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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劳烦王妃了。”
许安安匆匆上了马车与车夫吩咐了去处，虽在往那日与齐昱齐欢一道去的面摊之前并不很确定，但下了马车见到齐昱垂着脑袋坐在上次几人坐的位置上时，又并不觉得意外。
第76章 这可是北安没有的
“去王府告诉一声儿，就说是王爷找到了，叫管家不必担心，我一会儿送王爷回去。”许安安与一旁的小厮嘱咐着，一面下了马车，缓步走到齐昱身边轻声道：“点那么多面做什么？还买了这么些东西，若是吃不完岂不浪费？”
齐昱抬起头见是许安安，似乎意料之中，冲着她咧嘴笑了一笑：“我昨儿躺在床上忽然想起来这处还有家凉糕做得极好，这一月里忙忙的竟是忘了给五姐买，没叫她吃到，因而今儿一早赶着想来给她买了送去，可是人家居然还没开门儿，我敲了半天也没人搭理我。我着急，就到处问人家这家的住处，可是等我找到的时候，那店家说是还没来得及做，我给了多少银两他都说来不及。你说这人傻不傻，有钱都不赚。”
许安安皱了眉，在齐昱对面落座：“所以你就一直待在这里？”
“也不是，我去送过五姐，只是没叫你们瞧见，远远看的。我应了五姐，要笑着去送她，不哭，只是我怕我忍不住，反倒惹得她伤心。”齐昱吸了吸鼻子，眼睛通红：“你见了她了吗？她有哭吗？”
许安安垂着眼淡淡道：“她从来不怎的哭，比常人都要坚强些，便是想哭也会忍住，更何况是今日这样的时候，自是一派皇家风范，不曾有丝毫不妥。不像你。”
齐昱失笑，缓缓点了点头。
许安安刚想起身，转而看着桌上的各样吃食，正是那日里齐昱在这儿买给她与齐欢的，随即又看向他手中捧着的食盒，叹了口气没硬下心肠直接把他带走，忍不住开口问道：“这就是你说的凉糕吗？”
“嗯。”
“既是欢姐没吃上，那叫我尝尝可好？”
齐昱有些诧异的点了点头，赶忙将食盒放在许安安面前，打开，只见里头满满的一大碗。但想是因着时候久了的缘故，此时黏糊糊地与其他酱料混在一块儿，全然不是方做好时块块分明模样儿。
齐昱见了也有些不大好意思，刚要伸手拿走，许安安却已经拿起一旁的勺子尝了一口。
“味道还行。”许安安咂了咂嘴，放下勺子淡淡道：“只是这是甜的，欢姐自来不爱吃甜的，想来你给了她，她也不大喜欢，反倒要费心都吃了来宽慰你。”
齐昱怏怏将食盒盖起，虽知道这凉糕齐欢再吃不到，不自觉地还是多了几分小心，半晌，闷闷应了一声：“可是我就想让她尝尝，这可是北安没有的。”
许安安看在眼里，强忍着没上前：“不过她不是说了，那日你给她买的肉饼极好，她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她很喜欢。所以这凉糕，没吃到也就罢了，既是不喜欢，北安有或没有也并没什么关系。”
“嗯，我明白。”齐昱试图强笑一笑：“我只是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让她觉得放心。我觉得我很没用，只能给她买些吃的用的，好像除了这些，我什么都办不到。”
“她是你的姐姐，即便并非同父同母，只是却也血脉相连。”许安安看着齐昱恹恹的样子，终是忍不住抬手，学着那日齐欢在大殿前的动作，轻轻盖在了齐昱的脑袋上：“她知晓你再不是从前那个只知道闯祸的，也知晓即便日后她不在京城你也会过得很好。这些日子你做得极对，自来都是笑眯眯的样子，从未表露半分，所以她已然对你很放心，反倒是希望你对她不要过多担心，那便是最好的。”
齐昱身子一僵。
