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顺昌侯府不得安宁,同时平阳王府也有人一刻没有闲下来。
“傅爷,刚刚侯府的人已经让人将顺昌侯接回府,另外相爷那边也同意销案了。”
傅显静静听着顺风的话,俊朗的脸庞讳莫如深,眸光只随着手指偶尔掀翻书纸的动作而有所变化,间中回应一声。
等顺风说完,傅显才问:“刑部的人可有用刑?”
顺风知道傅显是要为秦当家出气,自是不会疼着赵玧成,拱手回话:“回主子,估计顺昌侯没个五六天下不了床。”
傅显听此,脸色稍霁。
想起那晚,他看到秦淮素身上的伤,至今也未能释怀。
没想到赵玧成竟会下手如此之恨,女人手臂有一处伤口的皮肉已裂,几可见骨。
每每思及此,傅显神色一片冷冽,眸里敛着的阴沉卷起一片骇人之色。
顺风实在看不过去,心生不甘,嘀咕道:“傅爷心里一直有秦当家,何不直接将人抢回来?”
下属的不吐不快,惹来主子一记刀眼。
等人退出书房,傅显从书桌右边的抽屉,取出一个檀木盒,将盒子打开,里头躺着一支打造精美的鎏金凤凰衔珠展翅发簪。
那是三年前,傅显在江南命人打造的。
想着回京之后,告诉她“结发与君知,相要以终老”的心意。
没想到,三年后一切竟是讽刺......
看着木盒里的发簪在灯光下散着乱人眼眸的莹光,傅显心中抽痛,不自觉伸手拿起发簪于手中轻转,盈盈金光流转,似他心中一直藏起的情绪经久不散。
****
赵玧成也没想到自己运气那么背。
不就是喝得有点多,怎么就开始迷迷糊糊头脑不清醒了呢?
想着自己揍的可是宰相独子,他心中一阵懊恼。
要知道顺昌侯府早已是徒有虚名,要不是三年前他将镇西将军的兵权夺于手中,估计现在还是个人人可忽视的闲人。
想着自己昨晚见着那新来的花魁,他想起那个已离开一天的女人,心中更是又羞又愤。
他就怎么会错把花魁认成那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呢?
秦淮素,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若然你不是勾三搭四,不是跟傅显暧昧不清,本侯又何至狼狈至此?
他正阴恻恻地想得入神,纪桑芙端着药进来,看到他的眸光吓了一跳,当即垂下眼眸,将药放在几面,低声道:“相公,该喝药了。”
赵玧成心中闷气难舒,见着纪桑芙低眉顺眼,又一脸木然的样子,心里火气更大。
一个未过门的妻子也开始敢给他甩脸色?
这一个两个,还有点妻子的样子吗?
决定要施点下马威,他直接把药碗扫落在地,“木口木脸的,现在是不是连你也敢给我脸色了?”
果然是个负心汉。
喝花酒喝到上刑部的人,还好意思摆谱?
是谁跑来跑去将他赎回来的?又是谁不眠不休照顾他一晚上的?
现在好了,就开始装大爷。
纪桑芙心中不屑又愤然,但她没有底气敢发作,于是默默收拾好瓷碎,换了副嘴脸,“相公,桑芙哪里敢,桑芙心中时刻忧心着相公安危,已经一宿没合眼了。现在相公无理怪罪,是要嫌弃桑芙吗?”
说完,她提袖拭着脸上不存在的泪痕。
赵玧成听此,心中才觉得舒服些,想到自己刚才行为着实有点过火,渐缓了脸色,拉过桑芙的手,圈在怀里,哄着,“芙儿莫哭了,是为夫心情不好怪错你了。”
那么容易原谅,男人岂会放她在心上。
纪桑芙虽没挣开越玧成怀抱,但也扭开脸故意不看赵玧成,“相公的心早已在花楼那,还怎会在乎芙儿这种无趣的妇人?”
赵玧成知道她还在介意自己去喝花酒的事,于是赶紧亲了女人一口,信誓旦旦对她道:“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对那花魁真的没什么。”
第17章 难怪赵家的人想得到它
只要是出去喝花酒的男人,哪个事后不是这样跟自己夫人说?
纪桑芙心里翻了个白眼。
但她还是装着天真乖顺的样子,“真的?”
赵玧成见状,连忙拉着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当然是真的,为夫这么多年里,心里就只有你。”
纪桑芙见好就收,缓和了脸色。
现在她还未成为赵玧成真正的妻,她也不敢真的跟赵玧成闹翻,她能否成为侯府夫人,她儿子能否继承爵位比起男人重要得多,想到此,纪桑芙决定忍辱负重。
*****
离开了顺昌侯府,秦淮素的身体恢复得特别快,两天后她便可以如常走动。
今天,傅显去了宫内见皇帝还未回来,素淮素已经太久没有收到如云如月的消息,终于坐不住,决定找辆马车回六乾轩打听消息。
张嬷嬷得知秦淮素要走,赶忙到傅显院里阻止。
“秦当家,万万不可呀。你要是有点什么,咱们可不好跟王爷交代。”
秦淮素换了一套普通人家的衣服,看起来就像个市井街妇,她一边走,一边应:“张嬷嬷放心,我很快就回来的,再说我只是回六乾轩,又不是龙潭虎穴,有什么好担心的。”
不等张嬷嬷继续哆嗦,秦淮素已上了早已唤来的马车。
世事偏有那么凑巧,秦淮素要出门,赵家的人也要出门,而且还是往最热闹的市中心去。
赵玧成为了哄住纪桑芙,给了她一千两银票,又让赵玉凝陪她到铺子里挑些她最爱的布料首饰。
两个人在京城最旺的正阳街买了不少,赵玉凝看着没多远便是六乾轩,两只眼睛似冒着绿光,一转不转地远眺,就连纪桑芙唤她,也忘记回应。
“凝儿,你在看什么?”
