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被强压下去的怀疑又涌现出来,让她手指发冷,甚至刚才在纠缠中热起来的身体都有些冷。
蒋莞坐不住了,轻轻抿了抿唇,在病服外面套上了一件针织衫,走出房间。
这些天经常采血,她知道采血科在哪里,走到电梯前摁下十一层。
可到了十一层,站在心理科的一排办公室门前,蒋莞又清晰感觉到自己是迷茫且害怕的。
贺闻朝不可能无缘无故来医院看心理科,她有点怕……他真的有什么问题。
虽然他看起来什么事情都没有,但不是说心理层面上的问题,很难从表面上看出来么?
“小姐。”她站的太久了,前台值班的护士过来询问:“你要找什么科室吗?”
“我,”蒋莞顿了下,囫囵说:“黎医生的办公室在哪儿?”
她刚刚都忘了问顾沅一声黎医生的全名叫什么了,如今也只好在这儿撞大运,希望这层只有他一个姓黎的医生。
“黎医生今天不出诊啊,初三才是他的值班时间。”护士看着她,有些狐疑:“你还没挂号就过来了吧?”
蒋莞愣了下,有些失落:“没有。”
“需要挂号的,现在倒是用不上排队看诊。”护士热情的说着:“这儿有自助挂号机,需要我帮你挂冯医生的号吗?”
明天就是除夕,医院里面也是医生轮流值班,大多都放年假了。
蒋莞连忙摇头拒绝,走回了电梯旁。
看着数字跳动,她刚刚上头的心情倒是慢慢冷静下来了。
其实来问又有什么用呢,就算贺闻朝真的来心理科看病了,那个黎医生又怎么可能告诉她详细情况。
医生是不可能暴露病人的隐私的,尤其是心理医生。
只是无端知道了这么一个事情,心里像揣了块大石头,难受得很。
回到病房,蒋莞忍不住给贺闻朝打电话。
他接的蛮快,清冽的声音隔着线路传过来:“怎么了?”
蒋莞抿了下唇角,低声问:“在哪儿?”
贺闻朝:“回家,收拾屋子。”
……
“我想你了。”蒋莞很直接地说:“你说有空来看我,什么时候有空?”
对面沉默片刻,贺闻朝声音略有些疑惑的传过来:“不是刚刚见过?”
“我很粘人。”她理直气壮地问:“不行吗?”
“……你是无聊了吧?”他又忍不住想要刻薄。
蒋莞忍不住笑了笑。
只要贺闻朝还是鲜活的,能和她互怼的,她就可以放心点。
“明天除夕。”她看着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飘飘扬扬的雪花,轻声道:“你还没和我说新年快乐呢。”
“新年快乐。”电话对面快速说了句。
“好敷衍哦。”蒋莞手指划拉着结上一层霜的窗户,在上面写着英文字母:“你能不能当面跟我说?”
贺闻朝:“初一去接你出院。”
蒋莞郁闷:“明天为什么不能来?”
对面沉默片刻,才说:“明天谢为他们不是去医院跟你过年么?”
蒋莞愣了下,慢半拍才反应过来贺闻朝是怎么知道的。
原来他听见她和谢为在病房里的对话了啊,连她自己都差点忘了。
“贺闻朝。”她想起自己说的别的,有些不好意思:“你偷听别人说话!”
不过虽然羞赧,但也有些小开心的――起码贺闻朝现在提起‘谢为’不会那么应激的生气了。
贺闻朝‘嗯’了声,摆明了没有解释的意思。
“那怎么办啊……”蒋莞叹息:“只能后天见了。”
她好像后知后觉的进入‘黏他’的状态,从前在学校的时候真的不会的,她嫌弃贺闻朝管自己太严,周末都不让她出去玩儿。
两个人还总是会因为鸡毛蒜皮的事情吵架。
但现在失而复得,就不免总是觉得待在一起的时间太少。
为什么成年人总是有这么多事情要忙呢,真烦。
“那你明天去哪里?”蒋莞想起他那对争了七八年抚养权的父母,有些担心:“去你爸那边还是妈妈那儿?”
“我爸家。”贺闻朝把‘家’这个概念说的泾渭分明,声音冷淡:“前两天去见过我妈了。”
蒋莞眨了眨眼,心想他前几天写在字条上的‘有事’,原来是真的有事。
“贺闻朝。”她笑吟吟的对他提要求:“你能不能送个新年礼物给我?”
他对她一向大方,直接问:“你想要什么?”
“唔,你家大门的密码。”
到时候她投桃报李,也给他一个‘新年礼物’。
第51章 戒不断
大年三十的清早, 贺闻朝就接到了贺坤催促的电话。
贺坤仿佛害怕他会反悔似的,问了好几遍他什么时候过去,让他给出个准确时间。
“在路上。”贺闻朝只觉得贺坤是真的有点老糊涂了, 略有些不耐的应了声。
京北的除夕早高峰也会堵车,他怎么可能给出一个准确时间――更何况就是一起吃个饭而已,还非要把地方定那么远。
贺闻朝不理贺坤在电话对面的絮叨, 回应完就挂断。
把车开到了临近郊区的长春居挺好, 他找到手机上的包厢号码走进去, 才发现偌大的房间内竟然只有贺坤一个人。
“就你自己?”贺闻朝有些意外:“周姨呢?”
