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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几个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沈中鱼【完结】

时间:2024-05-24 23:07:44  作者:沈中鱼【完结】
  “本来爷就是想看看你们究竟有多大的胆子,跟你们玩玩,想不到你还真蹬鼻子上脸了!”
  李春昼知道梁永源的身份说这话没有威慑力,又说:
  “明天父皇就要来重华宫检查我们功课,到时候爷就把这个乐子好好给父皇讲讲,让父皇也好好看看你们这群狗奴才平时是怎么欺上瞒下,作威作福的!”
  “就是不知道这十几两银子,够不够买你这条命!?”
  小太监听了这话再也强撑不住心里的害怕,立马跪在地上对着梁永源磕头求饶。
  李春昼知道梁永源最大的依仗,就是他的身份,不管那些同父异母的哥哥怎么欺负他,只要梁永源身上还流着皇室的血,就轮不到宫里的下人欺负他。
  等小太监求饶到差不多,李春昼又在梁永源耳边说:“现在告诉他:爷也不要你把钱一下子还回来,既然收了钱,那就每天带点新鲜玩意过来,等什么时候把昧下的钱花完了,就放过你。”
  小太监立马千感万恩地谢恩,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但是李春昼仍然觉得不够,又威胁道:
  “‘陈海福’是吧,我可是记住你的名字和脸了,就算你的那些同伙跑得了,你可跑不了……好了,滚吧。”
  梁永源直到事情结束都没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从这一天开始,他每天都能吃到热乎的东西了,不仅有胡饼,还有各种各样打包好的东坡肉、蜜饯、桂花鱼翅……
  于是梁永源看向李春昼的眼神就更崇拜了,对她的话也是言听计从,李春昼让他往东他绝不往西,让他打狗他绝不撵鸡。
  李春昼也试过让梁永源去读书,花时间练武,但是梁永源是个笨孩子,他坚持不下来,而且脑子也不够聪明,骨子里没血性,要说优点,可能就只剩下听话好脾气这一点了。
  要帮这样的孩子争宠,便只能走一条捷径了。
  春季里,宫廷内各种花卉开得明艳,每年的仲春时节,宫人都会在皇宫的梁上、窗户、和墙壁上面放上隔筒,用来插花。
  宫廷插花是由专司花事的人来做,这是一个专门的宫廷机构,他们还会给花配好的器具各种重顶幄、金错刀还有玉缸,宫内插花最基本的方法是用错金银的剪刀来剪花枝,并且把花插在色彩协调的青花瓷器中,再配上一个合适的台座,仅仅是放在一边就赏心悦目。
  李春昼观察过,宫里最喜欢花的人应该就是现在的太后,太后的慈宁宫里几乎是目所能及的地方都要插上花,甚至拱柱和台阶上都没放过,但是花匠来来回回送的样式都太过收敛传统,不够明艳,至少不符合李春昼的审美。
  李春昼站在御花园的小路上,指导梁永源如何亲手摘下并搭配花卉,她肩上站了一只黑色的猫,是李折旋化形变的。
  等梁永源抱了满怀的鲜花,李春昼才蹲下来,拉起他被染了色的小手看了看,却没有替他擦,就是要留着这些痕迹才能证明梁永源是亲手摘的花,也能证明他身边的宫人对他到底有多不上心。
  李春昼耐心地对梁永源说:“你没有生母,就更应该去亲近太后,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你的女性长辈,你这么瘦弱,她不会不管,记住,要表现得可怜还有依赖一点,越是年纪大的女人,越喜欢粘人的孩子。”
  梁永源还是有点畏畏缩缩的样子,“可是我跟太后不熟悉,不知道怎么才能讨好她……”
  “不需要想太多,你只要记得她是你祖母就够了,去吧。”她说完,推了梁永源一把,目送他往慈宁宫跑去。