“况且皇上已然下了旨，在京城赐了她一座公主府，想来也是日后还会回来的意思，毕竟已经出嫁的公主依着礼法并不能在宫中居住。皇后娘娘也说了，等欢姐和北安大皇子成亲之后也理当回来看看。你不如现下好生想想她下回回来了吃什么，没得再像这次一般，人走了才想起来，面儿都没见上。”
齐昱猛地看向许安安时眼中尽是寻求确定的不安：“你说真的？”
许安安点了点头。
齐昱很是欢喜地站起身来回踱了几步：“那……那我好生想想。”
“好生想想也不是在外头想，有的是时候。顾叔很担心你，都带人跑了去将军府找我，问我知不知道他们家王爷在哪里，可是跑丢了人。”许安安暗送松了口气，回头指了指身后：“我坐了马车来，送王爷回去吧。”
“好。”齐昱一面点头应着，随许安安走了两步又想起那一桌点心，回头各样挑了一半抱在怀中走到面馆老板跟前儿说道：“这些都是给你们家那小儿子的，劳烦交给他。里头有他上回没吃到的糖果子，告诉他我没骗他，叫他尝尝是不是甜的紧。”
面馆老板闻言自是很不好意思，齐昱很是劝了一番才收了下来，他这方回头又准备抱起另外一半。
“王爷还要带回去吗？”
“嗯，这都是给你的。”
许安安瞧着齐昱抱了满怀理所当然的样子，忍不住阻止道：“我也吃不了那么多，都给那孩子就是。”
“他一个小孩子能吃多少，原也是给你准备了一份儿。”齐昱想了想：“你若是担心吃不完，要不然我也分点儿回去，都是今儿才买的，有几样我都没吃过，新鲜着呢。”
许安安瞧着他情绪刚好些，也只得应下，回头冲着车夫招了招手叫他一并拿去马车上。
齐昱先头没注意，瞧着车夫将东西尽数搬走，这才反应过来，一转身的功夫又嚷嚷着叫停，匆忙赶上从他怀中又抱回了个锦盒。
“这个不是吃的。”齐昱回过头来与许安安并肩，有意嘀咕了一句，见许安安低着头并未在意的样子，当即停下步子拉住许安安的衣袖一字一顿道：“我说，这个不是吃的。”
“嗯，好。”许安安显得心不在焉。
“那你都不好奇这是什么呢？”齐昱皱眉。
许安安哭笑不得，只好停下步子抬起头问道：“这是什么？”
第77章 安安，你什么时候能……回家？
齐昱很是满意，双手将锦盒捧到许安安面前，美滋滋的抿着嘴角：“来吧，快打开看看。”
许安安凭着对齐昱的了解，看他的样子也知道这估摸着应该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犹豫的功夫见齐昱又往自己跟前儿递了递，只得伸手接了过来打开，只见里头是各样银制的飞镖，整整齐齐从大到小摆了三排，衬着红色的底儿，用金线箍住几处固定，很是精致用心。
许安安当下一愣。
“我也不知道你用不用得惯，但是我叫人制了好些形状，都是我自个儿画的，若是用不上，当个玩意儿存着也是好的。”齐昱眼中晶亮，伸手指着给许安安介绍道：“看得出来吗？这个是鱼的，这个是蜘蛛的，还有这个是鸭子的，这个是蝴蝶的。我最喜欢蝴蝶的，射出去的时候看着像是蝴蝶在飞似的。不过你放心，这刀口都是利的，射出去不死也能得个小残。”
齐昱看着许安安，很是有几分期待：“怎么样，喜欢吗？”
许安安闻言，这方惊觉还当真是这些形状，不自觉的伸手小心翼翼的去摸那一个个的飞镖，毕竟除了自家父亲，还是第一次有人送自己武器一类，难免欢喜。
心下顺着齐昱的话稍微展望了一下，若是一枚鸭子的飞镖远远过去射在敌人身上，那敌人应当很是死不瞑目，还不如一剑解决了来得干净。
许安安忍不住点了点头道：“嗯，多谢王爷。”
齐昱仔细瞧着许安安的模样儿愈发得意，自觉这礼物送的极对，顿时心下阴霾去了大半，原本还想再瞒几天的事情也和盘托出：“其实……我还在王府礼给你建了一个跟将军府一模一样的箭场，不过今儿你不能看，我还有个大物件儿没装好，等过几日你若空闲，我带你去看看。到时候你回王府了，也好有个练飞镖的地方，不会觉得无趣。”
