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行止半侧着身体,漂亮漆黑的凤眸睨着她,没有否认,“皇后和太后不太对付,有太后在,皇后不敢对你怎么样。”
柳娇娘抬眸凝视着宴行止,心中有股自己也说不上来的感觉,说感谢的话她早已说了很多遍。
“王爷……”柳娇娘斟酌片刻,语气郑重道,“我一定会为您赚很多银子,报答您的恩情!”
当初她来到殇王府曾对宴行止许下诺言,说会半年之内赚万金,如今时间早已过了,但她也做到了自己的承诺。
但她还会赚更多的银子,只是为宴行止一个人。
宴行止听到这句话却是愣了愣,这让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多了几分呆萌,一双漆眸甚至还短暂地浮现一丝怔然呆滞。
“为本王?”
柳娇娘连连点头,“是啊,这是我当初承诺您的。”
宴行止挑眉,“你当初不是说赚万金?登仙绣纺名扬邺京,这块招牌的确值万金,也做到了。”
柳娇娘却摇头,她目光清亮灼热,又带着十分的坚定,“当初王爷答应护我时,我便暗暗发誓,将来会为王爷赚很多银两,如此将来无论王爷想做什么,都不会再担心银子短缺。”
作为一个活了两世的人,无人比她更清楚没有银子的难处,梦中的她除却因为自身能力逃不出宁王府,还因为她身上没有傍身的银子,才在宁王府寸步难行。
如果她有银子,便可以贿赂那些下人,说不定她还能逃出来,也不至于将自己身上所有的首饰都换了,也凑不够一百两银子,只能买上一杯酒。
想到此处,柳娇娘目中的光芒越发坚定,“王爷,镶玉楼开张后经营一直很好,我将近几个月的账本全部整理好,晚些时候会送来王府。”
只是开张没有多久的时间,镶玉楼便赚了以往的三四倍银子,这还只是开始。
柳娇娘还打算将登仙绣坊开到大邺其他府郡州县,她想要大爷各处都有登仙绣坊的产业。
说起生意,柳娇娘的眸光很亮,不再是平日那个安静的娘子,而是全身散发着光芒,耀眼无比。
宴行止忽觉得心脏跳得厉害,有一种他从未感受过的情绪流入他的四肢百骸,让他情不自禁地被柳娇娘吸引。
待二人都回过神时,宴行止的手已然抚摸到柳娇娘的脸上。
柳娇娘僵在原地,但却没有躲避,而是略微紧张地唤了声,“王爷?”
宴行止的眼眸黑白分明,眸中深处更是闪动着幽深复杂的光。
他抚在柳娇娘面颊上的手掌微动,顺着脸颊抚摸在柳娇娘的头顶,然后轻轻揉了揉。
“你做得很好。”
柳娇娘有些羞窘,这种被摸头发的动作让她觉得自己是小孩子。
她微微后退,面颊热热的,低声道,“这都是我该做的。”
看出柳娇娘的紧张和疏离,宴行止只是停顿一瞬,便收回手。
“你不是说想喝临安的桃花酿吗?”宴行止指了指桌上的白色酒瓶,“这是本王让人买回来的,尝尝?”
柳娇娘不自在的情绪果然被转移,她嘴唇微张,喃喃道,“从临安买来的?”可是临安距离邺京极远,就是骑马都需要半月之久。
宴行止看到柳娇娘脸上的惊喜,唇角也跟着扬起。
他当然不会说为了买这桃花酿,暗卫都跑死了两匹快马。
他拧开瓶盖,便有一股浓郁的带着一丝桃花香的酒香味自酒瓶中传出来,飘入柳娇娘和宴行止的鼻子内。
“本王听买酒的人说这是十年桃花酿,酿酒之人将酒封存后埋在桃花树下,如此十年才挖出开封,香飘十里,果然名不虚传。”
柳娇娘满眼惊喜,梦中她曾听墙外那个卖给她桃花酿的小贩说过,临安的桃花酿分上中下品。
上品为三十年桃花酿,能喝到之人少之又少,中品为十年桃花酿,喝到的人同样不多。
能买到十年桃花酿,可见是费了心思的。
酒香让柳娇娘有瞬间恍惚,竟让她一时间不知那段记忆是梦中,还是现在才是梦中。
发觉柳娇娘神情有些发怔,宴行止眉心微蹙,抬手拿起酒瓶为她倒了杯酒。
酒香扑鼻,也让柳娇娘终于回神。
“不想尝?”宴行止问。
“想!”
柳娇娘拿起酒杯,先是在鼻间轻嗅,而后张唇抿了一口。
入口清香微甜,夹带着一丝桃花香味充斥着整个口腔,酒水入喉,唇齿间回味间便只有甜香,让人忍不住多喝几杯。
桃花酿不是烈酒,并不会醉人,柳娇娘不觉多喝了几杯。
然她自己却没有发现,她虽未醉,但双颊酡红,仿若染了胭脂,眼角下那滴殷红泪痣泛着摇曳之色,明媚妖艳,眸光潋滟,像个勾人的妖精。
宴行止呼吸一滞,心脏跳动越发剧烈,一股无名灼热不受控制地涌向下腹。
“王爷,再喝一杯。”柳娇娘执杯想要碰杯。
宴行止却将手遮在酒瓶上,他深深看着眼前这个还不知危险的小娘子,声音黯哑,“已经喝得够多了,这瓶你带回去,明日再喝。”
柳娇娘目光大亮,紧紧握住宴行止冒着热气的手,“王爷你真好!”