  “喵呜~喵喵喵……”李折旋在她肩上轻声叫着,尾巴时时刻刻轻贴着李春昼的皮肤。
  尽管他说的不是人话,李春昼也能直接明白李折旋的意思,她用两只手抱着黑猫腋下,把他从肩上揪下来,抱到自己面前,说:“我帮他也是在帮我们啊,万一他没当皇上,你还会出生吗?以后的时间线还会像我们经历过的那样吗?所以一切都不能变……他必须当皇帝。”
  李折旋是一只乌黑的猫,全身都是黑的,只有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是翡翠一样的颜色,夜里一闭上眼睛就彻底找不着了,跟人型不一样,他现在是一只圆滚滚的猫,所以看上去呆呆的,而且毫无攻击力。
  之所以要变成这样,是因为李折旋察觉到李春昼就喜欢这样的猫,结果果然如他所愿,李春昼好像比之前还要喜欢他了。
  “喵喵喵……”李折旋夹起声音,撒娇似的轻声叫着,乌黑油亮的尾巴又缠绕上李春昼的手腕,带着一点隐晦的占有欲。
  李春昼跟他贴了贴鼻子,然后又摘了几朵梁永源摘过的花,插到鱼缸里放着,然后就坐在老楸树上等梁永源回来。
  梁永源直到日落时分才跑回来,脸颊红通通的,少见的高兴,李春昼静静地看着他,知道计划大概成功了。
  “春娘,皇祖母还要我下次再去陪她一起用膳!”梁永源兴奋地跟李春昼分享自己的喜悦,李春昼只是平静地听着,时不时答应两声,等梁永源叽里咕噜说完了,她才拿出提前摘好的花,递给他,说:“拿回你屋里养着吧,这样就可以知道送出去的花会在什么时候枯萎了,方便你及时给太后再送新的花。”
  梁永源似懂非懂,李春昼又问:“你说太后要你再陪她吃饭,她说什么时候了吗?”
  “好像是后天。”
  “好,那就后天,如果梁永翰再来欺负你,你就对他这样说……”李春昼附在梁永源耳边,飞速说了一段话。
  梁永源听完了,却是一脸为难,一声不吭地低着头,没有说话,不知道是不愿意这样做,还是不敢这样做。
  李春昼见他这幅反应,沉吟片刻,还是毫不留情地说:“你性子太柔,不愿意做得罪人的事,是因为怕遭人恨,对吗?”
  “但是阿虎,”她的声音里带了些劝导和蛊惑的意味,“只有无足轻重的人,才能做到不招人恨。”
  不论活在什么样的环境下,资源是有限的,此消彼长,想要做成一件事,不触及任何人的利益是不可能的。
  梁永源不敢直视李春昼的眼睛,吞吞吐吐地说:“可是这是不好,不能这样做……”
  李春昼明白他的意思了,但是依然完全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问题,她从小看过不少女人打架,有时候是楼里的姑娘彼此之间相互打架,有时候是有家室的男人瞒着家中妻子来逛青楼,行踪暴露了,他们的妻子过来打人,不过大部分打的都是楼里的姑娘,而不是来逛青楼的男人。
  根据李春昼观察到的现象来看,她们打架时最喜欢用来攻击对方的词就是“不要脸。”
  这个词能用的范围太广了,正室打楼里的姑娘们时可以用,姑娘们互相攻击时也可以用,有时候甚至不限于女人,对那些出身寒门,努力往上爬的男人也可以用。
  因为这个词很大程度上代表着一种暗示――一个人必须努力到豁出脸面,抛去游刃有余的体面,甚至是不择手段,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正是因为不“体面”,所以大家都不喜欢。
  大梁整体的世俗观念还是颇为含蓄的,信奉的是恪尽职守,兢兢业业,自己守住自己的位置,然后等待某一天得到命运的眷顾那一套,所以世家对那些苦读书的寒门子弟才愈发不屑一顾。
  而对女性的约束则更严厉,男性追求建功立业,尚能算得上是有志气和手段,女性一旦主动追求什么,就立马显得虚荣而心狠手辣了。
  这两种规训,不论是对士子的,还是对女人的,本质上都是高位者对低位者的打压罢了,以免他们真的靠努力得到些本不属于他们的东西,进而伤害到既得利益者的利益。
