单个的,可沈溪月已经逃似的走远了。
那娘子摇着团扇叹道,“都是缘分呐。”
第63章 何时回来
次日天不亮,沈宅饭厅烛光白如昼。
各式早食摆满桌,而却空了两个位置,沈多银和柳姨娘把想到的话絮絮叨叨又说了一遍。
柳姨娘眼见沈多银就要忍不住落泪,借口去查看给沈溪月带走的东西,这才解救了有泪不轻弹的男儿。
“我又不是不回来了,爹爹也真是。”沈溪月看着沈多银好似清瘦了些的背影,同沈宗越揶揄。
沈宗越沉默一会,给她夹了个蟹粉酥,“多吃些,只怕京都的蟹粉酥没有湘州的新鲜。”
“正是呢,蟹粉酥还是湘州的好吃。”沈溪月笑着拿起咬一口,又道,“我走后宗越堂哥和爹爹也能有空去忙自己的事了。”
“溪儿。”沈宗越捏紧手中的筷子,扭头看吃得满足的沈溪月,“你可知我为何有那样一个爹,却喜欢经商吗?”
沈溪月不解摇头,她亦是好奇这事。
“我记着就是在这。”沈宗越指向花窗下的黄花梨木桌。
他放下筷子,双手握着放在桌上,回忆说道:
“那时你八岁大,米饭里的石头磕到牙齿嗷嗷哭,任凭怎么哄都无法,大伯赶忙拿了账簿过来给你讲,你听着听着就忘了哭。”
“正巧我那会子写错了一个大字,被爹爹打手,赌气之下来大伯这,看着你专注的模样入了神,把手心的疼都忘了。”
“我便开始好奇到底是什么如此神奇,偷摸着研究,后来每每泄气时,回想起那一幕便又斗志满满。”
说完,那不苟言笑的沈宗越微微勾了勾嘴角,而后眼眸深邃看着沈溪月。
心下像是完成了件大事似的轻松却又不安,还隐隐怀着期待。
而沈溪月,听完话呆住好一会,等回过神来,急急把手上的吃食往嘴里塞,“完了完了,我得赶紧去京都。”
“嗯?”沈宗越见状边急着给她倒茶,边不解地问。
沈溪月鼓着腮帮接过茶,“要让二叔知道宗越堂哥是我带歪的,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
这话直把饭厅里的下人惹得捂嘴笑。
沈宗越咬咬唇也笑了,敲她头道,“是你引导我发觉,我并不是爹口中的蠢材。”
他也不知为何,一看书就犯困,爹不是骂他蠢材就是气吹胡子道,“生时何必贪睡,死后自会长眠!”
直到自己偷偷看账本、生意经,发现自己每日都很精神,到了入睡时辰都在琢磨上头的事。
“宗越堂哥本就很好,是金子总会发光,没有我,宗越堂哥自己也能发觉自己的长处。”沈溪月正经回来,笑说着。
适才她察觉宗越堂哥的话,好像带有别样的情感,她玩笑避开罢了。
沈溪月吃好了,起身告退就要走,沈宗越叫住她。
沈溪月回头看,就见沈宗越从身后小厮拿过一个盒子打开,递到她面前。
“昨夜我出门逛了逛,看到这个,就觉与你神似得紧,便买了送你。”
榆木盒子里正躺着一个陶瓷娃娃,那是坐在杌子上脸颊两边红扑扑的娃娃,一只圆润的手正把糕点放入口中,那惊喜又肯定的眼神往上看。
沈溪月一看,便知那陶瓷娃娃在看谁,这不正是她昨夜随手拿的那陶瓷娃娃的另一半吗。
但她决定还是不说出来了。
“这珠圆玉润的,哪像我了!”沈溪月故作抱怨,笑着收下,“多谢宗越堂哥。”
沈溪月伸手去拿,沈宗越却还没放,他看着她道,“若是今后,没找到让溪儿堆着幸福的笑容坐等吃的夫君,便回家来,我给溪儿做。”
看到沈溪月眸中毫无波澜,沈宗越眼底划过落寞,松开了手,“一切保重。”
“好呀,那宗越堂哥便找一个不嫌弃老姑子在家的堂嫂。”沈溪月笑说着,福身走了。
此刻天将要亮,沈溪月回院休息一会,等她回到院时,那些情绪也都消了。
她进院就见小厮正往外抬一个又一个箱子,柳姨娘在院中指挥着。
沈溪月走向柳姨娘,揶揄道,“若是东西都搬空了,下回回来岂非要住空院子?”
柳姨娘停下忙碌,亲切拉着沈溪月,“哪就搬空了。”
沈溪月也抓着柳姨娘的手,扭头示意望夏,在柳姨娘好奇中望夏捧来一红一紫的盒子。
沈溪月先打开那上头的红盒子,拿出里头的一对祥纹金镯给柳姨娘戴上。
“这是给姨娘的新婚礼,请恕溪儿不得观礼,祝爹爹和姨娘白头偕老、幸福圆满。”
柳姨娘看着手上的镯子满眼感激,正要说话,沈溪月又打开另一盒子,拿出一把团扇,淡笑着端倪一会。
“这是溪儿亲手绣的忘忧草团扇。”她下跪奉上,“望母亲笑纳。”
她和柳姨娘没有日夜相处的情感,但是是爹爹认可相伴一生的人,是爹爹的妻子,那便是她母亲。
这一声母亲,柳姨娘好一会才缓过神,她忙拉起沈溪月,“快快起来!”
柳姨娘的热泪啪嗒落在两人执着的手上,孩子气梗咽道,“你何时有空回来,这就叫老爷把婚事托一托!”
何时回来,沈溪月倒是认真想了想。
清玉郡主,林之宇,林之傲,福安长公主,待这些人付出代价后,她若是能把自己摘干净,便回来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天亮了,柳姨娘送她往大门口去。
到门口就见爹爹同护卫嘱咐事情,又与马车夫说了一阵子,连望夏和云儿都没落下,最后又向沈溪月交代了许多。
“再说下去,天要黑了。”沈溪月笑道。
把手上亲自做的几条腰带递给爹爹和宗越堂哥,沈溪月便上了马车,笑着与他们挥手。
直至出了巷子才放下车帘,笑容也随之消失,眼泪不争气就下来了。
紧赶慢赶,走了水路换陆路,沈溪月和林之傲一行人是在六月廿四这日抵达京都地界。
原本预计是在这日快马加鞭进城过沈溪月和清玉郡主的生辰,却在京郊停了下来。
夏日多雨,雨后的泥路更是泥泞不堪。
一护卫打扮的打马飞奔前来,把泥水溅得老远,同林之傲耳语禀报了什么。
林之傲当即让沈溪月先就近在庄上歇息,他随护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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