纪桑芙睨着赵玉凝像失了魂的样子,心中纳闷。
眼珠子一转,赵玉凝心生一计,弯着美眸对纪桑芙道:“小嫂嫂,前面就是六乾轩,不如我们过去看看?”
纪桑芙顺着赵玉凝指的方向,大气庄严的建筑物映入她眼帘,整个人瞬间怔住。
这就是六乾轩?
难怪赵家的人想得到它。
看着络绎不绝的人群,还有气派的门面,纪桑芙艰难咽咽口水。
这是她这辈子见过最好的店面,而秦淮素竟然是这里的当家。要是这个是她的,那她还须忍赵玧成吗?
到时要多威风就有多威风。
想到此,她两只眼珠也冒出贪婪的光。
跟她有着同样心思的赵玉凝忍不住内心的鼓动,拉着她的手往前走,“小嫂嫂,咱们到前面看看。”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呀?”
纪桑芙嘴上说着担忧的话,可两只脚却跟着赵玉凝的步伐走。
两人快走至六乾轩门前,忽见一辆马车停下。
鬼使神差的,赵玉凝拉住纪桑芙躲在不远处的树后,鬼鬼祟祟地露出半个头。
纪桑芙不明赵玉凝何意,但也照做,当她看到了从马车上来的人,立时捂着嘴巴睁大眼睛。
秦淮素?
她不是进宫陪伴温贵妃吗?
两个人随后便听到——
从门里走出一名年过半百的老人,上前对秦淮素客气招呼:“当家,您总算回来了。”
秦淮素拉紧了身上披风,跟老掌柜点了下头,算是回应他。
“嗯,难得有空,回来看看你们。”
两个人边谈边走,进了六乾轩大门,完全没有留意到附近周围的变化。
纪桑芙至今还未完全消化,眸光一直停留在六乾轩大门口。
赵玉凝率先开口:“小嫂嫂,那个是秦淮素对吧?”
纪桑芙怔愣地点点头。
“她不是在宫里陪着温贵妃吗,怎会出现在六乾轩?”赵玉凝双手环胸,一脸狐疑。
纪桑芙眸色深深,忽然,她勾起嘴角笑了一下,对赵玉凝道:“凝儿,或许是我们看错了,咱们先回去再说吧。”
“小嫂嫂,那明明就是秦淮素,怎么可能是错了……”
纪桑芙拉着她,哄着她往回走,然而赵玉凝一直记挂着这件事,哪怕已到午饭时候,还要喋喋不休拿出来说。
今天的她连吃饭也没干劝,手边的碗筷一直没动,单手托腮,沉吟着,“小嫂嫂,就算你认为我看错了,但我还是很相信自己双眼。”
忽地,赵玉凝对纪桑芙道:“要不,咱们下午再去一趟六乾轩?”
纪桑芙夹了块牛肉放到赵玉凝碗里,笑得温软。
“快吃饭吧,别胡思乱想了。”
赵玉凝不高兴了,嘟嘴道:“小嫂嫂,她对你那么差,你还偏帮她,你不知道人善被人欺的道理吗?”
蓝氏早就留意着她们俩的谈话,担心女儿说过了,拔高了声量:“怎么跟小嫂嫂说话的?”
赵玧成也心感好奇,插了一句:“你们两个究竟怎么了?”
一桌子人的眼光齐齐放在纪桑芙和赵玉凝身上。
为免赵玧成多心,纪桑芙夹了个鸡腿放进赵玧成碗里,“相公,甭管啦,凝儿看错人而已。”
“小嫂嫂,我们都看到那个人就是秦淮素,你何必替她隐瞒?”
赵玉凝不干了,气得小嘴鼓鼓的。
听到女儿言之凿凿的话,蓝氏问:“芙儿,是不是有这样的事?”