  李春昼就这么“虚荣”地活了这么多年,梁永源此时此刻的天真和犹豫,更对比得她冷漠又无情,李春昼垂眼看着梁永源,没说什么。
  她没否定梁永源的话,但是也不觉得自己是错的,因为李三春对她的教育就是这样的,不管想要什么,直接去争就好,不管是跟女人争,还是跟男人争,李春昼从来不会被一个好名声约束住,她也不害怕跟人竞争。
  她的生命力就在于这种不怕,就是那种无所谓你怎么看我,但是我就是要得到我想要的野心和意志。
  即使处境再怎么艰难,也会头破血流闯出一条生路的,让人眼前一亮的生命力。
  李春昼听完了梁永源的话,也没有劝他,反而很随和地说:“你不愿意的话就算了,回去吧阿虎。”
  自从亲手杀死梁长风以后,李春昼和他越来越像了,和梁长风一样,她也有着掌控别人人生的欲望,但是李春昼的不同在于,她是柔和的,并不会强迫别人按照自己的想法走。
  梁永源不愿意按她安排好的路走,李春昼也不生气,反倒是梁永源,惴惴不安地看着她,确认李春昼没有生气以后,才闷头闷脑地离开。
  李春昼飘回树上,托着下巴看着他的背影。
  越是处于弱势的人,越有坚守道德的心理需求,就像梁永源一样,他在自己整个人生中持续遭遇欺凌与排挤,没有任何自己引以为傲的长处,久而久之便会真心实意地认为自己唯一的长处就是“老实善良”,进而把整个人生都寄托在了上面。
  比起害怕竞争,他更害怕的是竞争失败,因为到那时候,他连“老实善良”这个优点都不会有了,彻底变成一个毫无价值和不讨喜的人。
  李春昼原本预料梁永源的别扭会持续两三天,但是第二天下午,梁永源就哭哭啼啼地来找她了,李春昼都不用问怎么了,光是看他一身的泥和灰,都能猜到他肯定是又被梁永翰欺负了。
  李春昼没有煽风点火,也没有幸灾乐祸,更没有说一些“你看,我早知道会这样”的话,她只是轻轻帮梁永源擦去了脸上豆大的泪水,什么也没有说。
  梁永翰这次找梁永源麻烦,估计跟前几次不愿意,之前是因为梁永源懦弱好欺负,所以梁永翰去戏弄他,这次估计是因为梁永源主动迈出了一步,在太后面前露了次脸,梁永翰不高兴了。
  “呜呜春娘,十七皇兄……不让我……去见皇祖母,他说,不然就……打我……呜呜怎么办?”
  李春昼轻轻笑了笑,她知道梁永源肯定意识到了自己的软弱,却无法改变,他想要讨好梁永翰,就必须放弃皇祖母,他自己肯定是不想离开这个唯一对他展露过善意的亲人,却又不想继续被梁永翰欺负,只能继续软弱地、哭哭啼啼地投奔到李春昼怀里哭泣。
  李春昼猛地扳起他的脑袋,一字一句地说:“我告诉你,害怕一件事的最好办法,就是直面它,做好粉身碎骨的准备,包括失败,然后坦坦荡荡地活着!”①
第88章
  梁永源泪眼朦胧地点了头。
  梁永翰仗着自己母妃和兄长得宠,在上书房一向不学无术,拉帮结派欺负人都是常有的事,梁永源被欺负了这么久,他的不反抗更加剧了梁永翰的肆意妄为。
  第二天,李春昼飘在梁永源身后,跟着他一起进了上书房,梁永翰果然又找上了梁永源。
  昨天梁永源没有松口说不再去见皇祖母,梁永翰肯定不会甘心就这么放过他。
  所以,在梁永翰再一次针对梁永源时,梁永源颤颤巍巍地向他复述昨天李春昼教给自己的话:“听说别人跟贵妃娘娘说起你的时候,贵妃娘娘都会转移话题……”
  他说出这番话时攻击性不强,但是侮辱性极高,就差把“你没有出息”直接说出来了。
  梁永翰听了他的话果然脸色涨红,气得后槽牙都要咬碎了,他凭借身高优势提起梁永源的领子,扬起拳头就朝着他脸上招呼过去。
  在场的其他皇子和太傅谁也没想到梁永翰居然会直接动手,这才连忙开始拉架,梁永翰动手打人的事儿可大可小,往大了说可以是不爱护自己的兄弟,手足相残,往小了说不过是小孩子之间闹点矛盾。
  但是这件事儿要是落在皇上耳朵里,少不得要有一堆人吃瓜落。
  不过也好在梁永翰是贵妃娘娘的儿子,只要宫里没有不长眼的奴才主动到皇上揭发这件事,梁永源一个没有母妃的皇子,没有人会为他主持公道,打了就打了,又不受宠,还能怎么样?