他说的是贺坤后来娶的妻子, 周静。
“我们一起吃个早茶, 叫她来做什么。”贺坤皱眉,有些不耐烦:“碍事, 还耽误咱们父子聊天,晚上再一起吃。”
贺闻朝耸了耸肩,并不在意。
虽然他也不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好聊的。
“来,坐近点。”贺坤招了招手, 摆出一副慈父状态:“闻朝, 你好像瘦了不少?”
“爸,咱们都大半年没见了。”贺闻朝坐在他旁边, 懒散地翻着菜单:“有点变化不是正常么。”
贺坤被这软钉子噎了一下。
但他很快就恢复如常,言笑晏晏:“我点了不少你爱吃的, 一会儿看看有什么漏了的再点吧。”
贺闻朝点点头, 把菜单放下。
平心而论贺坤对他一直不错,哪怕离婚后也从不缺少嘘寒问暖,尤其是他十三岁之后――大概是因为从那个时候开始, 他确定了自己是他这辈子能拥有的唯一一个孩子吧。
人这个东西就是很奇怪的,哪怕之前并不重视, 但在知道是‘唯一’后总是特别珍惜,甚至不惜放下身段。
长春居的早茶举市闻名,哪怕位置偏僻也有络绎不绝的人来光顾,全凭借味道过硬。
服务员端上来一桌的蒸笼,两个人边吃边聊。
“闻朝,我听说你前几天去澜城了。”贺坤倒了点醋在盘子里,状似只是随口一问,十分矜持:“是去你妈那儿了?”
贺闻朝点了点头。
贺坤忍不住嗤笑一声:“她还和那个姓陈的在一起呢?真是失心疯。”
贺闻朝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下,淡淡道:“您刚离婚就有第二春了,我妈怎么不能有了?”
“……她不是自诩为女强人,事业为重吗?”贺坤勉强找了个借口,愤懑不平:“怎么现在是掉入感情的漩涡中了?转性了?”
贺闻朝觉得他真是莫名其妙。
一大把年纪了,居然还会为离婚多年的前妻有了新欢而酸溜溜的。
“爸,您这什么意思?”他不太懂他的想法,直接问了:“你自己都和周姨结婚这么多年了,还管我妈做什么?”
“谁管她了,我就是气愤你妈的双重标准!”贺坤不知道被戳中了什么点,愈发愤怒起来:“从前你爷爷奶奶还在的时候,我叫她周末少加一天班她都不肯,说什么在上升期要努力――结果现在怎么样?连打拼出来的京北都不要了,打算定居在澜城,她这打拼出来的事业重不重视也是因人而异!”
贺闻朝略有些无语。
人的悲喜并不相通这句话真的是很有道理,他完全无法共情贺坤的愤怒,只觉得他挺吵闹。
“那有什么办法。”他实话实说:“谁让你俩就不是一路人。”
……
贺坤觉得他想从自己儿子这里得到一句安慰,可能要比母猪上树还难。
“我说这些,是为了告诉你一个道理。”他硬邦邦的说着:“你找对象可得擦亮双眼,什么外貌身材那都是华而不实的东西,一定要找个贤惠且家境相当的,这样才有共同语言。”
这是他在这么多年婚姻生涯的搓磨中悟出来的道理。
贺闻朝漫不经心的‘嗯’了声。
“你别把我说的话不当回事儿,过了这个年你也马上三十了。”贺坤看着他不以为然的态度,眉头紧锁:“这么多年我也没看你和什么姑娘走得近,为什么一直不谈一个?”
他知道自家儿子是有些冷漠,甚至到了生人勿近的地步。
但是谈恋爱和追女孩儿这种事儿,不应该是男人都会的天生技能么?
贺闻朝皱眉,懒得说话了。
――又是这个德行。
贺坤在心里叹息,只觉得还是得他来为他操心。
他思索片刻,才终于斟酌着说出今天的主要目的:“我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有个和你年纪相符的女儿,闻朝,要不要试着……”
“爸,您不用操心了。”贺闻朝放下筷子,声音干脆地打断他:“我有女朋友了。”
“什么?”贺坤震惊:“你什么时候有的女朋友,她家里是做什么的?”
果然第一反应是问对方的家世,贺闻朝抬了抬唇角,弧度有些讽刺。
“不知道。”他淡淡道:“我没调查对方户口本的习惯。”
……
贺坤觉得贺闻朝幸亏是有钢琴上的天赋,否则就这种情商,干什么工作能和同事们相处好啊?
