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还别说,那鹅奴婢都瞧着稀罕。奴婢听说是因着王爷知道旧时有与公鸡一同拜堂的先例,但是觉得鸡不好看,这方从三王爷府上寻了只鹅来,当真好威风。”
许安安没搭理,想到今日跟那鹅拜堂便,没来由的觉得心里头憋闷得紧,奈何自讨苦吃又不好言语。几步跨上床,翻身裹紧了被子,轻声道:“硕硕,京城送信到西境,若按照日常来说,需得几天?”
“若是一路顺畅,大约半月吧。”
“那从皇上下旨赐婚,到如今成婚,也约莫该有一月半了。”许安安眯眼掰着手指:“近日里并非雨季,又非冬天下雪,快马加鞭,就是路上耽搁些时日,那也是足够来回的。你说,父亲为什么还没来接我。”
“现如今将军战死沙场之事众人皆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即便将军想回来,那自然是要比寻常人难些。姑娘宽心才是。”硕硕一边帮许安安将喜服小心收好一边开口。
“嗯,我知道,我就是怕。”许安安想了想,猛然坐起身:“硕硕,有没有可能你找的那个传信的人在路上生病耽搁了,抑或是被绑匪抢了银钱。再或者……”
“姑娘别胡思乱想的,奴婢找的人很妥帖。”硕硕连忙上前安抚:“其实姑娘您大可以写封信告诉将军您想要与将军早日团聚的意思,又何必出此下策,非得嫁给六王爷。”
“父亲看不上六王爷,他觉得六王爷纨绔,不堪大用,日后定是不成材的那个。若是父亲知道我嫁给这样的人,他应当是会生气的。”许安安说着,眼睛渐渐湿润,随即胡乱抹了一把一字一顿道:“半年拖一年,一年拖两年,他总有理由。如今他若是当真如他说的那般舍不得我、是为了保护我,那定是要回来带我走的。到时候他就是打我骂我,我也认了。”
许安安在外自来沉稳,此时的模样儿,是硕硕少见的偏执。
许安安回过头,眼中晶亮:“所以,如果事情不够大,那我们就闹得再大一些。父亲会知道的,他很疼我,他会回来的。”
府外,齐昱小心绕过酒席,外头小厮已然依着他的吩咐备好马。
“王爷,咱们去哪儿?”
“去哪儿啊……”齐昱低头看着一身红装难免扎眼,想了想才道:“走,伊春阁。”
“这怕是……”
“别废话,赶紧的。”
次日清晨,许安安起身,齐昱一夜未归。
彼时,皇宫内亦很是热闹。
三皇子跪的委屈。那黑天鹅原是花了大价钱买来为哄自家媳妇,没成想媳妇儿还没哄好,时至今日倒成了自己的催命符;
二皇子跪的委屈。那假山石子他建造时极是费了些心思,原为观赏,哪里知道在文人墨客眼中如此,到了齐昱这样的人眼中,竟成了逃婚最佳的藏身之处;
大皇子不委屈。昨日在六王府上喝趴了一众来人,今日里醉的连床都爬不起来,很是叫皇帝赞了句好,特嘱咐皇后亲自送了药材前去府上看望。
许安安得了通传由公公领入,淡淡扫过跪在地上这一片的满满期盼,敛裙跪下,俯身一拜。
“儿媳许氏给父皇请安,父皇万安。”
在下同样跪着的二人见状,顿时心中大定。
“起来吧。”皇帝难得展了笑颜,转而见许安安孤身一人,蹙眉道:“老六那小子呢,没陪你一块进宫?”