纪桑芙垂头咬着唇,低头不语。
她的沉默证明了一切。
蓝氏眸光一紧,重复道:“凝儿,你说。”
纪桑芙不说,赵玉凝早已按捺不住,在饭桌上不吐不快。
等她说完整件事,赵玧成气得火冒三丈,就差要把饭桌掀了,“贱人,竟敢欺骗本候,看我不把你的腿给打断。”
说完,筷子一扔,就要往外走。
是个人都知道这是要闹事的前奏,此时,纪桑芙赶忙拉住他,“相公,你冷静点,芙儿不想告诉你,就是不想你有事。”
“都是一家人,说不定姐姐这么做是有苦衷呢。”纪桑芙苦口婆心劝道。
“芙儿,你的性格实在太软了。”赵玧成欲要挣开她的手,“我必须要去将这个贱人带回来。”
见劝不动,纪桑芙从背后抱着他。
“相公,你冷静点,上次的事你忘了吗?万一今早真的是看错,误会了姐姐,你在六乾轩闹事,以后咱们想插足六乾轩就更难了。”
一句话,顿住了赵玧成的身形,他回头看着纪桑芙。
第18章 大放厥词
男人漆眸起了迟疑之色,紧抿着唇看着纪桑芙。
蓝氏转念一想,也觉得纪桑芙的话甚有道理,附议道:“玧成,芙儿说得对,你还是先坐下来。”
母亲给的下台阶,赵玧成不得不顺着坐下,但他的脸色还是肉眼可见的阴沉。
纪桑芙倒了杯放到赵玧成手里,细细给他分析:“相公,你忘记姐姐说的?咱们都没有资格进六乾轩。”
捉住赵玧成的手轻拍了下,纪桑芙情真意切,“就算今次被你硬闯进去,万一真的是误会,到头来,吃亏的可是咱们呐。”
越听越觉有道理,不但赵玧成缓和了脸色,就连之前一直嚷嚷的赵玉凝也不吭声了。
蓝氏深感认同,也劝上两句。
“对呀,玧成,桑芙说得有道理,你要是把事情闹大了,反而给了那贱人理由,反咬一口,以后咱们想插足六乾轩就更难了。”
现在她被一双儿女带偏,也开口闭口叫秦淮素‘贱人’了。
赵玉凝听着别人对秦淮素口出恶言,身心舒畅地补了句:“哥,小嫂嫂和娘亲说得对,还是稳当点好。”
大家意见一致,赵玧成再不想忍,也得忍住。
沉眸道:“等本侯明天去跟皇上提议,将她接回府中。”
然而赵玧成还未来得及见驾,就已从太监口中得知,秦淮素今早已出了宫至今未回。
竟然真的不在宫中?
赵玧成站在御书房廊下,阴恻恻地想:
好呀,秦淮素,你竟然够胆借温贵妃之名行苟且之事,今回我看你还有什么好说!
罔顾众人异样眼光,赵玧成如风般,又匆匆离开御书房。
皇天不负有心人,还真让赵玧成在一间果脯铺子看到秦淮素,他不但看到秦淮素,还看到傅显。
看到两人若即若离说着话,言笑晏晏的样子,赵玧成怒从心中起,什么理智都荡然无存。
“贱人!”赵玧成从马车上跳下来,直冲向秦淮素,“竟然背着自己夫君偷汉,看我今天怎么打死你。”
骂声很大,惹得不少路人看向他。
在那只要作恶的手快伸到秦淮素身前,傅显往前一站,挡在女人跟前,睨着人冷声道:“侯爷,请自重。”
凛凛有神的丹凤眼漫着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即使傅显说得慢条斯理,但听者也能感应到他那股子怒意,心中发怵。
赵玧成后知后觉地想起,他不是自己能动得了的人,眼神闪缩了下,又强撑气势冷笑:“何解王爷总是跟我夫人一起?难道王爷不知道有夫之妇,要避嫌的道理?”
秦淮素听此手不禁一抖,傅显察觉到女人变化,转身虚扶着女人手臂,并接住了那包差点要掉下来的乌梅。
体贴问了句:“没事吧?”
两个人的动作惹得赵玧成眼睛快要喷火,怒喝:“傅显,你快放开她。”
巨大的声音令傅显眉毛轻拧,回头凉凉扫了赵玧成一眼,天生的王者气势很是慑人,赵玧成自然而然噤了声,愤恨腹诽——
好!既然傅显不是他能撒气的对象,那秦淮素总可以了吧!
很快,赵玧成就将矛头指向秦淮素。
“贱人,你看看你跟个男人拉拉扯扯成何体统?还敢诓骗我,是到宫里陪温贵妃,连皇室中人也敢拿来招摇撞骗,我看你是活不耐烦了,快跟我走。”
一直没机会开口的秦淮素,终于开口:
“夫君你误会了,过几天等我回去再跟你解释,现在我还不能跟你回去......”
“不能跟我回去,什么意思?”赵玧成听得火冒三丈,“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懒得听秦淮素废话,就要扯人走。
玄黑袖袍一扬,镶着鎏金暗云纹的袖边随着傅显的动作,有如云行风涌。
傅显挡在秦淮素跟前,拂开赵玧成的手,“侯爷,赵夫人暂时还不能离开。”
“傅显,本侯敬你是平阳王,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忍让你,何解你非要插足我婚姻?”
赵玧成气得牙关直响,双手暴起的青筋恐怖地蜿蜒在手背。
要不是碍于对方身份,他早就想动手打人。
傅显依旧半步不让,挡在女人身前,冷冷看着赵玧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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