不过既然有女朋友就好,起码证明他在某些方面是没问题的。
贺坤微微松了口气,笑容更真心实意了一些:“那就好,要是谈的好,带回来让我看看。”
贺闻朝不可置否,没回应。
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贺坤有些泄气。
吃饭过程中手机一直在震动,贺闻朝扫了眼,基本都是团队里的人发来的拜年信息。
指尖向下划,他找了半天才找到蒋莞发来的信息――并非新年快乐,而是一张酒酿圆子的早餐图。
……没良心的。
他长眉轻轻蹙了蹙,也对着桌上拍了一张。
-
大年三十注定是忙乱的一天,每个人都是,医院这个地方也不例外。
毕竟是有不少病人过年了也还要呆在医院里的,值班的医生和护士为了营造氛围,一早就在每层楼的电梯旁都挂上了对联和福字。
雪白的氛围里添了点红彤彤的的颜色,立刻就喜庆了不少。
黎青雅和谢鸢上午就过来了,带着几饭盒热腾腾的吃食。
其中一盒是酒酿圆子,谢鸢打开放在蒋莞面前的小桌上,笑眯眯道:“莞莞姐,我妈说过年的早晨吃这个最好了,象征着团团圆圆,你快吃吧。”
小姑娘的气色很好,做完手术后就再也不是从前那种病恹恹的模样,此刻才真的像是一个十六七的小姑娘,爱笑爱闹的鲜活。
蒋莞弯了弯眼睛:“鸢鸢,你现在身体没什么排异反应了吧?”
“没有了。”谢鸢说起这个,特别开心:“只要按时复查就可以了,医生说我术后恢复的很好。”
蒋莞轻轻松了口气,特别欣慰。
总算老天还不算太狠心,虽然谢家人的生活非常坎坷,但起码一切都在转好。
“莞莞,你就不用操心她了,她现在皮实得很。”黎青雅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你得好好照顾自己才对,怎么就胃溃疡了呢?不能趁着年轻挥霍自己的身体呀。”
中年人总是要更注重‘养生’这件事的,尤其家里有病人的时候。
黎青雅对她的身体非常关切,不断叮嘱:“一定要好好吃饭,不过外面的东西都不干净的,不如你下班过后来我这里吃饭吧。”
“黎姨,您这么说我求之不得呢。”蒋莞笑了笑,把话题囫囵扯过去:“就是我上班忙,有时间肯定去蹭饭。”
她说着,拿起手机对着酒酿圆子拍了张照片发给贺闻朝,才低头吃了起来。
黎青雅的手艺很好,她吃的开开心心,肠胃都暖起来了。
贺闻朝过了会儿才给她回消息,也是一张图片――满桌琳琅满目的早茶,比起一饭盒的酒酿圆子,简直是降维打击了。
蒋莞眨了眨眼,瞬间觉得嘴里的圆子不香了。
她愤愤的打字:[讨厌,你故意的吧。]
故意对着金钱肚拍给她看,就知道她最爱吃这个……奈何现在肠胃条件不允许,压根吃不了。
贺闻朝:[嗯。]
蒋莞被气笑了:[……]
谢鸢扔掉垃圾回到病房,看到的就是蒋莞对着手机傻笑的样子。
她愣了下,眨眨眼睛走过去:“莞莞姐。”
蒋莞抬起头,模样温柔:“怎么了?”
谢鸢趴在她旁边,好奇地问:“莞莞姐,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蒋莞微怔,心想现在小孩儿的观察能力都这么强了么?
她觉得挺有趣,挑了挑小姑娘的下巴:“怎么看出来的?”
“你刚刚对着手机在笑哦。”谢鸢一点也不意外这个答案,笑眯眯的:“我同桌每次和她男朋友聊天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和莞莞姐一样。”
是‘热恋中’才有的笑容。
蒋莞忍俊不禁,掐了下她嫩汪汪的脸蛋:“你才多大,懂什么。”
“高二啦。”谢鸢皱了皱鼻子:“我们班有好多偷偷谈恋爱的。”
蒋莞愣了下,莫名想到自己高二的时候。
确实,这么看谢鸢已经不小了,她高二时尚且是十年前的事,那时候就已经和贺闻朝搞在一起了……
“你别和她们学。”她非常老成的教育她:“想谈恋爱的话,等上大学再说。”
――虽然也算不上多正经的教育。
谢鸢‘扑哧’一下笑了出来,摇了摇头:“我才不想谈恋爱呢,学习都跟不上了。”
她在学习上不属于特别聪明的类型,这些年还需要治病,总是要断断续续的请假来医院,成绩跟不上太正常了。
眼下终于能正常回归校园,每天光是上课都觉得非常吃力了。
蒋莞有些心疼,手指揉了揉她的头发:“有没有请个家教老师?”
谢鸢摇头:“没有,我哥偶尔会给我讲题。”
蒋莞很快就明白过来――谢为是高中毕业后才辍学养家的,看来是还记得上学时学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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