“儿媳特来替王爷告罪。王爷今日身子不适,叫儿媳代为向父皇问安。”
皇帝自是知道自家儿子的秉性,点了点头懒怠拆穿。毕竟成婚这块大石头落了地,许安安既有意遮掩,便是小两口自己的事情:“也罢,既是身子不适,就叫他这几日好生在府里待着将养,也不必特地进宫请安来了。”
“是,谢父皇。”许安安起身,又转而向一旁跪着的二人一礼:“见过二皇子,三皇子。”
三皇子齐旭只觉丢人,脑袋恨不得埋到地缝里。
二皇子齐稷自来圆滑,跪着的功夫还不耽误抬起头来笑着寒暄:“弟妹不必客气,都是一家人,日后只跟着六弟叫二哥三哥就是。”
“是,二哥,三哥。”许安安从善如流。
皇帝见这番场景也是欣慰,点了点头道:“午膳就在宫里用吧,再去给你母后请个安,她预备了不少东西,一并带回去。”
“是。”许安安又看了一眼二皇子与三皇子,略显犹豫的垂首道:“只是儿媳今日前来,还有一事想求父皇。”
第4章 求父皇的恩典,给夫君纳个妾室
皇帝见许安安并未往下说,顺势摆了摆手:“你们两个都先下去吧。”
二皇子与三皇子如获大赦,相继起身道:“谢父皇。”
擦身而过,许安安已然先端正跪了下来:“儿媳见六王爷府中冷清,心下实在不忍,故而今日来求父皇的恩典,给夫君纳个妾室。”
“你说什么?!”
三皇子余光瞧见许安安的动作已然觉得不对劲,不自觉的拉住二皇子加快了脚步,以免误伤。不成想许安安这开口的时机很是恰当,皇帝已然震怒,然二人此时又离大门甚远,顿时这步子迈也不是不迈也不是,只得连忙回头下跪。
许安安双手交叠在额上,重重一拜礼。
“父皇明鉴。儿媳虽自幼母亲早逝,未能有幸得母亲教导,父亲亦常年在外征战。只是儿媳心知女儿家为人妻子贤良淑德的道理。儿媳钦慕六王爷,如今得父皇怜惜儿媳丧父无依,下旨嫁与王爷为妻,心愿已了,此生唯望王爷顺心,别无所求。”许安安声情并茂字字衷肠,随即话锋一转:“儿媳斗胆,求父皇恩典,纳伊春阁的绿染姑娘入府。”
伊春阁,京城内外鼎鼎有名的妓院。
许安安声音不大,在殿内众人听来却觉震耳欲聋。
“荒唐!”皇帝的茶盏不偏不倚,砸在二皇子与三皇子跟前儿。
“父皇息怒。”三人异口同声。
“儿媳知绿染姑娘出身不高,难免引得闲话。但儿媳私心里想着,若是果真愿意隐了身份,也并不是件难事儿。因而儿媳仔细思忖了一夜,想来将绿染姑娘纳入儿媳家中亲族,纵是表亲堂亲姊妹,姐妹一同入府,自古也是有的。奈何儿媳家中亲族都已在战场上……”许安安红着眼略一垂首,再回头,颇为真诚的看向身后不远处早已恨不得遁地的二人:“抑或几位哥哥相送……想来也是一段佳话。”
二皇子先一步反应过来,连忙跪着上前接口道:“父皇莫要生气,弟妹如此贤良,原也是六弟的福气,只是自古再没有娶了正妻第一日就要纳妾的道理。儿子听着弟妹这话,莫不是受了什么委屈……”
“二哥说的是。”三皇子连忙应声。
“你就知道个是。”皇帝不悦,再看向许安安时却还是强压下怒气:“老二这话有道理,丫头你可是受了什么委屈?尽管与朕说,朕自然给你做主。”
“没……没有委屈……”许安安话说出口,却已然带了几分哭腔。
皇帝一看愈发明了,话不多问,扬手道:“来人!给朕传老六进宫。不管人在哪儿,绑也得给我绑回来!”