“所以安安，你什么时候能……回家？”齐昱一字一顿，连看许安安的眼神都透着谨慎。
齐昱用的是家，并非其他。
许安安动作一滞。
片刻的沉默让齐昱连忙正色解释道：“我说这话不是想叫你赶紧回去或者违背岳父大人的意思，我就是想让你知道有这么个事儿，等你回了王府也不会觉得不适应，就是……将军府很好，但王府也很好的。或者你要是现在还不想回王府的话，我就想着我明儿收拾收拾东西，陪着你住在将军府也行。我这几日回去仔细想了一下，岳父大人不喜欢我，那一定是因为不了解我，我很应该与岳父大人多相处一些。安安你放心，我都考虑好了。这回，岳父大人让我往东我就往东，让我往西我就往西，绝对没有半个不字，主要就是一个真诚的死缠烂打，保证让岳父大人对我刮目相看。”
“王爷。”许安安小心合上锦盒抱在胸前，开口的那一刹那已然下定了决心，垂眸问道：“您知不知道，其实我不止会飞镖。”
齐昱一愣，虽觉得这话问的没头没脑，但也跟着点了点头：“我知道，你骑马也骑得很好，大将军与我说起过。”
“嗯。我还会用剑，只是相比之下我更喜欢飞镖，因为我觉得我每次出剑的时候动作并不如飞镖快。我虽然会骑马，但是我没学会人家在马上做很好看的姿势，原先想学的，又觉得花里胡哨的浪费功夫，学到一半就放弃了。刀也曾练过几日，只是练的不好，我手腕的力量不够，教这个师傅说我不大适合。还有父亲的长枪，我小时候常看父亲耍，可惜我都拿不动，如今我能拿动了，却也来不及学了。对了。”许安安微微一顿，抬起头看向极认真听她说话的齐昱时，抓着锦盒的手一紧：“我还会游水，仔细学过的。”
“你会游水？”齐昱一边笑说着一边对上许安安镇定自若的模样儿，当即反应过来：“怎么会，那日在河上，若不是我救了你，你不早就……”
“是，我会游水。”许安安眼中黑白分明，重复的肯定了这句话。
齐昱盯着许安安看了许久，试图继续刚刚的笑，却又觉得顿时僵在嘴角，只得打了个哈哈点头道：“那……那很好，改日我们可以一起去游水。我……我也不是说一起游水，就是……以后如果我们再去游船，也不怕谁落水，你都能救我了不是。”
“王爷说的是。所以其实那一日，我也并不必要王爷您来救我。”许安安颔首，再说出口的话让她沉默了片刻才足够有勇气继续说完：“反倒是因着看见您来救我，所以让我有意生了想让您好好遭遭罪的心思，否则您总是说我喜欢您，我不大喜欢被人冤枉。至于后来您病倒在床，也是我实在没有想到。我自小很少生病，并不知晓一个人夏日里泡个河水便能那样严重。但您毕竟是王爷，身份高贵，所以我心里头害怕，说到底您是为了救我才会变成那样。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后怕，担心我的所作所为害人没了性命，虽非我本意，结果却是如此，叫我很过不去。因而那会儿我就一直守在您的身边照顾您。您说害怕也好，赎罪也罢，那会子我只想让您快醒醒，让您好好活着，这样也不会有什么罪责落到我的身上。所以其实您并不用觉得骗了我照顾您那些时日而觉得什么，原就是我生怕您当真出了什么事情，到时候我难辞其咎，故而如此。”
这一次，齐昱没有打断许安安的话，只是这样静静听着，面上的笑容从有到无，仿佛想要琢磨透许安安一般的认真仔细。
那日许忠问他为什么喜欢许安安，齐昱自觉说不出来。
后来那日晚上回去他做了个梦，看到自己病时那一日，许安安站在他的床前哭着说王爷你要好好活着。