第118章 幽怨
很好的王爷将两瓶千里买来的桃花酿送给柳娇娘,还让人将她送回宅子。
等人走后,宴行止定定看着被柳娇娘用过的酒杯,手指不禁将酒杯拿起,重新倒了杯酒,放在唇间轻抿。
酒水清香甘甜,的确唇齿留香。
“咳。”
肖墨的声音打断宴行止品酒。
宴行止仰头将酒水饮下,若无其事地将杯子放下,像是从未被人发现正在品尝柳娇娘曾用过的杯子。
“王爷,暗卫来信,已经查到当年顾将军夫人顾盈的死因。”
宴行止侧眸问,“是何原因。”
“顾盈逃出邺京,的确是向代州的方向,但半道被追兵堵截,被迫逃到天堑山,后马车坠落悬崖。”
“当时有人正巧经过崖下的山道,见马车内的人已死,便偷偷摸了他们身上的值钱东西,还将马车被摔碎的半块玉牌拿走。”
这户人家是山中的穷苦人家,但因为当了这半块玉牌有了钱才搬出山中。
他们的人寻找几年,才发现这半块只刻着页字的玉牌,又见玉牌玉质不俗,才顺着这条线索查到这户人家,找到那个偷东西的男人,确定那块玉牌出自顾家。
男人虽已年迈,但还偷偷藏着当年偷拿的金玉首饰,对于当年山崖下那辆马车和两具被摔得面目模糊的尸体记忆尤深。
“确定是两具尸体?”宴行止问。
肖墨点头,“是的,属下将其中一支金簪让人送给顾小将,确认金簪是顾盈的,另外那人应该就是顾小将说的顾府护卫。”
马车摔下悬崖,尸骨无存,直到今日才发现大将军顾臻发妻竟死得如此惨烈,实在悲凉。
宴行止闭了闭眼,吩咐道,“此事暂时隐瞒顾小将,也不要告诉那几个老头子。”
“是。”
“顾家那块印章应该就藏在宫中,秦大表面虽答应和娇娘合作,但本王不相信他,你让人暗中盯着秦大,若他有伤娇娘的心思,立即处死。”
肖墨却没有立即答应,他犹豫着说,“王爷,秦大是一枚极好用的棋子,属下认为应当留着他。”
“宫中情形紧张,皇上身边又安插不进人,若有秦大,找到那枚印章的机会更大。”
只是柳娇娘陷入的危险也更大。
宴行止淡淡看了肖墨一眼,冷声道,“你莫要忘了,她和这件事无关,更与潇顾两家无关。”
肖墨看到宴行止眼中的冷色,只能低头,“属下知道,只是……”
“王爷,那位容雪夫人还是有些蹊跷,她既是代州人,身边为何会有个太监?”
容雪自小生长在代州,她进邺京是为了看望顾盈,就算顾盈将印章交由她保管,她身边怎么会有个太监?还有容雪的夫君也一直查不到任何消息。
当年潇王和顾家出事后,先帝雷霆震怒,将潇顾两家满门抄斩灭九族,因此潇顾两家九族内的人得到消息逃得逃,死的死。
保不齐有潇王府的内侍逃出来,又正巧和逃难的容雪相遇?
但这也只是他们的猜测,唯一确定的是容雪夫妇定是因为当年之事连累。
宴行止派人暗查容雪夫妇因何分开,为何平阳府只有容雪一人,身边多了一个太监,但其夫江卓生却消失不见。
只可惜时间太久,一直没有线索。
“此事本王会继续让人暗查,莫要在娇娘面前提起。”宴行止冷声道。
肖墨轻咳一声,目光幽幽,“王爷,您不觉得您对柳姑娘的关心远超之前了吗?”
宴行止垂眸睨着桌上的酒杯,冷酷道,“本王承诺护她,自然不会食言。”
肖墨啧啧,“保护到变成别人,都不愿意让她知道您的真实……”
话还没说完,一只酒杯携带着劲风朝肖墨狠狠砸来。
肖墨闪身避开,看着地上砸碎的酒杯,一脸幽怨,“王爷您下手也太重了,这是想要属下的命啊?”