“父皇切莫要对王爷置气,原是儿媳的不是。”许安安慌张,眼中霎时噙了泪:“父皇,儿媳心悦六王爷,却不知王爷早已心有所属。若非如此,儿媳再不敢拆散。王爷与绿染姑娘情比金坚,儿媳自愧不如,只恨此生没有先于绿染姑娘与王爷遇见,却也感动于王爷这样的痴情。若父皇今日当真要与王爷为此事置气,那便请父皇下旨,只说是儿媳不够贤良,让王爷休了儿媳罢。”
话音未落,许安安刚要俯身再拜,随即身子一歪,便晕了过去。
皇帝见状大惊,一面叫人去抓齐昱,一面遣人去请皇后和太医,再一面还不忘将无辜在场的二皇子三皇子一并拖下水责骂一番。
一时众人慌乱。好不热闹。
再醒来,许安安已然是在皇后宫中。
“皇后娘娘,六王妃醒了。”
侍女上前来扶着许安安坐起身,方才去与皇后通报。
不多时,皇后带人掀了帘子缓缓步入,一面抬手免了许安安的礼。
“你身子不适,就不必多礼了。太医说你是一时急火攻心,并无大碍,只是日后还须好生调理才是。本宫给你备了些滋补营养的,已然叫人送去你府上,日常记得用才好。”
“是,多谢母后。”
说话间,宫人端了雪梨粥来。
“老六已然叫人带回来了,他父皇问了他话儿,这会子正挨着板子,叫他二哥三哥盯着的。”皇后落座侧首,见许安安只接过却没动作,颔首道:“你先喝点粥。”
“是。”许安安低头拿起小勺抿了一口,登时红了眼眶:“那王爷他……”
“你也不必觉得忧心,他自来顽劣,三天一小祸五天一大祸,这般情形早就习惯了,皮肉都比旁人家厚实了许多,回去歇上几日便无妨的,你叫人好生照料着就是。”皇后就好像说的并非自己嫡亲的儿子,端起茶盏略拂去茶沫淡淡道:“你方才在大殿上的事情本宫都听说了。你与老六成亲前,本宫瞧着你性子柔软,难免有些顾虑,皇上还说本宫多心,如今看来,本宫的顾虑也不无道理。”
“母后恕罪。”许安安端起粥的手又连忙放下。
皇后看在眼里,摆了摆手:“你喝你的粥,无妨。”
许安安应声,连忙低头喝粥。
“你想给夫君纳妾,传出去都是夸赞你贤良淑德的一番说辞,何罪之有。”
皇后不咸不淡的一句,许安安又忙将粥放下。
“虽说自来男主外女主内,女儿家三从四德也是本分,只是做妻子的也很该有个主心骨,不能一昧听从,知道什么时候该助,什么时候该拦。如此,宅邸方能安定长久。本宫这么说,你可明白?”
“明白。”
“明白什么?”
“明白……儿媳应当做好王爷的贤内助。”
“如何做?”
许安安一时语塞,这回是彻底放下了勺子。
“也罢。”皇后叹了口气:“本宫不管今日这一出是老六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回去原话告诉老六,就说是本宫说的,叫他断了这心思,日后再不必想的。”
“母后。”许安安起身,方才在皇帝跟前儿的一番说辞已然熟练,此时更是预备好的情绪,说的愈发深情:“王爷和绿染姑娘原是真心,儿媳实在不忍……”
第5章 王爷,王妃把厨房烧着了
“好了。”皇后蹙眉打断道:“本宫原以为是老六糊涂,不成想你也跟着糊涂。你如今虽是老六的妻子,但更是当朝六王妃,并不是什么寻常人家,想迎什么阿猫阿狗就都能迎进来的。本宫倒是问你,今儿是伊春阁的,你尚且迎进府,明儿再有旁的,你又该如何?”
“若是王爷真心喜欢,那儿媳……”
皇后面露不悦:“你要知道你所作所为不仅仅是要为老六,更是要为皇家的颜面。老六顽劣,你做妻子的未曾多加管束,倒要纵着他与他一般不成?”