  李春昼打量了一眼周围人或庆幸或不以为意的神情,扯起嘴角冷笑了一下。
  众人只提防着梁永源去皇上面前告状,但是只有李春昼和梁永源知道太后之前就说好了要梁永源今天陪她用膳。
  所以当梁永源带着一脸的伤出现在太后面前时,连太后都吓了一跳,她让身边的宫人取来温水和手帕,给梁永源处理脸上的伤口,问:“怎么弄了一脸的伤,也没让太医看看?”
  梁永源唯唯诺诺地说:“十七皇兄……不许我去。”
  太后有些惊讶,“永翰平时也不像这种孩子……”
  李春昼在梁永源身后掐了他一把,梁永源顿时嗷的一声哭出来:“对不起,皇祖母,皇兄肯定是生我的气了,因为我看到永翰哥哥跟一个不认识的母妃拉着手说话,所以他才一直针对我,可是我不是故意看到的,对不起……”
  太后还有身边的嬷嬷顿时脸色一变,如果是因为他们兄弟之间的小摩擦起了争执,太后还不一定愿意插手,但是一个月之前宫里才刚刚因为成年皇子和年轻后妃关系纠缠不清出了件荒唐事,如果这时候再发生一件类似的事,先不说皇上会怎么生气,皇室的名声简直不用要了。
  梁永源挨打事小,皇室的颜面事大,太后立马就拉着梁永源仔细盘问起来,梁永源的回答都是李春昼教好的,但是从他一个六岁孩子嘴里说出来,就显得格外真实。
  关于那名妃子的长相和身份自然是一点都没打探出来,梁永翰对自己父皇的妃子心思不纯却渐渐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梁永源身上的伤口和他的年纪都是再好不过的证明。
  不管太后心情如何,至少她面上分毫不显,只是看着自己这个可怜的孙子,叹了口气,说:“你生母早逝,也是可怜,就来哀家身边先养着吧,让青鸾陪你回去收拾东西,不用特意通报皇帝,明天哀家跟皇帝说一声便是了。”
  太后让梁永源住在自己身边,一是为了保护他,二也是为了盯着他,防止梁永源嘴上没有把门的,再像今天一样把皇室秘辛随随便便就说给下面的宫人听。
  李春昼又在后面轻轻推了一把,梁永源便像雏鸟一样依偎进皇祖母怀里。
  太后抱着怀里梁永源瘦弱温热的小身板,年纪上来以后心也越发软了,她有点动怒地说:“你身边的那些奴才也都是些不尽心的,瞧瞧好好的皇嗣被他们照顾成什么样子了!青鸾,把他们全都打发了,去内务府调一批新人来伺候永源。”
  李春昼见目的达成了,就不动声色地飘了出去,她四两拨千斤地帮梁永源搬到了太后身边,虽然与梁永翰彻底结下梁子,但是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敢明目张胆地欺负梁永源了。
  关于梁永翰与那名不知名妃子的事,太后只是单独告诉了皇上一个人,皇上又让东厂的人暗中调查,毕竟这事儿说出来绝对算不上好听,所以并没有闹得人尽皆知,而梁永翰本人则被禁足三天。
  但是梁永源搬去慈宁宫居住的事却是传出了轩然大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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