宴行止懒得看肖墨做戏,“太子的人最近一直在查宁王身边的人,告诉李冰那个人可以送到太子面前了。”
肖墨脸色一正,“是,属下这就去办。”
镶玉楼,厢房。
郑娘子今日一早回到邺京,都没休息便直接来了镶玉楼。
柳娇娘心疼郑娘子赶路太累,便让她在厢房歇息,还让人准备了茶点,她则在一旁查账,以此来监督郑娘子没有去招呼客人。
郑娘子喝了热茶,又吃了点心,一脸满足。
“姑娘,我真的不累。”郑娘子拍了拍手臂和双腿,“我的腿脚可灵便得很,再说,这一路上都不用我操心,都是七公子安排食宿,我就到了前州上坟,没费什么心思。”
当然上坟时的心情很沉重,可见着柳娇娘心底那股郁气便没了。
“郑娘子,你若当我是亲人,便听我的好好歇上两日。”柳娇娘认真道。
“镶玉楼生意很好,大石和郑家帮的人也都帮着招呼客人,你不要这么着急。”
郑娘子无奈叹息一声,靠在椅背上,“成,我听姑娘的。”
柳娇娘这才笑起来。
“殇王送了两瓶桃花酿,我拿来一瓶,晚上我们一起喝一杯。”
郑娘子颔首,“行,对了七公子呢?”
柳娇娘温声道,“他说回去睡一觉。”
这一路上小七为她照顾郑娘子,必是累着了,都不像之前那般不正经。
郑娘子认真看着柳娇娘,感叹道,“姑娘,那七公子就是个闷葫芦,你整日和他在一起,都不觉得闷吗?”
柳娇娘写字的动作停住,抬眸,“小七是闷葫芦?”
“是啊。”郑娘子想到这一路上,小七事事为她安排好,就是很少话,总是沉默着,有时候眉宇间还能看到煞气。
“一开始我还想着七公子兴许不愿同我去前州,还主动同他说起姑娘,谁知七公子看上去不太高兴,我还当姑娘和七公子闹矛盾了,还劝了劝。”
柳娇娘垂眸看着账本,却什么都看不进去。
握着笔杆的指尖紧了紧,她问,“然后呢?”
郑娘子抹了一把脸,“七公子反应很冷淡,倒是路上遇到一对兄妹逃难,七公子主动帮了忙,说那小姑娘像他的妹妹。”
柳娇娘眉宇紧拧,她知道小七并非乌岐,也知道小七的真实名字,可听郑娘子所言,同她离开的明显就不是小七。
晚上,镶玉楼提前关门。
柳娇娘让人准备了酒宴为郑娘子接风,又让人去叫了小七。
小七换了一身干净的青色直缀,腰配冷玉,整个人看上去气质冷冽,可见到柳娇娘时,便如冰雪消融,面带柔笑。
柳娇娘便知道眼前的小七是真的。
用完晚膳,柳娇娘和小七一起回宅子。
进屋前,柳娇娘忽然问,“小七,你这次和郑娘子去前州,可有见到顾家的坟冢?”
小七身形一顿,回头笑着说,“自然有的。”
“有几个坟冢?我想过段时日也去前州祭拜一下顾家,提前准备好祭拜的物什。”
小七一顿,抬脚走到柳娇娘面前,“好啊,进屋我好好同娇娘说。”
第119章 走吧
柳娇娘让小七进屋,坐下后便道,“说吧。”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小七在屋内环视一圈,“我听说殇王给了娇娘两壶酒,可否让我也喝一杯?”
柳娇娘淡淡道,“王爷赏赐怎能随便给外人喝?”
小七目光微变。
“我是外人?”
柳娇娘似笑非笑看着小七,“对于一个随时都欺骗我的人,难道还是内人?”
小七默然片刻,“娇娘在怀疑我?”
“那要问你自己了。”柳娇娘冷淡道,“郑娘子说你护送她的途中,曾救过一对兄妹,还说那姑娘很像你的妹妹。”
“七公子,我倒是要问问你,你不是乌岐,又哪来的妹妹?”
小七目光沉了沉,对上柳娇娘看过来的冷淡目光,心中一紧。
“小七,我不介意你用假身份留在我身边,我也不会窥探你的秘密,我本以为我们之间最起码还是有些默契和信任的。”
“如果郑娘子不说,我不会知道这次离开的人不是你,而我不问,想必你也不打算告诉我,在郑娘子离开的这段时日,你去了哪里。”
“小七,或者我该称呼你萧璃,我不在乎你的真实身份,不在乎你的来历背景,但我不能忍受你的时刻欺骗。”
“我甚至不知道,此时此刻坐在我对面的你,究竟是小七,还是萧璃,亦或另外一个人?”
“我不能容忍自己像一个傻子一般,被你这般耍弄欺骗。”
柳娇娘曾以为她可以不在意这些,因为小七的舍命相救,她可以尊重小七的秘密。
但小七总是如此突然消失,甚至还让其他人装扮成他的模样,这让她心中很不安。
小七看到柳娇娘眼中露出的疏离抵触,心底竟涌起一股慌乱。
他去握柳娇娘的手,却被柳娇娘避开。
她深吸一口气,平静道,“小七,不管你是谁,身上有是什么秘密和任务,我都尊重你,我也不会强迫你想要知道什么,但我不想有一日,我面对的人突然变成另外的人,而我却蒙在鼓里,这太可怕了。”
说完这些,柳娇娘似只做了什么决定。
“所以小七,你走吧。”
小七眼睛颤了颤,漆眸变得深沉压抑。
“你要赶我走?”小七声音黯哑,双目死死盯着柳娇娘。
“是,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也可以回殇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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