“儿媳不敢。”许安安就着方才的鼻酸又接连抽泣了两下。
皇后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瞥了眼日头起身道:“这个时辰差不多也快打完了,你歇会子跟着一道回去吧,这几日在府中好生照料着,不必进宫来请安了。”
“是。”
许安安应声垂首,心下想来这愚不可及的软柿子六儿媳的形象,也算是在皇后跟前儿根深蒂固,难以撼动。
约莫半个时辰,皇后着人将许安安领出宫门,此时早已有马车在外候着。
许安安道了声谢,一掀帘子,只见马车里头的人正龇牙咧嘴的趴在一侧的座位上,试图翻身未果,倒是被这突然的响动吓得一激灵,努力了半晌的翻身又趴了回去。
许安安原本酝酿好的悲伤情绪此时瞧着齐昱像只老乌龟一般动弹不得,差点儿笑出了声。
齐昱艰难的回头见到来人,顿时恨不得千刀万剐,奈何动弹一下就疼的直抽冷。
“夫君,您怎么了?”许安安就势上了马车,满眼的担忧关心快溢了出来。
“我怎么了,你还不知道?”齐昱咬牙切齿,一字一顿。
“夫君这话是在责怪妾身?”许安安登时红了眼眶:“都是妾身嘴笨。妾身原是想成全夫君与绿染姑娘,这才去求父皇,哪里知道父皇因着绿染姑娘是伊春阁的出身,就那样生气。”
“什么绿染,我和她……”
“难不成……是叫红染?”
“你……”
“都是妾身愚笨,竟连个名字都没记住,夫君您别生气……”
“许安安!”
“夫君您放心,妾身都想好了,明日就领着人往伊春阁去,想个法子为红染姑娘赎身,随后先接回府上住下,往后再从长计议。想来妾身若浩浩荡荡的把排场给红染姑娘安排上,红染姑娘与夫君两情相悦,应当不会介意。到时候若是父皇母后责怪,妾身一人承担就是,再不会祸及夫君您的。”
如是。
马车里,是女子满是哭腔的一口一个夫君妾身、一口一个伊春阁的绿染姑娘,伴随着男子愤怒的吼叫声。
马车前,偌大的一个“六”字在侧晃晃悠悠,自宫门至王府一路,无人不晓。
二人回府已然有人在前通报,一行人很快在府门前候着,就连抬人用的藤椅也都是日常在门房里预备着的,齐昱专用。
待马车停稳,只见四个壮汉一人一角,便将被许安安气的直翻白眼的齐昱轻轻松松抬了下去。
许安安搭着硕硕的手在后下了马车,眼瞧着这样的阵势虽有预判,确是有些咋舌。
一时只见王府管家顾荣迎了过来,许安安顺势上前做出一副悲戚的模样儿道:“王爷方才在宫里挨了打,怕是要劳烦您取了王爷的牌子去寻太医来,好生给王爷瞧瞧才是。”
“王妃放心,府里头的药都是现成的,擦的吃的都有,若是没有发热一类的症候,也不必请太医,夜里老奴叫人盯着些就是了。”顾荣见怪不怪的样子,又略一俯身:“王妃今儿怕也是累了,皇后娘娘叫人送了些补品来,老奴已然让小厨房那边炖上了,过会子就给王妃送了去。”
“那就多谢顾管家了。”
“应当的。”
待顾荣走后,许安安一面与硕硕步入王府,一面低声问道:“怎么样了?”
“姑娘放心,别说府里头是有些年岁的老嬷嬷们,就是底下扫洒的小姑娘子,奴婢都打点好了。她们只当是姑娘您刚进府想要收买人心,表面上自是对姑娘感恩戴德的,只是未必有几分真心罢了。”
“嗯,做得好。”许安安从袖口下小小给硕硕竖了个大拇指给她看。
硕硕很是得意,转而皱眉问道:“姑娘,您这嗓子怎么哑了?”
“无妨。”许安安摇头擦了擦眼角未尽的泪痕:“只是这种嚎啕一些的哭法儿好像就是比较费嗓子。”
硕硕咂了咂嘴:“师傅课上不都说了这法子该从哪里发声的,姑娘您是不是一着急又给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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