许安安哭的时候眼睛红红的，鼻头也红红的，很是好看。这是第一次，他生病的时候床榻边站着的人是真心希望他活下去，而不是生怕他在自己手里死了，这不一样。
第78章 日后就莫叫王妃了，很不敢当
所以即便许安安一开始并未想要嫁给他并没关系，有意逗弄他也没关系，火烧了厨房砸碎了煮药罐子也没关系，他为了她在那么多人面前舔着脸一口一个岳父大人的更没关系。女孩子嘛，总归不好意思，总归是他从前做了许多荒唐事儿让她觉得不放心，总归他知道她打心眼儿里是喜欢他的，否则那日里她怎么会哭的那么伤心，又怎么会费心费力的照顾。
那做男人的，自然应当多承担一些，举着大笤帚，扫清他们未来路上一定或可能发生的障碍。
可是此时此刻，许安安话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在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假的。那些在自己看来足够支撑自己不停地跟在许安安身后没脸没皮亦步亦趋的原因，忽然间土崩瓦解。
良久，齐昱开口，面上全然没有丝毫的笑意，甚至是难以直视的威严。
这是第一次，许安安看到众人口中的六王爷。天潢贵胄，与生俱来。
“为什么你先前不说？”
“因为我原就是个胆小又惜命的。毕竟您是王爷，差点儿害了您的性命这样的事儿，着实大了些。那日的所发生的一切众人皆知，众人所不知的，仅仅是我这上不了台面的小心思。若是圣上明白其中缘由，我受不起，将军府更受不起。”
“那为什么现在又说？”
“因为那日我听了欢姐的话，她希望我们两个能好好儿的，不叫她担心。所以我就想着，如今在外看来我已然嫁给王爷，若是和离，日后怕也很难再嫁，起码安心跟着王爷，顶这个六王妃的名头，我日后也能吃穿不愁，甚至荣华富贵，在旁人看来不知是多好的归宿。但是这一月以来我又认真想了，我幼年时希望找到的夫君应当威武有力，骑马射箭不在话下，可王爷显然并非执着于此，而我也不是王爷希望中那样的贤良淑德，至少那些日子在王府时王爷所能看见的，都不是真正的我。所以，与其日后我们发现彼此并非良配，到时候再纠缠，不如现下便断了，反倒干净。”
“可是……”齐昱咬着牙还是忍不住想要给许安安找一个借口：“那日在大殿，你同我跪在一起，你……”
“那也是为了五公主。”许安安正色打断道：“王爷您也知道，我自小受五公主教导颇深，所以在五公主这件事情上，我与王爷一样的心思。想来，这也是我和王爷唯一能够有共同目标的一回。”
“还有你那日跟我说的那些话呢？你说让我以后不要骗你，有什么事情要告诉你。这些，也是假的？”
“我与王爷一开始原就是因着骗局而起，我骗了王爷，王爷也骗了我。若是王爷一定想要为此找一个理由，只当是我这个先骗了人的想为自己寻个安心罢了。但是王爷做到了，我并未做到，是我对不住王爷。”
齐昱绞尽脑汁，再想不到丝毫的理由，一时怒极反笑：“这些日子你看着我，是不是觉得很可笑？这个人怎么像个傻子一样跟着我，踹都踹不走，黏住了似的成日里表真心。还有我送你的每一件东西、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情在你看来都像是跳梁小丑一般？你心里头都要乐得不行，想着从未见过这样蠢笨的人。是这样吗？”
这一次，许安安沉默着半晌没说话，或许是因为被掐痛的手指已然麻木，也或许是因为刚刚的那些所谓真实的陈述已经耗费了她太多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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